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黑色的小果子,坨坨说,“这可真小。”扔进嘴里,嚼吧嚼吧,甜的。
坨坨不是小气的人参精,当下低头在草丛里扒找,想着要给兜明和小丛带一些。
将草扔在牛面前,水牛伸着脑袋,一个劲地吃草,显然是饿坏了。
秋生挠着脑袋上蚊子叮出的包,说,“夏天晚上草里蚊子可真多。坨坨,你光着半个身子,身上没被咬吗?”
“没有啊。”坨坨白嫩嫩的屁股露在外面,上面没一个红印子。
“奇了怪了,不是小孩子更招蚊子吗?”秋生继续挠包,被秀娘拍开手。
“脸上的包别抓。”秀娘叮嘱他。“当心留疤。”
秋生背着手,蹲在吃草的牛面前,寻思,这牛饿了也不叫唤,不会是被兜明给打傻了吧。傻就傻吧,只要能干活就行,他一天三顿好好地喂着,总不会饿着牛。
隔天一早,惦记着肉馅饺子的兜明背起秋生昨晚放草的背篓,带着小丛上山。坨坨抱着还没睡醒的云善跟着一块。他们仍旧绕了路,避开刘大力的蹲守。
上山的路上,坨坨又和兜明说,他们要做小掌门最亲近的妖。
兜明大大咧咧地说,“你们做吧,我天天得跟着西觉忙。你们两做小掌门最亲近的妖就行,反正你们又不会欺负我。”
“那你得帮我们。”坨坨说,“要是我和小丛不在,你要看好云善掌门。”
“行。”兜明同意。
坨坨把云善交给小丛,自己去钻土。小丛抱着云善,背着大背篓,直接去了山顶的桃林。
猴子精吊在树上,见小丛过来,迅速从树枝蹿到树干上,爬下树。“小丛大人。”
“云善掌门吗?”猴子精人立起探头看小丛怀里的包裹。
小丛个子矮,猴子精更矮,小丛体贴地蹲下身子,让猴子精仔细看。
“小掌门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白胖许多。”猴子精挠挠脸,“你们把掌门养得真好。”
小丛笑道,“秀娘说咱们掌门好养活。”养了些日子,云善掌门明显地胖起来,扒开衣服已经看不见肋骨条了,小胸膛上慢慢长了些肉。
小麻雀落在猴子脑袋上,跟着附和,“小掌门越来越好看。”
林间的小鹿听见声音,探头探脑地走出来,见只有小丛一只大妖在,小鹿顿时放下心来。愉快地上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云灵山上的小掌门。
其他的小动物们听到消息,也都跑出来,围过来一起看。
云善悠悠转醒,握握小拳头。
“呀,掌门醒了。”落在小鹿身上的小松鼠“吱吱”叫唤。
“啊——”云善挥舞小手叫出声。
“云善掌门在和我说话!”猴子精激动地转头看向小丛,“小丛大人,云善掌门刚刚说了什么?”
小丛知道这个答案。坨坨之前一直想知道掌门“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特意问了秀娘。没开灵智之前,只有同一种族的妖怪才能听懂种族内小崽的话。秀娘当时笑着说,“听不懂。小孩子还不会说话呢,现在只是乱叫,等以后大点了就能学说话。”人类幼崽和妖怪幼崽又有不同的地方。
小丛摇摇头,把秀娘的话转达给动物们听。
“小掌门什么时候会说话?”小麻雀问。
“秀娘说,得一岁以后。”小丛回它。又对一旁的猴子说,“猴子,今天你给我摘一筐桃,我去人类镇子上卖钱。”
“桃也能卖钱?”猴子精兴奋地说,“只要一筐吗?我能把半个山上的桃全摘了。后山也有桃呢。”
“我先去试试好不好卖,若是好卖,每天就能多摘些。”
猴子精一拍胸脯,“我去挑最甜的桃摘。给小掌门多攒些钱!”
