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不负by卧底猫

作者:卧底猫  录入:10-19

祝予怀无奈:“怕是做噩梦了吧。”
谢幼旻泪眼婆娑:“是真的,昨晚我困得不行了,还依稀听见有人在笑,笑了好久,根本没停过。”
卫听澜若有所思地看向祝予怀:“该不会是……”
“幻觉。”祝予怀一口否认,“绝对是幻觉。”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向膳堂走去。擢兰试无需考生自备笔墨,因此一路上遇到的学子,基本都是轻装简行,唯独卫听澜多带了一把伞。
谢幼旻呜呜够了,终于注意到这多此一举的考试装备。
“今日不像要下雨啊。”他迷茫地打量着伞,“作法用的?”
卫听澜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人群:“打人用的。”
谢幼旻立马噤声,离他远了一点。
擢兰试一考就是一整日,中途不允许考生离场用膳,因此今日的早膳格外丰盛。卫听澜一边啃包子,一边高度戒备着每一个靠近他们的人,好在这回什么岔子也没出,陈闻礼连个面儿都没见着。
待用完早膳,三人稍稍散步消食,便结伴往学宫去。
考场座次已在学宫外张贴出来,祝予怀和卫听澜同为候选者,名字添在最后,考场却不在一处。
谢幼旻的考场还更远些,中途便与他们分开了。
卫听澜不大放心,一直把祝予怀送到了考场外,反复叮嘱:“收卷之后,莫要自己回去,就在这树下等我。”
“记着了。”祝予怀答应道,“你快去吧。”
芝兰台学子统共不过七八十人,因此无需像科举那般用独立号舍隔开,只需将考生座位错开、间隙拉大即可。
一间考场只容纳十人,核查身份倒是方便。祝予怀依例被搜了身,很快就被巡吏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坐下之后,他意外发现考场中还有熟人——颜庭誉恰好坐在他的斜对角。
入场后便须静肃,颜庭誉只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的咳疾还没痊愈,偶尔还会压抑地咳两声,听着倒比昨日好多了。
祝予怀心里稍安,清点完案上的笔墨纸砚,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了,合上眼慢慢地缓了口气。
开考时辰将近了。
芝兰台的钟声响起的同时,韶华宫上空徘徊的春燕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直直坠落到了地上。
在花园中洒扫的宫女们诧异地叫出了声,一抬头看见窗边站着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四、四殿下!”
赵文觉隔着窗,视线略过跪了一地的人,只冷漠地注视着那被击伤了翅翼、正在地上挣扎惨叫的燕。
擢兰试期间,芝兰台授课暂停,皇子身份尊贵,并不与学子们一道考试,因此赵文觉今日并未去芝兰台。
只要四皇子在韶华宫里,宫人们都是提心吊胆的。伤了只燕还是小事,要是有人触了这位殿下的霉头,下场恐怕会比这只燕惨得多。
“觉儿。”娴妃的声音从后传来,“又在发什么脾气?”
赵文觉随手抛开弹弓,微微皱眉:“这鸟聒噪,我听着心烦。”
娴妃走到他身边,看了眼院中那凄厉哀叫的春燕。
“是那只在画檐下做窝的燕啊。”娴妃轻叹了口气,“你打伤了它,它的孩子便也活不成了。”
赵文觉的眉还是皱着,听了这话,皱得愈发紧了。
他看了眼脚边的弹弓,沉默良久,向院中跪着的宫女们发话道:“你们,去把那只燕救活。”
皇子的命令,没人敢有异议。宫女们战战兢兢地应下,很快便有人小心地将受伤的燕带走了。
赵文觉转过了身,脸色似乎舒展了一些。
娴妃随手合上窗,重新看向殿中的人:“接着说。”
韶华宫内,地上跪着的仍是昨日来送信的宫侍。
那人磕了头,苦着脸道:“娘娘、四殿下,那卫二郎着实机敏,奴才安排的人差点就能将沸汤泼在祝郎君身上,偏偏又是他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挡……阴差阳错的,到底还是没成。”
赵文觉无法理解:“这个卫听澜和祝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二人相识才多久,竟能护到如此地步?”
