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岁纪by游瓷

作者:游瓷  录入:10-06

“幸亏我当年被开除了。”洛钦把手臂枕在脑后,云淡风轻地说,“不管哪个环节差一点,我们估计都遇不上了。”
水荔扬却摇头:“我反正希望你好好上学,那样我们说不定还能更早遇到。”
洛钦忽然想起多年前他没有对水荔扬问出口的话,此时似乎正是合适的机会:“荔枝,我一直都想问你,我们小时候,见过吗?”
水荔扬被他问得愣住了,不由得看了一眼手上的红线。
记忆从针叶雪盖间缓缓渗透而来,随着池中弥漫的雾气,熏热了他的眼眶。
“见过。”水荔扬低声说,“我们在深宁,见过的。”

洛钦屏住了呼吸,看着水荔扬。
“那个时候,水云霆还是地产公司的成功企业家,受到媒体追捧,社会风评也很好。”水荔扬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对音乐敏感,所以从我三岁的时候,水云霆就让我跟着老师学乐器,四岁的时候,他聘请来费老做我的音乐家教。”
“三岁?”洛钦有些吃惊,“太早了吧。”
水荔扬点头:“是很早,但是水云霆需要我赶快学会,我五岁就能跟他出席公共场合、登台演出了,在他主办的慈善夜晚会给足了他面子。”
那是他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弹奏了一首初学者最简单的《献给爱丽丝》,丝毫不怯场,看着台下的灯光和掌声,懵懵懂懂地觉得开心,眼睛搜寻着水云霆,却发现他在和人边喝酒边聊天,眼睛一次也没往这边看。
下台之后,他被水云霆带到休息室,开心地询问自己的父亲他刚才是不是很棒,没想到水云霆刚关了休息室的门,忽然笑容收敛,狠狠踢了他一脚。
只有五岁的水荔扬当场懵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挨打。
可他咬着嘴唇没出声,哭也不敢哭,因为从前每次挨打时哭出声只能换来更暴风骤雨的踢打。慢慢地,还不太懂事的水荔扬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在水云霆面前,被打得再痛也不会出声。
水荔扬噙着眼泪,轻轻说:“对不起,爸爸。”
“对不起?我问你,表演完应该干什么?”水云霆眼睛烧得火红,像魔鬼一样瞪着他。
“要……要起身鞠躬、致谢……”
“你知道为什么刚刚不做!你在台上盯着老子看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水云霆又踢了他一脚,水荔扬呜咽了一声,躲进角落,捂着剧痛的腿:“我错了,我记住了。”
当晚还有另一场表演,水云霆刻意没有伤到他的胳膊,反正就算是腿断了,也不影响他用手弹钢琴。
洛钦听得几乎喘不上来气,他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哮喘发作的滋味儿了。
水荔扬苦笑:“我被他从三岁打到十岁,他很聪明,只打衣服遮着看不见的地方,而且不至于让我下不了床。冬天就更方便了,只要不打脸,逮到哪里就往哪里踹。别人要是问我为什么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就说调皮自己摔的,还假惺惺地在人前装慈父,问我疼不疼,回家之后把我打得更狠,骂我是不是故意装可怜给人看。”
他说这些的时候,那些阴影和恐怖的记忆似乎还历历在目,随着回忆深入,仍旧不可避免地有些心悸,“我不是装的,是真的好疼。他不高兴就打我,随时随地,半夜几点钟都可能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打一顿,只是因为他又不高兴了。”
洛钦抱住水荔扬,细数对方身上一些不甚明显的细小伤疤,刺得他眼眶疼。
“我六岁那年,他带我去深宁参加一场商业竞标会议,照例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晚宴。说起来特别好笑,他这个人应该是从来没有爱过谁,捧了一堆乱七八糟小明星,那些明星为了从他手里抢好的电影资源和人脉,一个个抢着要帮忙照顾我,好像有多喜欢我似的。”水荔扬讥讽地一笑,“都被水云霆那副样子给骗了,任何人都不会因为对我好而被他多看一眼。”
那些人具体是谁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个个男男女女都漂亮得很,站在那里都能发光,像一圈聚光灯围着他。????
