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花旗立马答应,学习种田可是这次下山的重要任务之一。
“花娘,肉我也买两斤,一会儿我去屋子里给你拿钱。”秀娘突然转了话题。
花旗奇怪地看向她,“两斤肉而已,要你给什么钱。起屋子还要不少时间,这半个月我们可都得住在你家。以后吃肉你就甭和我谈钱。”他冲着外面努努嘴,“西觉和兜明打猎可厉害着呢。保管天天有肉吃。”就是别人不吃肉,这两个一天不吃肉都得浑身难受。
秀娘笑嘻嘻道,“尽管住在我家。以后我家吃肉我都找你。”
花旗挥挥手,“你尽管来就是。”
秋生不熟练的刀法看得兜明脑袋晕,他上前一步,接过秋生手中的刀,“我来。”几刀下去,先将野猪开膛破肚,利索地挑了肠子,去了胆。
已经取了钱回来的村里人一见,夸道,“小哥利落。”
村里一家妇人见兜明几刀下去,将大猪头剁了下来,忙喊道,“小哥,猪惊骨能不能给我。我家有个刚满月的孩子,防惊吓。”
“不给不给。”小丛立马从柴火垛上起身,“我们家也有孩子。也刚满月,留给我家孩子。”他不知道猪惊骨是什么,但是这个人类说可以防惊吓,还是给孩子的,那当然要留给他们小掌门。
坨坨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痒痒,从窗户伸出脑袋往外面瞧热闹。
云善躺在床上自己动动小手,踢踢小腿,突然“呀”了一声,吓了坨坨一跳。他赶紧将脑袋缩了回来,返身坐回云善身边,紧张地询问。“小掌门,你怎么了?”
“呀。”云善睁着大眼睛看向他。“咿呀”
“小掌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坨坨很认真地回他。
云善两只小手对着空气抓了抓,“咿。”
“啊?”坨坨不明白地看向云善的手,好奇地将他的小手掰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咯咯咯。”以为坨坨是在和他玩,云善自己挥动小手,高兴地咯咯笑。
割了两斤猪肉,秋生领着西决买了两壶黄酒,两人赶紧去了里正家。
“红霞婶子,来给你家送肉。”秋生脑袋探进厨房,“三叔在家没?”将手里拎着的肉快速放在灶台上,秋生退回到院子里。
红霞婶子从厨房追出来,“在,你三叔在屋子里呢。”她扬声对着屋里喊道,“他三叔啊,秋生找。”
里正很快从屋里出来了,是一个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老头。老头捏着烟锅,笑眯眯道,“秋生啊。旁边这位眼生,哪家的?”
“今天刚搬来的。”秋生说,“叫西觉。今天在山上打了头野猪回来,他非要说拿两斤肉来给三叔尝尝。”
“是野猪肉啊,怪不得看着跟一般的肉不一样。你们先聊着,我去屋里做饭。一会儿留下来吃饭。”红霞婶子笑呵呵地回了厨房。
“三叔,知道你好这口,都是打的最好的。”秋生接过西觉手中的两壶黄酒,打开一瓶凑近里正,“闻闻,这味道可香呢。”
里正深吸一口气,闻到黄酒的香气,乐道,“说吧。什么事。你小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没事你能跑你三叔家来坐着?”
“嘿嘿。”秋生笑道,“还是三叔了解我。西觉一家从北面逃难过来的,想在咱们村落脚。我家屋子后面不是有一大块地方么,他家想在那起房子。”
“哦。”里正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看向面无表情的西觉,看着像是个不好惹的。“家里几口人?”
“一共六口。他和他媳妇儿,还有四个孩子。”秋生替西觉回道。
里正吃了一惊,瞧着西觉一副二十几岁的模样,没想到已经有四个孩子了。“四个孩子,这可不少。”
“是啊。都是张嘴等吃饭的年纪。最小的娃娃比我家春花还小两个月呢,才将满月。”秋生说。
里正咂了口烟,“行。”
事情办妥了,秋生领着西觉往家走,他问一旁沉默的西觉,“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学种地,学做饭,把云善养大。”西觉惜字如金。
“就这个?”秋生诧异地看向西觉,没想到西觉说的不是把孩子们养大,是把云善养大。云善不就是他最小的儿子么。不惦记其他的孩子?
