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亲爱的岳母大人。晚餐后,让我们携手去找找那所谓的暗潮。”
至少按齐沅的口味来说是的。
本着血族落日前无法出动,黄昏的这段时间只能休息的想法,四个血族阵营的净魂师在长桌上稳稳当当用了餐,齐沅在餐桌上和另外两人简单讲述了诗中的玄机,紧接着讨论了晚上的计划。
刘圣羽对于自己要留下来和曹典一起看门表示不满,嚷着想出去,但没人在意。他看看齐沅和谢临安静吃饭的样子,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只好瘪着嘴同意了安排。
谁让他除了曹典,谁也打不过呢。
和风律之城的下层区域一样,血族城堡也有很大一片区域未曾开放,晚餐自然没有佣人,是曹典主动担下了厨师的职务。
小胖墩的手艺相当好,做了烤火鸡和红酒鹅肝,让齐沅实实在在饱餐了一顿。虽说按照设定,血族主要靠饮血过活,但他们之中并没有人想去触碰大厅尽头冰冷幽深的血潭。
日落之后,齐沅摸着滚圆的肚皮走出宫殿大门,朝诸神山脉进发。谢临似乎对晚饭前他那句“岳母大人”仍然感到介怀,倒也没对齐沅发火,但像在生闷气——他没走在齐沅身边,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没想到谢临还有这样的小脾气。
齐沅走在树林间,回头看到他在黑暗中显得愈发闷闷不乐的俊脸,有些忍俊不禁。
“这么沉默,有什么心事?”
谢临目光毫不掩饰地划过他带了点弧度的小肚子,停留在他被白裙包裹下不盈一握的腰际,没好气地冷声回应:“在想你吃那么多肉都吃到哪去了。”
他直截了当的回答让齐沅有些意外,本来自己是想出言调侃一下他,此话一出,却有种被反客为主了的感觉。
“主要是曹典手艺好,一不小心就吃多了。”齐沅讪笑一下,刚想补充,某种异样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令他眉头一皱。
是在此之前,他在这个魇境里也曾感到的一种违和感,让人脊背发凉,仿佛冥冥之中,有谁在注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从风律之城往下看的时候,遇到人族的时候,第一次遇到血族的时候,齐沅都有这种感觉。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并不算强烈,但足以被他捕捉。
“你感觉到了吗?”他抬眼看向谢临,后者也压着眉毛点了点头,手指骨节蹭过耳饰。
“能感受到它的方位吗?”齐沅自己对这种违和感的源头并没有头绪,正想着也许谢临会有什么发现,忽然听见水流的声音。
并不是太大的浪,听上去像是潺潺的山泉,他赶忙抬起头四处张望,四周除了树丛还是树丛,这片森林从诸神山脉的东北角一直延伸到东南。
“有水声。”他压低声音,垂下眼皮仔细聆听。
“黑潮”这个词难免让人联想到潮水、浪潮一类的事物,如今突如其来的水声有很大概率会是线索,他便暂时放下了对于那种诡异感觉的刨根问底,把目标转向相对重要的一侧。
“这边。”
水流声是从山体上方传来的,现在正值深夜,周围除了零星乱飞的萤火虫,并没有什么光源,手环的电筒功能也打不开,齐沅走得急,脚底下没注意,差点被绊倒好几次,腿上被尖利的树枝划出几道血口,又惹得谢临一阵皱眉。
诸神山脉东北侧的山峰格外高耸,山壁突起少,想要直接攀登上去并不容易,齐沅重操旧业,驱使灵力把周围堆积的树叶汇聚起来,形成一截一截的浮空台阶,在上面几番跳跃,总算来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山间。
黑色的披肩在夜里并不显眼,谢临看着他的白裙子随着跳跃一起一落,纤细笔直的大腿若隐若现,莫名觉得有点像一朵随风飞舞的栀子花。
那朵小小栀子花猛地在一块平台上停下跃动的步伐,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一头银发因为跳动而有些许凌乱,额间出了点薄汗,眼神柔和而澄澈,带着隐隐的期待,像是在给他展示自己灵机一动的成果,尖尖的耳朵颤动着,仿佛在说“快点上来”。
谢临毫无疑问被栀子花精灵给可爱到了。他原本还有点生气,想用血族传统的方式独自飞上去,却在齐沅的注视下放弃了原来的想法,顺着他的杰作,跳蘑菇一样慢悠悠飘了上去。
“水声就在这附近。”
齐沅看他上来,解除了灵力的控制,在四周观察起来。谢临看着他投入的样子,轻声叹息,指尖淌过金色的光芒,灵力顺着山壁周遭铺开,划破了沉寂的夜色。
有了谢临的照明辅助,齐沅搜寻的速度愈发迅捷起来,然而四周除了向上延展的山体,空无一物,别说山泉或瀑布,连任何水流的迹象都没有。
