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笑了。从这到山脚,得有二百多亩地吧。你们家就这几个人,二百亩荒地得开十多年时间。就是开好荒了,也压根种不过来。”婉娘心道,这一家子原先是怎么过日子的?怎么感觉他们像飘在云雾里似的。
“西觉,二百亩肯定开不完。你和兜明力气大,今年能开出个三亩地已经很是了不得了。”秋生看向西觉的眼神带着异样。秀娘说花娘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看西觉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西觉皱着眉头望向远处云雾中时隐时现的云灵山。他没开过荒,只是觉得这段距离不算远。此时听了秋生等人的话语,觉得不无道理,因而没有争辩。谨慎道,“我们先试试。”
在场的人类, 谁也不知道妖怪们心中的高兴。
坨坨挥着锄头,觉得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儿到云灵山才多远?都开了,都开了, 这一大片都是他们的地盘。
小丛把坨坨刨出的小石块捡到秀娘拿来的筐里,秋生叔说, 小石头正好可以用来铺房子前的小路。
平日里坨坨很少撅着腚,见他穿肚兜也不难看, 可他现在一直撅着挖石块,这就不好看了。秀娘拿筐时, 顺便把厨房里的围裙拿了过来。
“有没有红布?”坨坨显然没看上灰蓝色的围裙, 这个颜色太暗。
“家里没有红布。坨坨,你将就着先围起来。你那屁股,总光着撅起来, 不大好看。”秀娘捂嘴笑,“屁股还真白。”
坨坨不情不愿地围上围裙, 嘴里嫌弃道, “这颜色没红的好看。”
花旗心情很好地抱着云善站在一旁看他们开荒, 说, “要买红布自己挣钱去。这里就数你吃喝玩乐,一文不挣,就别在这挑三拣四的了。”
“你不是也不挣钱吗?”坨坨小声地嘟囔一句, 怕花旗听见,赶紧拖着小锄头跑开,扯着嗓子找秋生,“秋生叔, 秋生叔,什么时候给我做织布机?我要织布挣钱买红布!”
“明天我就去百灵家看看。”秋生逗他, “你自己织红布就是了?干嘛还得织了布,卖钱再去买红布?这不是多走一道路吗?”
坨坨蓦地瞪大双眼,他从未想过还可以自己织红布!织很多,很多红布,有很多,很多红衣裳。这也太幸福了吧!
坨坨开心地想钻土,一棵拥有很多很多红布的人参精一定是最幸福的人参精!
这不是山上,旁边还有人类,坨坨不能钻土,他就拖着小锄头,晃着朝天辫,撒欢地在地里跑来跑去。
花旗摇头,又是一个憨子。
兜明倒完一筐小石头,见坨坨似乎想往山上跑,大喊着叫他回来,“坨坨,你跑什么跑?赶紧回来刨石头!”现在,刨石头就是他们的妖生大事!
