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振翎平静,“你还知道尺度?我以为你都是18起步。”
“我今年才17。贺老师,别胡说。”
身旁呼吸似微一顿。随即,“…呵!”
沉秋这边暂时没事。
剩下的,就是工头那里。
林宿回去后,直接去了三清堰,敲开工头家门。来开门的是工头老婆,对方见了他一愣,神色微凝,
“…小先生?”
雪泥马:【她上次见你,还叫的“大师”。】
林宿说:他们大概也是一户一师制。
他开门见山,“我来看看人。”
“诶…好。”工头老婆便侧身将他请了进来。
进门,正遇上他们吃饭。
工头手里拿了个馒头,见他进来,停下看了眼,“这是谁?”
他对昏睡期间的事一概不知。
他老婆就说,“是洵城的风水先生,也是来帮过忙的。”
一听洵城,工头眉心就皱起来,“有什么事?”
林宿扫了眼他的八字。
果然是被改动过了。晖城协会强行撕毁契约,硬还阳寿,虽然也是“帮人”,但不付出任何代价——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说,“与你交易的那只鬼,并非恶鬼。你们强行撕毁契约,需要供奉他10年,来积德还债。”
工头老婆一惊,“10年?不是都解决了吗?”
“你们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交易,后面又反悔。强卖强退,易遭反噬。”
“胡说八道!”
工头激动地一拍桌,“人晖城的大师都说了,这事了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人也好好的,你突然跑来说什么供奉10年。扯淡!我又不欠那鬼什么。”
工头老婆“诶”了声止住他。
又对林宿说,“就是啊,小先生。那边说全解决好了,鬼也封了起来,再也不会作恶了。”
林宿眉一挑,似笑非笑,“作恶?”
他看人还要说什么,直接道,“那只鬼本来是可以取你性命的。”
甚至如果愿意,晖城那些人也活不了。
只是因为一直记着不要变成厉鬼,沉秋才从未真正动手。
工头被他说得怵了下,又挥手,“反正不可能!让我在家里供奉一只鬼10年——”他说着忽而侧目,狐疑道,
“你们不会是想趁机敛财吧?”
林宿摇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工头,“……”
工头老婆,“……”
雪泥马轻轻点评:【这句话,确实挺气人的。】
林宿言尽于此,转头就走。
工头老婆犹豫了下,大概想到上次被救的事,又追了出来:
“小先生,你别见怪。主要是10年…这也太长了!”
林宿扭头看着她,“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想好了之后再来找我。”
他说完走了。
回到家里。
林宿又给孟远平发了消息,说三清堰的事他来接手,让人也给晖城那边说一声。
孟远平的电话很快打来。
“林小友,这事不是说解决了?”
“没那么简单。”
沉秋的身份不方便透露。
林宿只说,“我会想办法收尾。”他顿了顿,“我是好心劝他们,之后别再干涉。”
现在刚找回爱人,陆衍周还没工夫追究,之后就不一定了。
孟远平叹了声气,“唉,他们还打算开表彰会,恐怕不会理会。”
林宿温和,“那就跟他们说,成功会像大禹一样。”
“三过家门而不入。”
“……”
半晌,孟远平艰难地回了句“行”,把电话挂断了。
这一路风尘仆仆。
林宿挂完电话就去洗了个澡,等他出来将外袍随意一拢,便看消息回了过来。
孟远平发了一串省略号,加上对方回信的截图:
“急了?”
“各干各的,各凭本事。”
“……”
雪泥马边给人擦着头发,边盒盒一声:【气焰嚣张,小人得志。】
林宿赞叹地抬头,“难得你用对成语。”
【…你打算怎么办?】
他将手机一关,平和,“如他们所愿,那就各干各的。”
表彰会的直播在下周三中午。
林宿照例给贺振翎发了条消息:“周三中午,来我府邸一聚。”
收获了一串默认的省略号。
随后他又给陆衍周打了声招呼,说是晖城有直播,让人稍加关注。
做完这些,他就安心等待周三到来了。
很快到了直播当天。
林宿趁着午休时间回公寓,他让贺振翎到了直接进门,反正以对方的权限也不需要钥匙。
他回到公寓,推开门。
热闹的声音一瞬冲出客厅——
“嘎嘎嘎嘎嘎……”
“别客气,你们也吃点这个!”
