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出是什么动静,像是有人,也可能只是怪物在挠门,段煊顿时神色一凝,抬眼看向门口,倏地站起身来,脊背挺直,脸色也是紧绷的。
“什么人?”
段煊警戒地在原地等了一阵,声音却已经消失不见。
没等他上前,下一刻,“咚咚——”
有人在敲窗户。
突兀的一阵声响,基地里的丧尸似乎也被声音吸引,隐约有变得亢奋的趋势,躁动几秒,转眼又没了声息。
很快,窗口微微掀开一条缝。
黑漆漆的夜里,段煊面色冷凝地上前,思索着来人的目的。
刚一开窗,手里的短刀闪烁寒光,戾气尽显,然而没等他有动作,下一秒,窗户半开,刺骨的冷风一个劲往里钻,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窗口跌进段煊怀里。
他顿时僵住,呼吸微窒,心中升起些许难以置信的荒诞感,心跳也被撞得漏了一拍。
“你……”
慌乱中,怕刀刃伤到对方,段煊立即松了手,刀柄在地面上撞出细微响动,另一边手臂收紧,虚虚地环住郁酌,将人在怀间捞了一把,近乎急切地捧起他的脸。
郁酌脸上带着笑,也没解释自己是怎么来的,只和往常一样道:“段哥。”
段煊眉梢似是结了霜,脸侧还印着血痕,面容冷厉,此时微微凝固住,却显得更加有攻击性,硬得扎手。
他分明是内心惶惶,担心的不得了,恨不得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对方有没有受伤,哪怕一丁点痕迹都能让他焦躁难安,但开口时,话到嘴边,又忍不住沉下声:“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他话没说完,郁酌压了一下眉毛,似乎是不耐烦了,拉了拉对方的衣领,刚一凑近,便闻到段煊周身涌动的血腥味,冰冷坚硬的,铁锈一般把人包裹住。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间带着热意,略一抬眼,郁酌抿了抿唇,对上他情绪难掩的目光。
段煊心头一跳,说不出话了。
窗户落了锁,铺天盖地的黑暗将视线笼罩,模模糊糊的晦暗不明,寒意也被玻璃阻拦在外,怪异的是,丧尸走动的窸窣声响却突然消失不见,安静无声。
段煊呼吸都停了,心口烈火烧过一般,心跳声嘈杂到听不见其他动静,喉结微动,注视着对方,按耐不住地捏了一下郁酌的后颈,微微侧过脸。
冰冰凉凉的吻落下来。
第47章 解药
空气湿冷黏腻, 是开窗后挤进来的刺骨寒风,很快就消融于酝酿许久的暖意,冷热交错, 温度也逐渐升腾。
暧昧声响中, 郁酌有些站不住了,向下滑了一小截,又被段煊单手搂起来, 原本只是浅尝辄止, 对方却觉得不够似的, 将这个吻加深。
郁酌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攥住对方的衣服, 脸颊被摇曳的焰火映得泛红, 手心浸出汗意, 视线不经意落在前方灰白的墙壁上,篝火亮的刺眼。
唇齿相接时,他心中一顿。
对方平日里说话冷言冷语,脾气扎人,身上的肌肉也硬的硌手, 嘴唇却是柔软的,带着冰润的凉意,贴上来后,灼热感又烫得人意识模糊,郁酌不自觉地抬起手,却摸到段煊手臂上的绷带, 动作一停。
“别动。”
段煊身上都是伤口, 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不管不顾, 声音也沙哑着,低沉沉的,捏了一下郁酌的后颈,让对方离自己更近些。
他还戴着手套,指间触感粗糙,猛烈的心跳之下,喘息显得急促,明明耳朵红了,却故作镇定地垂下眼,用指腹按了按郁酌的下唇,柔软地陷下去一块,又再次靠过去亲他,零碎的话语从亲吻声中泄出来。
“你……”
注视着对方,段煊的动作十分强硬,开口时声音很低,似是质问,又压下脾气,语气难耐道,“……你跑去哪里了。”
“有受伤吗?”
