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依旧神色淡淡:“知道,一天之内死不了。”
大师:“……”
这态度他可看不懂了。
这人到底在不在乎他爸?
说他不在乎,一个电话他可以光速赶到,防备着他们不让他们接近方云松。
可要说他在乎,就他这副生死随便的态度,实在看不出他对方云松有多在乎。
真要在乎应该是方文瑞那个样子的。
方文瑞其实心里也没底,他担心他爸,又不知道寅迟什么时候会来,更大的问题是……他会来吗?
“我们要不要再给他打个电话?对他态度好点。”方文瑞小声询问。
方棋侧头睨他,面露不解。
态度好点?为什么?
他刚刚有态度不好吗?
他不是很认同地说:“你不是花了钱?”
方文瑞噎了一下:“花钱……”
花了钱就可以态度不好了吗?
而且……方文瑞看了看自己手机上转了一半的转账。
钱不是还没花出去吗?
“那也应该态度好点。”方文瑞道:“毕竟我们有求于人。”
方棋:“有求于人?求他什么?”
方文瑞:“……”
他忘了这人是刚刚孤身闯过地府的大佬!
而且,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他比孙悟空还牛诶!
既然这样,他还给寅迟打电话干什么?
方棋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虽然不算是有求于人,好歹也是他请人来的。
可是对他来说,他把酬金说在前面把要求说在后面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了。
他犹豫且别扭道:“那你……再给他打一个,让他快点。”
“好!”
方文瑞一点都不别扭,说打就打,他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出去,很快收到了回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方文瑞:“……”
完了,肯定是把人给得罪了。
方棋:“……”
不至于吧?
他态度有这么差?
等待是漫长且枯燥的,尤其是不知道结果的等待。
过程中方云柏不止一次试图靠近病床,都被兄弟俩用眼神制止了。
一个淡漠,一个仇视。
于是方云柏也被迫跟着等。
他靠近不了病人,只能开嘴炮,“小棋,别再胡闹了,我跟你说,你爸的情况真的很严重,你要是还想让他醒过来,你就信我的,你和小瑞都还小,社会上很多事情你们都还不懂,可别让人骗了。”
这是暗示他们肯定让人给骗了。
大师本就是隐晦且神秘的职业,就算是招摇撞骗的神棍都得在大街上装模作样地寻找有缘人,更何况是真正的大师,哪能是两个孩子一个电话就能请来的?
他忍不住又想嘲讽,咧开的嘴角拉到了一半,病房门被人敲响了。
一个人推门探头进来:“打扰了。”
随即诧异道:“嗯?这么热闹?”
病房里,方棋和方文瑞两个人一个坐在陪护沙发上,一个站在床头,另有方云柏和那位大师被禁止靠近床边,只能远远地望着病床上的人。
门口忽然有了动静,病房里醒着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方棋双腿交叠正在玩着小游戏,看见那人动作微顿。
方文瑞一看到他,就觉得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走向门口:“大师你来了?”
来人正是寅迟。
寅迟垂眼看了看走到他身前的人,挑了挑眉说:“哟,眼睛这么红?”
方文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他先进了病房。
病床上方云松安静地躺着,脸上毫无血色。
寅迟缓步走到病床前,却是看也没看病床上的人,视线一直落在方棋身上。
他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方棋也在打量他。
他目光在寅迟身上从上到下一一巡视,脖颈,手腕,还有其他地方。
上次在他身上昙花一现的因果线,现在依旧不见踪影,可随着他一步步靠近,方棋依然能感受到灵魂在被一步步束紧,甚至不觉战栗。
“我到了,你给我接了什么活儿?”
寅迟的声音仿佛总是带着笑,注视他的目光都带着揶揄。
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上次见到时一样透着过分的白,微微上扬的嘴角是他模式刻板化的笑容。
方棋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顿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向两米之外站着的两个人,面不改色地扣帽子:“他们想找你斗法。”
方云柏和他请的大师杨威也在打量着突然走进来的人,闻言缓缓:“?”
他们什么时候要找人斗法了?