“……?”
林宿微微一凝,走了进去。
一到客厅门口,只见里面齐齐坐了一排人。
沉秋有些腼腆地坐在沙发上,陆衍周握着他的手,朝林宿礼貌地点了点头;贺振翎长腿交叠,冷淡地靠坐在一边;而另一头的黑白无常正宾至如归地撕开一袋奥利奥,发出一阵快乐的嘎嘎大笑。
不大的客厅里,他居然看到了四个字:众生百态。
他目光定定地望去,“原来真正的同福客栈,是我这里。”
贺振翎,“………”
林宿看向不请自来的黑白无常,“他们就算了,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又休年假了?”
黑白无常手捧零食,看着他不语,嚼嚼嚼。
沉秋不好意思道,“是我和七爷说有直播,七爷又和八爷说了,然后他们一同邀请我们,来大人家里做客……”
黑白无常看着他,边嚼边拍拍身侧,“还站着干什么?快坐。”
林宿,“………”
他深吸一口气,“算了。”
然后按着两两原则,坐到了贺振翎身侧,身旁朝他看了一眼。
林宿回视,“看着我干什么,投个直播。”
贺振翎又深深投去一眼,随后拿起手机熟练地在跟前投了个屏。
客厅里静了瞬,接着响起轻轻的抽气声。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落来:
“…我就知道。”
林宿摇头叹气,“大家都多心了。”
“呵……”
投屏很快放上。
这会儿,直播刚刚开始。
背景是晖城分会的一处广场,场前搭了个台子,大张旗鼓地拉了个“表彰仪式”的横幅。
一大波弹幕哗哗涌来:
—来了!
—听说是之前三清堰的事件解决了。
—晖城大师牛逼!
—当时炒得那么玄乎,还以为是真搞不定呢。
伴随着弹幕划过,就看晖城分会的会长方岭上台了。
他上台示意了一下,开口道:
“相信大家聚焦这次直播,都是因为关注三清堰一事。这事一波三折,中间我们也经历了许多误解、非议。这些同行之间的事……就不多说了。”
林宿眉梢微挑。
弹幕果然跟上:
—同行竞争???
—天师协会之间水也那么深?
—说的是洵城分会吧,没能力接这事,一直说是管不了。[吃瓜]
—打脸啊,这不就解决了?
大概是事实摆在眼前,弹幕又成了一片倒。统一的弹幕间里,只孤零零飘过了一句:呵呵
林宿一眼瞥见。雪泥马:【我猜是葛立立发的。】
“大胆点,也许是孟会长呢。”
【那孟会长挺大胆的。】
三言两语间,直播还在进行。
这会儿崔桢已经上台了,杜樊作为协助者,也一同上台洗一波名声。
两人一现身,沉秋就低呼了声,“…啊!就是他们把我封进我存钱的小罐子里的。”
陆衍周几乎肉眼可见地眼底一冷。
大概是怕吓到鬼,才没有发作。只安抚地拍了拍说,“现在没事了。”
林宿瞟了眼,继续看向投放的直播。
中午的日头正盛。
崔桢两人站在台上,方岭正在给他们颁发奖章。天师证又挂在了人胸前,金光熠熠,十分惹眼。
崔桢一脸谦虚地摆手,“也没什么,惩治恶鬼,帮助民众,都是举手之劳,应该的。”
—不提之前的失误,这才是职业道德。
林宿目光落向“道德”两个字。
跟前忽而轻笑了声。他抬眼,便看贺振翎朝他侧来,低声,
“他们可是收了12万。”
“……”林宿:!
他看了眼正准备上台颁奖的工头,半晌动了动唇,难言,
“这才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
贺振翎敛着眼睫,不置可否。
伴随着激昂振奋的背景音乐响起,工头走了上去,手持一面锦旗,上面大剌剌两排字:“有求必应如我愿,功德无量谢神恩。”
弹幕也是一片火热:拜见大师!
眼看人已经到跟前。
林宿手中倏地多了支笔,“他们说,我们各干各的。”
贺振翎转头,客厅里的视线也一道跟过来。
林宿说着哗啦翻开命格簿。
一抹浅金在眼底流转。他起手,提笔一落。
命格归位——
几乎同时,屏幕里掀起一阵喧哗。
只见正要将锦旗递过去的工头突然面色一白,噗通栽倒在地!抬手掐着脖子大口喘息,“嗬…呃啊!”