郁酌没回答,后背靠向窗边,张了张口,声音却淹没在对方的吻里,手指微屈地撑在窗口。
他没想到段煊会亲的这么凶,明明起初只是破开一小道口子,这时候却波涛汹涌地收不住了,眼尾红了一片,被迫仰起头,没挣脱开,终于没忍住咬了段煊一口。
段煊唇角刺痛,皱了一下眉,却没有丝毫收敛,似是要把心中急迫的、忧心的、焦躁不安却无法纾解的情绪都显露其中,一想到郁酌之前在他眼底下消失不见,就禁不住心脏发麻,身上的伤口带着钝感,血迹渗出来,却毫无所觉,酸酸涨涨,心绪难平。
下一秒,察觉到郁酌动了一下,他回神几分,松了松手,又因为对方此时粘稠的眼神而头晕目眩,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喘息一声,耐着性子问他:“你要说什么?”
空气中带着凉意,光线微暗,身后的窗玻璃凝结出大片水雾,将手指一点点濡湿,郁酌也有些受不了,浑身都裹着对方的气息,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心跳平息,郁酌咬了一下嘴唇,终于开口,却问起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你在这里……”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什么人?没看到。”
段煊皱了皱眉,手上力道没松,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却也从郁酌的话语中听出异常,紧紧攥住他的手腕,目光微凝,“问这个做什么?你——”
他正怀疑着,话没说完,下一秒,却见对方若有所思,紧接着肩上就猛地一疼。
来不及反应,怒气刚涌上心头,段煊抬了抬手,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
段煊肩头泛酸,睁开眼时不禁皱了皱眉,愣住几秒。
半晌,直到脑中隐隐回忆起零碎的片段,他才猛地一顿,立即站起身来,眉骨压低,眼神也沉下几分,在屋中四处都找了一遍,郁酌却早就不见踪影了。
昨夜半开的窗户已经被封死,窗沿棱角坚硬,孤零零的透明玻璃嵌入其中,结上一层厚重的寒霜,没留下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段煊手指微微收紧,狠狠皱起眉,心中的恼怒情绪几乎要压不住,想要开口,嘴角一动,却倏地传来一阵刺痛,禁不住嘶了一声。
“操。”
天色灰蒙,其他人还在休息,段煊站在玻璃前,看着眼前模模糊糊印出自己的影子,嘴边的细小伤口十分刺眼,证明昨晚并不是他焦躁之下做的一个梦,可想到郁酌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脸色顿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又突然就离开,明明上一秒还和他亲密无间,居然眼睛都不眨眼地把自己打晕,亲完就跑。
他妈的——
段煊胸膛起伏两下,气得简直不知道现在该想些什么,更让他烦躁的是,比起生气,他更担心的却是对方会不会出什么事,还是说……
还是说,其实郁酌就只是来和他告个别,这次离开就是彻底决定跟别人跑了!
半晌过去,段煊眉头紧锁,又闻了一下衣领,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郁酌的气息,只是染上夜间的凉意,浅淡到不可察觉。
他想了又想,还是压不住心底的火,翻来覆去的烦躁着,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眼底的怨气都要溢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临近清晨,段煊又站起身。
他咬牙想,自己把人抓回来就行。
安静中,段煊重新架起篝火,给枪装上子弹,难看的脸色终于勉强压下去几分,没过一会儿,其他人陆陆续续地醒来,换上作战服,开始清点装备武器。
“队长?”
