风草漫生by凛月戟

作者:凛月戟  录入:10-02

二人皆视若无睹。
这个红灯时间很长,关万春扭头平静对他昔日的旧爱说:“你以为的也只是你以为。琼,你觉得你很懂我吗?”
琼纳斯苦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其实我这次来也有别的消息要告诉你。克里斯,我要当爸爸了。如果不是为了要出世的女儿……我也不会这样子来求你。我可以自己穷得要命,但是我的女儿不能有一个失败的爸爸。”
“……”这个消息让关万春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过,也不算意外。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呢?他多年的爱人其实一直只喜欢女人,在与男人的x事中几乎得不到任何快感。
两人恋爱六年间那方面的生活寥寥无几,且保守至极,只勉强解渴。
他从前就常常想,如果不是他,琼纳斯大概也有一个正常的人生之路。升学,工作,结婚,生子。
正因为琼纳斯的性向,他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琼纳斯最后会那样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惨烈结束了这段感情。
但是,无论如何,错就是错,结局也已定,他早就没有了那个探究的心情。
“恭喜。婚礼办了吗?”
“没有。”
琼纳斯又点燃了一根烟,“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孩子妈妈……她看不起我这失败者,我们都没有打算在一起。生下来之后由她的家庭抚养,我会付赡养费。”
“好。”
说完这个,两个各自陷入各自的思绪。
绿灯亮起,汽车发动。
关万春从前从来没有思考琼纳斯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一起这个问题,明明性向不同,明明不够契合。那些年他过得幸福,稀里糊涂地认为没有探究的必要,此时想大概是时候问个明白了。
于是开口:“琼。你当初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琼纳斯望向窗外的阳光,碧蓝的瞳孔中旧事流转,嘴角慢慢被一抹不合时宜的温柔侵占。
“克里斯,你这个人这么聪明,却居然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很简单的道理,没有一个人拒绝得了你的追求。从我记事起你就是我认识里所有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人,马术,数学,高尔夫,交际……你什么都做得好。你知道吗?没有同学不崇拜你,也就是这样,你身边的那个位置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即使你不喜欢男人?”
“是。无论是男人女人,只要是人,不都慕强?”
“我大概明白了。”
“不,你永远不会真正明白的……”琼纳斯低低地说,“我真的不喜欢男人,可我真的爱过你。”
“……”
“爱你是最痛苦的事情,我蠢事做尽也没有过一天心安。”
关万春没有再搭他的话,一路打着方向盘沉默地驱车前进。
路过一片居民区的时候车速慢了下来,琼纳斯手伸向车中一吊坠,“你还留着这个?克里斯,你是不是——”
关万春手比他还快,一把把吊坠扯了下来,开窗扔进路边的草丛中。这个东西他早就忘了,平时都是助理在开车,他也没怎么注意。
琼纳斯看那吊坠消失在视线中,眼睛迅即红了,不管不顾打开车门踉跄跳了下去。
关万春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疯子!

李京如在客厅中焦灼地翻着旅游宣传册,动作重得几乎要把本子撕成碎片。
他刚刚跑去楼上之后,其实为了转移注意力画起了稿子,但坐不住了,又回了客厅。
两个人却不见了。
理智那根弦几乎要烧断。
他们去干什么了?开房吗?复合炮?嫉妒得发疯。
他想对那个漂亮得要命的金发白人尖叫大声呼喊——为什么要这么好看?要什么要这么优秀?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出现?!
不能永远从关万春的生活中消失吗?
他们出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的意思,李京如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注意力挪回沙发上摊着的小册子。
伊森他们回家之前叮嘱他一定要去看动物大迁徙safari,于是他特地找了相关的旅游攻略来看。
册子上图文并茂,挺好看懂的。
safari于斯瓦希里语内为旅行之意。
——他们究竟去干什么了?
safari过去本词通常是指到非洲进行非洲五霸的狩猎,而在生态旅游流行后则是指进行野生动物的观赏与摄影……
——是不是叙旧去了?
它可以包括通过Game Drive的方式进行动物的观察游猎,但也可能涉及其他活动和体验,比如步行游猎与骑马游猎。除了游猎活动以外,还有观赏星空、露营、自然景观欣赏、摄影等等其它活动。[1]——关万春是不是要跟那金发大美人共进晚餐?
