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堂屋，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子，燃烧的煤炭放在火盆里，整个房间里都是温暖的。
杨澜脱下披风，乔哥儿顺手接过去，搭在了旁边的木架子上。
“杨澜哥学习用功实在是令人佩服，我一放假就不敢打开书箱。”纪鑫将几个小凳子摆在火盆周围，吐着舌头说道。
杨澜挑挑眉：“你记得三月份就要考试了。”
说起这个，纪鑫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我这水平，怎么可能考得上，是我爹逼着我报名的。不过，杨澜哥怎么没报名？”
“实力不够，我才读了一年书。”杨澜伸出手，在火盆上方烤着，惬意眯眼。
纪鑫吶吶：“杨澜哥可比我强多了。”
杨澜想了想，问道：“那次院长送你书之后，有单独找你吗？”
纪鑫疑惑摇头：“怎么了？他找你了？”
杨澜点点头。
听杨澜说完，纪鑫一拍脑门：“难怪院长要偷偷摸摸找我们过去，竟是因为这事。”
杨澜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纪鑫挠挠头：“是我偷听到的，我爹跟师爷的对话。咱们院长贵为太子少师，却因为政见不合，除了更高权势之人的逆鳞，之后被人谋害不良于行，也因此彻底对朝堂中的蝇营狗茍失望，这才告老还乡，偏安一隅建立了这家书院。”
杨澜蹙眉，朝堂上处处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只是院长的遭遇未免太惨烈了些。
满身荣光的天之骄子就这么跌入尘埃，还断送了一双腿。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听到这里，乔哥儿和宁哥儿也坐了过来，
触及到宁哥儿亮晶晶的眼神，纪鑫挺起了胸膛，说的格外起劲：“听我爹说，当初院长被针对就是因为工部试。”
杨澜若有所思：“工部直属于左相，里面掌握实权的人物几乎都是左相的部下，院长这一提议无异于断人臂膀，难怪容不下他。”
纪鑫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杨澜哥，当时在书房里师爷也是这么跟我爹说的。不过我听说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很支持院长的想法，工部试如果能顺利开展，朝堂上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这些话太过沉重遥远，杨澜接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这时，张氏端着一大锅羊棒骨汤进来，放在火盆上方，咕嘟咕嘟冒着泡，肉香味扑鼻，在场的人齐齐吞咽口水。
张氏笑着给他们分了碗：“这汤炖的真不错，一人先吃一碗。”
杨澜喝下一口汤，眼睛顿时一亮：“乔哥儿手艺太好了。”这不是他恭维，前世他在各个城市吃过各种羊肉汤，从来没喝过这么鲜香的，一点膻味都没有，葱蒜的味道也恰到好处。
乔哥儿腼腆一笑：“好吃就好，我第一次做，还担心浪费了好东西。”
“怎么会呢！嫂子实在是太谦虚了！”纪鑫已经三两口喝完了，烫的直翻白眼，却一点不在意，跃跃欲试的想要再盛一碗。
张氏拦住他：“别光顾着喝汤了，片了一大盆羊肉，吃不完可不行。”
杨澜点头，将他一早准备好的蘸料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六个小碗里装好了红红绿绿料汁，葱姜蒜配上油泼辣子，用筷子轻轻一搅，就闻到满鼻香。
桌子上放着辣椒罐子，杨澜舀了一勺，说道：“口味重的自己加东西。”
大家都是第一次这么吃羊肉锅子，早就等不及了。切的薄薄的羊肉片在热水里一滚，刚变色，一个个就迫不及待伸出了筷子。
“哇！好吃！”第一个声音就是纪鑫发出来的。
乔哥儿情绪内敛，但是眼睛明显一亮。
张氏砸吧砸吧嘴：“好吃，羊肉这么吃可比炖汤好吃多了。”
杨澜勾了勾嘴角，裹满料汁的羊肉鲜香滑嫩，很不得叫人把舌头吞下去，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香油，蘸料味道始终差了一点。
香油做起来倒是不难……杨澜一边嚼肉，一边思索着趁着年假开个香油厂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市场。
火锅的诱惑力放在后世都是巨大的，更不要说从来=没吃过的古代人。一时间，整个堂屋里只剩下万块碰撞的声音。
六个人，十斤羊肉吃了个干净。
锅子的味道实在惊艳，张氏也不觉得浪费钱了。吃完饭，大家都有些撑。
堂屋里锅子撤掉，炉子里的碳还在烧着，张氏和薛氏打扫了地面就在炉子边坐了下来，眯着眼睛消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杨澜被赶到书房，乔哥儿带着宁哥儿和纪鑫在厨房收拾残局。
肚子有点撑，大脑昏昏的，杨澜难得的生出了几分偷懒的心思，干脆躺在躺椅上，从系统里翻找香油的制作方法。
