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懒得搭理他,起身绕过他直接躺在了床上。
关灯睡觉。
有了头绪之后,明天解决事情应该就轻松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睡觉。
他侧躺在床沿,很快感觉到身后的床榻陷下去了一块。
方棋并没有跟谁一起躺着就睡不着的毛病,在地府的时候,他经常在躺着的时候周围都是恶鬼,想趁他病要他命的。
但他也明确地感受到,寅迟躺上来之后,他睡意没了。
身后的人呼吸很轻,如果不是仔细分辨,甚至都没有似的,这种情况,明明完全可以当身后的人不存在。
然而有的时候,这个人的存在感就是强大到难以忽视。
方棋有些别扭地转过身,本以为背靠床板能感觉好一点,却又在黑暗中察觉到一道直白的视线。
方棋缓缓转头。
某个爬上床的人根本没有睡,而是微微撑着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方棋:“……”
是想吓死谁?
方棋下意识蹙眉:“你不睡?”
“其实……”寅迟有些迟疑地说:“我怕黑,关着灯我睡不着。”
方棋:“?”
头一次听说玄门中的人会怕黑!
他顿了顿,重新打开灯:“那你开着灯睡。”
寅迟还是没睡。
方棋:“又怎么了?”
寅迟平静地看着他:“灯光晃眼,睡不着。”
方棋:“??”
这人怎么比方文瑞那个小少爷还事儿?
他“啪”的一声又关了灯,手指一抬,一缕鬼火当空罩在了寅迟的头顶:“再不睡就滚出去!”
“……”
幽绿色的鬼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把窄小的旅馆房间照得跟鬼屋一样。
这要是方文瑞躺在这儿,高低得吓得大喊一句:这他妈谁睡得着?
寅迟却像是很满意似的,看着那缕鬼火,还浅浅扬了一下唇,说:“好。”
方棋:“……”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第二天醒来, 方棋认真地想,或许他是有不能跟别人同睡的毛病的。
只是以前扰他清梦的不是人,他可以抬手就揍抬脚就踹, 现在换了个不能随心所欲发泄起床气的,他总担心背后的人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而他会反应过激。
比如现在, 他就很想一枕头往后面砸过去, 让那人不要再盯着他了。
醒了不去洗漱,坐在床头盯着他干什么?
就算自己睡相差, 碍着他什么事了?
他闭着眼睛皱眉,无声地散发怨念。
但身后的人不为所动。
城中村里的旅馆,阳光是非常奢侈的, 从远处的建筑物上折射过来, 好不容易透过窗户钻进来,被床头坐着的人挡了大半。
旅馆纯白的墙面上,映出某人歪着头的剪影,方棋就是通过他的影子, 判断那人是在看着自己的。
再次睁眼还是一样的影子, 方棋忍无可忍, 睁眼平躺,一抬眼, 果然对上了寅迟眼帘微垂看向他的目光。
眸色深邃, 涌动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但那些情绪很快就消失了,见他睁眼, 寅迟的眼里带了笑, 低声问:“醒了?睡得好吗?”
方棋:“……”
你觉得呢?
方棋忍住了一个哈欠,坐起来翻身下床, 正要去洗漱,又想到什么,回头道:“如果阴气的荡然无存是因为阵法,这里现在干干净净,晚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这里的居民全部都门窗紧闭?”
旅馆老板昨晚那句“现在谁还敢出来住”是什么意思?
说起正事,寅迟也微微正色:“干净是真的,但没有东西可不一定。”
方棋沉眸:“你是说那条崖壁公路上的女鬼?”
寅迟不置可否。
方棋:“……”
是啊,那条路上也是一样的状况,可那女鬼并没有受到影响而不能存在。
他们当时是不是该找那女鬼多问几句?
现在回去那女鬼还在原地吗?
方棋一边想着一边进了洗手间去洗漱,刚洗完,就听见对面传来“啊”的一声。
他和等在门口的寅迟对视一眼,迅速拉开门出去,刚好见到对面房间里的方文瑞拍着屁股从里面跳出来。
方棋沉声道:“看见什么了?”
