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岁纪by游瓷

作者:游瓷  录入:10-06

“都是老熟人了,不用藏着掖着,有些话互相之间尽管敞开了说。”祝衍笑道,“你们知不知道,洛甜甜是条什么样的狗?”
洛钦把目光投向洛甜甜,茫然地摇摇头。
“这条小狗的体细胞和红屑病毒形成了稳定共生的关系,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的第一例,红屑病毒寄生在生物体内,却没有引发狂躁和嗜杀。”祝衍一下下地给洛甜甜顺着毛,“只要观察它体内的病毒活动规律,我就能做出相应的药物。水荔扬的身体已经完全和病毒融合,甚至中和了最初的蓝田病毒,所以根本不需要彻底清除,只要通过药物引导,就能停止红屑病毒对他身体的腐蚀,然后形成共生。”
“又要吃药……”洛钦眸色黯淡,一想到水荔扬还是离不开各种各样的药物,他就觉得怅然——好好的人,真要成药罐子了。
水荔扬安慰他说:“能吃药还好,总比连吃药都不顶用、只能等死强。”
“说得也对。”洛钦勉强挤出一个笑。
“但是需要时间,至少两年,因为这狗毕竟是犬科动物,要对照在人身上,还是不容易的。”祝衍说,“两年时间,不准再过度使用力量,否则前功尽弃,谁也救不了他。”
“好。”洛钦忙不迭地替水荔扬点头,“我看着他。”
“幸亏我手里有关于红屑病毒的不少资料,连李牧祁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还得多亏了柔柔。”祝衍说,“当年即墨呈老先生撤出深宁之前,把资料销毁了,却留了唯一的一份给柔柔,是他肯把这些资料给我,我才能拿来救人。”
洛钦和水荔扬都记得,当初他们在深宁救下即墨柔的时候,对方身上并没有任何资料。
即墨柔不耐烦地敲了敲脑袋:“背。”
——整整三十页纸,他居然一字不落地全都背下了,家族遗传的机械般的脑子,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洛钦好歹是松了口气,只要水荔扬没事,就还有希望,这两年他怎么也得把人看好了,哪怕稍微磕着碰着都不行。
“好了,我回去了,免得李牧祁起疑心。选拔考试刚结束,李牧祁顾不上别的,我才有空来看看的。”祝衍摸了摸即墨朗的头,“有什么事情,让陆怀来找我就好——对了,他人呢?今天没看到。”
“不知道。”洛钦摇头,“他要去哪里我都不管的。”
祝衍笑了一声,忽然拍了下脑袋,说:“对了,洛钦,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来着。我这四年一直在调查那个‘里德尔空间’,追踪到有一个四年前莫名其妙沉寂下去的管理员ID,最近突然又出现了有人登陆的迹象,我怀疑白塔镇乃至方舟安全区的这些失踪和走私案,大部分都和这个ID的重新活跃有关。”
“又是这个网站?你查到什么没有?”
“我用了点技术手段,大概能确定,四年前这个ID一直和年雨的暗网账号联系紧密,水荔扬在方舟闹过那一次之后,对方就再没登陆过,也不和年雨联系了。”祝衍说,“今年年初的时候,这个管理员的账号突然活跃,登陆地址在汉州,而且又找上了年雨。但我没敢继续追踪下去,怕会引起年雨和那个人的警觉。”
李潇涵按了按太阳穴,说:“方舟四年前为了彻底杜绝强化剂,已经雷厉风行地打压过几轮了,我以为那个网站已经毁了,怎么又突然有了动静?”
祝衍一脸见怪不怪:“总有人刀尖上舔血,没什么奇怪的。咱们除了小心点,也管不着那么多。”
临走前,他又跟洛钦说了一些临近年关的注意事项,让少去红灯区走动,搞不好再惹了什么人寻仇到这里。最近方舟内部正值多事之秋,那边多少会有些动荡,洛钦到时抽不开太多的精力,怕是会顾此失彼。
洛钦送祝衍和李潇涵出去,站在门口发了半天的呆。水荔扬出来找他,跟他一样的姿势靠在门上,也没说话。
“你干嘛?”洛钦看着他,“人一走就挑事?”