“不过水云霆担心我会乱说话,也怕我身上的伤被发现,就全都拒绝了。当时深宁有一个挺大的福利院,很受媒体关注。”
水荔扬说到这里的时候,洛钦就已经有预感了,但他没插嘴,而是继续听下去。
“把我送去那里,一个是安全保险,因为那其实是远山旗下的福利院,受他控股。还有一点就是方便他作秀,让我用企业家儿子的头衔去走一圈,再叫那些记者去拍照,到处宣传我有多能吃苦、多平易近人、多亲近这些无依无靠的孤儿。”水荔扬说道,“搞得我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就是罪大恶极似的,非要把我扔那地方涮涮。”
洛钦听得直笑,水荔扬抱怨得也太好玩了。
“然后,我这个万恶的资产阶级二代就被水云霆扔到了那里,整天跟福利院的孩子泡在一起。”
水荔扬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皱了皱眉头:“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地方,床又硬,饭又吃不饱,还到处都是蟑螂。我去的第一天就受不了了,那些小孩倒是一致对外,一个个都使劲欺负我。”
“他们这么欺负你?”洛钦很震惊,“不是,当时我死了吗?我不帮着你打回去?!”
“听我说完——他们天天欺负我,我就天天哭,恶性循环,搞得他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但我还不能让大人和记者看出来,要不然就完了,而且我真的怕被水云霆打死,所以都是偷偷哭。”
水荔扬还记得那个时候,那些孩子处处给他不痛快受,像对待仇人那样对他。他不知道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是哪里来的,都是孩子,怎么能下那种黑手。
也是在那个地方,他第一次见到了洛钦,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随波逐流欺负他的孩子。
水荔扬微笑着,随手搅动温泉水:“某个人,明明比我还小两岁,话都说不利索,居然好意思让我认他做大哥。”
“我?”洛钦指了指自己,“怎么可能?我脑子有毛病?”
“你记得还是我记得?你不信,那我不说了。”
“信,我信!你接着说,那个小兔崽子怎么你了?”
水荔扬满意地继续说:“那时候就你不欺负我,还帮忙赶跑那些欺负我的人,但是你后来也抢我的东西,特讨厌!我怕你也揍我,根本就不敢反抗。他们倒是不欺负我了,反正全都给你占了。”
洛钦捂住脸,根本不愿面对:“我靠,这死小孩……”
他确实挺崩溃的,早知道不问了,没想到自己小时候能这么缺德带冒烟的。
“你还非要让我报答你,逼着我叫你哥哥,不叫就不管我了。”水荔扬说,“我怕你真的不管我,也想和你玩,因为只有你对我是很好的,所以我就一边哭一边叫了。当时你好像很高兴,忽然又变脸,让我不许哭。”
他讲着讲着就笑出声来。
“你嫌我总是哭,说再哭就不和我玩了。我在福利院那些天被你逼着改了一身毛病,还和你一块报复那些欺负我的人,哈哈哈……那是我第一次干坏事,做完之后你就拉着我跑到福利院的阁楼里,打手电看书,一看就是一晚上。”
水荔扬指了指手腕上那条红绳,无不怀念地说:“这个,是端午节那天你送给我的,和你脖子上的那个是一条线编的。”
洛钦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铜牌,有些恍惚。他记得背面刻的应该是鼓楼,只不过被磨得有些氧化,看不出原本的图案了。
“端午节本来应该编花绳,但福利院只有红绳。”水荔扬说,“你说红绳也可以,也是祝福。”
于是,这条年少时系下的红绳被他一直珍重地佩戴至今,从未主动解下。
“原来是这样。”洛钦鼻子有点儿酸,“可惜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你,肯定很可爱。”
“有什么可爱的?整天被打被欺负,连个朋友都没有,还要被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小孩儿呼来喝去的。”水荔扬不以为然,“你那个劲头才吃得开呢,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比你大,愣是没一个敢欺负你。你整个一土匪啊,平时都横着走。”
他笑了笑,又转向洛钦:“不过我那个时候是真挺崇拜你,被人揍了就边哭边往外跑,还跟他们说你等着我让我大哥来揍你。”
“谁是你大哥?”洛钦再次指向自己,“我吗?”
他这小时候也太混球了,简直是骇人听闻。
“不然呢?”水荔扬叹气,“你也是那个时候小,对钱没概念,要不然我零花钱都得被你收了保护费。”
洛钦忍不住反驳:“我靠,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恶棍吗?”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多霸道!”水荔扬捏他的脸,“你还非逼着我承认自己是个小兔子!”
洛钦沉默了一下,好奇追问:“……最后你承认了吗?”
“不承认你能放过我吗?!”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洛钦又问他,“是从深宁再见到我之后吗?”