“就这个。”这是山里的妖怪们仔细商量出来的任务。他们学会种地,做饭后,就要把云善掌门带回山上。村子里总没有山上呆得自在。
秋生刚进门,又被秀娘差着去送肉,“这两斤肉,你快给娘送去。”
“哦。”秋生接过肉,转身出了院子,这次西觉没跟去,他自觉地捡起斧头,继续劈柴。院子里的柴火已经码了足有一人高。
“还是秀娘孝顺,有啥吃的,还能想着你娘。”五婶子夸道。
秀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父子两个可真能干。瞧这柴火垛,够烧两个月的。”五婶子羡慕地来来回回打量柴火垛。
“你还有婆婆呢?”花旗一听就知道,这是秀娘孝敬她婆婆的肉,怪不得秀娘刚刚和他提起说要买两斤肉。
“谁没有婆婆。”想到一旁的花娘,秀娘立马闭上嘴,片刻后才问,“你没有婆婆?”
“没有。”
秀娘眼里止不住地羡慕。
“你婆婆对你不好?”花旗记得他还是一条筷子粗细的小蛇时,躲在一户人家的厨房草垛里,那家婆婆对媳妇儿特别不好,常常挑剔媳妇儿。家里的活落在小媳妇儿一人身上,小媳妇儿起早贪黑地做活,就这样,落在身上的埋怨一点不少。
秀娘眼睛一眨,眼里噙满泪花,她转过身子偷偷擦掉眼泪,装作无事地继续烧火,“谁家婆婆就是好相与的?都这样。”
兜明切肉的手很快慢下来,院子里排了这么多人,他已经切了那么多肉,肯定到五十斤了。看着只剩下的半头猪,兜明不乐意了。这半头只够他或西觉两妖吃的,这里还有个花旗。只剩半头猪,这怎么分。
“小伙子,给我来三斤。”刘三喜的媳妇儿巧子笑着说。
兜明将刀放在案板上,摇头道,“不卖了。已经超过五十斤,不能再多卖了。”
“别人买了我还没买呀。”巧子急了,“家里等着吃肉呢。”
兜明还是摇头。小丛帮腔道,“只剩下半头猪,咱家人多,不够吃的。”
“多少人,半头猪都不够吃的?”五婶子笑眯眯地说道,“再卖些给咱们吧。”
“咋了?”花旗走出厨房,来到院子里,身后跟着秀娘。
巧子从摊子前出来,拉住秀娘的胳膊,亲热道,“秀娘,你快来说说,大家伙排了半天队,擎等着买肉呢。这小哥好好地就不卖了。”
花旗看了一眼院子里等着的十几个人,发话道,“再卖些,给院子里的乡亲们割些。”
兜明偏过脸不乐意,小丛躲在兜明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向花旗。
秀娘立马扯了花旗的胳膊,小声说,“兜明不愿意。瞧着也卖了快一百斤斤,我和大家说说。你这当后娘的注意,别老让孩子不高兴。”瞧瞧他家的老二,明显害怕花娘,见着花娘了,直接躲在他大哥身后。
花旗知道小老虎今天还没吃肉,心里不痛快,秀娘这么一说,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下回来,下回来。下回赶早,下回赶早。”秀娘让兜明把剩下的肉端进厨房,笑着对村里人说,“下回赶早来啊。”
巧子盯着肉,不高兴地问,“下回是什么时候?”