心里那团火在盯了十分钟旅游介绍后,终归还是团团燃烧了起来。
草草草。烦死了。
李京如把小册子一扔,在房间里快步走来走去,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奇怪的方向飞驰而去。呃。
关万春究竟是上面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
之前伊森那句“无bottom能挡”给了李京如一种关万春必然是纯1的感觉。
但今天见到那盘亮条顺,和关万春身高不相上下的琼纳斯…
谁上谁下还真的不一定。
李京如想,如果关万春能喜欢他的话,关万春喜欢在上面他就在下面,关万春喜欢在下面他就在上面。但是,好吧。
李京如干笑两声,自己真的是想太远了。另一边。
关万春翻身下车。
琼纳斯在杂草中焦急翻找着吊坠,连白衣服沾上尘土都不顾。
“你疯了吗?”
关气得眉毛倒竖,虽然时速不高,但刚刚车终究还在开!怎么能说想跳下去就下去了?
两人的争执引起不少居民驻足吃瓜,一个街道警察黑着脸要赶他们。
关万春耐着头皮跟他解释了好一会,才继续去找琼纳斯算账。
“你这是在做什么?”
草丛中琼纳斯落败似的原地坐下,哭丧着脸说:“还记着这个吊坠吗?这是我们大二去P大做暑研的那年……我向关夫人请教后偷偷去庙里求的。是保你平安的。”
“你都是要有孩子的人了,稳重点好吗?”
“我……我知道。”
关万春哭笑不得,“你这样子,是要养孩子还是孩子养你?”
琼纳斯抬起头:“我还是那么傻……克里斯,你把我照顾得太好了,离开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成年人的世界这么难。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关万春没有听完这句话便背身往汽车走去,仅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找不到就不找了,走吧。”
十分钟后,国际酒店楼下。
琼纳斯把行李箱递给门童,转而回来叩关万春的车窗。
关万春把车高度窗调低,露出一张带着倦意的脸:“怎么了?”
看到关这样子,琼纳斯本想好的感谢说辞在喉咙口一梗,最终化作一句简单未作裱饰的话。
“谢谢你,工作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将来我的孩子出世,你会来看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琼,就这样吧。”
“......好。”
关万春独自一人驱车回家,路过适才扔掉吊坠的路口时,他想起一切还没有变成这样的时候。
科尔曼家族收养的孩子不少,在他眼中,琼纳斯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
理由并非是学历或者才华。而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少时目睹父母于天灾中先后身亡,却仍旧对生活抱有希望的。
他们长达六年的地下恋情从他的告白开始。
那些年同性恋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幸他们的关系藏得很好。不过,少年热血,在父亲为他安排第一场以联姻为目的的晚宴时,他主动告知了父亲这件事。
“克里斯,这个世道如此。你犯了大人物们的禁忌,是会引火烧身的。”
“我明白。”
“可你执意如此。”
“我只是生性如此,并坚信有一日世人会理解。”
手机铃声响了,关万春以为是琼又有什么事,未作他想便按下了接听。蓝牙音响中传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稳重声音。
“克里斯,按原先的计划明年六月前进行婚礼你没有忘记吧?”
“…没忘记。”
关万春把车泊在路边,平静地看着远处骄阳之下踢球的一群孩子。
“不错,等信息征集一出来我就叫老恩利发给你新娘人选。哪天回国?”
“明年1月份25号。”
“你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够坚定。”男声停顿了一瞬,“没有横生的枝节吧?”