小松鼠急得“吱吱”地叫,“山里的榛子要秋天才熟呢。等秋天了,我摘榛子给小丛大人。”
“我知道哪里的草最鲜美。”小鹿说。
“人类不吃草。”小麻雀立马反驳它。
小鹿有些失落,它想呀想,有什么可以让小丛大人带下山去卖的呢?
蜜蜂群“嗡嗡”地说,“我们有蜂蜜。云灵山上的花是最好的花,我们的蜂蜜一定是最好的蜂蜜!”
想来想去,只有猴子精和蜜蜂有东西可以卖,其他的小动物们竟然没有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它们凑在一块嘀嘀咕咕,最后决定采些花,编成漂亮的花环,让小丛大人带下山去试试。
动物们四散开忙碌。小丛跟着蜜蜂去取蜂蜜。
云善小掌门躺在草地上,小兔子们围成一个圈,把他圈在中间保护住。
糊糊的蜂蜜不好拿。小丛沾着蜂蜜舔了一口,对着蜜蜂们摆摆手,“这样不行,拿不了。等我明天带罐子来。”
“噗噗噗”一串响亮的屁声传来,小兔子们立马跳开,“小掌门的屁好臭!”
小丛跑过来掀开戒子一看,云善掌门果然拉了。他从怀里掏出干净戒子,跪在草地上,熟练地给云善换戒子。
跳开的小兔子们蹦回来,围在一旁。
云善两条小短腿被抬起时,“呀”了一声。
小丛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观察,确定小掌门没有不舒服后,用换下来的戒子给云善擦擦屁股,顺手将脏戒子丢进小溪里。
他叮嘱小兔子们,“别让其他妖拿走戒子,我明天上山来取。”
小兔子们点头答应。
脏戒子落在水底,慢悠悠地顺着水流向下走。
小丛背起背篓,抱着云善下山。走到半山腰,小丛放开嗓门喊,“坨坨,下山了。”
不远处的泥地上拱出小鼓包,白嫩的小人参精从鼓包中钻出。他快速抖落身上的泥土,欢快地奔着小丛跑来,“我来抱云善,咱们下山去。”
水牛站在小路边,甩着尾巴悠哉地吃草。
秋生见只有小丛、坨坨和云善三个小的回来,再向后望,完全不见西觉和兜明的踪影。
他皱着眉头叫住小丛,“你们两个小孩子可别在山上乱跑。要是被狼叼了去,那就找不回来了。”
坨坨活泼地说,“放心吧秋生叔,我们就在山边玩玩。小丛今天摘了好多桃。”
坨坨拿开放在背篓最上面的花环,秋生这才看见,小丛竟然背着整整一筐桃。
他快走几步,帮小丛把背篓卸下。这么一拎,连筐带桃得有二十斤。小丛就是背着这一筐桃从山边跑回来的?秋生哭笑不得,摸摸小丛脑袋问他,“背这么些桃不累吗?小心压弯后背。秋生叔帮你背回家。”
小丛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抿着嘴笑,“不累的。”
“快回去吧。秀娘今早包了大包子,这会儿该出锅了。”
两小听到有新鲜吃食,一前一后地往家跑。
秋生去牵牛,在后面喊道,“慢点,慢点,别摔着云善。”
坨坨的声音从前面飘来,“知道啦。”可他奔跑的速度一点不见慢。
刚到院子门口,坨坨和小丛闻到一股香味,里面夹着青菜的味道。
树下桌上,两盆大包子正热腾腾地冒气。
把云善放进摇篮,坨坨伸手抓包子,被花旗猛地拍开,他凶恶道,“洗手去。”
一旁没来得及出手的小丛自觉地跑到墙角,坨坨撇撇嘴跟过去,两只小妖在盆里仔仔细细地洗了手。这才回到桌前。
秀娘将底下上一锅的的包子夹出来,给坨坨、小丛一人分了一个。包子已经晾了一会儿,温温热热,正好下口。他们一人抓着一只包子,坐在云善边上,吃的香喷喷。
云善睁着大眼睛,跟着坨坨、小丛一起动嘴。人家吃的是包子,他嚼的是空气,还挺美滋滋的。
秋生把牛拴在墙角,走到桌边想要拿包子。秀娘轻拍他的胳膊,嗔怪道“去洗手。坨坨不知道吃东西洗手,你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
秋生嘿嘿笑着到墙角边蹲下。坨坨抓着包子偷笑,原来不洗手被打的不止他一个。
小丛吃完两个包子,西觉和兜明从山上回来了。兜明扛回一头野猪,粗鲁地一把扔在地上。他冲秀娘笑道,“秀娘,咱们今天吃肉馅饺子吧?”