“明天。”花旗回她。
秀娘拉过花旗,对着村子里的人笑笑道,“下回打着东西了,肯定叫你们。且等着。”
厨房里传来“砰砰砰”地剁骨头声。村民们这才慢慢散了。
秀娘将兜明切好的肉分出一些放进锅里焯水。
“一起煮了。”在一旁的兜明将案板上的肉一股脑地倒进锅了,塞了满满一锅。
“哎哟。”秀娘叫了一声,赶紧往外捡肉,“这么多哪里吃的完?这得抹上盐巴留着下顿吃。”
“能吃的完。”花旗拦住秀娘。“全炖了,能吃的完。我们家这几个孩子都能吃。”
“能吃也不能几个人吃半头猪吧。”秀娘小声嘀咕。可猪是人家弄来的,人家说咋吃就咋吃吧。
花旗、兜明、小丛三只妖戳在厨房里,看着秀娘将肉焯一遍,一边倒油一边心疼道,“家里油快没了,明天让秋生去镇上打一壶。”
油烧热后,秀娘将肉倒进锅里,热油遇水发出“兹拉”声,吓得小丛抱着脑袋跑出厨房,只敢在门口探头探脑。
花旗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小丛,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哈哈哈哈。”
小丛看了会儿,瞧着没有危险,慢慢蹭进厨房,依旧站在兜明身后。
“我闻着香味了。”坨坨跑进厨房,“真香。”
“云善呢。”花旗问。
坨坨回他,“和春花一块躺在屋里睡着了。西觉在看着。”
秀娘将他们往外赶,“这大热天,灶里烧着火呢,太热。都出去玩去,用不着你们帮忙。”
“我留下来学烧菜。”花旗立马表明自己的目的。
“我也留下来学烧菜。”小丛大着胆子说。他不放心花旗。来之前,重山说了要他看好花旗。他知道,花旗是条黑心蛇。
坨坨扯过一旁的小凳子,坐在上面乖巧地说,“我来看做菜。”
最后只有一心等着吃东西的兜明被赶出厨房。
秋生刚好回来,一脸的不高兴。
兜明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秋生拿起桶,打了些水来冲院子。
兜明一个人坐在树下没意思,跑进屋里去看云善。小小的掌门两只小手握成拳放在脑门边,小嘴抿着,眼睛闭上,小肚子一起一伏。
秀娘家的肉香味,传出去很远。没买到肉的五婶子深深吸口气,“野猪肉不知道是啥味。我咋闻着比以前吃的猪肉香?”
五叔笑道,“离秋生家这么远你都能闻见?可见是真的香了。”
桌上摆了三个大盆,里面是满满的猪肉,闻着就能叫人流口水。想到兜明和西觉能吃,秀娘大方地蒸了满满一锅粗粮饭。打出生起,她就没见过这么多肉出现在自家桌上,她微微红着脸,激动道,“吃饭了。”
她的话音刚落,兜明已经瞅准最大的一块肉,他生疏地夹住肉,往自己的碗里扯。花旗喜欢吃瘦肉,他夹了块大的瘦肉,咕噜一嗓子咽了下去,这可把秀娘吓了一跳,“花娘,你吃肉咋不嚼呢?”