“这……”宫侍为难道,“许是因为在图南山时,祝郎君偶然帮过他一把?”
赵文觉只觉得可笑:“不过是借了他几匹马,举手之劳罢了,他竟也拿这恩情当个宝。”
娴妃也神情复杂:“他二人若始终形影不离,也许是察觉到什么,有所防备了。此时再频繁动作,恐怕反会落下把柄,得不偿失。”
沉吟片刻后,她又道:“文试期间不好下手,那武试呢?”
卫听澜是将门出身,势必会参与武试。而祝予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想来是会弃权的。
宫侍两回没办成事,不敢犹豫,立刻磕头表态:“但凭娘娘吩咐。”
赵文觉听到这里,来了兴致:“母妃,这事不如交给我来办。擢兰试的武试素来精彩,我也想去看看热闹,看看那卫家子,到底有多在意那个病秧子。”
千呵万护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067章 擢兰试·熄灯
擢兰试的文试题量庞大,通贯古今,一科考完已是黄昏。钟声响过后,学子们头重脚轻地出来,学宫四处哀声一片。
“风萧萧兮题太难,文试完兮,吾亦完……”
“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抱头痛呼的诸学子中,只有卫听澜神采奕奕,逆着人潮一路疾奔。
另一处考场外,祝予怀站在树下静静地等。
颜庭誉经过他身边,投去一眼:“不去用膳?”
祝予怀同她打了招呼,笑着解释说:“和人有约,稍后与他同去。”
颜庭誉了然一笑,和他一起在树下站了会儿。
祝予怀看她无所事事地晃悠,略微迟疑:“崇如兄也不去用膳?”
颜庭誉闲适地看着夕阳:“巧了,我也在等人。”
闲来无事,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颜庭誉记着他替自己看诊的恩,问道:“昨日的药炉和那些药材,也是你让人送来的?”
祝予怀摇了摇头:“是幼旻做的主。”
颜庭誉咋舌:“你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了。那祖宗瞧见我,脸就黑得跟药渣子一个色了,可怕得很。”
祝予怀笑了笑:“幼旻为人耿直淳善,只是偶有些转不过弯,你别往心里去。”
颜庭誉失笑:“你无需费心替他说好话,再怎么着,我还能把世子爷打出去不成?捏着鼻子凑合过吧。”
祝予怀忍俊不禁。
卫听澜紧赶慢赶,跃上台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抬头看见的就是他们两人站在树下谈笑风生的画面。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身形微僵,紧盯着祝予怀面上的笑意。
红霞满天,这两人站在斑驳的树影中,气质相当,看着赏心悦目。
一块璞玉,一块顽石,的确是……很登对。
卫听澜站在原地,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自卑又难堪的怯意。
进退两难之际,有几个学子热热闹闹地从另一边赶来,招着手喊:“崇如兄,这边!”
树下交谈的两人都转过了头。不等卫听澜往后躲,祝予怀的视线就顺着几名学子,落到了他身上。
“濯青?”祝予怀眼睛微亮,朝他挥了挥手。
他身上的月白色被落日余晖镀了一层暖融融的边,转过身时,漫天霞光倒映在他眼底,卫听澜恍惚有种错觉,仿佛那双眼睛是因着自己才亮了起来。
他心神微动,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祝予怀朝他小跑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才来?我都饿了。”
“我……”卫听澜有些局促,声音轻了下去,“下回我跑快些,不叫你多等。”
祝予怀乐了:“那倒不用,再久我都等得。”
说话间,颜庭誉和同窗们一起走了过来。
一行人的相貌都有些眼熟,显然也是谦益斋的学子。其中一人鼓足勇气打招呼:“两位可是也要往膳堂去?恰好顺路,不如与我们同行?”