只见方小少爷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地看着他说:“这旅馆里连个马桶都没有,我想上个卫生间,还有一堆蚊子来咬我屁股!”
方棋:“……”
寅迟:“……”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方棋神色一言难尽。
寅迟也是忍俊不禁:“那你该向老板讨一盘蚊香放进卫生间里,让它们也体会一下社会的险恶。”
方文瑞:“……”
现在放有什么用?他都已经被叮了。
痒得他好难受。
但他从小的教养让他做不出当着别人的面挠屁股的举动,只能看着若无其事的两个人,一脸幽怨道:“你们这边没有蚊子吗?”
方棋:“没有。”
但也奇怪。
城中村这样的环境里,应该是避免不了有蚊虫的,而且应该有很多,他不由得看向身旁的人。
寅迟冲他无辜地一耸肩,“可能是被你那团火给烧没了吧。”
方棋:……
蚊子又不是蛾子,还能自己扑进去烧死?
方文瑞却道:“什么火?”
驱蚊的吗?
为什么他这边没有?
方棋淡声开口:“鬼火。”
方文瑞:“……”
那还是算了。
还不如痒着。
三个人从楼上下来,旅馆老板已经起了,正坐在登记录入系统用的电脑前打着斗地主,听见动静转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这里昨天晚上入住了几个新的租客。
“你们要退房?”老板问。
“嗯。”方棋走到前台桌前,把钥匙给他放过去。
老板收了钥匙点点头,什么都没问,又转头继续玩他的斗地主。
但退房的客人却没走。
老板又转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方棋沉吟,像是在思考话该怎么说,片刻后:“昨天晚上扒在我们窗户外面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
方文瑞一怔。
扒在窗户外面?他们昨晚不是住在四楼吗?
他脸色一白,旅馆老板比他反应还大,吓得鼠标都从鼠标垫上滑下去了,他僵硬地转过身,脸上是藏不住的惊骇与恐惧:“你……你们看见了?”
方棋面不改色地胡诌:“嗯,但没看清。”
“……”
老板脸上的惊恐之色更显,他垂下头道:“怎么会来我这儿?不应该啊,我……我都关了门了。”
方棋沉眸:“你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老板猛的摇头,又抬头道:“你是怎么看见它的?你是不是开了窗了?你们又是怎么躲开它的?”
方棋:“……”
没看见,没开窗,没躲。
他只是根据昨晚上看见的异常试探着问了一下,没想到居民区里还真的有东西。
看来居民们紧闭门窗就是因为这个。
方棋顿了顿,又说:“我们把它赶走了。”
旅馆老板:“?”
他满目震惊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像在说大话的年轻人:“你们?”
“嗯。”方棋淡定地说:“你们这片居民区被纳入了政府启动的城中村改建项目,这事你知道吗?”
老板愣愣地点头:“知道。”
“知道开发商是谁吗?”
“……知道。”
知道就好办了。
方棋一把拉过方文瑞,怼到老板面前:“这位少爷,是方氏集团方云松方总的儿子,方总听说了你们这里有……有怪异现象,所以请了我们来帮忙调查,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方文瑞:“??”
他为什么不知道这事?
旅馆老板:“……”
他看着方棋还拽住方文瑞手臂的手,又看了看丝毫不敢反抗的方文瑞。
开发商的儿子?
有这么对待开发商儿子的……术士吗?
干他们这行的应该是叫术士吧?
大概是方棋信口开河的本事太炉火纯青,老板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破绽,再加上他说起外面那东西过于镇定自若,老板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勉强信了。
“我们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老板心有余悸地说:“看见过的人,只说它们速度很快,接触到它们的人,都死了……死得很惨。”
老板跟他们说,那些东西无孔不入,而且听觉很灵敏,只要哪家开了门开了窗,里面的人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夜里也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因为它们会循着声音破窗而入。
“你们没报警吗?”方棋问。
老板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干他们这行的人居然还知道要报警。
他叹了口气道:“报了,没用。”
这种离奇的案子找警察有什么用呢?
方文瑞皱着眉道:“那……你们没想过去找找大师什么的吗?你们不是也知道那东西不正常吗?”
