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嘉瑞幽怨地瞪了方阳一眼,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你:“社长,我是你的社员啊,将来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
你觉得他有趣:“是么?那将来再说吧。”
方阳说:“这位同学,你还是先穿越回刚上课时,挽救一下你社长的尴尬吧。”
太损了,你不由得闷笑出声。
辛嘉瑞郁闷地看了他一眼,缩回座位捣鼓代码,将键盘敲得啪啪响。
第一堂Python课上的小插曲,你很快扔到脑后。可到了下周上课时,你发现情况出乎了你的预料。
“社长社长,这里,我帮你占了位置!”
“顾学弟,还是坐这里吧,靠窗有风,能凉快些。”
在你踏入教室后门的瞬间,辛嘉瑞和方阳同时站起身。
一排座位有四台电脑,他俩坐在中间,方阳靠左,辛嘉瑞靠右。方阳指着他左侧的位置让你坐,辛嘉瑞指着他右侧的位置让你坐,互相不让。
辛嘉瑞说:“社长,我特意连晚饭都没吃来帮你占的座啊!坐我旁边吧!”
方阳温和地说:“靠走廊的位置太热了,学弟还是来坐我旁边吧。”
“哪里热了!一点都不热!靠走廊还能方便问老师问题!”
“最近秋老虎,坐里面会闷坏的。”
你听着他们像小学生一样吵架,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你的目光转向角落,微笑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但不用了。”
你从容地走向角落空着的那台机子,放下书包后,戴上耳机翻看课本。
到了第三次上课,他俩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你留了中间的位置,他俩分别坐在你的两侧。
课中,老师照例出了六道题,让同学们讨论着完成,硝烟才刚刚开始。
辛嘉瑞说:“社长,帮我看看嘛,怎么又是语法错误。”
方阳温柔地说:“学弟,这道题的代码,我觉得能优化一番,不如和我讨论讨论?”
冷飕飕的视线从两侧发射,越过你,狠狠攻击对方。
你被吵得头疼,感觉看到了两个互扯头花的宫女。
你说:“语法错误就是粗心导致的,你要习惯自己debug,考试的时候才能不出错。至于学长,优化代码等下课再讨论吧,我怕老师觉得我们在摆龙门阵。”
方阳疑惑道:“摆龙门阵?这是什么意思”
辛嘉瑞切了一声,用成都本地口音说:“啧,就是聊天的意思,这都听不懂,你个外地人一边儿凉快切。”
方阳只有面对你时笑得温柔,一对上辛嘉瑞,他语气又冷又欠:“哦,你当然擅长聊天,第一堂课就把你社长聊得社死了。”
辛嘉瑞:“……”
你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每周二上完三节Python课程,你累得像是打了一场越战。要不是蹭课人数变少,站在教室后面的人也变少,你简直想自带笔记本在教室后面席地而坐。
然而晚上在宿舍,你也不好过。
今年的大一新生有小部分分在大三的宿舍楼,辛嘉瑞就是其中之一。每晚你端着杯子走出房间,对面房间会探出一个脑袋,等你到了热水房,住在二楼的辛嘉瑞就会“巧合”地出现在四楼热水房,惊喜地对你说:“社长,你也来接水啊,好巧!”
接完水后他跟在你身后叽叽喳喳,说他们系下周有篮球赛,他打前锋,请你去看。又说他有两张音乐节的门票,问你有没有时间。
你停下脚步,问:“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在撩你啊,社长。”他说,“我在追你,和我谈恋爱呗。我加入围棋社就是为了和你近距离相处啊。”
你说:“我不喜欢男生。”
“我知道啊,所以我在努力撩你嘛。”
他又说:“我新学了个很帅的活计,去我房间看看呗?”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你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行啊。”
你跟着辛嘉瑞去了二楼他的宿舍,他拉开盖住桌面的帷幕,露出一桌子的基酒、雪克杯、滤冰器、吧勺、捣棒、柠檬夹、量酒器、糖浆等一系列调酒的用具与原料。
他跃跃欲试:“我学了调酒,看看我调呗?”