祝予怀和卫听澜朝他看去,却听颜庭誉在旁笑道:“九隅,莫搭理他。这小子是想旁敲侧击,诓你的试题答案呢。”
“哎,崇如,你这是什么话嘛!”那人梗着脖子辩驳,“我那叫探讨,探讨!”
众人都笑了起来。
那学子闹了个红脸,索性也豁出去了,上前向祝予怀作了一揖:“鄙人姓季,名耀文,字平章。久仰祝郎君才名。”
祝予怀连忙回了礼。
待几人都互通了名姓,这群人越发热情地邀他们一块儿去用膳。
在卫听澜的认知中,似祝予怀这般品貌超群之人,受欢迎是理所应当的事。但他完全没想到,最终被缠着问东问西的人却是自己。
最先开口的还是季耀文:“我有一事好奇许久了。卫郎君,你刺杀瓦丹大将敕乐时,骑的那匹马,当真是赤兔马的后裔吗?”
卫听澜沉默了一会儿。
那马就是从家里马厩中随手牵的,他上哪儿打听人家祖上是谁?
“不清楚。”他如实道,“那马脾气挺倔,鬃毛是枣骝色的。”
季耀文激动地拍掌:“哟,那还真有可能嘿!”
这话匣子一开,就彻底刹不住了。
学子们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追着他问。
“卫郎君,听说你能徒手掰断瓦丹人的弯刀,可是自幼苦练铁砂掌的缘故?”
“听说卫老将军的胡子十分扎实,编起来能当护心甲,刀枪不入,火烧不断,是真的吗?”
“听说长史君的长槊比城墙还高,那他站在白头关上扎敌军,是不是就跟瓜田里插猹一样,一插一个准?”
卫听澜:“……”
谁!到底是谁在四处造谣!
在种种奇怪问题的围剿之下,十五岁上战场的卫小郎君,罕见地显露出一丝无助和迷茫。
他求助地望向祝予怀。
就见那没良心的小病秧子低着脑袋,正吭哧吭哧地偷着乐呢。
一顿饭吃完,“祝郎君”和“卫郎君”就变成了亲亲热热的“九隅”和“澜弟”。
分别之前,季耀文还颇为亲近地揽着卫听澜的肩:“我就知道,澜弟乃性情中人!那日我见你只一个眼神,就把博雅斋那帮纨绔给吓得噤声了,便知你非同凡响。”
其他学子也跟着竖拇指:“不惧权贵,我辈楷模!”
少年人的友谊建立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当天晚上,卫听澜抱着被褥坐到祝予怀床上,还惦记着这档子事儿。
他皱着眉道:“为什么他们管你叫‘九隅’,管我就叫‘澜弟’?”
正靠着床头看书的祝予怀扑哧笑出了声。
“合着你魂不守舍几个时辰,就是在想这个?”
卫听澜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了亏,抱着胳膊生闷气。
祝予怀侧过脸望着他笑:“你年岁最小,叫你声弟弟,不算占你便宜。”
卫听澜悻悻地铺开被子,躺下去哼了一声。
祝予怀还在乐,故意拿书脊去戳他:“澜弟,熄灯。”
卫听澜闭眼不动:“当哥哥的去熄。”
祝予怀笑得愈发止不住,撑起半边身子,越过他伸手去够案上的烛台。
装模作样地探了两下,卫听澜忽地伸手捉了他的手腕,睁开了眼:“还说没有占我便宜?”
祝予怀俯着身,散开的发从肩颈倾落下来,几乎挨着他的前襟。
这姿势过分亲昵了些,这模棱两可的话也暧昧了些。
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祝予怀不知怎的,被他盯得有些脸热。
“我长你两岁。”祝予怀强作镇定地反问,“哪里占你便宜了?”