花旗心道,还好,下山只带了两个憨子。
秋生去盯房子,秀娘带着春花回了院子,花旗舍不得回去,抱着云善,欢喜地看着其他妖怪开荒。
云善在花旗怀中动了动,睁开眼睛,两只小手努力去抓花旗胸前的衣裳。
这动作代表云善饿了,要吃奶。
“我可没奶给你吃。咱们去找秀娘。再给你换个戒子。”花旗轻轻地拍打云善。
饿了又吃不到东西的小崽可听不懂人话,他在花旗胸前乱拱,撅着小嘴找奶吃。
来回蹭了几次,喝不到奶,云善不干了,委屈地瘪嘴,抽抽搭搭就要开始哭。
“不哭,不哭。马上就到了。”花旗干脆小跑起来,抱着云善冲进院子里,急道,“秀娘,快,云善要吃奶,就快哭了。”
秀娘赶紧放下针线,接过云善,扯开衣服,“睡这么久肯定饿了。”她见花旗在她喂奶的时候不是背过身就是转头不看,打趣道,“大家都是女人,你怎么还不好意思。我的,我的还没你的大呢。”
花旗脸上羞得通红,仿佛快要烧起来,结巴道,“什么,什么大不大的。我,我......”他跺脚道,“你一个女人家怎么不害臊。”
“这话说的,你又不是别人。我在你面前害臊什么?都是孩子娘了,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秀娘满不在乎。
“你,我和你说不通,反正我不看。”花旗背着身,闭上眼。
云善吃完奶,刚到花旗怀里,又蹙起眉头。花旗赶紧将他放在小桌上,快步从晾衣绳上拽下戒子,在云善没哭出声前,麻利地帮他换了戒子。
动动嘴巴,吹出个口水泡泡,云善舒服地踢腿。
他现在精神很足,咕噜着一双大眼睛,一边吃手,一边盯着头顶的树叶瞧。
“你倒是舒服了。”花旗伸手要点他的小鼻头,意外发现,云善盯着他指尖的黑眼珠挪到眼角,样子怪异又滑稽。
拿开手,云善的眼珠又恢复正常。花旗觉得有意思,来回玩了几次,被进屋找东西回来的秀娘一把拍开手,“别总逗他对眼。对眼习惯了,以后纠不回来,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花旗悻悻地收回手。趁着秀娘不在意,对着云善偷偷做了个鬼脸。
“咯咯咯。”云善不怕,反而笑得开心。
“胆子不小。”花旗摸他的小手,云善立马将正在吃的手也拿了出来,搭在花旗的手指上。
“口水!口水!”花旗嫌弃地叫道,“你好歹擦擦手!”嘴上嫌弃,却轻轻地捏着云善的小肉手,用他的小衣裳将小手擦干净。
秀娘捏着针穿过绣样,笑话花旗,“他这么点的人能懂什么?你咋还和他计较上了。”
“秀娘,他什么时候才能走路?”花旗如今很是关心云善的以后。
“那得一岁。”
花旗又问,“那什么时候会说话。”
秀娘说,“比走路还晚呢。得要一岁半。有的孩子说话更晚,大毛两岁才开始说话。”
“要那么久啊。”花旗小声嘀咕,“人类幼崽长得可真慢。”妖怪幼崽刚出生就会走路,会自己喝奶,长牙以后就能自己吃东西了。
顶着烈日在田间干活,兜明一个起身,两滴大汗珠直直地坠向土里。他抬手擦掉快滴进眼中的汗水,对着前面的小丛和坨坨说,“天太热,这田不能种。我快不行了。”
“歇歇。”西觉感觉他也干不动了,现在只想找条小溪好好地打滚。
“咱们去河里洗澡吧。”坨坨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人后,摸着自己脑袋顶上的朝天辫心疼道,“我快蔫了。”
“走。”西觉一声招呼,小丛、坨坨拖着小锄头,快步跑回院子里,将锄头安放在墙边上,又匆匆往外跑。
“干什么去?”花旗追问,“你们不种地了?”
“太热太热,洗澡去。”兜明回了一句,和西觉两人带头往村里的河边去。
村子侧面有条两丈宽的小河,两边上都是两三人才能抱住的粗杨树。
河边,一群妇人一边说笑一边洗衣服。
百灵也在里面。她抬头瞧见坨坨和小丛,连忙招手,“坨坨,小丛。”
“百灵!”见到百灵,坨坨想起让他开心的红布,冲着百灵跑过去,一脸喜高兴,“秋生叔明天就去你家看织布机。等有了织布机,我就能自己织布了。”
“你尽管让他来。”百灵回他一句,见西觉两手空空,直奔河边,心里觉得奇怪。以往什么事都是小丛和坨坨两个小孩子传话的,怎么秋生要去她家看织布机,西觉还特地跑过来说?
难道是不好意思?百灵刚准备站起来说不用客气,谁知,西觉径直越过她,跳进河里。
她正惊讶,就听连着三声“噗通”声,再一看,身边的坨坨也不见了。
“坨坨!坨坨!”百灵吓得大叫,这孩子不会也去河里了吧。她着急地对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上的西觉喊,“快找坨坨,坨坨也下水了!”