蒋自明看了段煊一眼,语气迟疑:“你这是——”
“怎么。”段煊神色郁郁,面无表情地望向他。
蒋自明:……
不是,在这里守夜是这么累的吗,这才过去不到半天,队长怎么一副被人吸了精气的样子
数公里外的基地灯火通明。
天亮后,人声也变得嘈杂,不时有人从门口进出,行色匆匆。
“回来了。”
和手底下的人开完会,郁还峥不紧不慢地下楼,推开房门。
看到郁酌已经坐在桌边,就好像从没离开过一样,他满意地露出笑容,轻轻抬手叩门,对上对方的视线后,缓慢开口:“我想,你应该不会再想着跑了吧。”
“安分一点,等我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回家就给你解药,到时候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你甚至再也不用面对丧尸,会有无数人保护你。”
郁还峥眼眸漆黑,翻涌的神色隐藏在镜片后,柔和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郁酌看着他弯了弯眼睛,柔软的黑发垂在脸侧,看起来十分顺从,虽然一夜过去,脸色间隐约带上倦意,嘴唇的颜色却有些亮,水润润的。
应声点头后,郁酌没再说什么其他的,甚至也没有询问对方昨天的威胁,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些。
见他看起来似乎真的不打算挣扎了,郁还峥心存疑虑,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半晌收回视线,姑且相信他是真的安分下来,极浅地勾了一下嘴角。
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郁还峥从来不屑于骗人,所以选择直接告诉郁酌当年的真相,却无法忍受对方一再离开视线,让自己失去掌控。
此时对上郁酌润亮的眼眸,郁还峥仿佛又看到曾经那个既亲近,却会在不服气时反抗自己,又笑眯眯地和他开玩笑的小孩。
他很怀念那个时候。
等一切结束——
郁还峥不动声色沉下目光,捻了捻指尖,心道等他把最大的隐患解决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气氛静谧,门外时不时传来细微的脚步和谈话声,只是模模糊糊,什么也听不清。
屋里灯光昏暗,郁酌抬了抬眼,见郁还峥神色有所变化,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说。
谁知等了半晌,对方却只看了他一眼,而后语气淡淡地叮嘱道:“缺什么直接说,想吃什么也都能给你送来,已经吩咐过门口的人了。”
“这里大部分地方你都能去,觉得闷就到处走走,只要别想着跑,没有注射解药,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还有,别再做浪费时间的事,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
郁还峥警告似的看他一眼,再三叮嘱,终于转身离开。
听见不远处的关门声,郁酌警觉片刻,神色顿时变了变,松了口气,半靠在椅背上,垂着眼暗自琢磨——看来对方是真的很忙。
安静几秒,听脚步声逐渐消失,他又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确定郁还峥是真的走了,微微扬起眉。
郁酌再一次回来,当然不是打算乖乖听话,也已经仔细计划过行动。
昨天去杜万虞的基地后,他在实验室里找了半天,那份资料却已经不知所踪,心中更确定这也是郁还峥要找的东西,而昨晚郁还峥并没有去过基地,也不知道这东西现在落到了谁手里。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没让郁还峥拿到,也算是有所进展。
郁还峥说大部分地方他都可以去,是真的没有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只要郁酌不出基地,基本上是行动自由,这也正合他意。
他开门离开房间,果然没有任何人阻拦,于是趁着这个时候打量四周的环境。
迎面吹着冷风,郁酌紧了紧衣领,看到各种昂贵装备后,又禁不住多打量几眼,敲了一下装甲车的硬壳:“他这是把整个家底都搬过来了?”
这里虽然面积不大,但实验室会议室休息处一样不少,防护装置也是最完备的,武器齐全,弹药充足,不知道的还以为郁还峥直接把基地迁移了。
郁酌不知道对方到底做的什么打算,索性没再多想,走走停停,远远地看见一栋三层小楼,里外几层都围得严严实实,透过窗户看里面,也能看出其中安装了严密的防护系统,一块小牌上写着“X-03”几个字符,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
什么地方?
他皱了皱眉,靠近侧门,想看看有没有入口能进去,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
“小郁。”
听见不远处的声音,郁酌脚步一顿,转头看见柯谨正站在不远处,一手持枪,神色间全然是公事公办,但声音还是柔和几分:“这里你不能进去。”
僵持几秒,见对方十分坚持,郁酌知道没有挣扎的余地了,扬了扬眉:“好吧。”
前一天对方出手帮忙似乎只是极其少见的一次偶然,在这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柯谨微微敛眉,看着郁酌点了点头,却没动作,似乎要看着他离开才放心。
“行。”
郁酌没办法,被他盯着原路返回,不满地瞥他一眼:“那你告诉我,吃饭的地方在哪儿,这总行吧。”
他纯粹是没话找话,找人麻烦,被指路之后,左思右想,索性就去了一趟,在饭厅也遇到很多以前见过的人,和他们聊上一两句,也算是打听一下基地里的情况。
另一边,郁还峥忙着开会,却也一直抽空观察着郁酌,见他一整天吃吃喝喝,没有其他动作,逐渐放心了些。
转身回会议室,又吩咐其他人:“资料暂时没拿到,我会继续想办法,实验不用停。”
桌边坐着许多白大褂的研究员,都不敢出声,只听郁还峥轻敲一下桌面,声音低沉,渗人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似是警告道,“抓紧时间,实验不能出任何纰漏,也不允许失败。”
已至深夜,窗外晦暗,雪停了几日,现在又开始往下落,四周寂静无声。
郁酌闲逛了近一天,这时候回到房间,在桌前坐下,暖气簌簌地往外冒,很快周身就温度回升。
寂静几秒后,他终于动了动,神情却严肃几分,头也没抬地开口,看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广播员:“很顺利。”
话音落下,紧接着,基地里的警报倏地响起来,传遍每一个角落。
屋外响过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音匆忙:“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好像是门口的防御系统出了点问题,这是二级警报——”
“快走。”
一片混乱,郁酌这次学聪明了,将基地里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趁着夜深,其他人都被这个所谓的警报声扰乱了思绪,偷偷摸摸离开房间。
“蠢货!”