“不应该……”齐沅垂眼感受了一阵,一分钟前还很明显的水流声竟然越来越小,似乎被山脉中央的雷鸣声给覆盖了。
“也许我们被误导了。”谢临伸出食指和中指虚虚贴在山壁上感受了一下,“这座山上没有水源。”
“即使没有水源,这样的水声也依旧要有个源头才对。”齐沅摇摇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他看了看高处难以望见其顶端的山峰,缭绕的紫色云雾在黑夜之中依稀可见。接着低头顺着平台蜿蜒陡峭的落脚点往山的内侧走。
声音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种事,在这样一个依靠动画世界观为背景形成的魇境里并不合常理。比起“没有水源”的推断,齐沅更愿意相信刚才的水声确实存在,只是被某种障眼法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一旦抓住了线索,直到查清其真伪前,没有中途放弃的理由。
他小心翼翼顺着平台往前走,却在绕过接连几处山峰后,发现平台连接的是一条死路。
“走吧。”
谢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再等等。”
齐沅没有回头,他抬眼看向刚才走过的山体,这几处山峰都不大,呈现前后错落的排列。然而怪异的是,这几座山的高度几乎都一样,低的近乎在一条水平线上,就连山体的轮廓都极其相似。
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被这些山峰环绕在内的,就是视线尽头那块毫无疑问是死路的山壁。
如果忽略那片一模一样的山峰,在刚才他们跃上山中平台的位置不远处,应该就是这块如今被遮挡了的石壁,也就是水声传来的地方。
齐沅微微笑了一下,长舒一口气。
“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什么?”
齐沅没着急回答谢临的疑问,脚下步伐轻快起来,顺着平台快步朝石壁的地方走,却突然一脚踩在空处。
脚下一空,视线极速贴近陡峭的平台,齐沅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跌落,却看到眼前的岩层像是化做棉花一般开始下陷。诡异的,数码方块状的黑色小正方体从中涌现,向两边散去,黑洞一般的巨口顷刻间吞噬了他。
“齐沅!”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抓住了齐沅的小腿。
齐沅掉落的身形在空中顿住了。他盯着高处逐渐合拢的黑色小正方体,听见谢临的声音。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到谢临这样喊自己。
平时他们的对话都是简单直接的,谢临时常和他独处,并没有怎么喊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喊名字的必要。
而如今,谢临口中蹦出的那两个字里掺杂着紧张和隐隐的惊惧,音量也变得比平时高上不少。他难得听到一向冷淡镇定的谢临用这种语气说话,喊的还是自己的名字,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随着倒吊的姿势和喊声一齐往脑袋上涌,让他差点失去思考能力。
直到小腿传来阵阵痛感,他才从散落的碎石和快要飘到眼前的裙摆间看到谢临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的脸。
谢临紧紧攥着齐沅的小腿下段。因为重力,抓握的位置有些许下滑,把短靴挤上去一些,到了接近脚踝的位置,他便更加轻而易举地完全握住了他,使了力把他提起来,总算把他拉回一处落脚的平台。
两个人都耗费不少精力,暂时谁也没说话,只是挨着彼此的肩膀轻轻喘息,呼吸声透着轻微的回音,此起彼伏。
刚才波浪般的黑色方块打开又合上的位置就是他们之前行走的地方。齐沅坐在湿冷的石块上,抬头看了看严丝合缝的石壁穹顶,又环视一圈周围湿滑的石壁,两人所在的地方是石壁上的一层小平台,四周水雾弥漫,下面几十米的地方,赫然有一汪缓缓流淌着的清泉。
这竟是一处封闭的山间洞穴。
“你看,这里果然是有水源的。”齐沅还在喘息,他靠着冰凉的石壁,语气中透出微微得意:“只是没想到上面的路竟然是被模拟出来的。”
那片黑色小方块代表着什么呢?是某种法术,还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齐沅暂时没有头绪,他按着仍然心跳的有些快的胸口,偏头看谢临。
“稍微休息一下再下去调查行不行?”