“你看,你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傻的吧。”水荔扬冲他笑,“要不然你恼羞成怒什么?”
洛钦三两步走过去,把见势不妙转身要跑的水荔扬按在门上,连着亲了几口,亲到人腿软。
“还挑衅?”洛钦问。
“你现在能按着我,是我没和你一般见识。”水荔扬头也不回,很享受这种被钳制的姿势,哪怕稍微一动手腕就能反制对方,“我等着大执行官自己放开我,然后……”
洛钦鼻尖贴近对方的后颈,磨蹭着问:“然后什么?”
“然后回屋,我们什么也不干,就好好睡一觉。”水荔扬一双含笑的眼睛回头瞥着他,“好好休息吧,别怕,都会好的。”

第248章 初生的希望
新年将近,这几天方舟安全区里亮起的都是红色灯光,到处铺着雪,年味儿甚浓,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这里是为数不多还能看到农历新年的地方之一。
除了北安全区的汉州,就数东安全区最为热闹,可惜那里孤零零一点,往东挨着海,往西隔又着层层危险的重污染区,变异生物盘踞横行,是片极其危险的死亡地带,感染指数无法估算,要穿越千难万险到达上海,对普通人而言又谈何容易。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方舟建立的交通网刻意避开了东安全区,显然是有意孤立这里,因此东安全区的物资运输变得极其困难,基本上都要用到直升机,能耗也是一个大问题。
“恰茶卡,注意侧翼,离你十米左右,有三只高级变异体。”
森羚听到耳麦里的声音,便迅速贴地向左翻滚,冲进小巷子里手起刀落,几只丧尸瞬间身首异处,身躯扑通一声倒下,抽搐着流出污血。
“解决了。”森羚拍了拍手,“你那里怎么样?”
水荔扬靠在烂尾楼的承重墙旁,低头在本子上飞快计算着数据,左手握笔写得极稳,右手转起一把手枪,连开三枪,精准地将三只从窗口跳进来的丧尸爆头。
右手将手枪插进腰间枪套的同时,左手的铅笔也停了下来。水荔扬啪嗒合上笔记本,松了口气站起来:“好了,搞定,快回家。”
“你有急事?”森羚问,“平时这个时候你都不急着回去的。”
水荔扬走到窗边,跟楼下的森羚打了个招呼,嘴角翘着:“今天洛钦回来。”
“这是你今天说的第六遍。”森羚无奈。
水荔扬想了想,纠正她:“五遍。”
洛钦加了好几天的班,连着一周没有去白塔镇,终于在三十晚上之前赶完了手头剩下的工作,回去陪水荔扬过年。
过去四年的新年他从来不愿意待在方舟,太冷了,冷得他一静下来就无法控制地想念,热闹节庆留给他的往往只有痛苦。但今年不一样了,他可以和荔枝一起过年,而不用担心在听到窗外爆竹声的那一刻,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我觉得荔枝一定想我想得要死了。”洛钦走到门口,跟陆怀说,“我这么多天没来看他,他会不会不高兴?”
陆怀提着一盒东西,没有说话,他觉得现在开口说什么都不合适,及时闭嘴还能保住奖金。
水荔扬正在厨房里调饺子馅儿,苦恼地思索是包白菜肉馅,还是香菇肉馅,想了很久,面都快发完了,才决定两个各包一点。
他不爱吃姜,却又不能没有生姜调味,就将一块姜用布包起来榨了姜水,和进饺子馅里。
森羚帮忙帮得满脸都是面,灰头土脸地从面盆里抬起头来,连吐的气里都是面粉,忍不住抱怨:“这饺子皮是不是有问题啊?我都捏不紧。”
水荔扬从案板上拿起张饺子皮,挑了一团馅儿,手指灵活地捏了一圈,瞬间变出来一只饱满好看的饺子:“怎么就有问题?我这不是能捏紧吗。”
森羚不服气:“我跟你的捏法是一样的!”
