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众人自然听到了动静。
已经睡着的秦娘被这声音吓得直接坐起声,浑身发抖,野兽居然追着她来了。
借着月光,她赶紧低头查看身旁的孩子。大狗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刚要说话,被秦娘捂住嘴巴,“嘘。”秦娘用气声道,“别吱声,快睡觉。”
谁都知道村子里这两日不太平,秦娘的娘家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在屋中躲着没闹出一点声音。
听外面墙倒的声音,就知道来的一定是个大东西。这力道,来的野兽怕是三四个青年都制不伏。
蟒身压过推倒的泥墙,游入院中。
一众活的鸡鸭全让花旗吃了,连一颗蛋也没留下。
外面扑棱的鸡叫声就同昨夜一样,秦娘心中自然有数,畜生竟跑到她娘家来吃牲口了。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谁家的男孩?和谁吵架了?她婆婆道歉还不够?还得她也去?管不了那么多了,明早天亮就去村里有过过节的挨家赔礼道歉。
花旗盯着秦娘睡觉的屋子吐了吐蛇信,若是明日再不来道歉赔礼,他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巨蟒扭身,出了院子,冲着秦娘婆家去。
听说这家的老女人今日在村子里到处道歉,显然知道反思了。可还忘了秀娘的事。看在她肯反思的份上,今日也只是小惩。明日若是见不到她,这家的屋子就别想要了。
花旗抬起尾巴抽在院子里的大树上。树木应声倒地,正好砸在院子里的水缸上,水缸发出“啪”地炸裂声,顿时四分五裂,流了满地水。
趁着水没到跟前,花旗迅速游走。
巨蟒走后,周围的狗才敢吠叫。
守夜的队伍寻着狗叫声,到了夏生家。
兜明一动鼻子,就闻见了花旗留下的味道。果然有仇必报就是花旗的性格。这家人得罪了小掌门,还想轻易揭过,门都没有。
几个火把一照,院子里的断树,碎缸看得清清楚楚。
夏生颤着声冲屋里喊,“爹,娘。”
“夏生,夏生。”夏生娘打开门,连滚带爬地从屋中跑出。抖着身子道,“是个大东西,一下子就将树给劈断了。”
她慌里慌张地说,“娘今天已经挨家挨户地赔礼道歉了。怎么,怎么还会有厄运?”
“是不是你媳妇儿?”夏生娘紧紧抓住夏生的胳膊,面目狰狞道,“一定是那个扫把星!她今日躲回娘家了,没有给人赔礼。厄运还是跟着咱们!”
“你瞎说谁是扫把星?”小松站出人群,气愤地说,“我姐嫁到你们家就是被你这样编排的?”
“什么我编排她?”夏生娘盯着小松恨恨地说,“是云灵观里的师傅说的。给了提示,男孩,口舌之争,两件事。我吵过架的,我都挨家去赔礼了,秦娘和谁吵了架我哪记得。一定就是她!”
“难怪你今天让我们在你家附近守着。原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指着夏生没好气道,“难怪附近人家都没事,只你一家出事。还想骗我们给你家出力。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云灵观的师傅有多灵,他们可都是知道的。这一家人向来嘴不好,隔三差五地就要和人吵一架,师傅们说的没错!就是口舌之争招来祸事。不然怎么别人家好好的,单单就他们家接连被野兽祸害?
“就是。今天白天怎么不说?”
“今晚也是,附近几家都没事,就你一家出事了。”
“都去拜了云灵观,还敢拖着,真是嫌命长。”
“我看未必。秦娘不是回娘家了吗?”