“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要以身涉险?”
谢临连一个眼神都没匀给他,声音好像随着变冷的石壁一起降了温。
“这是意外,意外。”
齐沅有点窘迫,伸手想要触碰自己的鬓角,却意识到现在是长发,经过一番激烈的动作,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感受到头发乱得厉害,但他没有打理长发的经验,只好胡乱抓了几下,却把头发搞得更乱了。
“再说你不是抓住我了么。有你这样的好队友在身边,我放心。”
齐沅小声嘟囔,被谢临在危急关头施以援手并不是第一次。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也不再纠结于把谢临和原著里那样不近人情的形象放在一起做比较。
“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谢临的眼神黯了黯,声音也变得有些喑哑。齐沅正和头发较着劲,没注意。
“只要我们还组队,就总需要一起破魇的吧?”他试图把耳侧的头发理顺,对着死结捣鼓了好一番,“除非你不再想和我组队了。”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带了点探究地直视谢临的眼睛,那人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也正平静地看着他。
“暂时还没有那个意愿。”谢临早已停止喘息,面容平静,看了看齐沅缠成一团的银发,叹了口气:“你要是继续乱来,就不好说。”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滑进齐沅耳朵上面,指尖比石壁更冰凉的温度把后者吓了一跳,发现他在帮自己整理头发之后又放松下来。
平时谢临那双修长的手用来拿刀的时候居多,齐沅未曾看过他如此细腻的手法,那团像是怎么也打不开的死结突然变得乖顺起来,三两下就被完全解开了。
“你还会打理长头发?”
谢临整理好他一侧的鬓发,又略到另一侧,指尖动作轻柔。
“以前留过。”
短暂的交谈后,偌大的地下洞窟陷入沉静。
一个男人帮另一个男人整理头发这种事情多少有点暧昧,又是在这样幽静昏暗的洞穴里,与他们作伴的只有缭绕的水汽。
两人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在这样的情境下却也都难免感到神经紧张,谢临的手指变得有些僵硬,齐沅也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兔子一样往上竖起来。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被旖旎氛围所影响,一直怦怦乱跳的心。
然而先前的惊险经历过去后,他的大脑断线重连,恢复理智,一句憋了很久的疑问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刚才是不是走光了?”
话刚说出口齐沅就后悔了。
刚才自己大半身子都差点栽到断崖下面,多亏了谢临提溜一把,才没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就那个姿势,只能说很难不走光。
这事儿谁提起来都尴尬,本来放着不说,由它过去也就罢了,而自己竟然还大剌剌问谢临有没有看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临的手指彻底僵住了。
他指尖抖了一下,差点把齐沅的几根头发揪下来,疼得后者“嘶”了一声。
“……太黑,没看到。”
停了好几秒,金发的血族终于重新活动手指,看似云淡风轻地吐出五个字。只是他明显不太擅长说谎,长这么大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他这么做,眼下说出来的字眼一个接一个打着飘,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冷静低沉。
怎么会看不到呢。
血族在夜晚的视力别提有多好,要不然他也不能在黑夜之中准确抓住齐沅的脚踝。之前动用灵力照明,也纯粹是为了方便某个一门心思扑在破魇上的人而已。
像是想掩饰自己难得一见的慌张,他帮齐沅把两边的头发最后顺了一遍,站起来走到平台边缘,朝下看过去。
“还走不走?”
“哦,这就走。”齐沅愣了一下,连忙收回停留在谢临金发之下若隐若现的粉红耳廓上的目光。
原来谢临也是会害羞的,他想。
位于诸神山脉东北角山峰之下洞穴里的,是一汪墨蓝色的古潭,却并不是死水,有股约莫一米多宽的水流顺着潮湿的岩石缝隙往下流,延伸至远方,开阔的洞穴也由此收紧。
“看来这里的山峰之下全部是镂空的。”
齐沅极目远眺,谢临灵力光照下延展开的十几米空间内尚且看得清折射出微光的水面,再往前,漆黑静默的水流陷入一片幽深之中,望不见尽头。
“又或许山峰本身就是假象。”
“你是说,这部分山体本身就是被模拟出来的么……”齐沅手指曲起,抵住嘴唇。
现在想想,在树林中听到的水声也是突如其来的,还刚好卡在那阵诡异的违和感出现的时机,应该是个引导他们放弃追查违和感来源的诱饵。
问题是,有谁有必要这么做,又是怎么做到的?