寅迟已经侧头看向他们。
视线突然交汇,方云柏二人同时皱了皱眉。
走进病房的人,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廓形的设计完美地修饰出他高挑的身材,内搭亮色的T恤衫,更是给他添加了几分文艺和慵懒的气息。
他长了一张惊世绝绝的脸,穿得就像个普通大学生,说他是被方棋三十万包来的才更有可信度吧?
方棋真的不是临时找了个人凑数故意想打发他吗?
惊讶的同时,方云柏也松了口气。
请来一位这样的大师,能把方云松弄醒才怪了!
方云柏顿时多了几分胜券在握:“小棋,这就是你们请来的大师?”
语气轻蔑且不屑。
“……”
这是确定寅迟就是骗子了?
方文瑞也注意到了寅迟的形象没什么说服力。
果然还是得留胡子穿大长袍子吗?
他对大长袍子念念不忘,但他是亲眼见到过寅迟出手的,正想让寅迟现场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就见寅迟已经开口说:“哦,斗什么法?”
杨威并没有像方云柏一样轻率地下判断,他在寅迟进门之后,忍不住看了眼门外。
是这间医院的磁场有问题吗?他的障眼法失效了?
为什么人人进这间病房都跟过无人之境似的?
他还在犹疑,方棋已经对寅迟示意了床上的病人,“他们说他中了邪,要给他做法。”
寅迟这才低头看向方云松。
眉目舒展,神色平静。
这可不像中了邪的样子。
他淡淡道:“然后呢?”
方棋:“我不会做法,请你来。”
寅迟眉梢轻挑,抬头看向他。
方棋目不斜视,淡定得很。
他不会做法是真的。
但寅迟也知道,解决这种事情,方棋根本不需要做法。
但他没有说破,而是又看了看方云松,直接否认了方云柏他们的判断:“不是中邪,他这是魂丢了。”
方文瑞站在床头,精神一振。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厉害啊!
“胡说八道!”杨威突然上前,带着指责的语气道:“方先生明明是生气流失导致的五衰之相,怎么可能是丢了魂?”
他像是逞一时之气,话刚一说完,他就脸色一变,心里懊悔不已。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
方棋凝视他道:“你不是说他中了邪?”
杨威:“……”
也不知道是不是门外的障眼法屡次失效让他破了防,他急于想要证明自己,竟然一时口快把实话说出来了。
方云柏也被他突然的“坦诚”吓了一跳,在后面狠拽了他一下。
但杨威不为所动。
他看得出来不管是方棋还是他刚刚请来的人,都是有点道行在身上的,中邪这种俗套的说法,骗骗不知情的外行人也就算了,在同行面前胡诌,那就跌份儿了。
况且就算知道是生气流失,没有证据,谁能拿他怎么样?
杨威很快就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说:“也是刚刚才看出来的。”
方文瑞顿时一声冷哼,“看了这么久才看出来,看来小叔请的大师道行也不怎么样嘛。”
方云柏:“……”
杨威:“……”
杨威胸口一阵起伏,不服气道:“那也比某些人信口胡诌,误人性命的好。”
“你说谁信口胡诌?”方文瑞上头就要和他掰扯,却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寅迟被质疑了也不生气,淡然反问:“生气流失,会让人昏迷不醒吗?”
杨威猛然滞住。
这也正是他的疑问。
不过是取了一点生气去给方老爷子续几天命,方云松怎么就突然昏迷不醒了呢?
寅迟又道:“不信,你自己看看?”
“……”
他这样坦然,杨威却只觉得喉咙发紧。
难道方云松真的是丢了魂了?
那可就麻烦了。
他缓步上前,在方棋他们审视的目光下,迟疑地拿出了一枚玉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方云松的额头上。
寅迟盯着那枚玉石看了看,侧头问:“测魂石,你是城东杨家的人?”
出类拔萃者各个行业都有,玄门中更是。
林江市比较有名气的玄门世家就有一个杨家,这测魂石是杨家用他们家族特有的玉石制作出来的。
这个半吊子居然还是杨家的人?