半掩在长发下的面颊却慢慢烫了起来。
卫听澜的视线落在那片似有若无的薄红上,忽而轻笑一声,松开了手。
祝予怀飞快地缩了回去,把自己往被子一裹。
卫听澜起身灭了灯。
黑暗中,祝予怀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手腕上被卫听澜捏过的地方似乎还留着余温,像缠着一条温暖的小蛇,让他莫名地又紧张又困惑。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里就这么静了下来。
祝予怀揣着这复杂的心情,想理出个头绪,然而这心思越理越乱、越理越困。到最后,他实在疲倦了,渐渐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卫听澜睁开眼睛,听着他逐渐绵长的呼吸声,悄悄凑近了些,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他的耳朵。
干完坏事,他又迅速平躺回原处,屏着呼吸闭眼假寐,心砰砰跳个不停。
祝予怀微微皱眉,在睡梦中含糊地呓语了一声。
“……你才占便宜。”
文试五日,一晃而过。
最后一科明算考完后,快虚脱的学子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闻了一件大事。
擢兰试的武试,圣上与诸皇子将亲临视考。
明安帝这旨意来得突然,好在芝兰台的演武场本就有现成的看台,福公公亲自领着人来,没用多久,就将地方清理布置好了。
御驾亲临是大事,即便是那些不通武学、选择弃考的学子,也需得到场面圣。这消息很快在芝兰台里激起惊涛骇浪,人人奔走相告,那些擅武的学子尤其激动,都卯着劲摩拳擦掌,盼着能在圣上跟前露一露脸。
这一晚的斋舍格外热闹,天色都暗下去了,谦益斋的庭院中还能听见有人在练拳踢腿。卫听澜却兴致缺缺,只想早些梳洗完,再去蹭祝予怀的床。
文试一结束,谢幼旻就活了过来,用完膳也不回屋自闭了,精神抖擞地打包了一副六博棋,就往祝予怀房里钻。
祝予怀正在理书,听他道明来意,好笑道:“明日就是武试,你不好生养精蓄锐,怎么还玩起来了?”
“哎,少玩几把,不妨事。”谢幼旻兴冲冲地摆棋盘,“这是我从柳雍那儿拿来的新棋盘,他抠搜得很,过两日就得还回去了。阿怀你来,就当陪我过过手瘾。”
祝予怀没玩过六博棋,被他软磨硬泡了几回,到底也没按捺住好奇心,在棋盘跟前坐了下来。
于是等卫听澜把自己刷洗干净,换好衣裳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两人凑着脑袋、热火朝天地投箸走棋的场景。
卫听澜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了。
祝予怀虔诚地拢手晃了晃,将骰子掷出,就听头顶幽幽响起一声:“好玩吗?”
全神贯注盯着棋盘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祝予怀猛地抬头,脑袋险些磕着卫听澜的下巴。
“濯青?”他惊诧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听澜哀怨地盯着他,又看了眼棋盘:“明日头一项就考射术,你不是说今日要早歇,养足精神吗?”
祝予怀稍显心虚,小声辩解:“我也不多玩,就一局,尝尝鲜就好。”
卫听澜本来还有点酸溜溜的,看到他这可怜样,又心软了。
他搬了个马扎坐到祝予怀身边:“那我看着你玩。”
倒是谢幼旻吃惊不小:“等会儿,阿怀,你明日也要参加武试啊?”
祝予怀不好意思道:“射术中,步射、筒射这几项考验精度,费不了多少力气。我不求名次,只当凑个热闹罢了。”
谢幼旻隐有担忧:“那是得养足体力,候场的时候指不定要站多久呢。”
他也不敢拉着祝予怀玩棋了,这一局了结,便不舍地起身告辞。祝予怀意犹未尽,但也乖乖收了手,送他出去后,便回来收整明日要穿的衣裳。
唯独卫听澜还坐在马扎上,垂眼沉思。
祝予怀见状好奇道:“濯青?你在想什么呢?”