他问的轻松,却让老板心底一沉。
“怎么找啊?”老板苦笑道:“去哪里找?被骗了怎么办?请大师的钱谁来出啊?”
“……”
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被迫体会了一把人间疾苦。
直到从旅馆里出来,方文瑞还觉得心情有些沉甸甸的。
走到一个早餐店的路口,他肚子很响地咕了几声,方棋侧头看了他一眼,顺手买了几个包子,也没人挑剔。
填饱了肚子,方文瑞又有了点精神,好奇心再起,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去找昨天扒你们窗户的东西吗?你们看清那东西长什么样子了吗?是不是很可怕?”
方棋:“……”
嗯,相当可怕。
因为你根本看不见它!
他直接道:“窗户外面没东西。”
方文瑞:“?”
““可是你刚刚跟老板说……”
“我骗他的。”
方文瑞:“……”
你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又漫无目的地跟着走了一段路,这城中村的巷子里九曲十八绕,方文瑞被绕得有点晕,他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寅迟手里还拿着一个早餐包子,他似乎不怎么爱吃,咬了一口就没再动过,用一次性的塑料袋提着在手指上绕圈。
见有人发问,他好心解惑道:“不是你说的,要去找那害人的东西吗?”
方文瑞:“?”
窗户外面不是没有那东西吗?
他们到底看没看见?
“那……要去哪里找?”
去哪里找?
问得好。
其实他们从旅馆出来,就一直在找。
如果他和方棋昨晚的猜测没错,这片地区的阴气缺失,是被某种阵法吸走了,那他们只需要顺着阴气被吸走的方向,就能找到阵法所在的地方。
至于阴气,这地方已经没有了,不过他们可以自己生产。
方棋是鬼差,身体里最不缺的就是阴气。
他现在周身黑雾缭绕,浮动过后渐渐转变成一缕缕青烟,缓慢而有序地朝着一个方向流失。
他们就跟着青烟流失的方向,一路走出了最后一条深巷。
脏乱潮湿的街道消失,视野骤然变得开阔。
深巷的尽头,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没路了。”方文瑞:“前面是条河。”
“……”
方棋心说我又没瞎。
从狭窄的巷道到开阔的河边,他们本应该像桃花源记里记载的那样豁然开朗……方文瑞可能是这样。
可方棋和寅迟却是微微仰着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到了河边依旧没有停止前行的缕缕青烟。
他抬头望去,看见河的另一边,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河水清澈,水流潺潺。
以他们前面的那条河为分界线,河的这边是破旧不堪的居民楼,河的另一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河的两边,差距大的像是生活在两个两个世纪。
“对面是什么地方?”方棋突然问。
“对面?”方文瑞怔了怔,说:“对面是岩华区。”
方棋:“岩华区?”
“嗯,就是曾经的城中村改建最成功的一个区,以前好像叫什么清水村……上次在电视上不是见过吗?”
“……”
他想起来了。
方振天醒之前,电视上还在播放着城中村改建的相关报道。
难怪有点眼熟。
只是上次在电视上是无人机的俯瞰视角,和现在看着有点不太一样。
阴气为什么会飘往那个方向?
方棋:“过去看看。”
“怎么过去?坐船吗?”
他刚一迈步,脚下又是一顿。
抬眼看了一下河面,从这边到那边一览无余,一条船也看不见。
方棋顿时皱眉:“没路吗?”
“有。”方文瑞说:“河的下游有一座桥,不过我不知道离咱们这儿有多远。”
“……”
方棋直直地望着河对面,思考着从这里直接跳过去的可能性。
寅迟直接拉住他往下游走:“走吧,别想了,会上新闻头条的。”
标题要么是“惊!大活人河边无故失踪”,又或者是“XX河边惊现奇人异像,男子腾空渡河为哪般!”