身份被识破,杨威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隐隐有些骄傲。
测魂石可以测灵魂强弱,在玄门里只是一个作用不大的小物件,但对杨家来说,是世家身份的象征。
他像是终于在这位年轻人的面前找回了场子,状似不经意地问:“敢问小兄弟你出身哪个世家?”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有名的世家。
以这人的年纪,如果他实力不够,玄门世家不会放他出来招摇过市,接两个同龄孩子的活儿,如果他天赋异禀,那比杨家更有势力的玄门里,杨威更不可能没听过他这号人物。
方棋对玄门世家一无所知,但他也好奇寅迟的身份,在旁竖耳偷听。
然后他听到寅迟说:“你猜?”
方棋:“……”
猜你个头!
杨威先是一愣,随即又哼了一声。
果然是个没什么名气你小世家来的!
家世压人一头,他脸上的骄傲之色更显,然而很快他就骄傲不起来了。
一分钟过去了,放在方云松额头上的测魂石毫无动静,一丝反应都没有。
如果一个人体内有魂,测魂石会根据灵魂的强弱显示不同程度的光泽。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杨威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测魂石没有反应,说明床上的人,体内无魂。
他魂呢?
人的第一反应不会骗人,方棋看着他眼中的惊愕,不觉皱了皱眉。
这人这么惊讶干什么?
他们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儿AC数吗?
还是说,方云松的昏迷,确实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方云柏眼见着气氛不对,也站了过来,皱着眉问:“怎么了?什么意思?他魂真丢了?”
杨威:“……”
他默认了。
方云柏大概没想过这样的后果,一时也是瞪着眼睛不知道作何反应。
方文瑞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就来气,撇嘴道:“装模作样。”
等他爸醒了,他一定让他爸把小叔一家赶回老家去!
方棋看出了他的愤怒,心想:他们现在也不一定是装模作样。
但不管怎样,方云松的魂会丢,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方云松丢魂不是方云柏他们一手导致,而是还有其他原因,那么找回方云松的魂就刻不容缓了。
寅迟显然和他想的一样,他看着杨威说:“不知道这位杨大师,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高见?”
杨威现在已经傲不起来了。
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来了医院这么久都没看出方云松灵魂的异常,这个刚来的年轻人却是一眼就看破了。
道行深浅已经高下立见。
他哪里还敢在这位真正的高人面前说什么高见?
他更担心的事,高人知道方云松身上流失的生气和他有关吗?
如果知道,那他今后会怎么样?
他现在要怎么挽回这件事?
对了,挽回。
只要没有闹出人命,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杨威打起精神,目光落在方云松的身上:“我可以试试给他招魂。”
“招魂?你行吗?”
这话是方云柏问的。
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发出质疑的人,明明大师是他自己请来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人连方云松的魂丢了都不知道,他真的能招魂?
杨威转头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把话说满,他又看了看寅迟,说:“我需要一些东西。”
方文瑞道:“什么东西?”
杨威:“两根蜡烛,一碗白米饭,一根筷子,还有……方先生的生辰八字。”
“……”
这是病房还是道场?
哪怕方文瑞已经见过了鬼,也信了世上有鬼,但是乍一听见这么……封建迷信的东西,他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他不由得看向方棋他们。
寅迟点头说:“是招魂的道具,给他准备。”
“……哦。”
东西很快送进了病房,方文瑞看着杨威把医院的移动餐桌推过来当了供桌,点燃了两根蜡烛放在两边,又将筷子竖直插进了装满了白米饭的碗里,然后取出了一张纸。
“那个……方先生的生辰八字……”
他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然而方棋并不打算给他面子,直接道:“怎么?取人生气给别人续命不需要提供生辰八字?那你们拿什么定位?”
这话一出,方云柏和杨威脸色同时一白。
他们果然已经知道了!
方云柏还想垂死挣扎:“小棋,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取人生气给人续命,你……”
“再说话你就滚出去!”
方棋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他再次把方云柏气了个七窍生烟,又转头看向寅迟问:“管用吗?”