小松听了,急了,他家里的孩子才刚满月。“走,走,走,去我家看看。”他不敢一个人回去,怕遇上野兽,便吆喝大家一块去。
“走,咱们看看去。”刘大力应下,转身就走。
夏生爹娘不敢自己呆在家中,跟在队伍里,也一并往秦娘娘家走。
到了自家门口,小松傻眼了。
自家可比夏生家严重多了。家里的围墙倒了,鸡笼大敞开,散了一地鸡毛,鸭子笼也空了,院子里一片狼藉。
西觉眼尖地发现有片菜地上有花旗游过的痕迹,他不动神色地走过去,随意踩了几脚,将痕迹全部抹去。又在四处看了看,确保花旗没留下任何痕迹。
“爹,娘,小来。”小松敲开自己家的门。
秦娘爹哆嗦着开了门,“松啊,回来了啊。”说话的□□都打着颤。
屋子里,一众人抖着身子躲在墙角,见有小松回来,院子里全是亮光,这才敢站起身。
“小松。呜呜呜呜....”媳妇儿小来见到小松就是见到了主心骨,抱着孩子扑进他的怀里哭,“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好大的野兽,就一下,院子墙整个全倒了。家里的鸡鸭也被祸害了。”
秦娘听见屋外的人声,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门缝,见外面站着一众村里人,她重重呼出一口气,还没缓过神,面前地门被大力推开,接着脸上就落了一巴掌。
不等她捂住脸,就听得一串骂声,“你个扫把星!让你赶紧去给别人赔礼,你不去,你躲来娘家。”
夏生娘恶狠狠地又扇了一巴掌。
秦娘连忙抱着脑袋往后躲。
“谁是扫把星?亲家母,这可是秦娘娘家,你怎么能动手打秦娘?”秦娘娘当即就不让了,绕过小松,来到隔壁屋子,抱住夏生娘的腰,拖着她往外走,一把将人甩在地上。
“你包庇她。你看看你家有什么好果子吃?”夏生娘从地上爬起,仍旧指着秦娘骂。“今天早上,云灵观的师傅都说了,要去做事。她倒好,什么也不做。你看她今晚回娘家,你家就遭了秧。不是扫把星,又是什么?”
“旁边人家都没事,就咱家,墙倒了,鸡鸭一个也没留下。”小松也气,云灵观师傅都指路了,大姐不做,偏偏要回娘家,顺带把家里也给祸害了。
秦娘娘看向秦娘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不和我说这事?今晚野兽要是进屋,吃的就是你爹娘和你兄弟。我家一屋子的人都得给你陪葬。”她气得手哆嗦,咬牙切齿,“真是造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秦娘家里的兄弟姐妹,此时都不出声。经过刚刚的事,谁现在对秦娘都同情不起来。要是野兽发狂,今晚他们可能真的都和鸡鸭似的,直接被吃了。
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秦娘缩在门边,不敢出声。
野兽虽说只破坏了秦娘婆家和秦娘娘家的东西,没伤着人,可到底也是进了村。这夜还是得守。
“兜明,走了。”刘大力扯他衣服。
兜明正看得津津有味,觉得两家人在一起打打骂骂,比在山上看动物们打架有意思。他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跟着守夜的队伍,继续在村中巡视。
今晚巡视的年轻人,心里都寻思上了。这野兽也是出了奇,出来时听不着动静,走的时候也没瞧见,还只专门挑了秦娘娘家和秦娘婆家搞破坏。难道真如云灵观的师傅说的,是秦娘一家招来的灾厄?