魇主沈乐臻现在理应不在这片区域,其余的净魂师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更何况,如果单纯想要分散他和谢临的注意力,完全可以换点别的动静,完全没必要特地放出和预言诗里的“黑潮”密切相关的水声。
像是一个小小的暗示,只是为了提醒他们水源的位置,奈何设下这个小把戏的人没料到齐沅抓住线索就不肯松手,一路查过来,竟是误打误撞进入了封闭的山洞,直接获得了谜底。
“黑潮的真面目有很大概率就是这条位于地下的暗河。”齐沅分析道,“反正我们现在上去也费劲,不如顺着河流走走?”
他扭头看向谢临,那人脸上带着几分思索,好像没听到自己的话。
“你在想什么?”
齐沅走到他身边。
“没什么。”谢临垂眼摇头,“走吧。”
他跟着齐沅往下落的时候,也亲眼看见了那些涌现的黑色小方块。它们并没有实体,他的半边胳膊甚至直接穿过了方块尚未打开的部分,却毫发无伤。
谢临隐隐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小方块,刚才想了一路,却始终没有头绪。
水流流速不快,两个人行走的速度几乎能和水流齐平,洞穴里有股潮湿的霉味儿,金色灵力掠过地面的时候能照出零星几朵菌类攀附在石壁角落,一切都和正常的山间洞穴别无二致。
洞穴里枯燥的步行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齐沅的小短靴带着一点跟,走得久了甚至有点腿疼,就在他想要再次提出休息的时候,终于瞥见蜿蜒曲折的深色水流沿着石壁逐渐放缓流速,洞穴再次变得开阔,空气中的味道也清新不少。
齐沅弯腰走过低矮的石墙,看到一汪和最初的洞穴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泉水,除了水的颜色更深一些,几乎没有区别。
层叠的石壁上方仍然是被完全封锁的穹顶,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齐沅一时有些犹豫是否这就是黑潮的真面目,却忽然听到谢临的声音。
“水里有东西。”
“什么?”
齐沅快步走过去,一眼看见那一潭幽深水面下的事物,线条优美的银色眉毛饶有兴致地扬起来。
深夜,风律之城。
“姐,你真的打算好了?”
宋以辞坐在茶桌前,黯淡的月光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惨淡,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一个人在夜里行动什么的……这样做未免太冒险。”
“只有这个办法,齐沅已经不和我们一个阵营了。只是只要我还有行动的能力,我还是想拼一把,尽量不把弟弟的安危完全寄希望于别人。”
沈笑莹坐在宋以辞对面,神色严峻,严溯端着两杯茶走过来坐在两人之间,给他们分别递过去,脸色也不太好。
对于精灵来说,失去阳光有点像鱼儿失去水,呼吸之间都有种滞涩感,让人忍不住想一直昏睡到天亮。
“我们必须把握住第一缕光的机会。只要在早上率先摸清上半句诗所指示的方位,下半句的黑潮应该不成问题,我会在夜晚谨慎行动,尽量不拖到深夜。”
宋以辞低声对严溯倒了谢,端起茶抿了一口,表情仍然带着不赞同:“夜晚除了我们,剩下的阵营想必都会倾巢而出,你何苦参与他们的乱斗,那只是一部分线索而已。”
“以辞,你不明白的。”沈笑莹苦笑着摇了摇头:“魇主是我的弟弟,是我最爱的人之一,只要有一丝争取线索的可能,我都不会放过。”
“但是那可能性太小了,笑莹。”严溯终于发话,他郑重地看着沈笑莹的脸:“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乐臻要是有意识,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以身涉险。”
沈笑莹兀自摇头,脸上有无论谁也无法动摇的坚决。她双手拢在茶杯边缘,微微发颤,像是想从温热的茶水中获得一丝抵御凉夜的暖意。
“不好意思,无意打扰你们的谈话。”
三人陷入沉默之时,清浅的声音从透明城堡的大门处传来。银发精灵不请自来地施施然走进茶室,“但是这么晚了,外面真的有点太冷了。门口没人拦着,我就先进来了。”
白色短靴的主人那纤细修长的小腿在地上跺了跺,驱赶寒意似的,披肩和裙摆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轻轻扬起。
“请问你们的下午茶,呃,或者说半夜茶,能不能多我一个呢?”
“齐沅!”宋以辞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我刚刚还在想也许你会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沈笑莹脸色则没有太好,她率先从茶桌上站起来,椅子被拉出尖锐的声响,茶水在杯中晃荡,撒了一点到桌上。
“你不是已经去血族了吗?”