工头老婆惊叫了一声。
现场和弹幕瞬间乱成一团:
—怎么了!?
—突然一下,像是中邪了。[惊吓]
—不是说已经解决好了吗,怎么出事了???
一片混乱中,现场忽然哗啦涌入一队人。身着监察协会制服,外衫迎风猎猎,有些眼熟女天师踩着长靴大步走上台。
林宿微一眨眼,转头。
只见贺振翎一手搭着唐刀,侧脸冷淡地开口,“既然直播出现‘事故’…”
屏幕中,一道高声穿透场上:
“现在,监察协会介入!”
作者有话说:
林宿:小贺还背着我偷偷搞彩蛋呢…(眯
沉秋:●皿●喔!
陆衍周:阴沉酝酿中……
*为避免有的宝子疑惑,前文提过的“阴差不显本像”是不主动显,被动看见就没办法了╮( ̄▽ ̄)╭
弹幕顿时一片哗然。
场上更是乱作一团!有四散逃跑的, 还有大声争辩的,全都被一把扣押了起来。
锦旗落在地上,混乱中被踩踏得像块烂布。
崔桢和杜樊还站在台上,被突来的变故惊得慌张失措。会长方岭硬板着脸, 厉声问:
“你们这是干什么!?”
女天师银霖一手出示证件, 凛然道, “发生‘事故’了, 我们需要介入调查!”
说着一抬手, 就将台上三人也一同逮捕。
弹幕渐渐从惊变中缓过来:
—之前也是出过类似的事。
—当时还是洵城那位戴面具的神秘大佬解决的。
—所以,其实还是没解决吗……
—怎么回事?被抓走了??
—如果只是没解决好, 不至于连会长都带走吧
一片滑动的弹幕中,就听银霖扬声:
“你们涉嫌使用违规手段, 另外还收取了总计12万的各项‘费用’。现在随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12万????
—天师行业暴利啊!
—得,现在12万白搭[笑哭]
—举手之劳→12万
—不然……还是让洵城分会来解决这事吧
客厅里,沉秋高兴道, “啊, 被抓走了!”
他转头要分享喜悦, 却看陆衍周阴沉着脸, 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怎么了, 你有什么心事吗?”
陆衍周又看了眼屏幕, 平复道,“没什么。”
林宿从那头收回目光。
转而看向贺振翎, 饱含深意:原来你也在各干各的……
“这是你偷偷准备的助兴节目?”
贺振翎面色不动,“正常的监管工作。”
林宿又看向屏幕, “那名女天师好眼熟, 之前是不是见过?带走钉子户的那个。”
“嗯。”
“我就说…不过, 你怎么没去现场?”
贺振翎额角一跳,转来盯着他,“不是你说,让我来你府邸的?”
“……”林宿目移,轻轻,“还有这回事。”
身旁就冷笑了一声。
林宿目不斜视,在意识中开口:泥马,他真是越来越公私不分了。
雪泥马也“盒”了一声,不欲接话。
几句话间,现场已经被控制起来。
大概是管理设备的人也被一同带走,直播还在继续进行着。
只见工头倒在台上,面如白纸,又成了那副接不上气的模样。有监察协会的人员上前看了眼,没辙地摇摇头,先打了120电话。
见状,弹幕纷纷划过:
—连监察协会都没辙了。
—看来洵城协会是对的,确实管不了
—还说什么行业水深,结果是自己逞能。[望天笑哭]
—赶紧去求人家真大佬啊!还愣着干嘛……[捂脸]
随着弹幕划过,哭嚎中的工头老婆似乎也终于想起来。她顾不得其他,三两下起身,冲到镜头前哀求道:
“小…小大师!求你救救命吧,我们现在信了!你之后说什么我们都照做……”
弹幕就齐齐一声:好家伙!
—原来是没信人家。[笑哭了]
没多久,救护车就来将人拉走了。
一场闹剧收尾。
监察协会的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过来关了直播。
屏幕倏一下陷入黑暗,只剩下大片弹幕统一地在:@面具大佬……
林宿也倏一下,把投屏关了。
陆衍周朝他望来,询问,“林先生有什么打算?”