水荔扬按着她的肩膀,指了指案板上排列好的饺子皮,说:“这样,你挨个儿把这些饺子皮揍一顿,全打服了,等会儿都不用你捏,它自己就包上了。”
“你别损她了。”洛钦推门进来,“小尾巴负责吃就可以,你让她包饺子,她能给你煮出来全是漏的,到时候咱们就喝面片汤吧。”
森羚尖叫着跟水荔扬告状,还是陈年旧词:“队长你看他!”
“你们队长天天看我,白天看晚上看,怎么每次我一来你就让他看我?”洛钦笑道,“你问他看够没有?”
水荔扬理都没理他,自顾自地擀饺子皮。
陆怀放下东西去洗手,小心翼翼地挨到森羚旁边:“我来帮你吧,你得这样捏……”
森羚哼了一声,手上却在认真地跟着学。
洛钦也洗了手,看到水荔扬手腕上的红绳沾了些面粉,就伸手给他掸干净,又拿了一根擀面杖,撸起袖子在旁边帮忙擀皮。
“白天出去了?”洛钦问。
水荔扬点头:“合作商把明年想要的新武器参数发过来了,针对一种变异程度更高的丧尸,我这半个月都在采集那些感染体的样本,就快有成效了。”
“北冰洋的单子?”洛钦又问,“如果要对付切尔诺贝利那边的丧尸,那样本数据级别还得调高一点。”
“结合他们给到的数据,通过模拟测算就可以。”水荔扬说,“不难,年后就能研发出来。不过我发现汉州周边感染区的情况有点不对,高级变异体的数量好像比一个月前要多,而且变异种类有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
洛钦捏了个饺子,轻轻放到一边:“我对感染区勘测数据进行汇总得出的结论,跟你的差不多,等过完年,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好。”
即墨柔难得老老实实在屋里摘菜,即墨朗在他旁边跑来跑去,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新衣服,时不时停下来问他老爹需不需要帮忙。
“给你老子倒杯水。”即墨柔说。
即墨朗去厨房拿了杯水出来,凑到嘴边喂他喝完,又飞快跑走了。
白无泺回来的时候,饺子已经包好了,水荔扬忙着去准备热菜,看到他就顺便问道:“东西送完了?”
“完了,这一片有困难的都送了。”白无泺说,“几个不安好心的想过来蹭吃蹭喝,收拾了。”
“大过年的,吓唬一下就行了。”水荔扬说,“动手多不好。”
“没动手,放甜甜了。”白无泺说,“哥,你这两年怎么突然开始讲究慈悲为怀了?”
水荔扬:“你现在去把人找回来杀了。”
白无泺:“……”
他哥还是很叛逆,一点都没有改,自从洛钦回来之后,症状就更严重了。
白无泺把洛甜甜放开,让它去陪即墨朗玩。即墨朗骑在它背上绕院子一圈圈地走,笑得脸都红了,抱着洛甜甜的头亲了又亲。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身穿红色棉衣的女人和程清尧一起走了进来,即墨朗先叫了一声程叔叔,然后就困惑地看着那个女人。
即墨颂全身的血液都温热了起来,她觉得鼻尖发酸,轻轻叫他:“小朗。”
“……姑姑?”即墨朗慢慢地走过去,仰头看着女人,“你是爸爸的姐姐吗?”