秀娘走近看了眼野猪说,“今天不吃饺子。我给你烙肉饼吃。咱们晚上吃肉包子。”
“也行。”管他呢,兜明觉得带肉的就行。瞧见桌上有吃的,他准备伸手,这时小丛拉他的衣裳,小声说,“兜明洗手。不然会被打。秋生叔和坨坨都被打了。”
兜明找到盆,手放进去蘸蘸,迅速站直身子甩甩手,随意在身上拍拍,这才回到桌边拿起包子。
“今天卖猪肉吗?”院子外很快进来一个人。这是看见兜明扛着东西下山,过来询问的。
“不卖。”小丛站起身说,“今天咱们要去镇上卖肉。”昨天他和兜明说好了,今天去镇上卖肉,顺带着卖桃。
那人闲说几句后,遗憾地离开。
吃了大半盆包子,等春花收拾完桌子后,兜明找出大案板,拎着刀轻松地劈下一条猪前腿和一条猪后腿。
秀娘对花旗说,“我今天想割二斤肉带回娘家。”
“割呗。”花旗不在意,“秀娘,以后你割肉就不要和我说了,自己拿就是。”他指挥兜明切了块肉放在一旁,对秀娘说,“就拿这块去。”
秀娘一眼就看出来,这肉不止二斤,快要三斤了。一开始觉得西觉一家都住在家里,只当是可怜他们。现在看,明明是她和秋生占了大便宜。
秋生今天只去借了牛车,没有借牛。他把牛车架在水牛身上,自己跳上车,别提心里多美了。寻思着一会儿从镇上回来,得赶紧做辆车。以后去镇上再也用不着借别人的牛车,咱自己家就有。
水牛不自在地动动前蹄,向前慢悠悠地走了几步。秋生连忙拽着绳子,让牛停下。
知道小丛要去镇上卖花环,秀娘给花环洒了些水,还额外提了半桶水放在车上。她叮嘱小丛道,“一会儿记得给花洒水,别让花蔫掉。没人愿意买蔫掉的花。”
小丛点点脑袋,爬上牛车,挨着兜明坐下。
“坨坨,你怎么不去学织布?”花旗问向一直看在云善摇篮旁的小人参精。
“我下午再去学。”得等小丛回来,他才会离开云善掌门。
“啧。”花旗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坨坨身旁,小声问他打听,“重山最近在山上干什么?”
“不知道。”坨坨这几次上山都没见到重山。
花旗继续问,“他,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关于云善掌门的?”