水里只有西觉一人,其他的三个孩子呢?
“兜明,小丛,也在水里,你快找找!”
西觉迟钝地看向百灵,不明白这女人在着急什么。只是热了洗澡而已,难道人类不在河里洗澡?今天他明明看见村口有人类在小河中泡澡。
河边洗衣服的女人们也都站起身,伸着脑袋往水里看,跟着着急地对着西觉喊,“你快找找孩子啊!”
这么长时间没上来,肯定是出事了!
有的人已经转身往家跑,要回家叫人救孩子。
“找我做什么?”兜明突然露出头,举起的两只手里抓着一条大肥鱼,粗略一看得有二斤重。
鱼尾巴不停甩动,拍得兜明一脸水。他扬起手,在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鱼扔上岸。
小丛、坨坨陆续从水中钻出。
百灵拍着胸口叹气,“你两可吓死我了。我就一转身,人就没了。”
“桂花婶,不用叫人了。孩子都在水里呢。”百灵扬声叫住已经跑到小路上的桂花婶。
“哎哟,可真吓死人了。”确认三个孩子都好好的,桂花婶这才往回走。“赶紧别在河里了,都上来。”
“没事。”坨坨说,“我们热,洗洗澡。”
“要洗回家洗。”百灵跟着劝,“你们两个小,快上来。”
兜明头一低,又沉进水里。
“不要。”坨坨拒绝,打湿的朝天辫仍笔挺地站在脑袋上。
“坨坨你听话。不然一会儿,我可告诉你娘。”百灵威胁道。
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兜明又抓了一条鱼扔上岸。
“我们真的没事的。”小丛说,“我们会游泳。”
“淹死的可不都是会游泳的。”百灵道,“你们快点上来,不然我真去告诉花娘。”
“你想吃鱼吗?”坨坨不想和百灵再纠缠,现在泡在水里正舒服呢,他才不想上岸。
“欸?”百灵反应过来后笑他,“坨坨你也能捉鱼?”
“你可别瞧不起我。”坨坨嘟嘴,接着就沉进水里。
“哎?坨坨你快上来!我没瞧不起你。你快上来呀!”百灵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探出半个身子盯着坨坨消失的地方喊,“你快上来呀!我不吃鱼!”可水里哪有坨坨的影子。
另一侧的水面荡起涟漪,坨坨抱着一尾红鱼浮出水面,得意道,“瞧瞧,我抓到鱼了。”
他胳膊短,不能像兜明那样把鱼扔上岸。游到岸边,托若艰难地把鱼放在地上,将鱼往百灵面前推了推,“给你。”
“真给我?”百灵惊讶。
坨坨趴在岸边,两条腿惬意地向后拍着水,“真给你呀。一条够吗?不够我再捉。”
“够了,够了,你快上来。”百灵要去拉他,坨坨灵活地一转身,又重新回到河里。
小丛也抓了条鱼送给百灵,惹得一旁洗衣服的妇人们一阵眼红。
桂花婶子看着兜明笑眯眯道,“婶子也想吃鱼,也给婶子抓一条?”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数着,兜明已经捉了十几条鱼,还都是大鱼。
西觉浮出水面,将手中的鱼扔到桂花婶子脚下,“给你。”
“哎呀,这鱼大,谢谢你啊。”桂花婶子扯了一边的野草,几根搓在一起,穿过鱼鳃,将鱼一把拎起。
“我也要。”
“给我也抓一条吧。”
岸边的女人们都掺了一嗓子,尽管都不认识,还是腆着脸问了一句。万一能要到鱼呢?今晚可就有好吃的了。