“是。”即墨颂低头温柔地抚摸着那张天真的脸蛋,“小朗长得真高。”
“姑姑新年好呀。”即墨朗顿时笑逐颜开,拉住了即墨颂的手,“进屋吧,姑姑。”
即墨柔正靠着沙发鼓捣即墨朗拼了一半的积木,抬眼看了看走进来的人,淡淡说:“来了。”
“嗯。”即墨颂也没太多话可以寒暄,坐到一旁陪即墨朗玩去了。
洛钦半天都没看到小黄毛,把包好的饺子放到锅边,好奇地问水荔扬:“今晚还有人来吗?”
“李潇涵一会儿过来吃饺子,就没其他人了。黄毛一般都在青岛那边,偶尔才来,今年赶不回来过年了。红姐身边还有一帮朋友,不过最近也找到安身的地方了,不会总来。”水荔扬说,“祝衍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都在方舟,今年不在就太惹眼了,也跟我说不来。”
从前这里来来去去许多人,总是宴席聚了又散,欢快热闹只是一瞬。每个人都在往前走,经过一年又一年钟声敲响的路口,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不再是同一批了。
人们总要渐渐地分道扬镳,各自找到自己的安身落脚之处,无论是何种世道,这一点基本不会变。
水荔扬察觉到洛钦在看他,扭头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面粉?”
“除夕对我来说很重要。”洛钦附在他耳边,声音只有彼此听得见,“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那天。”
水荔扬望着他,半晌酝酿出一声轻笑:“傻样儿。”
只是他们现在也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归处,回头再看以前,许多事都不算什么。
往后的每一年,都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年夜饭吃得相当热闹,李潇涵前几天从商路上回来,沿途采购了不少年货。毕竟就算是在感染肆虐的时代,人们也无法放弃对食物的执念。
近年来国际上成立了大小数十家贸易公司,领域各异,其中就有负责食物制作和储存的,价格也并不昂贵,虽然大多是要靠方舟券兑换,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渠道。
四年间,地球人口削减四分之三,许多人还过着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生活,人类在被科技养尊处优近百年后,一朝之内一无所有,总算还没忘了曾经老祖宗留下的赖以生存的本能。
——从零重新开始,重拾制造工具、食物和房屋的技能,和感染生物争夺生存空间,那么渺小、不堪一击却又坚定顽强。
就像灾殃降临大地的那一天,潘多拉魔盒中却还剩下一缕微弱的希望。
水荔扬看着满桌年夜饭和围坐的众人,依稀还觉得有些恍惚和不真实感。直到洛钦握住了他的手,他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第249章 念念 不忘
桌上的火锅咕嘟作响,冒着鲜红的气泡。即墨朗坐在即墨柔和即墨颂中间,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涮肉,时不时扯扯左右人的袖子,小声说这个好好吃,让其他人也尝尝。
即墨颂笑着给他夹菜,看到他脖子上戴的玉观音,微微一愣,然后问即墨柔:“是爸留给咱家的那个?”