花旗谨慎地回道,“这样吃饭快。”
哟,这可怜的。许是以前遭难的时候为了和别人抢吃的练就的本事。秀娘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肉香味瞬间在嘴里散开,这野猪肉可真香。
“西觉呢?”秋生吃了几口菜,才想起来,这里少了一个人。
“屋里看孩子呢。”花旗回他。
“小孩子都在屋里睡着,有点动静咱们都能听见,这哪需要看?我去叫他来吃饭。”秋生心里觉得,西觉对自己的小儿子过于看重,其他三个孩子心里得要不得劲。
“不用,不用。”坨坨赶紧拦住秋生。小掌门身边一直有妖看着他们才能放心。“秋生叔,我很快就吃完了,一会儿我去替西觉。”
第7章 给云善洗澡
坨坨吃的很快,他不爱吃肉,挑了几口菜,只吃了小半碗,就从桌边跑开。小丛吃的也不多,见坨坨走了,立马快速刨饭,碗一放,追在坨坨后面进屋。
“西觉,吃饭了。”坨坨爬上炕,云善还在闭着眼睛睡觉。一旁的春花醒了,睁着眼睛到处看。坨坨戳戳春花的脸蛋,咕哝道,“比咱们小掌门胖。”
小丛跟着爬到炕上,坐在云善和春花中间。“咱们掌门比她小。等掌门再大些,也能这么胖。”
西觉来到桌边,只剩一个盆里有肉。他赶忙拿起筷子,挑了几块大肉的夹进碗中。
一旁的秀娘和秋生一边吃着饭,一边感慨,兜明这个半大小伙可真是能吃。没想到花娘看着不胖,吃起肉来也很厉害。秋生眼疾手快地夹了几块肉放进秀娘碗里,再慢点的话,兜明和西觉的筷子就要到了。
也就一顿晚饭的时间,半头猪就被啃得只剩骨头了。原本满满的三个盆里,如今只剩下些汤汁。秀娘将骨头扫进盆中,花旗跟着一起把碗收拾到院子的井边。
西觉和秋生一人一把竹椅坐在屋檐下,兜明抱臂倚靠一旁的墙柱。
屋里传来细细的哭声,不用想,这是春花的。云善的哭声可不是这样的。
坨坨抱着春花从屋里出来,小丛留下来看着云善。
“我看看,我看看。”秀娘接过自家闺女,嘴里发出逗弄声,“怎么了这是?”戒子有些湿,这么长时间没喂,应该也饿了。
她抱着春花回屋,见小丛乖巧地坐在床上,夸道,“小丛真乖。”说着解开衣裳,给春花喂奶。
小丛赶紧低下头,对上云善的视线,他立马伸出手,将云善的眼睛遮住。
“呀。”云善看不见人,挥舞着小手想将小丛的手挪开。
小丛小声说,“不能看。”
“小丛今年多大了?”秀娘和小丛唠嗑。
“三百,八岁。”小丛提高警惕,差点说错话了。年龄是之前在山上商量好的。
秀娘说,“坨坨多大?”
“他五岁。”小丛说。坨坨是刚刚一百岁的小人参,他都是三百岁的穿山甲了。他比兜明小两百岁,不过兜明的人形看起来比他大许多。
“你喜欢你弟弟云善吗?”秀娘逗他。
“喜欢。”小丛小声回答。
云善突然哭了起来。秀娘伸手摸云善的戒子,湿的,她唤小丛道,“小丛去,把院子里的戒子拿来。把春花的也拿来。”
谁知,小丛掀开窗户,对着外面喊道,“兜明,把云善和春花的戒子拿进来。”
秀娘笑着将春花放进小丛怀中,“我让你去拿戒子,你去使唤你哥哥。哈哈。帮我哄哄春花,我来给云善喂奶。”
小丛小心翼翼地将春花揽在怀中,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小掌门的小脚。光着的小脚一翘一翘的,脚的主人显然心情很好。
兜明问了秋生,从晾衣身上拽下两块尿戒子,直接从窗户将戒子丢了进去,准确地拍在了小丛的脸上。小丛抓下脸上的戒子,放在炕上。
“你们有什么打算?起屋子之后呢?靠什么营生?”秋生问一旁的西觉。
花旗听到这个话题,凑了过来,“先起屋子,再去开几亩荒地,种些粮食。西觉和兜明还能时不时地上山打猎。”
“这样也行。不过你们家几亩地可不够。”秋生含糊地说道,“都是男人,能吃。得多种些地。”“里正那我说好了,就我家屋后的地方,随你们怎么盖屋子。你们打算起什么样的屋子?”
花旗再一次说了自己的想法,“起青砖瓦房。”他顿了顿说道,“秀娘说要钱。我们现在只有下午卖猪肉得来的一些钱。”
如何挣钱一时间成了一群妖怪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兜明不在意地说道,“我去山上抓些野猪。”
“那太危险了。兜明才是半大孩子,不能冒这个险。”秋生说。
兜明还想再说话,被花旗一个眼神制止。他继续抱臂倚着墙柱。
小丛抱着云善从屋里慢慢地走出来,兜明立马凑到跟前,“他吃饱了?”