“他们的事先不急。”
林宿说着起身,看了眼因为晖城协会被捕就整只鬼又开心起来的沉秋。然后将目光投向跟前零食一放、也同样起身的黑白无常。
两人被他看得一凝。
白无常小心地捡起吃完的零食袋,“…我们把垃圾带走?”
林宿温和,“没事,放那儿就行。”
黑无常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这种小事,不值得你们上心。”
林宿说着在两人悚然的目光中,将他们一把揪住,转头对客厅里说了句,“我去送客。”
随后一手一只无常,出了客厅。
两只,“!”
到了玄关前站定。
林宿对上他们如临大敌的神色,轻飘飘道,“收垃圾的小事就不用管了。但在我这儿肆虐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办点别的事情?”
“……”
黑白无常一哽:他们就知道!
待遣走两人,林宿回到客厅。
陆衍周已经准备辞别,林宿问,“陆家主之后有什么打算?”
跟前沉寂了几秒,随后说:
“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再带阿秋回去。”
林宿点点头,又看向贺振翎,“监察官呢?”
“自然是回协会审讯。”贺振翎说着起身,低眼,“你呢?”
林宿定定,“自然是回学校上课。”
贺振翎,“……”
相对无言间,忽然听沉秋“咦”了声,腼腆探头,“可是…我们马上就走了,你们也可以继续共度良——”
陆衍周一把拉住他!打断。
随后抱歉地看向两人,“请见谅,阿秋现在记忆不全,说话不知遮掩。”
两人,“………”
林宿转头,“原来当时齐桩被我们两句话‘坐实’罪名的时候,是这种感受。”
贺振翎轻呵了声,垂睫,“他是坐实,我们是吗?”
林宿叹气,“你不要用这种不满的语气说话。”
“……”
沉秋已经推着轮椅飘走,低头小声,“你看,我说他们要开始共度良宵了吧。”
午休时间不算太长。
在贺振翎回监察协会后,林宿也赶在上课前回了学校。
回到教室,午休刚刚结束。
陈佑看他回来,几乎一跃而起,激动地扑棱过来,“你去哪儿了?你错过了中午这场直播!你不知道有多精彩~”
“……”不,他特别清楚。
林宿配合道,“我去和朋友聚餐了。怎么了?”
陈佑一脸带着惊天大瓜的表情,悄声,“晖城协会在表彰大会的现场,被逮捕了!”
林宿,“…哇!”
陈佑几句话概括了盛况,又心驰神往道,“现在都在求助神秘的面具大佬,我是不是又能一睹他的风姿了?”
林宿客观提醒,“晖城都被抓了,哪来的直播?”
“……”陈佑顿时扼腕叹息,“唉!把摄影师放回来就好了。”
林宿夸他,“你想得挺周到的。”
两人没聊几句就打了上课铃。
林宿回到座位开始上课。
第一节课刚上到中途,手机就震了下,收到了孟远平的消息:
“工头家里联系我们,想向你求助。”
林宿看了眼,回道:“不慌,我还在上课。”
孟远平:“……”
孟远平:“行。[笑呵呵]”
雪泥马趴在他手边,赞叹:【小孟也是个憋坏的。】
林宿,“我就说那条‘呵呵’没准是他发的。”
一天的课上完。
放学时,孟远平的消息如约而至:“那边又来求助了,小友。”
林宿回:“不慌,我还要吃饭。”
等他回家吃完管家炖的佛跳墙,已经接近十一点。孟远平的求助消息实时转来,林宿打了小哈欠,躺上床回复:
“现在困了,该睡觉了。”
孟远平照例回了个“笑呵呵”。
顿了顿,大概是出于确认,他又问了句:“这事,林小友还管吗?”