你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放松地倚靠着书桌,微笑道:“调吧。”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拧开金酒瓶子,倒入量酒器。可能是为了耍帅,他故意只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量酒器纤细的中部位置,准备倒入雪克杯。可技术不纯熟,量酒器一歪,眼看着酒就要洒一桌,你眼疾手快地捏住量酒器上沿,阻止了一场翻车。
“……”辛嘉瑞尴尬地笑了笑,“失误,失误。”
你松开手,示意他继续。
他把金酒、苹果白兰地、柠檬汁、蛋清和冰块一股脑地加入雪克杯,开始shake。很明显他想以帅气的姿势来shake,可是力不从心。
最后他把粉红色酒液过滤入倒山形高脚杯,用细签串上一颗车厘子作为点缀。
“‘粉红女郎’,象征爱情的鸡尾酒,社长尝尝。”
你说:“过滤蛋清的时候,你把蛋黄也弄了一点进去。挤柠檬汁的时候,柠檬籽儿掉了进去。喏,你看。”
你指了指杯子中央,一颗硕大的籽儿正在沉浮。
辛嘉瑞:“……”
他只挫败了三秒就恢复了元气,以最快的动作收拾了桌面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端来一盘围棋。
“社长,调酒虽然不行,但我为了你,最近是苦练围棋啊!这是我昨天凌晨三点和网上一个人对弈的残局,打着手电筒摸黑摆了出来,请社长解棋。”
你看了一眼棋局,摇了摇头。
“同学,这是清朝围棋国手范西屏、施襄夏‘当湖十局’的第五局,而且,你这颗黑子摆错了位置。”
你伸手调整了一颗黑子的位置。
辛嘉瑞目瞪口呆:“啊……?不是,社长你你你,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啊?”
你当然知道。赵甲生怕你败坏了他的围棋社,逼着你背了历史上几乎所有着名的围棋棋局,还与你对弈不止一次,加深你的印象。
你说:“还有吗?”
辛嘉瑞沮丧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没招了。装逼失败,我错了社长。”
你说:“好,结论是——你没有撩到我。以后就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忘了这事吧。去年这个时候,我在与女孩子谈恋爱,我不喜欢男生,这事没骗你。”
他小声嘀咕:“但你又再次撩到我了啊……”
连续两次装逼失败,他没面子再死皮赖脸地跟着你,目送你走到房间门口,却又叫住你,举起那杯“粉红女郎”:“学长,尝一口呗?祭奠我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
你对他示意手中冒着热气的杯子:“不了。我胃不太好,晚上喝凉的会不舒服。”
“啊……抱歉抱歉。”他连忙道,“做不成情人,做左膀右臂也不错啊,社长,以后社团有活动一定叫我帮忙啊,我发誓不会骚扰你。”
“行。”你看着他一口喝了半杯“粉红女郎”,好心劝道,“你也别喝了,当心闹肚子。”
他端着酒杯,生无可恋地嚎道:“爱情都没了,还要身体做什么?苍天啊,大地啊……”
你摇了摇头,离开了房间。
相比辛嘉瑞,方阳与你的联络便温和得多。
添加了微信好友后,他时常会发一些编程题目给你,与你一同讨论。上周他又发了一道极难极难的题目来,你苦思冥想许久也没有头绪。他便在约你星期六下午去咖啡馆讨论,这是他第一次约你出去。
那道题目实在是难,网上也检索不到任何解题思路。你连续几天抓耳挠腮,行也思索,坐也思索。
电脑里有一道做不出来的题,对于一个强迫症患者来说,简直是天谴。你久违了失了眠,凌晨两点爬起来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仍是解不出,没有任何线索,你隐约觉得,这是一道超纲许多的题。
毫无睡意的你漫无目的翻着手机,点开了“聆声听音”软件。
X很快上线了。
这下子你确定,他一定设置了“特别关注”与“上线提醒”。
X:失眠了么?
在舍友此起彼伏的鼾声中,你披上衣服,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宿舍。
你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坐在最下面那层台阶上,戴上耳机,说:“确实不太睡得着。”
X:有烦心事的话,可以讲给我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被一道编程题目卡了三天,一点头绪也没有。”
自看过渤海后,你的心情好了许多,聊天时也比过去放得开,与X的关系也在相处中变得熟络。你开始不介意与他分享一些日常。
X:可以发给我看看么?
你不觉得做买卖的老板会做编程题目,但死马当作活马医,你在评论区上传了那道题目的截图。
X:可否等我五分钟?