“嗯。”小丛抱着云善,和兜明一起,站在远离花旗的地方。
秀娘将春花放进秋生怀里,转头一看,碗筷还放在井边,没人洗刷。她有些恼花娘,怎么这么不懂事。她帮着做饭做菜喂孩子,怎么花娘连洗碗这些小事都不能做?这是来她家里做太太来了?
面上未露出任何不满,秀娘走向井边,花旗很快跟了过来。
见着秀娘怎么洗碗之后,花旗跃跃欲试,“秀娘,给我试试?”
“你连碗都不会洗?”秀娘吃惊地看向花旗。
花旗心道糟糕,不会洗碗对人类来说难道是件大事?他肯定道,“我会洗碗!”他将碗放进水里迅速拿上来,拿过秀娘手中的丝瓜刷认真地刷了几下,再放进水里过了一遍,随后举起碗对着秀娘说,“你看,这不洗好了么?”
秀娘一言难尽地看着碗里有水时反射出的五颜六色的油光,原来花娘真的不会洗碗。不会洗碗,还有传家宝,花娘原先应该是郦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她能指望一个大小姐帮她做什么?秀娘笑着将花旗撵去一边,“去,不用你,这些碗我自己来洗洗就成。你去看看你家的小崽儿。”
看着院子里一人高的柴火垛,秋生突然有了主意,“西觉,你们力气大,可以多砍些柴火,拉去镇上卖。虽然不是什么好买卖,一车下来应该也能挣不少钱。多多少少也能添些进项。”
西觉嗯了一声,这事简单,下次回山上,让那些小妖们多去捡些柴火,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
秋生说,“明日我就带你去镇上看看。”
“我也去。”听到要去人类集市,兜明立马来了兴趣。
蹲在菜园子边的坨坨赶紧说,“带上我。”
秀娘端着满满一小盆的骨头去了村里好友百灵家,她养了条看门的黄狗。回来时,秀娘瞧见兜明在摆弄几块小碎骨头。骨头已经洗干净了,不像是被啃过。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骨头。”
“猪惊骨。村里有人说给小孩用,能防惊吓。这怎么用?”兜明问秀娘。
秀娘接过骨头仔细端详,这是她第一次见猪惊骨。不过大致用法她听说过的,“用红绳串起来扣在手上就行。我屋里还有红绳。”
花旗过来说,“有两块骨头,给云善和春花一人扣一个。”
“哎。”秀娘高兴了。没想到花娘能主动想到她家春花。她高兴地回屋,取了一根红绳,在春花和云善手腕上各比划一下,拿起剪刀剪了两截。把猪惊骨穿上,扣在两个孩子的手腕上,秀娘嘟哝,“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小孩子胆小,容易受惊。”
秀娘将院子里晒了半下午的木桶拖过来,拿毛巾将春花细致地擦洗一遍。小丛自打看出来秀娘在给春花洗澡,他就抱着云善站在一旁。等春花洗好后,小丛自觉地将云善递了出去。
“也给云善洗洗。”确认花娘是个大小姐后,秀娘不指望她能做什么了。本就是大小姐,逃难了身边也没个人教她怎么照顾孩子。她一边给云善洗澡,一边给花旗讲解需要注意的地方。
摸着云善身上显而易见的肋骨,秀娘跟着心疼。这孩子一路上跟着逃难,指定是遭了不少罪,瞧瘦得。再想到花娘没奶,也不知道这孩子跟着逃难时几天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院子里一家人的注意力都在云善身上。准确地说,院子里五只妖都在仔细观察秀娘的动作,他们在努力学习要怎么给小小的掌门洗澡。这看起来比直接放在溪水里冲一遍复杂得多。
秀娘勤快地将另一间屋子的炕扫了一遍,扯出家里多余的席子铺在地上。她不好意思地和花娘说,“家里就一间空房了。好在现在是夏天,让兜明他们几个睡地上吧。”
“这样就很好了。”花旗一点不挑,领着一群人进了屋里。连院子里的春意都牵进屋里。夜里,小掌门还要起来喝奶呢。
兜明将今天收到的铜钱全都掏出来撒在桌上,数着数着就数乱了,来回输了几遍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卖猪肉挣了多少钱。他烦躁地扒扒头发,“这怎么都不对!”