“不同阵营并不是问题。”齐沅朝前试探性走了两步,见沈笑莹没有抗拒的意思,微微放下心来,走至茶桌前站立,宋以辞贴心地替他拉开椅子。
“时间不早了,我就直奔主题吧。那两句诗上的内容想必你们已经讨论过了吧?”齐沅接过严溯递过来的茶,轻声道谢,继续说道:“有没有觉得诗有些自相矛盾了?想要解开诗中的谜团,既需要追随白天的第一缕光,又需要捕捉夜晚的暗潮。”
“这正是会导致各个阵营冲突的点,不是吗?”沈笑莹的眉头依旧蹙着。
“诚如笑莹姐你所说,在《幻想乡》的动画里,各个阵营是敌对关系,魇主沈乐臻也亲口和我们说过,阵营之间会有纷争。”
“但是他并没有在规则中明确表示过这一点,不是吗?做出这个推断的,是我们自己。反过来想想,我既然已经加入血族阵营,就证明了各个阵营之间是可以互相流动的。所谓的板上钉钉的敌对关系,一开始就不存在。”
茶水氤氲的热气让齐沅被冷风吹僵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他的眼睫上挂了些许水珠,眸光潋滟,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真诚,“血族和精灵各自拥有独立的强盛时间段,合作起来再适合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诗的上半句交给我们,下半句交给你们?”宋以辞若有所思。
“没错。不过鉴于我本人的种族还是精灵,在白天也能活动,如果可以的话,明早我想和你们一起动身。”齐沅抿了一口茶,清淡的花果香在唇齿间散开,带着些微的甜,他没忍住又喝了一口,等待热流从喉咙一路划下,温暖胃壁,定了定神看向沈笑莹。
“笑莹姐,你觉得如何?”
“……听起来可行。”沈笑莹点点头,眉宇间的警惕收拢起来,眼神却依旧锐利,“只是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诚意呢?”
齐沅面色柔和不改,微微一笑。
“如果我说,在明日清晨并不需要寻觅第一缕光的位置,我们已经提前掌握了它会出现的地点,只需要前去将它捕捉呢?”
齐沅出了风律之城时,夜幕低垂,天色早已沉至墨色。
除了圣树阿卡扎卡发出的莹莹微光,大地之上一片漆黑,连地表的轮廓都看不到。高处的风能吹弯人的脊背似的,一阵又一阵没有停歇的迹象。
谢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齐沅身边的。
“这么准时?”
齐沅有些诧异。
“怕你留恋原来的住处,夜不归宿。”谢临看到他按时出来,心情似乎也不错,“事情谈好了?”
“嗯。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们在诸神山脉东南角碰头,他们还挺信任我的,给了我一个风之翼。”齐沅向谢临展示自己的后背,风灵鸟的羽毛排列收拢在机械翼侧,整齐漂亮。
“赤红帝国那边如何,有人来捣乱吗?”
“没有。”
“那还好。”
“但有人来寻求帮助。”
“是矮人族吧?什么帮助?”
齐沅舒展开风灵翼,示意谢临自己准备好了。
“是。他们想要初拥。”
“啊?”齐沅愣了一下,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谢临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要自己的阵营了吗?”原来竟然还有比阵营合作还要简单粗暴的方法,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还有一件事。不太重要,但也许你会想知道。”
“什么?”还有什么能比矮人向吸血鬼请求初拥更离谱的事情呢。齐沅兀自笑了笑,默默摇头。
“曹典在自己的房间里消失了。”
第73章 幻想乡(11)
在空中飞翔的时候,寒风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尖戳在脸上令人生疼,交流起来也不方便,齐沅就并没有立刻询问谢临事情的细节。两人一前一后越过迷雾和层叠的水晶,滑翔至赤红帝国的领地内,正看见一个来回踱步的高大身影站在正门前。
刘圣羽看到他们,脸上显出几分欣喜,连忙走到两人降落的地方迎接。
“你们可算回来了,等得我都发霉了。”
“长话短说,曹典是怎么消失的?”
齐沅匆匆往门里走。
“在你们离开之后不久吧,他说要回房里休息一下。我就在通往正门的大厅里坐着,没看他出来过。谢临回来后,午夜前,矮人族的人来了一趟,说有事商量。我想喊曹典出来,他一直不应,进去一看才发现他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