“没有。您放心。”
“那就行。你知道的,明年的选举是一件大事,里斯特家族想推那个人上任国务会理事长,他一直在鼓吹的新航线太损国家根基。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掌权。”
“嗯。我明白的,匡正是科尔曼家族的使命。”
“不错。明白就好。还有,听说你最近跟一个中国男人走得很近,别犯傻。”
“知道了,我会按你们的要求结婚,也会管理好自己的私生活。”
“还有……”
关万春在父亲的长篇大论中走了神,看见远方有一个孩子被砸到了头,想起李京如冒冒失失的样子,内心忽然有些开朗,于是模仿管家的口气调侃道:“遵命,侯爵大人。”
半秒之内通话被对方利落挂断。
关万春短促地笑了一声,把手机往旁一扔。后视镜中天真孩童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终被写字楼遮蔽住。
关万春一回别墅就见李京如抱肘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阴沉沉的,眼珠子盯着他看,仿佛非要从他身上掘出点什么线索似的。像只河豚。
“怎么样了?”李京如惜字如金。
“不怎么样,答应给他工作的机会,把他放在了酒店,让他过几天就走。”关万春把外套脱下,顺手搭在沙发边上。
李京如替他不乐意了,“给他工作?你怎么这样?他都这样对你了!而且昨天才跟我一起骂过他,今天这么又上赶着对人家好?”
“京如。”关万春微蹙着眉说,“现如今没有必要再谈这个了。你听我说,琼纳斯是我姑姑的养子,再怎么说还是家人,表面上做得太绝对谁都不好。而且...”
听到前面这句话,李京如立即倒吸一口气,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什么理?
一家人一家人……
行,他们分分合合是一家子,就他一个外人在瞎操心好了吧!
神他妈一家人…!他妈的,他李京如到哪里都是外人,是什么不可回收垃圾吗?谁都不要他。
真的是里外不是人啊,呵呵。
李京如鼻子酸得要命,心里那股委屈劲更是激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明明就是关万春的错。
为什么要客客气气地对着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害担心他的人伤心。
“你去找他啊,那还回来干嘛?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李京如说完,余光瞥见这豪华温馨的装潢又想起来了——这是关万春的家,还是他妈的跟前任的家。草。草草草。
委屈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胸中怒火中烧,于是他破口大骂起来:“服了,我走行了吧,我走,你们‘一家人’好好的。”
在他眼中如今关跟那sb前任的可恶程度简直不相上下,只想离他们每个人远远的,免得被传染上一点癫气。
“李京如!”
关万春试图以叫名字来唤起眼前人的理智。
但他失算了,李京如平时蛮随和的一个人,认起死理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听我说——”
关万春半句话都没说完,李京如就抄起桌子上的旅游宣传册往他身上砸,鞋都不穿就窜上楼回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打开衣柜暴躁地收起东西。
他要回玛丽家!就算跟别的志愿者一起挤上下铺也不想见关万春了。
在他身后,关万春孤身立于诺大的客厅中,垂下眼睫遮住了逐渐变得有些许落寞的神情。
“哎呦!”
蹲下整理行李箱时李京如突然叫了出来。
膝盖处传来越来越真切的痛感,他低头发现那层薄薄的纱布溢出了血。这出血量……
他叹了口气,大概他在楼下气得上蹿下跳时,伤口就已经裂开。
痛呼得这么大声,关万春大概也听到了吧。可他还能怎么办?出门找关万春要药箱吗?才不要。
李京如忍着痛,继续往行李箱里扔衣服,心里止不住地戏谑起来。
昨晚他还因为和关万春睡在一张床上而沾沾自喜,今天就恨不得把那人的头给拧下来。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真的是变幻莫测。
李京如气得呵呵笑,觉得最脑残的部分还是出在了自己身上——他居然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没有原则的人,是有病吧?
门自外响了两声,随即被推开。
“摔到了吗?还是膝盖伤口裂开了?换个药吧。”关万春出现在门口,手上提着药箱。
“不换。我说了我要回去。”李京如冷冰冰说,可关万春还在往里走,三两步就凑到他跟前。
这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李京如把手里那件镶贝壳的黑皮革外套往床上狠狠一丢,提高声调:“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
发过脾气,他脱力倒在床上,双手捂着脸颓丧地说:“我想家,我想回北京了…这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关:“京如,先换药,我们慢慢说。”
“我不想换,我都说了我不想换!”李京如直挺挺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眼神如矛。…
关万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退了一步,“我们相互理解一下好吗?你没必要这么生气的。”
李京如瞬即瞪大了眼。
这是在说他不懂事吗?