传统的香油是用芝麻做的，过程相对繁复，在没有专用的仪器的情况下，出油率也不高。这样一来，成本就会大幅度增加。
本朝尚且没有食用的历史，骤然出现在市场上，一开始可怕会很难。
正思索着，书房门被敲响了。
“杨澜哥在忙吗？我有事想跟你商量。”门外，纪鑫的声音响起。
打开书房门, 杨澜便看到了一脸兴奋的纪鑫。
他把人放进来，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洗碗给你洗开心了？”
纪鑫毫不在意他话中的调侃，快步上前抓紧了他的肩膀：“杨澜哥, 我知道怎么让我爹接受宁哥儿了！”
杨澜眨眨眼, 示意他继续说。
纪鑫眉飞色舞的说道：“先前我同爹娘聊过，若是我想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就得向他们证明我有养活自己和自己妻儿的本事。本来我还觉得很困难, 今日在这里吃了一顿羊肉锅子，我突然有法子了！”
杨澜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
“早餐店生意虽好，但赚不了大钱, 没办法让我爹对我刮目相看，但如果是一家从早开到晚的羊肉锅子店呢？”纪鑫忍不住拍手：“嫂子手艺那么好，店里的生意肯定不会差, 说不定我还能把铺子开到其他州县。”
杨澜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纪鑫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后世大大小小的城市里，一定会有很多火锅店，而且生意都不差, 可见人们对它的偏爱。
而且如果火锅店开起来，他的香油厂子就不怕没有市场了，就算短时间内没人喜欢, 供给火锅店就行了，不怕赔钱。
“杨澜哥，你觉得怎么样？这次还跟上次一样, 我提供铺子和启动资金, 嫂子掌勺，利润五五分成。”纪鑫顿了顿, 改口：“方子是杨澜哥的，四六分，我四你六。”
纪鑫眼光不错，火锅店的利润相当可观，没想到还能分给他们这么多利润。
这件事对他们百利无一害，但出力的人是乔哥儿，他不想替乔哥儿做决定。想了想，说道：“这事要和乔哥儿商量之后再给你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
纪鑫来找杨澜的次数越多，对他如此尊重夫郎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越来越觉得这是应该的。
这天晚上，人都走了，一家三口围坐在堂屋的火炉旁，杨澜把纪鑫的想法说了出来。
乔哥儿闻言眼睛刷的一下就亮起来了：“夫君，我愿意的！”
杨澜拍了拍他的手：“乔哥儿，你先听我说。火锅店如果真的开起来，我有信心将来的规模绝对不是一间两间，钱是赚得多了，但是相应的也会有更多麻烦。”
乔哥儿一怔，静静地看着他。
“州县里大型的铺子都是有后台的，我们无权无势异军突起，难免招人眼红。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到时候各种明里暗里的手段都可能使出来。”杨澜语气温和的说着十分现实残酷的真相：“一间早餐店就已经足够你和阿爹忙活了，到时候肯定会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事有我在，但是外界那些人又会如何议论你，说你抛头露面，说你不尽夫责。如此这些，你可能够承受？”
乔哥儿被他严肃冷淡的眼神吓到，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
张氏不赞同的看向杨澜：“澜儿，你这是做什么？”
杨澜面露不忍，但还是没有松口，只是下意识放软了语气：“乔哥儿，不是我故意吓唬你，也不是想劝退你，只是生意场就是这样，隐形的刀光剑影到处都是，我怕你想的太简单，到时候承受不住。”
“我知道了夫君，我会好好想想的。”
泡完脚，杨澜钻进被窝，乔哥儿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熟了。躺下好一会儿，乔哥儿都一动不动的，杨澜便知道他还没睡着。
两人睡前总是泾渭分明的，但是乔哥儿畏冷，夜里习惯性往他怀里钻。现在怀里骤然空了，真叫他不适应。
想起睡前说的那些话，杨澜轻轻叹了口气，翻身对着乔哥儿的背影：“乔哥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被子的鼓包动了动，乔哥儿没说话。
“我知道你想赚钱，都是为了我，为了家里，我说那些绝对没有阻止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一个人承受太多，赚钱养家、供养父母，本来这些事该由我做的，不该压在你的肩上。”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嫁给我之前，你已经吃了许多苦了，我不希望你比以前更辛苦。”