“嗯。”即墨柔点了下头,“你馋也没用,说好了谁先生就给谁,这是我儿子的了。”
“……没人和你抢。”即墨颂无奈,“好几年前在青岛的时候就给你了。”
李潇涵来的时候带了酒,水果酿的,不会太烈。水荔扬问洛钦要不要喝,后者摇了下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我喝一点。”水荔扬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即墨柔拿筷子沾了点酒,让即墨朗舔舔,辣得即墨朗直吐舌头,被水荔扬灌了半杯水下去,警告即墨柔不准再喂。
洛甜甜趴在桌子下面吃一整根俄罗斯红肠,旁边盘子里还有鸡肉泥和专门给它捏的饺子,几乎走上狗生巅峰,这顿足够让它回味一年了。
程清尧低头挠了挠洛甜甜的下巴,一边和白无泺聊着天。
陆怀扭过头去小声和森羚说话,杯盘碗盏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夹杂着即墨朗时不时的笑声,温馨又热闹。
窗户上凝了一层霜,红彤彤的窗花贴在正中央,灯光从镂花的缝隙间穿出来,落到窗前院子的雪地上。
“年后我的假期延长了。”洛钦对即墨颂说,“我和荔枝想带小朗去松河转转,小柔也一起去,那里有温泉。”
“去吧,方舟有什么事我帮你处理。”即墨颂说,“李牧祁最近新招了一批通过考试的幸存者,刚送去西安全区,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总之顾不上你。”
“让他忙吧,反正有祝衍替我盯着。”李潇涵说,“他现在谁也不信,既然不让你和洛钦插手,那就是很见不得人的事,他这些年没少干。”
其实没有人知道,李潇涵为何对他父亲有如此之深的恨意和敌意。二十一岁前他几乎都是在美国念书,很少回国,回来后却一直在帮李牧祁做事,可同时自己也在步步为营,他父亲暗算别人,他就暗算他父亲。
他做的这一切,好像只是给自己的父亲找了场不痛快,然后骤然从方舟抽身离开。但李牧祁那时已经选好了祝衍和洛钦作为新的左膀右臂,对他的离开根本就未置一词,就好像只是养的一只宠物从家里跑了,连找都懒得找。
除夕之夜,前半段所有人都在精神抖擞地等着守岁,洛钦在屋外调试着卫星天线,直到森羚喊了一声“有信号了”,无线电广播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他才起身回屋。一屋子人坐在一起聊天、烤火、吃瓜子,总算是四年来头一个像样的新年。
收音机里滚动着各种求援信息、幸存者营地位置和搜救队动向,偶尔会插一两首旧时代的流行歌曲。当程清曳的歌声乍然从广播里响起的时候,程清尧还望着窗外,半晌,睫毛翕动了几下,眼眶渐渐湿润。
白无泺坐在他旁边,默默无言,一条白色围巾盖在两人腿上,一直到唱过了几首歌的时间。
水荔扬把笔记本铺开在桌上,洛钦给他拿来一支笔,他飞快地记下广播里求助营地的位置,还不忘捏起一颗小番茄塞进洛钦嘴里:“多喝点水,嘴都起皮了。”
即墨朗早就扒在即墨颂怀里睡着了,小小的眼皮微动,还砸吧了一下嘴。
水荔扬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红包,裹着些细碎的钢镚,轻轻放到即墨朗枕头下面,又给森羚、白无泺和程清尧都各自包了一个送出去,才又回到桌前坐下。
洛钦坐在那里看着他,没说话。水荔扬也没说话,装不知道。
时针好不容易过十二点,森羚已经困得快要歪倒在沙发上了,脖子下不知道被谁垫了一个靠枕。水荔扬也撑不住了,昏昏欲睡,仅剩一点神志还强撑着拨弄面前的炭火。
“哥,新年快乐。”白无泺和程清尧对他说道,“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新年快乐。”水荔扬抬起眼皮笑了一下。
他记得好像学生时代过年的气氛也是这样,那个时候赵方蒴是长辈,会给他和白无泺都包好红包,每个人两千块。现在该他给小辈散红包了,只不过思弦和思淼的红包,他只来得及给了那么几年。
即墨颂晚上不留宿,程清尧和白无泺把她送回方舟,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住了。她走的时候不舍地摸了摸即墨朗的脸,站起来:“小朗,姑姑走了。”
陆怀也起身,揉了揉眼睛:“我也走了,晚安,恰茶卡。”
屋里的热闹散去,李潇涵已经收拾好餐桌,在给即墨朗洗脸了。即墨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小声说要去和即墨柔睡。
即墨柔打着哈欠把他扛回了房间,李潇涵和森羚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水荔扬强撑着去洗漱,回房的时候已经是半梦游状态了。他陷进半硬的床铺里,声音暄软地对洛钦说:“晚安。”
洛钦撑着头看水荔扬,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最终俯身过去在对方脸侧亲了一口,“晚安,新年快乐,荔枝。”
他说完,便要伸手去按灭床头灯。
“等等。”
水荔扬趴在床上,忽然伸手窸窸窣窣地在洛钦枕下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东西来:“给你的……”
洛钦一看,那居然是一枚红包。他心里噎了一下,将红包里的东西掏出来,发现是几年前水荔扬从他那里要走的那枚铜牌,上面依旧挂着先前那条红线,已经被重新绑好了,打成一个不起眼的小结。
他觉得自己的手颤了起来。
“我还等你自己翻出来发现呢。”水荔扬吻一吻他的手指,“别不开心了,怎么可能忘了你。”
洛钦翻了个身,一把抱住水荔扬,亲了又亲,好像抱着一份极其珍重、舍不得放手的礼物:“是它把你带回来的吗?它又把你带到我身边了,真好。”
水荔扬真的快要睡着了,他贴着洛钦的胳膊,很轻地蹭了一蹭,又艰难撑开眼皮,看着洛钦的脸。
“新年快乐。”他说,“晚安,念念。”??z?