郁还峥在不远处叫住朝门口跑的人,一眼就看出郁酌的伎俩,目光阴沉:“这点把戏也看不穿?还不快去找人。”
然而当一队人找到郁酌的踪迹,紧赶慢赶地追上去时,郁酌已经翻过围墙。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巡查队,扬了扬眉,没再犹豫,立即从另一边跳下去,与此同时,一辆越野车稳稳地路过高墙正下方,右侧车门开着,以便于分毫不差地接住他。
郁酌关门坐好,这一系列行动对他来说还是过于耗费体力,手腕微酸地喘了口气。
“东西拿到了。”
车窗两侧的景象飞速略过,紧接着,郁酌怀里被扔过来一小管试剂,打量一眼后,他问驾驶座的人:“没出问题吧?”
“当然。”
绿眼睛男人一手把着方向盘,闻言吹了声口哨,又偏头朝他眨了眨眼,用蹩脚的中文道:“小事、一桩。”
郁酌是在基地附近遇到了埃尔维。
当时是晚上, 对方扛着枪沿路不紧不慢地走,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周围闻着味冲上去的丧尸都被轻松解决, 血顺着刀尖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起初郁酌警惕他会突然发难, 不打算搭理,却没想到两人正好同路,埃尔维也是要回基地, 碰上郁酌后, 笑眯眯的, 不停地上前闲聊搭话,似乎是缠上他了。
而到了基地附近时, 郁酌又有些迟疑。
之前他见郁还峥行色匆匆, 以为杜万虞这边已经彻底乱了起来, 可这时候过来一看,基地内似乎彻底恢复了安宁平静的氛围,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情。
屋檐落着雪,郁酌思索几秒,仔细观察之下, 人群稀疏的街道,其实大多数居民脸上藏着恐惧不安之色,路中间一滩干涸的血迹,几只苍蝇飞过,血腥味若隐若现,隐约透露出几分风雨将至的不寻常来。
他只短暂停留一阵, 打量几眼, 受不了空气中难闻的气味,也担心杜万虞突然出现, 立即从隐蔽的通道进入地下实验室,径直去拿他要找的东西。
实验室寂静无声,和上次过来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但郁酌在数据室里找了好一会儿,明明其他文件一样没少,原本放在暗格里的那一沓数据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落到了谁手上。
难道是杜万虞或者那个研究员自己带走了?
迟疑之下,他又在其他柜子里找了一通,确定数据不在,郁酌只能放弃,刚打算原路返回,下一秒,突兀的开锁声在不远处响起。
声音未落,郁酌拧眉看去。
每个隔间的小门突然接二连三地打开,关在里面的丧尸嘶吼着挣脱束缚,这些怪物不知道被饿了多久,重获自由后,立即疯狂地冲向门外,闯进基地里的人群中。
“这是——”
他蹙了蹙眉,心中升起警惕,谁把它们放出来了?
广播员:“是埃尔维。”
郁酌动作被迫停在原地,一时没法离开资料室,眼睁睁地看着数不清地丧尸从门外涌过,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很快,原本一尘不染的走道沾满血迹,透明玻璃上印着大片痕迹,脚下甚至有丧尸在踩踏之下不小心拉扯出来的内脏器官。
郁酌没地方下脚,被恶心的想吐,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还是迅速离开这里。
没走多远,出了通道楼,郁酌狠狠喘了口气,手指冻得僵硬,又被熏得不行,整个人头昏脑涨,始作俑者正站在墙角等着他,见他出来了,十分愉快道:“怎么样?”