直到天微微亮,巡视了一夜的年轻力壮们这才回家。
兜明和西觉回到秋生家吃完饼子, 给花旗留了信,回了山上。
帮盖房子的村民基本都参与了昨晚的守夜,他们和西觉说好今日不去建房。
今日无事, 兜明、西觉索性回到山中窝里睡觉。
蛇头微动,花旗醒来。他看向被圈起来的云善, 人类小崽双手握拳,竖在脑袋两侧, 睡得正甜。昨晚坨坨给他扎的小红辫已经散开,头发乱糟糟地顶在脑袋上。
花旗伸头轻拱云善白白嫩嫩的小胖脸, 触感温热软乎, 让蛇陶醉。随后他变成人形,出了屋子。
昨日见兜明、西觉几个开荒,他还未上过手。今日起得早, 拿了放在墙边的小锄头,花旗决定去地里开荒。
他刚打开院门, 水牛立马跟了出来, 直奔路边草丛。
自打水牛能自己吃草回来后, 秋生也不再栓它。平日里有兜明在, 这水牛老实的很,回了院子就老老实实地趴在自己的牛棚里,从不在院子里乱走。
春意带着小羊羔避开水牛, 跟着花旗到开荒的地里吃草。
“花娘。”
花旗正弯腰除草,听到有人叫他,眉头一挑,直起身看向来人。
“花娘, 我来给你赔礼道歉。”秦娘半边脸肿着,身后跟着一群人。有她婆婆, 还有几个花旗没见过的女人。
秦娘赔着笑脸说,“我这人脾气急,上回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怪我,小孩子说话不清楚,我也没问清。下回我一定问清楚。”
这两夜她实在是怕了。昨天晚上,巡夜的人走过,她娘家嫂子又和她闹了一顿,说她是扫把星,不让她回娘家。
娘家要是不让她回,她在婆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就她婆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磋磨她。无论如何,她都得先稳住娘家人。
花旗一眼看出秦娘的不情愿。再说,吵架的事是小,弄伤云善却不好好赔礼才是大事。放在七百多年前,他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得罪了妖,轻则要她一条小命,重则全家都得跟着赔命。
不过他花旗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妖怪,他讲理的很。只是这歉意不够,他可不愿意收。
“就这样说几句话就没了?”花旗冷笑一声,“弄伤云善就凭你耍几句嘴皮子,赔上一把青菜就行了?”
秦娘身后跟着的夏生娘和她娘家人看向花旗的目光带上异样,这个新来村里的女人看样子不是好惹的。
这两句话问得秦娘脸上起了怒意,“那你想怎么样?”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谁愿意来赔礼?这个花旗莫要得寸进尺。
“秦娘!”与秦娘有着三分想像的老妇人一把掐在秦娘的胳膊上,一边使劲拧着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来之前我们怎么和你说的?”
秦娘吃痛,连忙应道,“我记得,我记得。娘,你快松手!肉要掉了!”
昨个夜里,她把去云灵山上的事情和娘家交代的清清楚楚。爹娘哥嫂弟弟和弟媳妇儿帮她想了一夜,男孩,口舌之争,两件事,恐怕就出在秀娘和花娘身上。这两件事可不就是这前两天接连发生的嘛。
今个一早,娘、嫂子们还有婆婆就把她压来秋生家,要她给花娘、秀娘赔礼。
秦娘挤出笑脸,“花娘,你说要怎么样才行?”
花旗拎起小锄头,随意在地上拨弄几下,“我们家最近在开荒。”
开荒?开荒关她什么事?秦娘迷茫,不知道花旗这是什么意思。
花旗说,“你来帮我家开三亩地。带上二狗,你两一起来开荒。”他指着山边道,“你们从山边开。在我家今年种地前开好。”
“什么?!”秦娘不敢相信。她从来没听说过,赔礼道歉还要去人家干活的。更何况是开三亩地,还要在种麦之前开完。她哪能干得了那么多活。
夏生娘此时憋不住了,“来你家干活,那我家的活谁干?二狗才六岁,他怎么能干活?”
“六岁怎么不能干活了?”花旗瞥她一眼,冷冰冰道,“坨坨五岁就能帮着一起开荒。”
夏生娘说,“你家孩子你不心疼,我心疼我孙子呢。”
“你心疼他那就你来,反正我要三亩地。”花旗面无表情地说。“赔礼就来赔礼,哪来那么多事。你们若是不愿意,回去就是,我可不稀罕。”
秦娘娘在大儿媳妇儿耳边说,“快去叫秋生和秀娘来。这个不是个好说话的。”
秦娘大嫂点点头,转身立马跑去秋生家。要不是被秦娘连累了,她才不愿意管她的事。这个小姑子向来爱贪便宜又自私。
“没有不愿意。”秦娘娘立马走上前来,“花娘,我是秦娘她娘亲。这孩子心眼不坏,真就是脾气急。她打小就这样,我也打过骂过,就是纠不过来。”“三亩地实在是太多了。你看能不能少点?要不,赔点钱?”