“好吧!那你也可以叫我阿洛,或者叫我念念也可以!这是一个哥哥告诉我的,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小名,你不要跟别人讲哦。”
荔枝看着阿洛,有些怯懦的脸上慢慢展开笑意。
“嗯,好。”荔枝揉了揉阿洛的脸,“你好呀,念念。”
大年初二 松河 雁岭温泉镇
木屋的门被拉开了,水荔扬裹着大衣,赤着脚走到廊下。门前覆着积雪的松针时不时落下几簇,头顶偶尔有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过,带起一树雪烟。
一条石子路从矮楼梯一路延伸向前,松林掩映间,小路在一处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池前断开。池上一处松木修筑的小亭,堪堪遮蔽了松叶间不停掉落的积雪。
凹凸不平、形态各异的温泉石,围成了不甚规则的形状,池中一个人靠着有光滑纹路的温泉石,只露出半个背影。
水荔扬目光动了动,走下檐廊,踩在兀自散发着温热的石子路上。
他走到温泉旁停了下来,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伸手抚上对方的头发:“真结实,还记得在深宁刚遇到你的时候,捏都捏不出二斤肉。”
洛钦回过身来,低头亲他的手指:“这些年不知不觉就练出来了。”
“进步不小。”水荔扬说,“回头我写一份食谱和锻炼计划给你,你的肌肉密度还有提升的空间。”
洛钦伸手揽住他的腰,顺便扯下他的大衣:“下来吧,上面多冷。”
冬天泡温泉着实是件挺惬意的事,山顶寒冷,时不时会落雪,在温泉里一浸,浑身的寒意都被剔除一空。
洛钦一寸寸抚过他的身体,脊背、腰线、小腿,再到脚踝,“比当时在福利院的时候还匀称了。”
水荔扬被他臂弯圈在怀里,眯着眼睛看山下万顷松林,“什么意思,你那个时候偷看过我啊?”
“那个时候是欣赏。”洛钦理直气壮道,“是非常纯洁的求生战友情。”
“啊。”水荔扬懒散点头,“是,纯洁得不得了,哪像现在。”
两人坐在温泉里,放眼去一片落白,阳光倾洒、天空湛蓝,云层萦绕在山巅。黑白相间的群山起伏汇聚,光秃的山岭上偶尔会闪过一些不明的黑影,又飞快消失在雪地里。
动身来这里之前,洛钦和水荔扬已经着手清理过了山路,虽然有时会有感染生物游荡过来,但也没什么大危险。
这些东西如今在地球上和人类以及其他生物共生共存,有时候水荔扬甚至会怀疑,它们是不是也算地球上的原住民了。
虽然一旦狭路相逢,就是生死对决罢了。
即墨朗不知道被即墨柔带去哪里玩了,这片废弃的温泉镇从前是游客络绎不绝的度假胜地,当年也被卷入了感染潮中。三人几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满地还残留着鲜血,打开房门甚至会看到正在墙角发呆的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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