他倒是没想到,玄门还有招魂这样的手段。
如果能把方云松的魂招回来,倒省了他再去找,但是万一找不回来……
寅迟并没有安慰他,而是直言道:“如果是正常的丢了魂,招魂肯定是管用的,而且很快。”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杨威放弃了装傻,自己把方云松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现在正举着写了生辰八字的符纸念着常人听不懂的咒语,他神色越来越凝重,额间细密的汗不停地冒出来,可病房里始终如常,连一丝风都没有透进来。
方文瑞看不懂,他缓步挪到了方棋身边,低声问:“不会这才是个真的骗子吧?他这是干嘛呢?”
充满了封建气息的简易法坛,神神叨叨的大师。
他妈要是知道他在他爸的病房里弄出这种场面,会想打死他的吧?
“你们抓鬼也需要用道具吗?上次怎么没见你用?”他偷偷问方棋。
方棋道:“不用。”
“……”
方棋抓鬼的手段简单粗暴但效果极好,他应该是不屑于用道具的吧?
他就连招魂都是直接去地府里找的。
方文瑞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狐疑半晌,又转头看向寅迟,问:“那你呢?你比那个人厉害吧?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招魂呢?”
他其实是信不过他小叔请来的人。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大概……”寅迟沉吟了一下,说:“我不想被人觉得我是在便秘。”
他目光看着“法坛”后面的杨威,那人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气息也明显不稳。
方文瑞:“……”
确实像是在便秘。
方小少爷代入之后被自己恶心了一下。
不过,招魂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事吗?
他心里不禁生出了不安。
方棋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暗沉。
招魂招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方云松的魂,招不回来。
他又看向方云柏。
方云柏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心,甚至因为招魂时间太久,他已经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方棋眸色暗了暗,他仿佛看到了他在兢兢业业而始作俑者一脸悠闲地在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让人不愉快。
下一刻,病房里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灭,房间里的窗帘也无风自起,和床头的输液架一起同步摇曳,念咒的杨威终于松了口气,“来了吗?”
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完,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忽然垂下来了一双腿,他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张浮肿惨白的脸,就那么挂在天花板上,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杨威刚憋出来的一身汗瞬间就凉掉了。
更令人惊悚的是,那不是方云松的脸!
他招错魂了吗?
其他人也很快看到了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人,寅迟一顿,忽然转头看了方棋一眼,又若无其事笑道:“杨大师是不是念错咒语了?这好像不是方先生的魂啊?”
杨威:“我……我没有念错,我不可能念错,这是谁?”
方文瑞早在看到悬在半空中的腿时就紧紧地缩在了方棋背后。
他尚有地方可以躲,方云柏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和杨威离得很近,一仰头,就和天花板上吊着的鬼打了个照面,吓得他头皮都炸了,刚刚的事不关己顷刻间荡然无存。
方云柏虽然迷信,更是找了大师害他大哥,但他从未亲眼见到过鬼怪之类的东西,现在乍然一对上,他的魂儿好像也要丢了。
他“啊”的叫了一声,转身就要远离那只天花板上的鬼,他快速扑向墙角,直到后背抵上了墙面,才有了安全感似的停下来,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朝杨威看过去道:“杨威!你搞什么鬼!这他妈是什么东……”
“西”字还没出口,方云柏猛的顿住。
他用手心抵着墙面,然而手心里传来的触感却不是平滑的,凹凸不平的,柔软的,甚至带着阵阵湿意。
不仅是他手心抵着的地方,还有他的脖子上,有什么毛发一样的东西蹭得他脖颈发痒,刺骨的冷意贴了上来,转瞬就蔓延了全身。
方云柏呼吸滞涩,他瞪着眼睛转过头,一个头发披散着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几乎和他脸贴着脸,见他转头,立马咧开带血的嘴角,冲他“咯咯”笑了两声。
方云柏:“……”
他脚下一软,直直地瘫倒在地。
他这才发现,整个病房里,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密密麻麻站了一排的恶鬼,正齐齐地凝视着他。
这场面过于悚然,方云柏被吓得肾上腺素迅速分泌,然后他呼吸越来越重,最终不负众望,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杨威到底是行内人,他同样被吓得脸色惨白,但神智清醒,没有直接倒下,他也反应过来了问题所在。
“这不是我招来的,他们不是我招来的……”
他没这么大的本事能招来一屋子的恶鬼。
招恶鬼是要遭反噬的,也没人敢一次性招这么多鬼!