“……”
方棋故意散出去的阴气并不能体会主人在人间受到的制辖,依旧保持匀速地飘向河的另一边。
方棋转头对方文瑞道:“查查那个岩华区。”
“……哦。”
查这种事方文瑞效率很快,他找的人很快给他发了资料过来。
岩华区曾经确实是叫清水村,是林江市最先启动城中村改建的村子,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发展已经赶超林江市其他地区。
岩华区现在的明星楼盘是由一家名叫华城的跨国企业集团打造的,旗下包括酒店、商业、住宅、公寓及写字楼在内的多元化房地产业务。
集团现在的话事人,还是曾经负责与政府和开发商接洽,清水村当年的负责人。
听到这里,方棋眉头一皱:“清水村曾经负责沟通改建的负责人,现在是岩华区最大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
方文瑞:“嗯,我找我爸公司内部的人帮忙查的。”
“……”
方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这人挺厉害啊。”旁边寅迟忽然笑了一声,说:“城中村的改建本就困难重重,他作为一个村的负责人,能和开发商周旋,让清水村成为林江市第一个改建成功的城中村,发展了十几年之后,他还成了新区最大的房地产公司老板,这人的经历如果写成故事,应该很励志吧?”
由于城中村的改造涉及到地方财政、开发商、村民三方激烈的利益博弈,想要改建并不是有钱有人力就行。
不然政府启动城中村改建这么多年,也不至于现在还有那么多城中村的遗留问题。
如果没有阴气聚向河对面的岩华区,方棋或许也能感慨一句这人很励志。
可一个人励志的成果如果和玄学的东西扯上关系,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方棋偏头去看寅迟,问:“一个能汇聚阴灵和阴气的阵法,一般会有什么作用?”
寅迟沉吟道:“聚阴灵,要看聚的是什么阴灵,足够强大的话,心想事成不是什么难事。”
方棋:“所以华城集团的老板……”
他话没说完,寅迟也没说破,淡笑道:“也不是没可能。”
“……”
两人心照不宣的时候,一直边走边翻资料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轻轻“咦”了一声。
方棋回头问:“怎么了?”
“资料上说……”方文瑞把资料拿给他看:“我爸参与的改建项目,刘福也是开发商之一。”
刘福就是那位村子改建时村里的负责人,也是现在岩华区华城集团的老板。
方棋:“所以你爸和刘福之间有合作?”
方文瑞:“算、算是吧?”
“那他昨天去过刘福的公司?”
“……”
大概率是去过的。
方棋:“……”
怕什么来什么。
所以他才讨厌玄门中的人!
他们利用玄学手段作恶,不知道给地府员工增加了多大的工作量。
他愤懑的目光无处安放,最后落在了寅迟的身上。
寅迟:“……”
他多无辜啊?
三个人最终来到了一栋公司大楼楼下,过高的大厦仰着头一眼望不到顶,但在墙面上自上而下贴着醒目的两个大字:华城。
是刘福的华城集团。
从河对面飘过来的阴气已经没有了踪迹,方棋又释放了几缕阴气,和之前一样,离开了他的身体之后,浮动的阴气变成了青烟,最终钻进了前面的公司大楼里,消失不见了。
确定了。
“就是这儿。”方棋说。
“这儿?”方文瑞看着眼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大楼,“我爸的魂也在这儿吗?”
方棋道:“大概率就在这儿了。”
如果不在了,人估计得凉了。
方文瑞并不知道他后面的话,一听他爸的魂要找着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三个人走进公司大楼,在方棋的授意下,方文瑞直接找前台自曝了身份和目的。
他是方云松的儿子,要见刘福。
方云松的身份摆在那儿,双方现在又是合作的关系,就算来的人是个未成年,这点儿面子刘福也是不能不给的。
“刘总和几位老板出去吃午饭了,正在回来的路上,请几位跟我去楼上办公室里等吧。”
“……”
前台带着他们从电梯上楼。
进入公司之后,为了判断阵法的具体方位,方棋又偷偷释放了几缕阴气。
然而这次的阴气却没有转化成可以引路的青烟,而是原地漂浮了半晌,直接逸散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问出口,耳边一阵温热,某人已经附耳过来,轻声对他说:“意思是,我们已经在阵法范围内了。”
方棋:“……”
耳朵有点痒。
他侧头稍微避开,同样压低了声音问:“你的意思是,这栋大楼就是阵法的覆盖范围?”