捉鱼是顺手的事,不难。四个妖怪在水中起浮几次后,岸边所有的妇人都笑开了脸,谁的脚边都躺着一条大肥鱼。
收拾好自己的鱼,桂花婶子又拽草把躺在地上的鱼都串起来。女人们纷纷来搭手,将串好的鱼码放在一起。
坨坨觉得背后有异样,一个滑溜溜的东西擦过他的身后。这感觉不是鱼,倒是什么细长的东西。
他转头一瞧,只见一个尖脑袋,身子弯曲细长的东西正浮在他面前。
他尖叫出声,“有蛇!有蛇!”手脚并用地往岸边扑腾。
小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不就是一条黄蛇么。他跟在坨坨身后,一起往岸边游。
一般的动物他们都是不怕的。可是蛇,那可是花旗的本体!山上的妖怪们见到蛇向来都是绕道走。
百灵担忧地看向坨坨,见水中有一条黄鳝慌忙逃窜,她放下心来,“不是蛇,是黄鳝。”
四个妖怪已经上了岸,听了她的话,都转回头去看。见水中“黄蛇”确实与蛇类有所区别,这东西脑袋很尖,蛇类大多是三角形或者偏圆。
山上的小溪里没有这种东西,这是妖怪们第一次听说黄鳝这种动物。
“吃黄鳝大补,茂山有一回捉了五条,肉嫩得很。”百灵说。
“啊?”小丛惊恐地看向百灵,“你们还吃?”一想到黄鳝游动的样子和蛇类似,小丛不自觉地想到花旗。
百灵,“大补呢。”
“大补也不吃。”坨坨脸上写满拒绝。湿哒哒的红肚兜贴紧肚子,将他鼓起的小肚子显出形状。身上的围裙垂在腿上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百灵伸手戳他的肚子笑道,“你还真是挺胖的。”
“才不胖。”坨坨一手拎起一条大鱼,叮嘱百灵道,“明天秋生叔去你家看织布机。”
“知道啦。”百灵冲他摆手,“我明天专门在家等你们。”
西觉两手各提五条鱼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兜明、小丛和坨坨。走了一路,衣服湿湿嗒嗒地滴了一路水。
“怪吓妖的,我还以为那鱼是花旗的亲戚。”坨坨心有余悸地嘟囔。“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丑的鱼!”
经过五婶家门口,正在摘菜准备做饭的五婶瞧见西觉手中的鱼,羡慕地问,“在后面河里抓的?可真不少。”
“嗯。”西觉点头。
走回秋生家,衣服总算不往下滴水了。四个妖怪迈进院子里,秀娘吃惊地叫道,“这么多鱼?你们都下水了?”怎么连坨坨和小丛衣裳也全湿了?
坨坨解下身上的围裙,将它一下子甩在晾衣绳上。还是只穿兜肚舒服。
“快把衣服都脱下来,趁着有太阳赶紧晒晒。”秀娘招呼他们。
“没事。”兜明坐在太阳下说,“衣服穿在身上也能晒干。”
秀娘说,“那你把衣服拧拧,干得快。”夏天倒也不怕人冻着。
“鱼咋吃呢?”兜明期待地看向秀娘。
“掐丸子吃。一会儿你得帮我把鱼肉剁碎。”秀娘看到鱼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做法。
坨坨跑过来看云善,被花旗挡住,“你身上是湿的,别弄湿云善的衣服。”
“那我脱了。”坨坨一点不害臊地解开肚兜,甩在晾衣绳上,光溜溜地跑到云善摇篮边上说,“云善,云善,今晚吃鱼。”