杨威猛的看向方棋和寅迟,骇然道:“是、是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方棋冷冷地看着他。
寅迟突然问:“你收了钱帮人干缺德事儿,杨家的人知道吗?”
杨威惊惧的神色一顿,眨了两下眼,下意识撇开视线。
寅迟顿时了然一笑:“看来是不知道了。”
杨威:“……”
他有些示弱地仰头,“你、你们想怎么样?”
杨家是他行走在外的招牌,如果被杨家知道他在外面干的事,他会被杨家除名的。
因为是寅迟开口问的他,所以他一直盯着寅迟看。
但是再开口的却是另一位。
方棋微微一抬手,病房里明明灭灭的灯光瞬间恢复了正常,天花板上掉下来的鬼和病房四周的鬼也在他抬手间消失了踪迹,病房又变成了一间普通的VIP病房。
唯一不一样的,只有躺在了地上的方云柏。
方棋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他,看着杨威道:“你从现在开始守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床上的人出了任何问题,你就跟他一个下场!”
“……”
说完他转身就要出门。
方文瑞还没从被鬼包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茫然中看到方棋要走,下意识就追了上去,“你又去哪里?”
“去找魂。”方棋说。
“又找?刚刚的招魂失败了吗?”
可能比失败还严重。
方棋没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又转头道:“你也去。”
方文瑞:“?”
他也去?去哪儿?
地府吗?
方棋要拉他下地狱?!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冒出来,他瞬间就清醒了。
然后他又听到方棋说:“去你爸白天去过的地方。”
“……”
方文瑞就一脸懵逼地被拽出了病房,又一脸懵逼地被塞进了车里。
车是出了医院临时找的,方文瑞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给司机报了方云松白天去过的地址。
窗外城市的夜景正美,各种色彩的路灯在车里打出斑驳的光影,然而方文瑞刚刚在病房里经历了一出灯光下的百鬼夜行,实在欣赏不了这样的美景。
他迅速升起车窗,拽紧了安全带正襟危坐。
此时的后座上,方棋和寅迟两个人各坐一边。
方棋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医院里出来,上车之后就一脸木然。
寅迟侧头看了看他,轻声笑道:“生气了?刚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车窗关上之后,没人说话的车厢里异常安静,方文瑞正是神经紧绷的时候,乍听到人开口,他立马转过身道:“生气?谁生气?”
不应该是被吓到了么?
方棋此时面无表情,在病房里的时候也是。
这人是怎么看出他生气了的?
“只是那位先生好像有点不太经吓,你有点白费功夫了。”寅迟又补充了一句。
方棋没搭理他。
前座方文瑞听得云里雾里,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等等,什么叫那么大的阵仗?
他猛然一惊,扒住了靠座回头道:“刚刚病房里那些东西是你弄出来的?”
“……”
方棋不置可否,心说这人的反射弧是不是过于长了?
方文瑞确实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是,好端端的,方棋招那么多鬼干什么啊?
寅迟说他生气了?生什么气啊?为什么生气啊?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问出来了。
方棋看着他没说话。
说了这人也不一定能理解。
为什么突然生气?是因为方云柏毫无负罪感的态度。
他回地府也好,去医院看人招魂也好,起因都是因为方云柏起了害人的念头做了害人的事。
别人在为他的恶念导致的后果擦屁股的时候,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袖手旁观,事不关己。
谁看了谁不气?
方文瑞见他不答,又忍不住嘟囔道:“就算生气你也不能招鬼啊,那鬼多可怕啊?你也不提前给我打个预防针,要是我也一起吓晕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