屋子里很黑，杨澜的目光没有焦点。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乔哥儿回应，他轻声道：“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会的。”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杨澜睁开眼：“不会什么？”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比以前更辛苦。”乔哥儿将捂在头顶的被子掀开，身影变得清亮许多：“如今我有了一个爱我的阿爹，还有对我好的夫君，就算做再多事，也不会比以前更辛苦。为了阿爹和夫君，我做什么都愿意。”
杨澜听着他的话，脑内轰的一下，心绪难平。粗喘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被乔哥儿打断了。
“夫君，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乔哥儿抿抿唇，干涩的嘴唇湿润了些许，这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夫君，如果我真的做了，你也会觉得我不安于世，不是个好夫郎吗？”
“当然不会。”杨澜没有一丝犹豫，用最快的语速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有无能又愚蠢的人才会觉得自己的夫郎会赚钱是件坏事。”
乔哥儿大松了口气：“只要夫君不嫌弃我，旁人怎么说，我都不在意。”
“乔哥儿，你真的想好了？”杨澜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说了那么多，结果乔哥儿最在意还是他的感受，这份真诚，让他再也说不出口反对他的话。
黑暗中，乔哥儿的眼神无比坚定：“嗯，我想变得更强大一些，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杨澜心里一动，他知道乔哥儿说的是上次宁哥儿的遭遇。
那次事情之后，薛氏娘家彻底安分了，这几个月都没来骚扰他们。听纪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说，薛家现在在村里也极为低调，生怕冒头被官府的人注意到。
“好，你想做就做，明天纪鑫来了家里，你们具体商议后续合作的事项。”杨澜道。
乔哥儿有点慌：“夫君这是什么意思？我只会做菜，谈生意还是由夫君来吧，我做不好的。”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以后由你全权负责，赚的钱也都是你的，不用给我，也不用给阿爹。”说着，他开了个玩笑：“我现在一文钱赚不了，全靠夫郎保养了。”
乔哥儿面色一白：“夫君，不行的，我做不好。而且家里的钱怎么能给我，本来就都是夫君的。”
被子里，杨澜抓住了乔哥儿的手：“我说你可以就可以。”
感受到手中挣扎的力道，他继续道：“况且年后我就要考试了，实在不宜把时间花在旁的事情上，你就当是帮我。”
乔哥儿还在自我怀疑，但是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一时间无比别扭。
“纪鑫不是个贪心的人，不会糊弄你也不会骗你，实在不行你就拉着宁哥儿一起干，只要他想娶夫郎，就不敢坑你。”杨澜道。
乔哥儿紧紧咬着嘴唇，不知过了多久，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那我试试吧。”
杨澜勾起唇角，闭上了眼睛。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改变了乔哥儿的一生。
第二天，纪鑫兴冲冲的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书生模样的人。
他在石桌上坐下，将一张写满字的契书平铺在桌上，指着身后两人：“杨澜哥，嫂子，他们是我特意找来的律博士，熟知本朝律法，保证让我们的契书尽善尽美。”
那两人走前走了一步，朝杨澜拱手，杨澜回了一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律博士就是律师的雏形，大多是名落孙山的秀才，熟知本朝律法，考试通过后由官府受印，参与制定官府规章，平日里也会协助官府办案。
听起来很高大上的一个职业，但在现实里律博士却常常不招人待见，因为律博士会与官府勾结，使得官府随意擅断，专横跋扈，鱼肉百姓，是以律博士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恶名——讼棍。
不过纪大人是好官，也未曾发生过官民勾结残害乡里的恶性事件，律博士也没有背上骂名。
“有劳。”杨澜客气的说着，随后对纪鑫道：“我还以为你要亲自参与，到时我小看你了。”
本朝商人地位低下，甚至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纪鑫尚未有官身，倘若名下多了好几个铺子，到时候考试资格审查的时候怕是会有困难。