水荔扬摇摇头,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
十多年前惊鸿一瞥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在福利院相处的那些天,种子缓慢生根,在他心中撑开了一个任谁也无法代替的位置。此后十多年,他每每夜半梦到那张模糊的脸、稚嫩的童声,总会不断地提醒自己,永远都不可以忘。
他记得自己在深宁再次遇到洛钦的那天,将昏迷的洛钦带回学校宿舍,又在对方的外衣兜里发现了放着身份证和火车票的钱包。
一张张票证上,是和记忆中重叠的名字,那已经快要散失在风里的脸庞,忽然间变得无比清晰。
水荔扬打开床头灯看着床上昏睡的洛钦,目光里仿佛穿透了十多年光阴的情绪和回忆循风而来。
——洛钦长大了,当年的那个小朋友真的平平安安地活下来、长大了。
那一瞬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心,似乎是有所不同的。
他是个很善于压抑情绪的人,不到实在无法承受的地步,他不会轻易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破绽。然而面对洛钦醒来之后那种陌生而疏离的反应,水荔扬还是差点情绪失控,如果不是窗外的求救声恰巧打破了沉默,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露出很难看的表情。
在深宁逃亡的那段日子,两个人互相扶持着一步步走来,洛钦的情感在逐渐变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眼睛就已经没办法从洛钦身上挪开了。
喜欢的开始,是没有办法区分的,大概某一刻突然开始心动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水荔扬忽然看着洛钦,问道:“你相信吗?”
洛钦问:“相信什么?”
水荔扬弯起两根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曹芸清洗过你的记忆,而她和卫蓝之后又共同重构了你的自我认知,现在我和你说这些,万一也是骗你的呢?毕竟现在除了我,再也没人知道你小时候的事情了。”
洛钦看了他半天,才说:“那更好了。”
水荔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啊?”
“你讲的故事里,你自己的部分占百分之九十。”洛钦很认真地说,“这说明什么?你爱我爱得发疯,不顾一切地想占有我的全部,哪怕是编故事骗我,想想就刺激。”
“……”水荔扬收回了手,“滚犊子。”
能不能浪漫点啊。

第251章 想见你
水荔扬从来没对洛钦说过,自己当初并不是完全不得已才参加了再造实验。他病重的那段日子,看到自己的生命之路一片渺茫,皑皑白雪铺天盖地涌进他心里每个角落。
水荔扬查到高考成绩的那天下午,阳光落在手边,像刚烤出来的面包。他躺在病床上,听到电视里放着一首歌,忽然就很想活下去。
“我突然间很怕自己死掉,想到你会不会还活着?如果我不在了,就永远都找不到你了。”水荔扬说,“就算是只有一点希望,哪怕一点点……我都想再见见你。”
“我问过小白。”洛钦一只手环着水荔扬,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发,“他说你病得最重的时候,他和程清尧都不在你身边。”
“我怕自己死得太难看了。”水荔扬笑着说,“我跟赵方蒴说,要是我没救过来,这边咽气那边就立马火化,毕竟我是个特别注重仪容仪表的人。”
洛钦轻轻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胡说八道。”
“我靠。”水荔扬捂着脑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快给我拍出脑震荡了。”
洛钦的手伸进水里,乱摸起来:“那不可能,我连瓶盖都拧不开呢,手劲哪有这么大?”
水荔扬把他手按住,熟练地一套反擒拿,转身跨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别乱动。”水荔扬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你可真行,我一上来就感觉你硌着我了。”
洛钦久久没有说话,他身侧的松枝又落下一团雪,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我刚才在想一件事。”洛钦抬手摸了摸水荔扬的脸,“小白跟我说过,他很确定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大概高中那时候吧。”
水荔扬按着他的肩膀,坐直了身子:“嗯?”
“但是你除了我,确实没喜欢过别人。”洛钦把他的腰往上托了托,“说明你最晚从高中开始喜欢我的,我很确定。”
“这么自信?”水荔扬挑起眉毛,神色飞扬地问他,“万一不是你呢?”
洛钦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我跟你说,你别激我。”
“我就激你了怎么着?”水荔扬捏住他的下巴,“弄死我?”