你说:“行。”
十月的凌晨已有些冷,一阵穿堂风吹来,你裹紧衣服。
很快,评论区出现了另一张图片,是X发来的屏幕截图。
点开大图,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大片代码,正是那道题的答案。令你惊讶的不止于此,那些代码如此简洁漂亮,多一行都是累赘,少一行都不能完成目标,恰到好处。
你不由得赞叹:“好漂亮的代码啊。”
你从大一起开始编程赚钱,为了完成任务的代码往往是冗杂的,而你为了效率,不会花时间去简化和整合,只要能跑起来就行。
可眼前的代码,简直是艺术。
X:希望对你有帮助。
你终于反应过来问:“兄台怎么会有这道题的答案?我在网上搜了许久都搜不到。”
X:我研究生念的是计算机专业,这是研三时一门课程的考试压轴题。
你第一个反应是,研三的题,难怪你一点思路都没有。
第二个反应:“哇,你是理工男!太帅了吧!”
X:哪里。卿这样的文科男孩子才可爱。
你不禁笑了起来:“商业互吹么?”
X:未尝不可:)
X:这道题确实有些难度,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请不要拘束,向我提问。【:p】
“谢谢你。”你一边看代码,一遍嘀咕,“这题超纲太多了吧,也不知道学长从哪找来的,周六去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来啊。”
X:我以为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你解释:“不是作业。是编程课上的一位同学发给我的,他说偶然看到的,说要是没有思路的话,明天下午去咖啡馆讨论。”
X沉默了。
等你看完代码,才发现他发来了一大段弹幕。
X:正常情况下,这位同学应该不会“偶然”看到,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他的目的只是约你去咖啡馆。一次讨论必定没有结果,于是他会继续约第二次,第三次。我猜想,他别有用心。
你愣了一下,说:“没有吧,只是讨论题而已。他应该没这么有心机。”
X:我只是陈述其中的一种可能性,如果你感到冒犯的话,我向你道歉。
X:卿一定是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心软善良,心思单纯。大学里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很早地就接触过社会的染缸,有些人仍是象牙塔中的孩子,不能一言以蔽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如果有拿不准的情况,可以来找我讨论,我或许能给你一些中肯的意见。
字里行间的语气依然温和,但你却隐隐觉得,X似乎有些激动。
你知道他的关切是真心的,因为一个人没有必要在凌晨两点,对网上的另一个陌生人说谎。
你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X:不客气。
X:那么,卿明天下午还会去咖啡馆与他见面吗?
你说:“既然已经解出来了,那就没有必要坐在一起讨论了。”
X:好的:)
X:以后有任何编程上的疑问,都可以先问我。
X: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第49章
X的话到底在你心中留下了痕迹。学长下一次再约你去咖啡馆时,你以补作业为由拒绝了,几次过后,他便不再找你。
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疑心是否错怪了他,或许他只是想与你讨论题目,共同进步,又或者只是想与你做朋友。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况且硬要说的话,你还是更相信X一点。X身上有种沉稳温润的气质,他有学识却不显摆,有经验却不强硬,总是以娓娓道来的温和语气,为你提供选择的可能性。
你喜欢这样的人。
就这样,靠着多年来泡在情书堆里的经验,你根据对方性格的不同,直接或委婉地给予了回复。对辛嘉瑞是当面直接道破,对方阳是迂回的暗示,两者都十分有效,他们不再来打扰你。
在那个燥热无风的酷暑,香槟的泡沫与高脚杯的碰杯声中,赵甲的酒吧开业了。店面不大,装修成赛博朋克式的未来金属风,充斥着狂热又冰冷的疯癫感。
赵甲的朋友圈决定了酒吧的性质,来来往往的人八成是gay。可能是见多了gay,身为直男的你似乎也长出了“gay达”,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
夜晚你坐在吧台后面,便有浓妆艳抹喷着香水的男人靠着吧台,趁你调酒时,装作不经意地想蹭你的手。
你无比娴熟地避开对方戴了十几个戒指的手,将调好的酒推过去:“先生,您的酒好了。”
他要是继续言语勾搭,坐在卡座里的赵甲就会趿拉着拖鞋出来,警告:“老何,这我弟弟,人家在我这兼职的,放尊重点。”
次数多了,常客都知道你是赵老板那勤工俭学的直男学霸弟弟,调戏和勾搭少了许多,但仍会有人在凌晨缠上你。