“候场……”卫听澜看向他,面色有几分凝重,“武试次序是抽签决定的。候场时,我未必能护在你身侧。”
祝予怀微愣,明白了他的担忧,宽慰道:“无碍。演武场上众目睽睽,又有圣驾在前,没人敢轻举妄动。”
话虽如此,可卫听澜心中就是有种没来由的不安。
他叮嘱道:“那你千万小心,莫要让无关之人近你的身。”
祝予怀点头应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圣驾还未到时,芝兰台演武场上就聚满了人。
演武场边的高台上旌旗招展,不少全副武装的守卫在周边巡视。学子的坐席在台下两侧,隔着些距离,也能感受到声势浩大的皇家威仪。
为了行动方便,祝予怀今日换了身云水蓝的箭袖衫子。竹木簪子也被他收到了怀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群青色的发带。
他虽清瘦,脊背却挺拔,那修身的衣裳把腰身细细地勾勒了出来,立在人群中,像只鹤。
卫听澜仍旧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望着他的侧影,嘴角总压不住地上扬。
祝予怀喜欢宽松的衣裳,即便是前世也总穿月白的宽袖旧衣,唯有在演武场上,会换做这样利落的打扮——当然,也是月白色的。
但现在不同了,这身云水蓝的衣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
他的九隅兄无论怎样,都是极好看的,换上他送的衣服,那就更好看了。
谦益斋的学子们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块儿,看见他们过来,纷纷熟络地打起招呼。
季耀文一面唤两人过来坐,一面感慨地看着祝予怀:“哎,果然人比人气死人,我穿这样式的衣裳,就穿不出九隅这般的气韵。”
颜庭誉在旁嘲他:“何止是穿不出气韵,你这黑脸包公套上这么秀致的衣裳,比钟馗捏绣花针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学子们笑个不停:“崇如这嘴是真毒啊!”
卫听澜挨着祝予怀落了座,不多时,就看见谢幼旻从博雅斋那边把柳雍几人给提溜了过来。
谢幼旻其实早想押着他们来赔罪了,只是觉得私底下说不够诚恳,今日人多,正好叫他们当众来道歉。
祝予怀听见周围动静,不解地看去。
柳雍羞得抬不起头,被谢幼旻一把推到了最前面,扭捏地开了口:“祝郎君别来无恙,小弟柳雍,今日是来……”
他其实早打好了腹稿,可一抬眼看清了祝予怀的模样,脑子不知怎的一空,演练了数遍的话就卡了壳。
“那个,”他的舌头打起了结,“我是、是来……”
他在这儿吞吞吐吐,后头几个纨绔挤在一块儿越发局促,实在扎眼得很。
周遭谦益斋的学子都安静了些许,季耀文见柳雍两眼呆滞,直勾勾地盯着祝予怀的脸,顿时就皱了眉。
他起身把祝予怀往身后一护:“你们想做什么?”
气氛霎时沉了下来。
柳雍注意到学子们防备的目光,一瞬间醒了神,赶忙摆手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我我是来向祝郎君道歉的!”
他紧张地向祝予怀长揖下去:“那日大庭广众之下,是我言辞无状,轻慢了祝郎君。我柳雍在此承诺,今后绝不再逞口舌之快,绝不以相貌论人,凡事三思而行,还望祝郎君宽恕。”
纨绔们面带赧然,也跟着垂头道歉。
祝予怀颇觉意外,探究地看向不远处的谢幼旻,就见他朝自己鬼灵精怪地眨眨眼睛。
仿佛在问:这样够解气吧?
季耀文看他们态度诚恳,不像做戏,这才半信半疑地转头问:“九隅,依你看呢?”