“你干的?”郁酌后退一步,紧了紧衣领。
“当然。”
埃尔维笑着说,“那老头已经趁乱走了,现在就该把这些恶心的怪物放出来,实验没必要再继续下去,我也能——”
他抽出刀:“我也能把它们一个一个全部杀掉。”
居民区附近,大批丧尸的突然出现显然吓坏了其他人,他们慌乱逃窜,惊叫着找地方躲起来,乱成一团,可直到守卫人员匆匆赶来勉强维持秩序,杜万虞也始终没有露面。
郁酌没再说什么,也想离开,却被埃尔维举起枪拦住去路,对方扬着眉,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正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
“你想做什么?”郁酌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了,声音很轻地开口,抬眼看向对方。
他正安静站在墙边,肩颈瘦削,周身被一件浅色冲锋衣包裹,衬得脸色更白,一捧雪似的,眼眸乌黑,又形单影只,看起来比之前更好欺负。
埃尔维缓慢道:“你现在可只有一个人在这里。”
语毕,他语气轻佻,半真半假地说,“没有其他人的保护,就算我现在强行把你带走,你又能怎么样呢?”
他眼珠是极浅的灰绿色,此时在光下显得透明,紧紧地盯着郁酌不放,神色中显出几分危险。
两人在实验室出口一旁的墙角,一侧是出口,郁酌背后则是严防死守的高墙,监视器微闪烁,并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周围已经隐隐安静下来,半晌,见对方这样说,郁酌垂了垂眼,好一阵没出声。
直到对方面露疑色,要再次开口时,突然,郁酌没来由地笑了一下,零零碎碎的雪落在肩头,很快洇出融化的水渍。
他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微闪,说:“你想错了,我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人。”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紧接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埃尔维没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微顿,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墙头传来一阵平缓的机械声。
寂静中,高墙边用于防御的重型武器突然调转方向,黑洞洞的枪口分毫不差地对准这边,流畅地闪烁着银光,只要人一声令下,就能把目标直接击毙。
郁酌就站在枪炮下,头也没回,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眸润着亮色,仍然柔和,却让人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
——“算了。”
僵持之下,埃尔维站了半晌,突然挑了挑眉,气氛陡然一松。
“别这么较真,我就是开个玩笑。”
他收起了武器,表情也缓和下来,似乎刚才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他后退一步:“我可干不来这么没风度的事情。”
说完,埃尔维举了举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再纠缠,刚要离开,却被郁酌叫住。
“等等。”
思及对方刚才的举动,郁酌似乎想起什么。
他问,“实验室里的记录报告,是你拿走的吗?”
埃尔维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事,愣住一瞬,而后耸耸肩:“要真是我找到的,我第一时间就会销毁,怎么,这东西对你有用?”
聊上两句,明白了对方的目的,郁酌思绪转了转,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半晌,他迟疑着开口:“如果我说,实验还在继续,并且很有可能会不断扩大研究,你会怎么做?”
“什么、意思?”埃尔维理解了一阵,弄懂其中的含义,立即皱了皱眉,而后面露厌恶,“那我一定会,再阻止一次。”
夜色深沉。
公路两侧满是荒废的民居和稻田,埃尔维车速飞快,连周围的景色都晃成虚影。
虽然看不出郁还峥的人有没有追上来,但现在应该暂时是把人甩掉了。
见事情顺利解决,埃尔维往椅背上靠了靠,瞥了一眼郁酌漂亮的脸蛋,又忍不住旧事重提:“说实话,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试试?”
郁酌笑眯眯地看他:“不打算。”
说完,他就没再理会埃尔维,没过多久却听对方再次出声。
埃尔维抱怨道,“拒绝我也就算了,可是昨天晚上,我还在外面杀丧尸,你自己却在屋里和别人热吻,这也太伤人心了。”
郁酌:……
他这下更不想说话了,于是索性没开口,安静几秒后,打量手里的药剂。
试管表面光滑且冰凉,细细长长一条,检查过瓶底的序列号后,确定没有问题,郁酌将试剂转动半圈,在另一侧再次看到了“X-03”的符号,不禁抿了抿唇。
这个符号,除了今天晚上,其实他还在其他时候看到过。
郁酌也是刚想起来。
不止是刚才在郁还峥的实验室,而是很久之前——在他亲生父母的档案数据里,他已经没剩多少记忆,画面模糊,并不知道这串符号代表着什么,却隐约觉得和自己有联系。
思来想去,他得不出结果,正迟疑着,却突然感受到车身一阵颠簸。
公路边,缓慢上前的丧尸被压在车轮下,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立即被绞断脖子,褐色的血液喷洒在车窗底部。
郁酌动作微顿,盯着几滴血看了一阵,想起什么,转头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埃尔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