往往是在下班后,换好衣服的你从酒吧后门出去,喝得醉醺醺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满口“daddy、baby”地胡乱叫着,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红票子,求你睡他。
对付这些人你已经很有经验,放倒后迅速扫开一辆共享单车,蹬着远去。
你不喜欢这样糜烂放纵的环境,可暑假的头一个月,你几乎每天都去调酒。
无他,你不放心赵甲。
他与你一样,都是孤岛上的人。孤岛上的人无法接受一个自我认知水平线以下的自己,也无法接受人间的温情与劝慰。他们切断了所有联络与坐标,只能自己慢慢疗伤。可他是你大学时期的第一位朋友,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位。
夜里他端着酒杯流连于各个卡座,笑声豪放又爽快,他极善交际,酒吧开业不久,便生意火爆。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你静静地坐在吧台后面,偶尔与人群中的赵甲目光相触,他正将酒灌入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年轻嘴里,笑得前俯后仰。他会很快地移开目光。
你会觉得,现在的他,比当初在出租屋里与你沉默对弈的他,陌生了无数倍。
周六和周日酒吧举行彻夜狂欢的活动,你会在周一早晨来到酒吧,踏过刚刚清洁过的打滑地板,来到最靠里的包厢,找到昏睡不醒的赵甲。
当你喝着枸杞菊花茶,翻看考研教材时,赵甲会从宿醉中醒来。
他坐起身来:“……操,几点了?”
你看了看腕表:“11点半。”
你收起书,从书包里拿出折迭式围棋棋盘和棋子,一言不发地将白子推给他。
他神情憔悴,眼窝深陷,拿起棋子。
你们沉默地对弈,没有人说一句话。
有时你会问他:“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
他偶尔会烦躁,会发火,却又很快会向你道歉。
暑假结束前,你告诉他考研复习的功课很重,你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来酒吧看他。
“去吧,好好复习,好好考,去北大。”刚从宿醉中醒来的赵甲将烟头按灭在烟缸里,停顿了很久,说,“顾如风,谢谢你。还有,你以后遇到任何坎儿,都可以来这里找我。这里是你的家。”
那个暑假异常的炎热,你徘徊于食堂、图书馆和宿舍的三点一线,刷题,读书,写笔记。带给你清凉的,除了炒酸奶、冰鲜柠檬水,还有你母亲在电话里冷冰冰的声音。
你仍记得期末打电话告诉她暑假不能回家时,她的语气。
“既然不想回家,那就永远不要回家了。”
她挂断了电话。
你偶尔想起那个语调,莫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在炎热无风的夏天,时常给你一阵冰天雪地里的寒意。
到了大三下学期,学校联合江苏省扬州市政/府发布了一个实习项目,大三、大四的学生可以报名,在学校的组织下,去扬州市的一些单位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实习,获取实践学分。单位包括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银行和投行。
整个项目共有三百来人报名,五十多人入选,你也在其中,被分到了会计师事务所,参与一个破产审计项目。
对于会计师事务所的紧张节奏,你早有耳闻。可实际参与之后,你仍是被高强度连轴转的工作震惊到。第一周时间,你们去往扬州的各地市出差,查阅被审计公司各分公司的账册。整整几十箱的手工账本,需要在一个下午的时间翻阅完毕,并且找出其中经济犯罪的证据。
晚上在酒店,事务所所长把大家聚集起来,耐心地讲解企业破产清算的流程,审计底稿的做法。她语速很快,你不停地写笔记。
债权人会议结束后,工作愈发忙碌。你在事务所一位前辈的带领下,根据债权人提交的债权申报书与申报材料,审核债权,做出结论。债权成立的,便根据一张复杂的利率表,计算利息。
书本里的知识第一次运用到现实中,你忙而不乱地翻账本、核实、计算,与同事一起吃盒饭,加班到夜深,觉得颇有乐趣。
项目圆满结束后,大家在火锅店聚餐。
你简直喜极而泣——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四川人,你实在吃不惯扬州的饭菜。事务所的饭票只供在楼下的餐厅订盒饭,盒饭油很重,味却很淡,没有一丝辣味。来扬州半个月,你一点辣椒油也没尝到。
这顿火锅你吃得很开心,却又满心愁绪。在同事们的谈笑声中,你一次次打开手机,看着“聆声听音”软件的图标。
事情是这样的——
昨晚,项目只剩一个收尾,所长久违地没有让大家加班,这是半个月来首次按时下班。回酒店洗过澡后,你拿出书包里被冷落了半个月的书,戴上耳机,在滋滋的电流声中安静地看书。
X依然很快就上线了。从聊天中你得知他在意大利出差。你对他讲起这半个月的实习经历,直到最后才提了一嘴,告诉他你在江苏。
X发来消息:之前我说过,如果你来江苏,我带你看东海。
你说:“可是你现在不在。”
X:如果我现在从意大利飞回来,你会愿意与我去看海么?