祝予怀见他们如此低声下气,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温和地笑了笑:“无妨,当日之事,我本也没放在心上,诸位只当从未发生过便是。”
柳雍更觉羞愧,面红耳赤道:“祝郎君宽容有量,弟自惭形秽。往后如有所需,愿为君肝脑涂地。”
这就有点夸张了。
卫听澜觑着这人手足无措的羞涩样,不由得高度警惕起来。
博雅斋和谦益斋的关系不算亲近,没好到能同坐一席的地步。柳雍说完该说的,就依依不舍地和同伴们转身离去。
谢幼旻看祝予怀身边已坐满了人,纠结了一会儿,也只得遗憾地跟他们一道走了。
祝予怀转了回来,就见身旁的卫听澜一脸端肃地凝视着自己。
“怎、怎么了?”
卫听澜眉头紧锁:“你可莫要轻信了那柳雍的花言巧语。我看他们一个个像极了风月场里的老手,哄人的话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澜弟说得对。”季耀文探头严肃道,“那姓柳的眼神不清不白,指不定在肖想什么。我们九隅这相貌,这品行,这谈吐,哪样不是万里挑一?可不能被人几句话哄走了。”
颜庭誉看他俩一左一右地把祝予怀夹在中间上眼药,无语至极:“你们两个操心什么,跟担心女儿家遇人不淑似的。”
祝予怀无奈失笑。
他们在这边叽叽咕咕地说着话,远处也有人在打量他们。
谨信斋的位置上,几个学子窃窃私语:“我莫不是眼花了?博雅斋那几个浪荡子,是在向谦益斋服软示好吗?”
“不能吧……”
“还真不好说,你们看那蓝衫郎君如此出众的样貌,怕不就是传言中的白驹?柳雍那几人头脑空空,偏爱附庸风雅,跑去和他套近乎也不奇怪。”
就有人意味不明地感叹:“也是,白驹盛名在外,谁不想和他结交呢。”
这话刚落下,旁侧忽然响起一声淡淡的讥讽:“什么‘白驹’,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几人转头看去,见说话的那人身量极高,抱臂靠着栏杆,眉宇间尽显傲慢。
陈闻礼站在他身侧,闻言笑道:“庞兄这话苛刻了。”
“苛刻?”庞郁扯了下嘴角,“若真是不慕名利的空谷白驹,他削尖脑袋往芝兰台钻做什么?”
陈闻礼迟疑:“这……圣意不可违啊。”
庞郁嗤道:“他若一心在雁安避世而居,不使那些钓名欺世的手段,你当他能得圣上的青眼?”
学子们都怔愣了。陈闻礼神色微凝:“庞兄,这捕风捉影的话,还是莫要胡说了。”
“你维护他做什么?”庞郁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吧。那姓祝的说是在雁安养病,可‘白驹’的美名一出,他就转道回澧京了,刚一入京,又大张旗鼓地向京中善堂捐赠织毯。这桩桩件件,不都是在给他自己造势么?”
“不对啊。”仍有学子将信将疑,“我听闻那些织毯,是白驹以寿宁侯世子的名义捐的。”
庞郁嗤之以鼻:“那不更可笑了么?分明是他蹭了谢幼旻的光,可最后百姓称颂的人是谁?他自己分文不出,凭着借花献佛就博了个好名声,我说此人沽名钓誉,说错了吗?”
众人顿时哑然。
陈闻礼面露难色,息事宁人地劝道:“庞兄莫要动怒,那毕竟是祝掌院的独子,又得圣上照拂……往后做了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得罪了他,总不太好。”
“我会怕他?”庞郁神情轻蔑,“谁乐意奉迎这等心机深沉的伪君子,自去便是!”
说罢,他便不屑一顾地甩手而去。
这三言两语的对话,被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学子们神色各异,谁都没再开口。
推书 20234-10-19 :神奇主角在哪里?》:[玄幻灵异] 《神奇主角在哪里?》作者:蛀牙四颗【完结】晋江VIP2024-10-7完结总书评数:1463 当前被收藏数:3683 营养液数:1554 文章积分:49,875,236文案:一个系统前来挽救崩溃的剧情它声称再找不到主角这个世界就要完蛋啦!中二病晚期患者伊驹:吾等义不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