坨坨疑惑地看向花旗,“云善掌门有什么事?重山什么也没说呀。”
“哦。”花旗意味深长地看了坨坨一眼,没想到小人参精的嘴还挺严。
秀娘揣好中午打算做肉饼的面,抱着春花喂了一遍。
春花吃着奶呢,张着小嘴就睡了过去。秀娘将她放进摇篮,和云善一起在树下睡觉。她估摸着没一个时辰,春花不会醒。
趁着这时间,秀娘赶紧收拾东西,挎上篮子,小声和坐在摇篮边的花旗交代,“花娘,我回娘家一趟,你帮我看着春花,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去吧。”
秀娘走后,花旗站起身,对着坨坨说,“看着春花,我去山上转转。”
坨坨抬头看一眼花旗,迅速低下脑袋,“哦”了一声。
花旗走后没多久,坨坨就将两个摇篮拖到院子外面的树下,一边看门口的孩子做游戏,一边看着春花和云善。
栓子一抹鼻涕,小跑着到坨坨跟前,先是探着脑袋看了云善和春花,又站直了问坨坨,“你咋不去玩了?你弟弟睡觉呢。你和咱们玩吧。”
坨坨摇头,“你们玩吧。我得看着他两。”
“小孩子睡觉有什么好看的?他们醒了会哭的,咱们在这玩能听见。”栓子拉坨坨的手,被坨坨用力甩开,嫌弃地在一旁的树上抹抹手。他刚刚可看见栓子就是用这只手擦鼻涕的。
“我不去玩。我真的要看着他们两。我就坐在这看你们玩。”
“那好吧。”栓子不再劝,自己跑开。
花旗雀跃地走上小道,他已经好些天没回山上瞧瞧了。
小麻雀见到花旗回来,拍着翅膀使劲往山顶上飞,一路叽叽喳喳叫,“花旗回来了!花旗回来了!”
山上的动物们听到信,立马往自己窝里逃窜,都想着避开这个瘟神。
路过小溪,花旗瞧见熟悉的戒子被石头压在小溪底。他嘴角露出微微笑意,捞起戒子,没有丝毫嫌弃地搓洗。
最近在秀娘的盯梢下,他已经能接受搓洗云善泡过水的戒子。秀娘说,娘不能嫌弃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云善长大后,还愿不愿意认一条公蛇做娘。
将拧干的戒子随手晾在树枝上,花旗变成一条黑蛇,急速游到云灵观。
云灵观终年焚香,始终有一股子淡淡的木香味。自打他到云灵山,这股子香味一直没有变过。
游到云灵观的木门处,木香味越来越重。没想到,重山一个妖竟然还记得焚香。
木门还是那副年久失修的样子,花旗“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游进院子里。
他不敢进大殿,只在门口张望几眼。里头到处干干净净,就像灵隐和几名小弟子还在的时候一样。殿里的神像慈眉善目,眼神和善地看向他。花旗不自在地转身。挨个屋子看了,全都是干净整洁的模样。院子里还整齐地码了柴火,仿佛确实有人在道观生活。
他游出道观,正对上拄着雕花木杖的重山。
花旗人立起上半身疏离地说“重山,云灵观被你照顾的很好。”
“我听说,你把小掌门也照顾的很好。”重山笑眯眯。
花旗别过脑袋,照顾一个人类小崽算什么难事。
重山,“我听西觉说,砖、瓦已经买好了。要开始建房子了吗?”
“瓦后天来,砖等凑够钱才能去拉。”花旗简单地说了情况,没说借钱给秀娘家的事。“道观里有小妖精照顾?”
重山解释道,“小妖精们化成小道童,每日会过来打扫。若是有百姓上山,他们也会帮着接待。”
这就解释得通了。秀娘之前说到云灵观,没有说云灵观的异常,就表明村民们来时,云灵观里是有道士的。聊了几句后,花旗直奔后山,自己打猎吃了只野兔。最近一直吃熟食,偶尔也想念直接生吃的味道。
第27章 地主老财奴役长工
半头野猪在香满楼卖了一两银子并五百八十文。老裴还说起小狼崽的事,“西觉老弟,”
西觉低头看向只到自己下巴处的老裴,没有回应他的招呼。
老裴脸上带着微微兴奋,“上次那两只狼崽我送出去了。哎呀,我这礼是独一份的,人家就看上了。哈哈哈。”
“哦。”西觉冷淡地回应,不知道老裴说起这些干嘛。那两只小狼崽他送人还是吃了,都与他无关。但他还是耐下性子听了一会儿。
谁料想,老裴说起来竟然没完没了了。从送礼又扯到他小时候。连小丛都听得着急。他拽住兜明的衣服,小声说,“裴老板,我们还要卖桃,先走了。”
“啊?”老裴停下嘴,舔舔发干的嘴唇,从筐里拿出一个发红的桃,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咬了一口。“你这桃真甜。多少钱一斤?”