胡乱理解后更是特么的情绪失控,没经过脑子的话倒豆子一样哗哗倾倒了出来:“理解?是,我不理解你,我就是骄纵,我就是被惯的,我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就是自己觉得什么就是什么,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家出走,要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一时间两人都觉得对方相当陌生。
被这么一闹,关万春只觉得脑门嗡嗡响,他怔愣了好几秒,把药箱扔下后扭头就走。
李京如望着空荡荡还往里灌着风的门,咬紧了牙关。
他妈的,来这个国家就是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当初来的时候满心欢喜以为有一个好开始,结果遇到关万春和杰克两个瘟神扫把星。
志愿志愿没做好,第一个喜欢的男人还跟个傻逼似的,被坑到这个地步还帮着前任。
李京如转身埋头进被子中,又哭了起来。
人们常常说“男子有泪不轻弹”,但李老三离经叛道惯了,向来不怎么爱理会这些条条框框,就跟他其实没什么素质一样——想发泄的时候就往死里哭。
一开始,他只是替关万春不值而已。
泪水的咸涩唤起他一些年久失修的记忆。
李京如想起三年级那年,学校有个人当众说他妈是个管不住男人的废物。他替他妈感到愤怒,于是跟那个学生打起了架。
打输了就算了,他这小身板有这个结果也很正常。主要是他从楼梯上推推搡搡时滚了下来摔了脑震荡。
不过,因为这件事第二天他妈居然来看他了。
李京如高兴得差点当场唱起歌,觉得老妈超他妈爱自己。
9岁的李京如坐着沙发中满脸笑容。
哇,妈咪真的好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他冷冷的,既不会像对姐姐那样温柔,也不会像对哥哥那样亲密,但真的超美超美的好吗!
肯定是有这么漂亮的妈妈,他才能长得这么好看,总被路人说像瓷娃娃一样。
肯定是李京如的错,妈妈才不想亲近。
那天他当然没有真的当着他妈的面愚蠢地唱起歌来。哥跟他透露过老爸出轨过某个小有名气的女歌手,妈妈或许会介意跟唱歌有关的一切。
切忌不能染上。
有时候李京如也会天马行空地想,为什么妈妈总是对自己这么淡,自己不会是爸爸出轨的产物吧?
求求了,不要是。
为了让妈咪安心,那天小李京如很乖地去写了作业,即使头很痛,手也脱臼了刚接了回来,但看到她脸上终于有了意味着满意的笑容,他觉得一点都不要紧。
妈妈工作很忙,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
他沿着走廊偷偷跟在后面,想多看几眼她。一年里两人往往只在年夜饭上能碰到,好不容易才在平日里见一面呢。
一截天蓝色的不规则裙角飘啊,飘。
不该跟出来的。他后来想。
妈妈跟司机说了什么来着?
“这个孩子怪会讨好人的,表情太谄媚看着不舒服,还会用打架这种事人吸引人注意,真是歪了,啧。”
无论是妈妈,还是关万春,他们都不懂,在养一只流浪猫之前就应该接受它会掉毛的事实。
而直到22岁的这一年,李京如才对一切的一切有了一个透彻的理解。
我不是妈妈的孩子,我也不是爸爸的孩子,我也不是哥哥的弟弟。
我是一个外人。
寄居在家里的一个灰色怪物。
病中的人本就容易矫情,李京如越想越钻牛角尖,难过得要命,于是哭到了天黑,哭到两双眼睛肿成桃子,才停了下来。
不是他哭累了,而是问题来了。
他饿得肚子咕咕叫。
【作者有话说】
[1]参考的是/a/destination/africa/african-safari/article/african-safari/

第20章 怎么不问你身边这位
早上只匆匆吃了点三明治就去接待玛丽,后面琼纳斯的意外到访又打断了吃下午茶的计划。
现在天都黑了,那点小三明治再能扛,也早就消化得不见踪影了。
李京如躺在床上心如死灰。
感觉胃在吃胃。醉了。
饿大发了,居然从空气中隐隐约约闻到了火锅味。
“都出现幻觉了?”他挠挠头,“不应该啊。”
那火锅底料的香味越来越真实,他实在忍不住走出了门,蹲在二楼的空中走廊缝隙处,偷偷往餐厅方向望去。
仅一眼,李京如就脸上露出了十分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腾腾热烟中,关万春左手拿着一说明书样式的东西阅读着,右手则操控着硅胶锅铲,优雅翻炒着铁锅中的底料。
餐桌上琳琅摆满了近十种食材,还有几瓶没有开封的酱料。