小丛说,“兜明你别急。我来帮你数。”小丛向来稳重,很快就数清了钱数,“820个。”
“不够。”花旗抱着云善,拧着眉头说,“不够。秀娘说,起四间青砖瓦房起码要二十两银子。一千个铜板是一两银子,得要二万个铜板,咱们才能盖房子。”
一千个,一万个,兜明听得眼晕。一脸菜色地说,“以后我可不管钱。这事我做不来。”
“可没人让你管。就你这脑子,谁能放心。”花旗一点不客气。
小丛缩了下脖子,花旗嘴毒可是在云灵山上出了名的。
“我们得想想怎么挣钱。”坨坨说,“我记得会有村民去云灵观许愿。会捐钱。”
“那些钱都是用来修葺云灵观的。遇到灾年,云灵观掌门都会带着钱和弟子下山救济灾民。”西觉活了七百多年,他记得这些。
花旗不赞成,“西觉,做妖要灵活。现在云灵观最重要的就是小掌门。只有小掌门在,云灵观就在,以后才继续可以救济灾民。”
第8章 吃鸭蛋
“天已经黑了。”花旗变为原型,盘在床上,将云善圈在中央。坨坨在一旁摊开手脚,他要在炕上看着这条黑蛇。西觉和兜明变成原型趴在地上,小丛变成穿山甲,靠着兜明团成一圈。春意在最靠门的地方趴下,小羊羔依偎着它一起守在门口。
夜里,西觉突然敏锐地抬起头,听到快速跑出屋子的脚步声和秋生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他重新将脑袋枕回前臂。
秋生起夜后,哼着歌,慢慢回了屋子。
秀娘照顾孩子,夜里睡得浅。秋生出门时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借着月光看了看春花。
“咋去那么长时间?”秀娘问。
“晚上水喝多了。”秋生踢掉鞋子爬上床,“咱就让西觉他们这样住着?”
“都是可怜人。能帮一把是一把。”秀娘怕秋生心里有什么意见,连忙帮着西觉一家说好话,“别看他们吃的多,可你看院子里那么高的柴火垛,咱们今天吃的那些肉,不都是西觉他们弄来的么。帮咱家也干了不少活。咱们帮着他们开几亩荒地,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你知道的,他家男人有把子力气,能养活自己,不用咱们多搭什么。”
秋生摸摸秀娘的胳膊,耐心道,“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心善。今天我给娘送肉,她还夸你孝顺。”
黑夜里,秋生看不见秀娘露出一丝苦笑。她那个婆婆能夸她孝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今天去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瞧着你回来时脸色不好。”
“还不是大嫂。”秋生哼了一声,语带不满,“我送去两斤肉,她话里话外地嫌少。我爹娘两个人吃两斤肉还少么,一人能摊到一斤。她家人多,跟着吃肉,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当然少了。大哥成亲这么些年,我怎么就没看见大嫂给家里买过肉。”
秀娘安抚地拍拍秋生的肩膀,“大嫂什么样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么。犯不着为这事生气。爹娘都跟着哥嫂过,他们不说话,咱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看爹娘就是糊涂。大哥家不就是生了个儿子么。去年我刚娶亲,大嫂那么闹。爹娘一声不吭。”说起之前的事,秋生还一肚子怨气,“爹娘看我要分家,这才说些话。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偏心!得亏是分出来过,不然现在一天得受三顿气。”
秀娘何尝不是没吃过婆婆和嫂子的亏。可她是媳妇儿,婆婆再不好,她也不能在秋生面前说婆婆的不是。她翻身,对着秋生的方向侧躺,哄他道,“这都过去一年了,还想这些干嘛。咱们春花都三个月大了。等春花再大些,我也给你生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