第56章 云善的小红辫
晚上吃了中午剩下的排骨汤下的面条, 兜明呼啦呼啦地一连吃了五大碗,又吃了一张面饼夹辣椒鸡蛋,这才放下吃饭的速度, 歪着脑袋啃大骨头。
“嘎吱,嘎吱。”
听得秋生牙酸, “你这牙口可真好。骨头都能啃这么香。”
兜明看他一眼,继续沉迷地啃骨头。
花旗回屋, 把云善早上从山上带回来的大石榴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剥下石榴皮,攒了一碗石榴籽儿, 他张开嘴, 一口吃下小半碗。
这次他没像往常一口咽下,而是用了牙齿细细咀嚼。
鲜甜的石榴汁流淌在舌尖上,一直甜到花旗的心尖。
这种感觉就像, 冬眠结束后,爬出山洞, 晒到阳光的感觉, 舒坦又满足。
剩下的石榴, 他一小口, 一小口地慢慢吃着。一次又一次品尝鲜甜的石榴汁,感受心尖上的满足感。
“兜明。”
太阳还坠在西边,刘大力已经带着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来找兜明和西觉。晚上要是有这两人在, 他们心里能更安稳些,不会犯怵。
兜明三两口解决完骨头,一抹嘴站起身,不忘叮嘱秀娘, “鸡蛋炒辣椒可得给我留着,我晚上回来吃。”
“就放在厨房的筐里, 吊在梁上。”秀娘笑着回他,“还有二十三块饼子,足够你和西觉吃的。”
兜明这才满意地跟着西觉、刘大力离开。
小丛觑一眼花旗,见他仍旧坐在那吃石榴,看也没看兜明和西觉。没听花旗说过今晚的事,依照花旗的性子,秦娘和她婆婆不来赔礼道歉,花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知夜里是谁去秦娘家。
小丛拿出自己的针线小筐,赶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绣好了第三条帕子。
太阳下了西山,天色慢慢暗下来。花旗给云善洗完澡,擦干他身上的水,抱着光溜溜的小娃娃回到屋里。
坨坨坐在炕边,伸手接过云善,将他放在铺好的棉布上。小丛赶紧拿了戒子给云善穿上。
“咯咯咯。”云善蹬着腿,笑得一脸喜庆。小丛一摸他,他就笑,不知道到底触动了他哪点。
“小掌门的须须长长了。”坨坨顺着云善脑袋上稀疏的胎毛,对小丛道,“给我一截红线。”
“干嘛?”今天买来的红线还没开始用,小丛有些舍不得。等绣完帕子,他就要给小掌门准备红色小衣服。
“他的须须长了,我帮他扎起来,和我头上的一样。”坨坨来回晃着脑袋让小丛看清他头上的朝天辫。
小丛心疼地从自己的针线筐中剪下两指长的一截红线递给坨坨。
“这也太短了吧。”坨坨不满道。
小丛说,“哪里短了?云善掌门的毛毛只有一小撮,这么长的线足够足够用的。”
“那好吧。”坨坨趴下身,将云善的头发拢在一起。
刚拢好的头发被云善晃着脑袋摇散,坨坨小声叫道,“哎呀。小掌门,你别乱动呀。”
可云善就是不配合,来回晃动脑袋,不让坨坨揪他头顶的毛毛。
“小丛,你来把云善的脑袋按住,我给他扎辫子。”坨坨将红线放在一旁,蹲在云善头边,两手一起去拢须须。
小丛跪在云善身边,双手放在云善小脸侧边,微微用力控制着不让他动脑袋。
云善难受地扭着小身子,一只小手抓在小丛衣服上,不满地喊道,“啊!啊!”