这平日里矜持得要命的混血贵族子弟,即使在餐桌旁干着这样接地气的事,也不紧不慢。花花绿绿的说明书在他手里跟招标文件似的。…
李京如蹲坐了许久,手抓住栏杆,在暗处任凭眼泪决堤。
关万春本想上楼叫人下来,没想到一抬起头视线就对上了泪眼婆娑的李京如。
一个喜欢闪亮东西的男人,就连流眼泪都能反光成这样,在没开灯的连廊处脸跟电灯泡似的。
他无奈地说:“怎么这就哭了,跟小孩子一样。不是想家吗?来吃火锅吧。我刚刚去亚超买了火锅底料和食材,都是你能吃的。”
其实关万春觉得不止从何时开始,有些奇怪的东西在自己身体中生根发芽了,促生了一些幼稚的、年轻化的东西。
比如他刚刚的这句话。
潜台词是能不能先别想回家。
更深的潜台词是,再多陪我一段时间。哪怕只是在身边一个礼貌的距离。
李京如像是听懂了,但又好像是没怎么听明白,或许是没想明白。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手捏着栏杆捏得特别紧,像是要把身体的重量靠在上面似的,表情不是很自然。
关:“快下来吧,怎么还站着?要我上去把你请下来吗李少爷?”
“我这就来了,刚刚腿麻了走不动。”
李京如吸了吸鼻涕,脚步一轻一重地跑下楼。
关万春凑近见他哭得眼睛也红鼻头也红的样子,哭笑不得,抽了几张纸巾来给他擦,边擦边说:“怎么发完脾气自己躲起来哭鼻子?”
李京如别开了视线,不自在地说:“干嘛呀! ”
“委屈了?”
“嗯。我就是委屈了。”话刚说完,胃就咕噜抗议了一声。
关:“你真是——算了,先好好吃饭,话可以慢慢说。”
“好。”李京如把目光投向餐桌,想做些什么表明一下自己并非白吃白住,但忙活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把桌上的餐碗换了个排列顺序。
关:“……要不,你先坐下吧。”…好吧。
李京如抱着碗坐到了关万春旁边。心里恨铁不成钢:李老三你真是个二百五,刚刚才恨着人家,现在人家给了个甜枣又眼巴巴地凑上去。
算了,他知道自己没心没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这么看你干活也没意思啊,你还是让我做点什么吧。”
“行。你先……再……就差不多了。”
“这个我可以。”
李京如按关万春的指示,往锅中加了半开的热水,又把电磁炉功率调高,嗡嗡的机器运作声中炒过的底料一点点滚上来。
接着他抢占先机开了口,“我先跟你解释今天我是怎么想的。我不了解你们家族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利益关系,在我的立场中,就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过那么深的伤之后,还去帮助伤害过自己的人。”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我喜欢你,我就是看不得你对前任好。
这句话李京如自知方寸地没有说出口。
关万春一丝不苟地往锅里下虾滑,说道:“谢谢你。”
“你好客套……我跟你谈心,你跟我客套!”
“没说完。我也想跟你解释一些东西,我给琼纳斯这个机会其实是早晚的事,有时候个人向家族的整体利益妥协是不可避免的。再说,如果这是一场博弈那我已经输了,我应该彻底结束这一局不再在他身上再消耗任何。总结,给他一个工作机会其实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这能彻底终止我们之间的恩怨。”
“好吧。”
李京如虽然对琼纳斯和关万春到死都是一家人这件事情有所介怀,但事实如此早已无法改变,且关万春如此坦诚,他甚至感觉到一丝欣慰。
火锅的汤烧开,两人开始下菜。
关:“我有要向你道歉的。我说一家人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你的情况。嗯,就是,据你所说你也是领养的。”
“那个啊,没什么,我早就不生气了。”李京如把沾了麻酱的牛肉往嘴里送,“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当时就是气昏了脑袋嘛……真好吃!你不住在国内,平时是不是很少吃火锅?”
“嗯,是不怎么吃火锅。和母亲见面挺少的,自记事起也只去过中国四五次吧。我其实对中华文化的接触并不算很多,但无论怎么说…我总是想多了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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