寅迟:“嗯。”
方棋还是有所不解。
如果他们已经身处阵法范围内了,被吸纳过来的阴灵,应该就在这栋大楼里,可他刚刚看了,这栋大楼里,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公司本就是容易怨念横生的地方,如果这里是阵法所在,现在这栋大楼应该已经怨气四溢了才对。
寅迟又道:“在地下。”
方棋:“……”
上行的电梯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楼大厅,方棋垂眼盯着楼下的地板,仿佛在试图靠眼神把它盯穿。
“但是现在下不去。”寅迟直接打断了他想要强闯的念头。
如果这里的阵法真的和刘福有关,那他必然知道那个阵法的重要性。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不科学的阵法,一定有着非常科学且严密的防护。
“你们办公应该有一条,不能扰乱人间秩序吧?”
方棋:“……”
是的,没错。
如果现在强闯,就暴力破坏设施这一条他都没办法解释。
而且一个吸收了那么多阴灵和阴气的阵法,谁也不能保证贸然进去会遇到什么,他倒是不怕不能应付,但是不能避免会有误伤。
方棋正想着,忽然察觉到什么,他猛然抬头,从玻璃壁上并不清晰的镜面里,看到了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
在他看过去之后,那双眼睛又迅速消失了。
同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刘福办公室的楼层。
“请跟我来。”
前台的服务礼貌周到,方文瑞率先跟着出了电梯。
方棋却在电梯口没动。
他看着刚刚那双眼睛消失的地方。
寅迟见他神色有异,微微正色道:“怎么了?”
方棋说:“我忘了一个东西。”
“什么?”
方棋道:“旅馆老板说的那东西。”
“……”
如果城中村里的阴灵都被吸到了阵法里,那旅馆老板口中“无孔不入循声追捕”的东西会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受阵法的影响?
那些阴灵和阴气被聚集在阵中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直没想明白,直到刚刚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透明电梯壁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贪婪,嗜血,饥渴。
方棋很熟悉那种眼神。
那是地狱里的恶鬼饿极了对他垂涎不已的眼神。
如果阵法聚集的阴灵和阴气是为了投喂,如果城中村出现的东西是为了捕食,那一切的异常就都有了解释。
那个聚阴灵的阵法,本就是为了供养某些东西而存在的,被供养的东西,当然不会被阵法所困!
而刚刚出现的那双眼睛……
方棋下结论说:“我应该被盯上了。”
方棋并不意外他会被盯上。
既然是被供养, 那么对这栋公司地下的东西来说,捕食是本能,现在这片地区的阴气已经被吸干净, 没有了“食物”,它们才会出去捕食。
方棋进公司前后释放的阴气虽然只是少许, 但也足以把它们勾出来了。
且方棋的阴气是自己在地府修炼来的, 比起人心恶念和七情六欲滋生出的驳杂的阴气, 他的阴气纯净了不知道多少倍。
家常菜吃腻了,突然出现一桌豪华大餐, 它们能不盯上吗?
但它们为什么没动手呢?
“你们俩咬什么耳朵呢?不出来吗?”
见两人愣在了电梯里,方文瑞已经跟着引路的人走了,又哒哒哒地跑回来了。
方棋一听就不得劲儿了。
谁跟谁咬耳朵了?
一转头, 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蹭到了他的身边, 几乎和他贴在一起了。
方棋:“……你凑过来干嘛?”
寅迟浅笑:“看你盯着那地方半天不动,想着帮你研究研究。”
方棋:“哦,你研究出什么了?”
寅迟:“高强度的玻璃制造的透明屏,美观, 抗压性能好, 还能隔音隔热, 耐用且实用。”
“……”
比起驱邪除祟,这人更适合去搞推销。
方棋一脚踏出了电梯, 寅迟缓步跟上, 在电梯门快要关闭时他又回了一下头,看向方棋刚刚盯过的那个位置, 眸中寒光闪过, 再回头又是一脸淡然。
从电梯口进刘福的办公室,中间还要经过一片办公区。
用屏风卡座隔断的工位后面, 几双视线在他们经过时齐齐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午休还要加班让他们心生怨念,方棋觉得他们看过来时,眼神让人不太舒服。
这层楼是总裁办公室,平时公司员工送取文件,来往会客经过的人应该不会少,在这里办公的人,对脚步声应该习以为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