赔钱?这是个好办法,现在他们正缺钱呢,这个比开三亩荒地好。三套大人用的工具还差五两银子。既然她们这么愿意给,那就,“五两银子。”
秦娘娘的笑意僵在脸上。
秦娘更是气得大叫,“什么孩子那么精贵?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他不过是胳膊脱臼了,再说,现在已经接好了,又不是真伤了残了。你这就是讹人!”
“这是明着抢钱!”夏生娘跟着一起指责花旗。这钱不就是让她家出嘛。五两银子够家里挣两年。
秋生和秀娘赶到时正听见秦娘这些话。甭管云善现在怎么样,这些话也不能当着花旗面说。云善就算再不精贵,那也是花娘和西觉的心头肉。
“大嫂!”秀娘赶紧叫停。
花旗看向秦娘的眼神越来越冷,“我家云善怎么不精贵了?他若是真伤到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
山上的妖怪怕是能把她撕了。所有的妖怪可都起过心魔誓,要好好照顾云善。
云善若是真被人类伤到,他花旗第一要报复人类。就算山上有规矩不能随意伤害人类,可夜里把人类的房子推倒,吃了她家鸡,拔了她家粮食总是可以的。
夏生娘见到秋生,逮住他骂道,“你看看你,都收留了什么人。这是土匪啊!小孩胳膊脱臼,竟要五两银子。前年,你大爷爷家的大孙子腿被人踢断了,不过才赔了五百文钱。”
秋生被劈头盖脸骂了一句,脸色难看,一句话也没和他娘说。昨晚的事今早他全听说了。
他都不知道该说娘和大嫂什么好。今天说是来赔礼,又吵了起来。赔礼好好赔礼就是,钱的事再慢慢商量。现在就急得开骂,花旗能让她们吗?
秀娘将花旗扯到一旁,小声说,“花娘,我知道云善是你心头宝贝。可五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家,两年都不一定挣到五两银子。”
花旗不高兴地说,“他们挣不到钱,还说要赔钱。果然,没有一点诚意。”
“他们说给你赔多少?”秀娘问。
“没说。我说让她给我开三亩荒地,她不答应。”
“三亩荒地?”若不是有太多人在场,秀娘简直要笑出来。就她大嫂,自打她嫁给秋生,就没见她下过几次地。让她开三亩地,够她开半辈子的吧。“你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花旗撩起眼皮子看了秀娘一眼,轻声说,“这事你别管。总之,伤了云善,这事就不能善了。”
秀娘见他这态度,知道多说不但没用还会把花娘惹生气,不敢再劝。
前日云善受伤,她见花旗、西觉当场变了脸色,却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以为这事很快就能揭过去。没想到人家花旗压根就没想让这事轻易过去。也是巧了,大嫂家还出了怪事。
“五两银子和三亩荒地,你们选一个。”花旗冷声道,“若是实在不想赔礼,我看你们今晚等着就是。”
这话一出,秦娘娘家人和夏生娘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昨晚的事她们可不想再经历一遍。野兽天天来家里吃鸡,谁家受的了?保不齐,畜生还会伤人。
秦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喊,“我哪个都不选,你这是要我的命。杀人啦——杀人啦——花旗一家杀人啦。”
花旗厌恶地看向地上吵闹的秦娘,懒得多说一句,拎着锄头转身往回走。既然这么没诚意,还要再闹,今晚且等着吧。
众人见花旗离开,没有阻拦,只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心黑。五两银子,真的就是在抢钱。
只有秀娘追了上去,“花娘。”
“你看你找的好媳妇儿。”夏生娘对着秋生使劲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她,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掏咱们家的钱。”