相隔一间屋子的松林幽径上,即墨朗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拽了拽即墨柔的衣服:“爸爸,他们怎么还不出来?我想大家一起到山里玩儿呢。”
即墨柔目不斜视,手中拿着一截松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别管他们,可能是死里边儿了吧。先看这儿,我教你写字。”
他用松枝在雪地上快速勾勒着,横竖撇捺,笔笔遒劲,字字行云流水,落笔如烟,很快就写了两行行楷,将松枝递给即墨朗,说:“照着写,别跟洛钦学那一手狗爬字儿,难看得要死,掉价。”
即墨朗蹲在地上,举着松枝,一字一句地念: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洛钦穿好衣服,推开门就看到即墨朗在抱着半截木头研究,即墨柔站在山崖边眺望远处,目光出神。
“小朗,干什么呢?”洛钦叫道。
即墨朗抬起头,丢下木头跑了过去:“三叔,你们忙完啦?我在复习爸爸教的野外生存技巧,他教我用刀——唰唰唰,这样很快,我还杀掉一只丧尸。”
“什么?”洛钦一愣,“即墨柔,你让他对付丧尸了?”
即墨柔回过头来,对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老子四岁就在和人拿拳头打架了,这世道残酷多了,他现在不学,等着以后吃亏啊?”
“你别抻着他骨头筋什么的。”洛钦还是不放心,“就不能从基本功开始吗?”
“没事儿,祝衍都看过了,他完美遗传了他老子的基因,牛逼得很,刚才在山路上摔一跤,手划了道口子,这会儿全好了,不信你问问?”
洛钦将信将疑地看向即墨朗:“真的?”
即墨朗举起手掌给他看:“嗯,三叔你看,一点都没有了!”
洛钦过去捏住即墨朗的手左看右看半天,确认没有事,才松了口气。
“二叔在哪里?”即墨朗探头探脑地看向他身后,“他怎么没出来呀?”
洛钦回头看了一眼:“荔枝累了,在休息呢,我们不要打扰他。”
屋里却传来水荔扬懒洋洋的声音:“……我又没死。小朗进来。”
即墨朗把洛钦晾到一边,欢快地跑了进去。
水荔扬躺在木榻上,身下垫着软垫,胸口细细密密的青红痕迹。他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洛钦留下的这些暧昧刻痕并不会像一般伤口那样迅速愈合,非得在身上留个两三天,才会慢慢淡掉。
即墨朗趴在床边,玩着水荔扬的手指:“二叔,我能杀丧尸了。”
他说的时候就好像在说自己又得到了个什么新玩具一样,语气平淡,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水荔扬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道:“嗯,我听说了。不过下次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好喔。”
洛钦坐下来,理着即墨朗凌乱的头发,问水荔扬:“你就不紧张他?”
“紧张什么?这就是他生来带着的东西,再造人类从骨子里就有好斗的这一面,任何人都一样,和性格温不温顺没有关系。”水荔扬摇头,“小朗的天赋不错,现在的确得开始教他一些如何收放自如的技巧,否则积攒的费洛蒙无处释放,也可能会失控。”
——就像年雨那样。
即墨柔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你大爷的,把衣服穿好,没眼看。”
水荔扬无语地提了提衣领。
洛钦揉了揉脖子,说:“对了,有件事情和你们说一下。年后季中校可能有一些动作,可大可小,不会太超出他能力范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有陆怀和祝衍盯着。我呢,本来应该初三就走,现在打算多在外面留一段时间,虽然挺对不起颂姐的,但隔岸观火总比引火烧身要强。”
水荔扬和即墨柔都看着他,表情不怎么意外,只有即墨朗听不懂,困惑地眨了眨眼。
“火已经烧起来了,”洛钦笑了一下,“我要添一把柴。”
在松河温泉的几天,陆怀来了一趟,显然是被洛钦叫来跑腿的,由森羚陪着护送上来。
水荔扬那个时候正在和洛钦一起清理山道,那些徘徊的丧尸很难爬上来,但免不了也有一两个体力超群的,大概同样向往这里的天然温泉,差点都要爬到度假村门口了。
一颗子弹穿过松林,打在陆怀脑袋边上,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应声翻倒,顺着雪坡滚落下去,带起一片雪雾。
水荔扬放下枪口,一缕白烟在他脸侧飘过:“上来吧,这是这里的最后一只。”
“用的子弹?”陆怀惊讶,“这么奢侈。”
“在测试新的子弹。”水荔扬说,“北冰洋寄来的,还不错。”