“很快就好。”坨坨正在用红线给小辫子尾部打结,打完结还要用红绳在辫子上绕几圈。
“哇——”云善忍无可忍,直接一个大嗓门哭起来。吓得坨坨手一抖,小丛立马松开手。
“怎么了?”花旗冲进屋内,就见云善躺在棉布上大哭,脑袋顶上被扎了个小辫子,随着他晃脑袋跟着来回晃动。坨坨和小丛都在他身边。一看就知道,是这两个小的干的好事。
“你们在干什么?”花旗走过去抱起云善,一边轻拍安抚他,一边质问坨坨。
许是撑腰的人来了,云善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收住哭声。
“我们在把他头顶的须须绑起来。”坨坨说,“像我这样好看。”
花旗看看云善凌乱的头毛和坨坨脑袋上顶着的小辫子,确实还是小辫好看。“我抱着给你扎,你可不要弄疼他。”
“屋里太暗了,小丛给我照个亮。”坨坨捏着红绳爬起身,坐在炕边。小丛三个手指轻轻一搓,指尖冒出一小团火,照亮云善的脑袋。
头顶的毛毛又被来回拨弄,云善在花旗怀中不安地挣动小身子。
花旗轻柔地安抚他,“云善小乖乖没事的哦,坨坨给你扎小辫呢,扎了小辫好看。没事没事,娘在这,娘陪着云善。”他哄几句,再拍几下,云善慢慢地安静下来,睁大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花旗看。
花旗冲他笑,他立马咧开小嘴跟着笑起来。
“好啦。”
一个小红辫歪斜在云善脑袋顶上,短短小小的,只有云善的一根小指长。其余的头发还散落在脑袋上,看起来没比刚刚全散着好多少。
花旗对着坨坨竖起眉毛,“人参精你这手艺是不是不行?怎么给云善扎成这样?你自己脑袋上的可比这好看多了。”
“他的须须又短又软,没我的好扎。还得再长长。明天我再给他多扎几个看起来就不乱了。”坨坨才不会承认自己扎辫子的手艺不行。这条臭黑蛇今天居然夸他的辫子好看,真是出了奇了。心里这么想着,坨坨摸着脑袋上的辫子,转过头去偷偷笑。
扎得不好看,还得扎更多?扎更多小辫就得用更多红线。小丛小声拒绝,“像你一样,有一个小辫就很好看,不用多扎。”
坨坨转过脸来,脸上的笑意未收,听了小丛的话,嘴角上扬的更厉害,“是吧。一个就很好看吧。那就不多扎了,就一个小辫子。得让云善自己长须须。”
屋子里除了小丛手上的火光,再没有别的光亮。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花旗将云善放在棉布上,给他穿上绣了祥云纹的小衣裳。转身一变,炕上出现一条黑蛇,在云善身边游了两圈,将人类小崽圈在中央。蛇尾巴轻轻搭在云善的小肚子上扫来扫去,逗得云善一直在笑。
小丛熄了火,跳下床,变成穿山甲,团成一个球,安静地靠在墙边。
坨坨爬到炕的另一侧,远离花旗。
屋子里安静下来,蛇尾巴不再扫动,安静地停在云善的肚子上。被云善牢牢地抓在手中,他自己玩了会儿,打了个小哈欠,松开蛇尾巴,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
村中间,刘大力举着火把,拎着棍子走在最前面,西觉、兜明赤手空拳地跟在他身后。再往后是村子里的年轻人,或是扛着铁锹,或者拎着棍棒,大多数人还将家中的狗也带上了,就没一个像兜明、西觉二人是空手的。
不像刘大力已经习惯了兜明空手闯深山,甚至见过他徒手用一根箭插死一条狼。在其余人眼里,这两人看起来越发地不靠谱。
偶尔吹过的凉风带走身上的暑气,草丛里传来阵阵蛙鸣。火把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跟在队伍里的狗子们时不时地叫上一声。
这个晚上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经过秦娘娘家时,刘大力小声和兜明、西觉两人说起,“这就是秦娘娘家,听说她今天和她婆婆吵了一架后就回了家。”他向后挤挤眼继续小声说,“秦娘他四弟小松在后面呢。”
兜明看了院子一眼,毫无兴趣地转过头。
他们顺着小路左拐,经过十几户人家又到了秦娘婆家。
夏生也在守夜的队伍里,有人打趣道,“要不要回家去看看,我们在这等你。”
夏生接过火把,照亮自家门,见爹娘住的屋子门都好好的,他放下心来。下傍晚,秦娘已经把大狗、二狗、三狗都接去娘家住了。现在家中只有爹娘。
“门都好好的,不用去看。”夏生将火把还给前面人,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同一时刻,夜色下,一条黑色巨蟒吐着蛇信子来到秦娘娘家门口。他是寻着秦娘的味道追过来的。
花旗早在三百多年前由蛇修炼为蟒,身比碗口粗,蛇身三丈长,通体漆黑,鳞甲坚硬。不过他最初为蛇,也最喜欢以修行之前的蛇态出现,因此很少现出真正原型。
此时,花旗双眼微眯,尾巴轻轻一扫,秦娘娘家半人高的泥墙院子整个向内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