“娘你瞎说什么呢。秀娘怎么帮别人掏咱家的钱了?”秋生都不知道她娘这想法是哪来的。
夏生娘气愤地说,“刚刚她们背过人去说小话,花旗一文钱不让。就秀娘和花旗的关系,要是真心帮我们说好话,能是这样吗?还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呢。”
“我不和你说。你把秀娘都往歪了说。”秋生转身离开,理也不理这一群人。
“你也是个白眼狼,我白把你养这么大。”夏生娘气得在秋生背后大骂。
坨坨重新给云善绑了小红辫,还偷了小丛一截红线,给春花也扎了一个。
小丛心疼红线,念道,“小掌门的衣服还没做呢。”
“就一小截。”坨坨说。
“才不是一小截。”小丛看向坨坨手腕上绑着的红线说,“你还剪了一大截给自己戴了。”
坨坨心虚地盖住手腕,大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这红的太好看了。等云善的须须长了,我就把这个长绳给他扎辫子。”
云善躺在摇篮里,听见小丛说话他就往左边转脑袋,听见坨坨说话他就往右边看。两只妖怪吵架,他一个人类小崽忙着看戏。“咿咿呀呀”地说上几句,摆动小手,踢踢小脚,仿佛也参与进去似的。
花旗拎着锄头进了院子,见两个小妖罕见地吵了起来。
在下山的几个妖中,坨坨最亲近的就是小丛。小丛亲近兜明,兜明没心眼,小丛胆小,他两在一起翻不出花来。不像坨坨,花旗总觉得他被重山忽悠了。
现在,坨坨和小丛吵架,正是一妖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争取坨坨的好时机。他若是现在帮了坨坨。以小人参精这个不太聪明的脑子,肯定会觉得他比重山好。重山在山上可帮不了他。
“一截红线没什么大不了,坨坨想玩就让他玩。”花旗接着对小丛说,“下次给你再多买些线。”
坨坨、小丛一齐面带惊讶地看向花旗,这个黑蛇妖今天好奇怪。怎么会突然对他们这么好。
坨坨心想,黑心蛇居然帮我说话?出了奇了,平日里不骂我就是好的了,竟然还会帮我说话。
小丛抿起嘴巴,花旗主动说给他多买线,这一点不像花旗。他偷偷用法力看了花旗一眼,生怕他被哪个妖精夺了舍,伤害小掌门。以他的法力看,花旗还是那个花旗呀。怎么就变了个妖?
花旗一瞬间就察觉到小丛动了法力,他挑眉看向小丛问,“怎么?”
“没,没什么。”小丛低下脑袋,抓住桌上放了月饼的布袋,拉着坨坨说,“我们去山上送月饼。”
“等等,我要带着云善去。”坨坨甩开小丛的手,跑到摇篮边,抱起云善往外跑。他要给山上的妖怪看云善今天刚扎的小辫。
“秋生叔。”
“秋生叔。”
小丛、坨坨从刚进门的秋生身边跑过,一人落了一声招呼。
“就你们两个去啊。”秀娘在身后喊,“你们两个小的不能去!兜明还在屋里睡觉呢。”秀娘以为西觉和兜明都在西屋炕上睡觉。
“随他们去。”花旗说,“他们常在山里跑,没事的。”
“你可真是心大。”秀娘唠叨道,“他两才多大。”
多大?最小的坨坨比秀娘还大七十多岁呢。花旗进了厨房,挽起袖子,从米缸内舀出米倒进盆内,轻笑着说,“我不听你唠叨。”
“你...”秀娘跺脚,“今天你自己做早饭,我不帮你了。”
秋生站在厨房外和花旗商量,“花娘你看,能不能少点钱或者少开点地?”那是哥嫂和爹娘,秋生不能真的不管。他还得试试。
“秋生。”花旗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外一脸不好意思的男人,肯定道,“这事定下了,变不了。”
“秦娘一直蛮横无理,不但先前礼数不够,后来更是吵吵闹闹。这口气,叫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秋生讪讪,不再多说。谁让大嫂有错在先。要是换成他,有人动了春花还是这种态度,他也不咽不下这口气。
坨坨抱着云善,路过秦娘他们,看也没多看一眼,和小丛赶紧跑开。二狗他娘可烦了。
坨坨问身边的小丛,“你听见花旗今天帮我说话了吗?”