“两文钱一斤。”小丛想想,又加了一句,“都是山顶上最甜的桃,早上刚摘的。”
“我全要了。”老裴又咬了一口,赞道,“是真的甜。”
小丛笑地开心,没想到卖桃之路这么顺利。他大着胆子问,“明天你还要桃吗?明天我还能送一筐来。”
“明天不要了,这桃足够我家里人吃上两天的。等吃完了,我再找你买。”老裴笑着摸摸小丛头顶。
小丛捂着脑袋,害羞地整个身子躲到兜明背后。
出了香满楼,他们直奔西市。
小丛和兜明坐在牛车旁卖花环。秋生带西觉去看农具。他们打算最近开荒、肥田,冬天还能赶上种一波冬小麦。
西觉热情高涨,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挂起微微笑意。连一旁的秋生都能感觉到他的高兴。
两人一路从西市逛到东市,每家打铁铺子都进去询了价。比了整条街,最后选了一家价格便宜,东西实惠的。
秋生对打铁铺的伙计说,“锄头,铁锹、镐每样三个。”
“四个。每样四个。”西觉突然开口。
“加上兜明,你家才三个人能干活,为什么要订四个?”秋生疑惑地问。
西觉说,“小丛和坨坨都能干活。”
秋生瞪大眼睛,指责道,“他们是小孩子,能干的活也就是帮着拿拿东西,捡捡草。他们别的什么也不能干。坨坨上次扛铁锹都费劲。小丛才八岁,坨坨五岁!”
“能干。”西觉坚持,“上次是因为铁锹太长,坨坨个子小。这次铁锹做的小些,他们都能干。”“伙计,两份尺寸要小,适合小孩子。”
这次不仅秋生觉得西觉疯了,就连站在一旁招待的打铁铺伙计都觉得西觉不像个正常人。就是再贫苦的人家,也没有让五岁,八岁的孩子扛着锄头开荒地。
“太小的孩子确实不适合做农活。”伙计看向西觉的眼神都不对了,那两个孩子是这人买来的吗?小牛也没这样使唤的呀。
这人满身的补丁,又是要开荒地,可见家里是穷苦的。开铺子,来来往往的什么人伙计都见过。可见过家里穷的,没见过家里穷到八岁、五岁的孩子都得跟着下田去开荒地。
秋生将西觉扯到一旁,小声说,“小丛和坨坨真的还小,他们两个把照顾云善好,不用你和花娘操心就挺不错了。你让他们两下田,真干不了什么活。”
“能干的。”西觉很坚决,“他们两个也想学种田。给他们买农具。”
秋生劝,伙计劝,西觉始终认准,要给小丛、坨坨都配上工具,最后给了二两银子定金,约定好七天之后取货。
秋生可怜小丛和坨坨,心里不太痛快。怎么个事,那两个那么小的人。家里又不是活不起了,西觉和兜明每日打猎挣的钱赶上农家半年挣的银子,怎么让那么小的孩子受罪?
西觉还是亲爹呢,瞧着人不错,对上面的三个儿子始终不像个爹,倒像是奴役长工的地主老财。只有云善是儿子,其他人不是亲儿子?以后不给西觉养老?
“你怎么不高兴了?”西觉显然察觉到秋生的情绪。秋生话多,像这样走了一条街不说一句话的情况从来没出现过。
“我在气你!”秋生大咧咧地把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小丛和坨坨是小孩子,你怎么能让他们下田开荒?小丛长得还没铁锹高呢。”
西觉说,“所以要买小的。合适。”
秋生气结,“我不是说这个。他们是小孩子!小孩子!除了云善,你都不疼其他三个。”
西觉在脑子里想了会儿,慢吞吞说,“云善小,他们已经长大了。”最小的坨坨都已经一百岁了。
“他们长什么大,坨坨才五岁呀。村里的五岁孩子都尿尿活泥玩呢,谁家这么大的孩子跟着下田开荒?”秋生气呼呼,西觉就好像也是个后爹似的。怪不得老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虽说花旗看着人不错,可她对孩子,他都是看见的,算不上多和善,不过也没克扣吃食。
西觉皱眉,人类小崽小时候不干活?