你愣住,抿了抿唇。
事后回想起来,是心底复苏的江湖梦让你脑袋一热,答应了他。飞越山海而来的约定,那是古龙江湖里才会有的浪漫。
于是你说:“会的。”
X:好。
冷静下来的你很快就反悔了。可你已经联系不上他,他或许已经在飞机上。
你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天中午才鼓起勇气登录软件,他果然已经在线。
X:我在南京落地了。
你沉默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叫他:“X先生。”
“我……嗯……”你揪着衣角,感觉下面的话无比困难,“我……”
X静静地等你说完。
“你……嗯,平时工作肯定很忙,要不,你利用这段时间,多在家里陪陪,嗯,陪陪老婆孩子……”磕磕绊绊地说完,你就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弹幕。
耳机里只剩电流的滋滋声。
过了好几分钟你才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看清屏幕上的字后,你略微松了口气,他并没有发来长篇大论骂你,甚至都看不出多少激动。
X:卿觉得我很老么。
在你的印象中,他是一位中年老板,平时爱好喝茶,偶尔写写书法,买买画作和书法作品,让秘书接送孩子上下学。你猜想他对你如此温和与关心,应该是你与他的孩子有相似之处。都喜欢读书?都在努力备考?不得而知。
但此时,你明显感到字里行间的低落,便连忙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智慧和阅历。”
X:我是单身,没有结过婚。所以没有老婆,更没有孩子。
你忙道:“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X:不用道歉。我说话比较老成,让你产生了误解,也怪我没有自我介绍。我今年28岁,至今从未结婚。
你傻眼了,几乎眼前一黑。搞了半天,一直被你当做温和长者的X,竟然是你的同龄人。虽然他比你大七岁,但大家都是二十多岁啊。
你唯有一直道歉。
X便一直劝你不用道歉。
要是面对面,你觉得你俩会互相鞠躬到地上。
X:所以卿现在不愿见我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语气里甚至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平和的、不带火焦气的询问。
你思索措辞后,认真地说:“抱歉突然改变主意,但可能是因为,你对我太重要了……所以,在确保我们不会因见面而对双方失望之前,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真的,非常抱歉。我在现实生活中没什么朋友,你是唯一陪在我身边的朋友。希望你能理解。”
过了许久,X才发:卿方才说什么。
“我在现实生活中没什么朋友……”
X:刚开始的时候。
“抱歉突然改变主意。”
X:第三句。
你想了想:“你对我太重要了。”
X:真的吗?
你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X:这句话很美。
你说:“抱歉这么说,但我怕我不是你想象的模样,也怕你不是我想象的模样,所以很怕打破现状。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重视,所以宁愿维持现状不变,也不愿一地鸡毛……你是这样,之前涪江畔遇到的大侠也是这样……你就当我是懦弱吧……”
X:我理解你。
X:没关系的,不用解释。
X:在你实习结束之前,我都会在南京。任何时候改变主意,都可以告诉我。不改变也没有关系,我会等你。
谈话就这样温和地结束了,但你始终觉得心怀歉意。
这顿火锅吃得无比舒爽,可是晚上你便遭殃了。之前连续半个月没吃过辣,吃饭时又喝了两罐冰可乐。突如其来的荤腥油腻让你将将养好的胃一朝回到解放前,吃了药仍疼得厉害,根本躺不住。
为了不吵醒熟睡的室友,你只好披上衣服,摸黑离开了房间。楼梯厚厚的地毯隔绝了凌晨的凉意,但你坐在走廊尽头的台阶上,仍然疼得一阵阵发冷。
胃疼得根本离不开手掌的按压,一松开就跟大闹天宫似的。你俯下身趴在膝盖上,两只手用力地掐着胃部,不停地屏住气又缓缓吐出,中途忍不住发出了几声痛吟,又被你紧咬下唇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