陆怀大概转了转这地方,止不住地赞叹:“好舒服的温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让水荔扬在这种地方养养身体,对他也好。”
森羚给水荔扬带了一些说是能调理身子的补品,其中有一盒阿胶,看着又黑又硬,并不怎么好吃,她说这是即墨颂从青岛弄来的,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才做出这么一点。
“你要留下陪他几天吗?”陆怀问森羚,“你最近也很累。”
“不,商队那边要我看着。”森羚说,“队长,年后我准备新开一条商路,往东去日本,那边的需求也不少。空运成本太高了,现在航线不好排到,我想从青岛走,走水路放货。”
“行,你自己有想法很好,放手去弄。”水荔扬说,“太行山以西的几个幸存者营地也有意向合作,只是中间要经过大面积的感染区,关于成本管控的问题我们一直没法达成一致。他们手下占据着原石矿,都是从方舟手里夺过去的,这可以当成我们谈判的条件。”
森羚点头:“好,我会看着,队长你就好好休息,千万注意身体。”
她和陆怀待了半天就回去了,两人还是沿原路下山。要是没有森羚随身护送,估计陆怀在半路就被丧尸生吞活剥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水荔扬看着森羚带来的那一小包阿胶,露出苦恼的神色。他拆开纸包,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嚼得很痛苦。
“不喜欢吃还要吃?”洛钦笑他,“服了你了。”
“虽然我知道这东西没啥用,但毕竟是恰茶卡带来的。”水荔扬捂着腮帮子叹息,“而且我看到这些小零食就想放嘴里嚼嚼,味道倒是其次。”
洛钦:“……”
“你也尝一尝吧。”水荔扬很大方地说,“我可以分给你,多少都行。”
洛钦:“你是自己吃不下去,想让我给你解决吧?”
水荔扬睁着亮亮的眼睛看他,眼底带着笑意。
“……”洛钦走了过去,拿走他吃剩的东西,“算了,给我。”
陆怀带来的东西里有一个包裹严实的纸袋,鼓鼓囊囊的,水荔扬以为是什么好吃的,随手拆开来看,却发现是两件西装,一黑一白,熨烫妥帖,平平整整地搁在袋子里。
水荔扬扒拉两下,发现不是吃的之后就失去了兴趣:“他东西忘这儿了?”
洛钦坐在一旁啃阿胶,跟他说:“年后你不是要在松河谈生意么?我听说了,这次俄罗斯来的商队,从前是国际谈判公司的精英团队,你应该不能就穿来时候的那一身去吧?就让人在南安全区给你定制了一件,可以撑场面。”
“为什么不行?羽绒服多暖和啊。”水荔扬问,“而且那一屋子西装革履的,就我穿个羽绒服进去,那叫随性,让别人看不透你在想什么,更能出其不意。”
“你在屋里也一直穿着羽绒服吗?”мм??
水荔扬很直白地说:“我觉得不对,什么撑场面,是你自己想看我穿。”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洛钦,自己洋洋得意,很快却发现洛钦看他的眼神不太对,总觉得有种压抑着的……渴求?
“荔枝,”洛钦已经忍到了极限,声音沙哑地说,“穿给我看。”
他站起来走到水荔扬面前,危险的目光直冲对方心底。
水荔扬叹了口气,缓缓举起双手:“我投降,我穿,饶我一命。”
他不太想让洛钦自己上手,这大白天的,真是没完没了,不成体统。

第252章 心口照片
屋里闹腾声静了下去,即墨朗拉着即墨柔的手,好奇地回头看:“爸爸,叔叔不和我们一起下山玩吗?”
“他们没空。”即墨柔背着两把枪,头也不回,“走。”
两人沿着山路往下走去,从茂密的松林石阶蜿蜒而下。旁边就是曾经往来车辆络绎不绝、游人如织的环山公路,游客可以选择自己开车去山顶的温泉镇,也可以将车停在山脚下,沿着松林小径拾阶而上,看沿途茂密如牛毛的雪松和冷杉,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正值冬日,是雁岭一年四季最值得赏玩的季节,黄昏的林间挂着雾凇,山路上烟气弥漫,枯黄的野草钻出积雪,偶尔有雪压枝头的轻响,暮光从头顶树冠垂射倾泻,仿若仙境。半山腰有供游客观赏采摘的桃园,只是眼下时节枯木凋零,倒没什么好看的。
即墨朗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左顾右盼,将积雪踩得嘎吱作响,心想这可比书里描述的震撼多了。
“爸爸,我那天在书上看到,古人讲松柏和梅花,总是比较不出来哪个更好,要怎么办呢?”即墨朗扭头问他爹,“姑姑说我们家里种的是梅花,为什么不种松柏呢?是不是因为梅花比松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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