“要,但不急。”
林宿回完放下手机。
当初沉秋在小罐子里被关了三天,工头怎么也得被困个三天起步。
雪泥马趴在床头:【人不会出事吧?】
“不会,工头这会儿应该还在梦里挖东西,让他多挖会儿吧。”
雪泥马:【挖东西?】
林宿笑了笑没解释,合眼睡去。
就这么一直循环了三天。
到了周末,林宿终于打算动身去医院。
工头的情况跟中邪似的,医生也没辙,给人找了间单独的病房挂着水。
林宿到的时候,葛立立也到了。
因为先前晖城协会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孟远平就说这次他们也开个直播。
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让葛立立就拿手机录一下,算是给群众一个交代,顺便洗清泼给他们的脏水。
【我怎么觉得,‘顺便’的内容才是最关键的?】雪泥马一路漂浮。
林宿这会儿已经戴上面具,踏过走廊。
他摇头,“你也太不知遮掩了。”
【……】
他们事先和医院打过招呼。
到了病房门口,林宿和葛立立便直接推门进去。
门一开,病床边的工头老婆一下看过来,激动起身,“大师!大师您终于来了,求求你救救人……”
林宿,“想清楚了?”
工头老婆愣了下,反应过来,忙不迭道,“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命重要!您说什么我们都会照做的!”
说话间,葛立立已经打开了直播。
镜头对着林宿,然后就听他“卧槽”了声。
林宿转头,“?”
葛立立不好意思地抬头,“弹、弹幕一下涌太多,刚手机卡了。”
雪泥马已经杵在屏幕前,蓄势待发地播报弹幕,小嘴一张:【老婆——】
“……”
唉,这些不检点的。
林宿略过背后的动静,看向工头。
床上,工头面如纸色,嘴唇青白。像是被困在梦魇中,皱着眉时不时抽动两下,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
林宿开口,“还是之前的条件,供奉那只鬼,积德还债。”
工头老婆忙点头,“诶好!”
“不过,”林宿又说,“你们之前没答应,现在10年不够了。”他朝人看去,“现在是活多久,供多久。”
也就是余生都要用来供奉。
工头老婆愣了下,很快答应,“好好,只要能活。活多久,一定供多久!”
一只手便持着竹笔,在工头额前隔空一敲。
咚,又是很轻的一声。
像是山涧的竹筒撞击磬石,破开雾障,撒下一片甘霖。
床上的工头急促呼吸了两下,猛地睁开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神色愕然,“呃啊……!”
背后传来雪泥马兴致勃勃的播报:
【又是这神来一笔。】
【真正的大师,没有一个动作多余~】
工头猝然从混沌的梦魇中醒来,还有些恍惚。他老婆在旁边小声地把情况跟他说了。大概是在鬼门关前走了第二遭,他现在终于信邪了,战战兢兢地看向林宿,
“只要供奉就行了吗?”
林宿点头,“但这次是要和阴差签订契约。如果再想反悔,就是撕毁和阴差的契约——”
“会…会怎么样?”
“会很勾人。”字面意义。
“……”
工头听得一抖,“不、不会再撕毁了。”
林宿就说,“伸手。”
他说完提笔,在人掌心上方勾画着。一笔一画,像是书写着契约。随着他的动作,背后传来一道细微的抽气声。
葛立立举着手机看呆了。
他跟前,弹幕也陷入凝滞:
—我看到了什么…
—这是在和阴差签订契约?这个级别,已经远超“灵媒”了……
—简直完虐晖城风水师[恍惚]
持笔的手稳而轻巧,林宿手腕微动,笔下如流水行云。
待最后一笔刚刚落成。
工头呼吸顿时顺畅起来,青白的面色也慢慢恢复。
效果立竿见影,他不敢吱声了。
工头老婆千恩万谢,询问要捐多少“功德”。林宿说了句“不需要”,又讲完供奉的事宜,转身就准备离开。
葛立立举着手机跟上来。
林宿临出门前忽而又一停,转头对工头笑笑说,“对了,要是供奉不诚心,就继续回梦里挖东西,到时候鬼神无救。”
工头闻言惊骇,“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梦里的事!?”
工头老婆疑惑,“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里……一直在一片荒野行走,不知道那儿是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后来到了一处土坡前,遇到了很多人,大家都在那儿挖东西……我也跟着一起挖。”
他恍惚地回忆完,看向林宿,“我到底是在挖什么?”
“你该庆幸你没有抬头看。”
林宿微微一笑,“那是你自己的坟墓。”
病房里:!!!
【弹幕间】:!!!
他说完没管吓得白了脸的工头,走了。
直播结束,葛立立很快辞别。
林宿刚出医院,手机一震,就看陈佑的消息带着一串嚎叫和录屏发过来:“啊啊啊啊啊!!!许愿成功,大佬在洵城直播里出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