“听见了。”小丛说。
“你有没有觉得花旗今天真的很怪。”坨坨皱起眉头,“真的很不对劲。”
“是很怪。”小丛点头,“一点也不像他。我看了,没被夺舍。”
“难道今天遇上什么事了?”坨坨回头看向正往秋生家走的女人们。
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得商量,这礼不赔好,晚上谁受的了?秦娘和她婆婆再不愿意赔钱,也还是被秦娘娘家人压着到秋生家继续和花旗商量,还要给秀娘赔礼道歉。
“秀娘。”秦娘娘笑着走进院子,“秦娘有话和你说。”
秀娘收起和花旗赌气的表情,挂上笑脸,“嫂子有什么话和我说?”
“秀娘,嫂子对不起你。”秦娘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嫂子不应该说你是扫把星。嫂子你张破嘴让你受苦了。”这眼泪掉得情真意切,秦娘心里是真的苦。
昨晚开始,她娘家嫂子就对着她一口一个扫把星,骂得人难受又心寒。她这才知道,被骂扫把星是个什么滋味。想一想,实在是对秀娘有愧。
“嫂子你快别哭了。我没挂在心上。”秀娘淡淡道。人心寒了,就捂不热了。婆家这两个女人她一点也不想沾边,只想赶紧把这群人应付走。
“我就说秀娘是个大度的。”秦娘娘见秀娘只说了两句话,连忙上来打圆场。又把话头起到花旗那,“花娘,五两银子真不能少了?”
花旗抱臂,不言语。这态度很显然,就是不能少。
“那就赔吧。”秀娘大嫂站出来说。赶紧赔了消除厄运,他们也能跟着放心,也不是她家的钱,她可不心疼。
“怎么就赔了?”夏生娘第一个不同意。她不死心道,“太多了,再少点吧。”
“心不诚就别来赔礼。这礼我不接。”花旗转身回了屋子。
院子里立马吵起来了,秦娘大嫂掐腰喊道,“我家昨晚上被吃的鸡鸭值一两银子。她姑,这钱咱不要就不要了,你们赶紧赔给花娘。晚上再来一遭,我可受不住,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哪天野兽发狂就能把人吃了。”
“就是。赶紧赔了。真是倒了霉了,怎么有这样的小姑子。”秦娘二嫂翻着白眼道。
“五两银子也太多了,我们拿不出来。”夏生娘说。
“拿不出来?”秦娘大嫂凶道,“去借!今天怎么着也得把五两银子赔了。”
“你家能......”夏生娘话还没说完,秦娘娘接道,“亲家母,咱家鸡鸭都没了,还得留着钱买鸡鸭呢。孩子们要吃鸡蛋。”
“五两银子真的是要了命了。我不活了。我干脆投河死了算了。”秦娘冲着西屋大喊,脸上一点悲痛的样子都没有,明显是在做戏。
“你死了,厄运会跟着你儿子。父债子偿,母债也子尝。”花旗冷冰冰的话从西屋传出。
秦娘呆愣片刻后,转身往院子外跑。
“秦娘你干什么,你要真死了,大狗、二狗、三狗可怎么办。”秦娘娘追着秦娘跑出去,院子里的人又呼啦啦地散了。
秀娘转身回了厨房,剩下的她可不管。秦娘那样根本就不像是要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