纪鑫挠挠头：“多亏了我娘，是她提醒我这么做的，两位先生也是她找的。”
杨澜挑眉：“你娘都知道了？”
纪鑫始终瞒着家里人自己对宁哥儿的感情，就怕他们看不上宁哥儿，或者给自己帮倒忙。
第70章 冻伤膏
杨澜闻言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难怪前段时间纪鑫在书院里十分上进，困了宁愿掐大腿也不让自己耽误课程，如今又想开店赚钱。
有专业的律博士, 即使是从来没有谈过生意的两个人也没有很茫然, 有纪鑫在，去官府盖印的过程也简化许多。
尽管如此，一套流程走完, 乔哥儿如愿以偿拿到自己那份契书的时候，午饭时间都过了。
两人一同往家里走，乔哥儿拿着新鲜出炉的契书, 举过头顶看着上面的字迹，眼睛亮晶晶的。
杨澜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护着他，脸上也带了笑：“这么高兴？”
“嗯！”乔哥儿回头看他：“刚才在官府, 那人得知我会写字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里吗就不一样了，语气都变得温和许多，幸亏之前跟着夫君学过。”
杨澜一愣，他原以为乔哥儿是在高兴自己终于有了一家只属于自己的铺子,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穿越来这里久了，他都快忘了这个时代的哥儿地位低下，大多不被家人期待, 不被社会认可，像读书认字这种在他们看来很高雅的活动，只有极少部分才可能接触到。
乔哥儿写自己的名字, 而且写的很好, 可不就是让人另眼相看。
他无比怜爱的摸了摸乔哥儿的头，柔声道：“我就教了一遍, 乔哥儿能把字练的这么好，旨在使太厉害了。”
或者旁人有意无意的夸赞，乔哥儿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但是被杨澜当面一夸，他却觉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脸蛋红红的。
“哪有……都是夫君教的好。”
说完，便低下头将那张纸方方正正迭好，装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杨澜笑着摇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加快了步子。
火锅店比早餐店大多了，就算是纪鑫，也很难在几天之内找到合适的铺子。苏寰听闻后很乐意帮他们的忙，却没想到被纪鑫拒绝了。
苏寰还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才会帮他，到时候他又如何以此来跟他爹提条件？
苏寰不知其中内情，见纪鑫确实不想他出手便也没有坚持，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忙了。
杨澜给他的那里记载了不少好东西，经他手下的药师琢磨之后，进展神速。尤其是一款改良后的冻伤膏，要是能在雪季结束之前上市，必然能大赚一笔。
因此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书院了，杨澜和纪鑫几乎没有见过他，今天是因为冻伤膏已经研制成功，下一步就能投入生产了，苏寰特意来告诉杨澜这个好消息。
清河府一带都沿江沿河，气候湿润，天一冷就开始飘雪，除了有钱一天到晚烧炭的人家，几乎人人的耳朵和手脚都会冻伤。
市面上的冻伤膏品类不少，效果稍微好一点的价格都很昂贵，寻常人家买得起的基本上没什么用，如果能做出便宜好用的冻伤膏，确实有很大市场。
苏寰吩咐身后的小厮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木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是白色的膏体。
“按照杨兄给我的草药书，我找到了一种名叫地榆的草药，能够活血化瘀、去腐生肌，效果和常见的冻伤膏里必不可少的红花类似，非常适合本地的土地气候条件，种植方便，产量也大，投入量产后能大大降低成本。”
杨澜一边听他说，一边用指腹抠了一小块膏体出来，乳白色，凑近也问不出什么问道，抹在手上很容易化开。
“不错。”杨澜把盒子推到了纪鑫面前。
纪鑫手上当然没有冻伤，但还是有样学样的抹了一些。
苏寰闻言，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现在杨兄应该知道，当初我愿意拿出二成利润，是诚心想跟杨兄交个朋友。”
杨澜心里一动，方才他还觉得奇怪，苏寰就是在生意场中长大的人，怎么会这么重要的药方透露给他，原来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获得他的信任。
这不禁让他感到好奇，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穷书生，踩了狗屎运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前二十年都活的荒唐，难不成对方还看得上原主十多年前那个神童名号？