两人走到西市,秋生还在数落西觉。小丛听了一耳朵,连忙替西觉辩解道,“秋生叔,是我和坨坨让西觉帮着买小农具的。我们想跟着一块下田。”
秋生一顿,摸摸小丛脑袋,“小丛,你说真话,真是你和坨坨要自己下田的?不是花娘和西觉逼你们去的?你放心,有事和秋生叔说,秋生叔一定帮你。”
小丛仰着睁着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说,“真的是我和坨坨要下田的。我们要学习种田,长出粮食给云善吃。”
听听小丛说的话,下田种粮食给弟弟吃。小丛和坨坨多么懂事!还不是让西觉和花旗偏心给造的。村里谁家孩子都没小丛和坨坨懂事。平时帮着照看云善,连上山玩都不忘记弟弟。秋生看向小丛的目光越发怜爱。
小丛早上带来的五个花环一个也没卖出去。他从桶里撩了些水,洒在花环上,大着胆子叫卖,“花环,山上摘的花,一文钱一个。”
尽管小丛放大了胆子喊叫,那声音在兜明耳中不比小丛平时说话声大多少。
兜明说,“我来。”他深吸一口气,撩开嗓门,“花环,卖花环。一文钱一个。”
和兜明第一次叫卖柴火一样,整条街的人都转头看向他。兜明继续叫道,“卖花环,一文钱一个。”
嚷了好几声,面前跑来一个梳了两个辫子的小姑娘。小姑娘脸圆圆的,有个大肉鼻。她掌心捏着一枚铜钱,小大人模样说,“买一个。”她伸出手指指向花最多的那个花环说,“我就要这个。”
小丛赶忙将花环递了出去,接过铜钱,喜滋滋地交给西觉。
后面任由兜明再怎么叫唤,街上人来来往往人,再没谁停留在他们的摊子前。剩下的花环应该是卖不出去了,小丛将花环放回车上,一群人赶着牛车往回走。
秀娘挎着篮子,告别爹娘,哥嫂,快步回家。在娘家呆这么久,不知道家里的春花有没有醒。
隔着院墙听见院子里“砰砰砰”剁骨头声,秀娘还以为是秋生他们回来了。进了院门才发现是花娘在剁骨头。
“春花呢,醒了吗?”
花旗指指屋子说,“坨坨带着春花和云善在屋里睡觉呢,没听见哭声。”他用刀背点点桌上的小骨头,“猪惊骨,再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哎。”秀娘高兴地应下。
坨坨听见动静,从窗户下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喊道,“秀娘你回来啦。”
“回来了。”秀娘应一声,进厨房放下篮子,拎出里面小半袋糯米。这是娘知道她爱吃糯米,特意给她攒着留下的。
篮子底下还剩一吊钱。串钱的红绳脏的发黑,在尾梢有一个系死的绳结。
秀娘记得这是她小时候扎头发的红绳。红绳上的每一文钱都是爹娘,哥嫂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她家是南边逃荒来的,一无所有地在东望村落下脚。刚开始是她爹去山上打茅草自己盖茅草屋。
后来攒了些钱,盖了三间泥房。没过两年,大哥就娶亲了。小侄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生。哪哪都是花钱的地方。娘家一直就没落下钱。
这次她回去借钱。娘说家里只存了三两银子,二两银子自家留着,借一两银子给她。
秀娘套上围裙,转回院子里,拎着一吊钱不好意思地对花旗说,“再还一两银子。还欠五两银子。”
花旗略微一想,就知道秀娘是回娘家借钱去了。他放下刀,头一次打趣秀娘,“你是不是想早日还完钱,把我们这些能吃的人赶出去?”
“你这说的哪门子话。”秀娘将钱放在小桌边,拍拍围裙开玩笑说,“我就是赶你,花娘你也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