闹钟百转千回，杨澜面上丝毫不显。
他笑道：“能结识苏兄，才是我三生有幸。”
纪鑫哈了一声，笑眯眯说道：“两位哥哥就不要互相谦虚了，能认识你们，才是我的幸运。”
看着他这个样子，杨澜和苏寰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晚上留苏寰在家里吃了饭，吃的还是火锅，不过这次尝试的是麻辣火锅。
底料是乔哥儿一早就炒好的，麻辣火锅远没有涮羊肉矜持，水沸之后，满屋飘香，哪怕是娇衿自如苏寰都狠狠咽了口唾沫，纪鑫就更用不说了，一双眼睛巴巴望着。
这次准备的食材很多，除了羊肉，还有猪肉片、排骨、猪蹄，以及一整只做汤底的老母鸡，再加上各类蔬菜，吃的每个人都肚皮滚圆。
苏寰说道：“听小鑫提起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现在都开始担心过不了几年这小子就要比我还有钱了。”
纪鑫自得挺胸：“说不定哦！”
说着，还用余光去瞥旁边的宁哥儿，发现对方的眼神压根没放在自己身上，纪鑫顿时颓了。
吃完饭，苏寰便回去忙了，纪鑫也要和木匠商议火锅店里的桌椅样式，宁哥儿一家也回去了，张氏回屋后，堂屋里只剩下杨澜和乔哥儿两个人。
他的书房很小而且没有窗户，不易办置火盆，天冷之后，杨澜便在堂屋里学习，火光照得屋里很亮，乔哥儿也睡得晚了，拿着针线篮子忙活。
写完一篇策论，杨澜抻了抻疲惫酸痛的的腰腿，抬眼就看到乔哥儿还在绣什么东西，火光变弱了许多，为了能看清楚，他的眼睛都快碰到布料了。
杨澜皱起眉，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搬到镇上之后，他卖了草药大全得了一千两，大头拿去开店，但是剩下的也不少，再加上小吃店每日流水，家里早就不缺钱了。
他的笔墨纸砚、吃穿用度都往上了好几个阶梯，但他忽略了家里另外两个人还是穿着以前的旧衣服，头上素淡到极致，只用一根布条扎住头发。似乎薛氏和宁哥儿都戴着银簪子？
哥儿不会跟女子一般浓妆艳抹，但有钱人家也会穿金戴银，是他太忽略这些了。
“乔哥儿，别做了。”杨澜说道。
乔哥儿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今日炭火还没烧完，夫君是想早点休息吗？”
杨澜点点头：“今天早点起，我们去街上逛逛。”
“可是夫君还要准备考试……”
杨澜没错过乔哥儿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意，笑着说：“磨刀不误砍柴工，难不成乔哥儿以为我休息一日就考不上了？”
乔哥儿连连摇头：“夫君最厉害了，肯定不会考不上！休息休息挺好的，阿爹本来就担心夫君学习太认真伤了身。”
在火盆边泡完脚，两人便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张氏听说杨澜要和乔哥儿一起出门，也很开心，忙说店里有他就够了，让他们安心去玩。
铺子里生意好，陆续找了好几个伙计，一位大厨、一个切菜工、一个洗碗工、两个跑堂的，就是缺个记账的，这年头读书不容易，读书人大多自视甚高，很少有人愿意出来干这种活，因此杨澜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
乔哥儿也因此每天都必须坐在店里，他刚学会认字算数没多久，对记账写字非常有热情。
杨澜盘算着要想办法找个账房的时候，乔哥儿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夫君，你看我穿成这样可以吗？”
第71章 偶遇
乔哥儿脱下了平日里常穿的灰色棉袄, 在外面罩上了一件月白色的短衫，衣服上没什么图案，唯独衣领处一圈白白的兔毛, 簇拥着他的下巴, 显得他的脸越发小了。
“夫君，这样穿不行吗？”乔哥儿有点局促的扯了扯衣摆。
这件衣服是他第一次穿，用的是成亲时杨澜送给他的好料子, 原想着自己动手做个中规中矩的款式，被宁哥儿看到后直说他暴殄天物，央着他去了镇上最好的制衣居。
款式也是宁哥儿拍板定下的, 说十分衬他。衣服取回来之后乔哥儿悄悄试过一回，只觉得太鲜嫩花哨了，一点也不像是乡下哥儿穿的衣服, 索性将其锁了起来。
杨澜要带他上街，乔哥儿便想着穿件新衣服，挑来挑去又看见了这件。
没听到杨澜说话，乔哥儿的头彻底低了下去，轻声道：“我就说不好看, 不适合我，还是去换了吧。”
然而他刚转身，一只手臂便被箍住了。
“很好看, 乔哥儿，不用换。”杨澜道。
乔哥儿惊喜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里。他看不懂杨澜眼中的深意, 但是莫名其妙的被其吸引, 心跳猝然加速，一抹红晕爬上脸蛋。
“夫君……”
杨澜嗯了一声, 情不自禁伸手，在乔哥儿红润的脸蛋上轻抚。
两人来到院子里的时候，耳朵都有些红。
今天出门只有他们两个人，杨澜便没租马车，怕乔哥儿冻着，特意带了个热腾腾的汤婆子，塞在乔哥儿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