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寅迟笑道:“我舅舅的书店,我在这借住。”
方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借住。
“为什么在你舅舅家借住?”方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离家出走?”
寅迟刚抿了一口水,又忍不住一笑:“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方棋顿时眉头一皱。
什么叫都跟他似的?
“谁跟你说我是离家出走出来的?”
寅迟单手撑头,嘴角含笑,声音愉悦道:“所以你凌晨出门,是特意来找我的吗?那我可要受宠若惊了。”
方棋:“……”
他果断道:“我离家出走了,怎么了?”
寅迟一脸轻松地说:“没怎么,非常欢迎你来投奔我。”
方棋觉得他好像怎么都说不清了。
他真是脑子抽了才会直奔这儿来了。
他直接起身,径直就要出门。
路过时,手腕被人抓住了,也没抓太紧,介于让他停下脚步和用力才能挣开的力度之间。
寅迟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说:“水喝完了再走吧?叫车了不也还得等一会儿吗?我不逗你了。”
“……”
方棋最终还是坐回去了。
不是心软了,单纯是觉得放着有书店不待,自己一个人去外面吹着冷风等车的样子很傻逼。
再次坐下来后,寅迟果然正经了不少,他撑头看着窗外,书店里暖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柔和而清晰,他偶尔端起水杯轻抿一口,动作随性而优雅。
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方棋在心里腹诽,自己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温度适中的液体入喉,仿佛从喉咙一路暖进了心里。
望着窗外的街面上,被微风拂动的落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坐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方棋才等到了他叫来的车,离开前,他想了想,还是回头道了声谢。
寅迟笑着把他送到书店门外,看着他上了车,才转头回了店里。
刚关上店门,旁边的楼道里就传出了一个声儿:“人送走了?谁啊?大半夜上门找你?”
那人站在楼梯口,大半的身体都在光亮照不到的暗影里,乍一看过去就跟鬼影子似的。
等车走远了,那人才走出来。
目测三十多岁的年纪,带着一副无框眼镜,长相斯文,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这人是寅迟的舅舅,尹涛。
寅迟没理他,转身又坐回了方棋刚刚坐过的位置。
尹涛快步跟上去:“你还没回答我呢,那人谁啊?你朋友吗?他身上的气息怎么那么奇怪?看着不像人啊。”
他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车辆离开的方向。
寅迟淡淡道:“嗯,他是鬼差。”
“鬼差?”
他说的随意,尹涛却愣了一下,随即猛的瞪大了眼:“他是鬼差?你跟鬼差有来往?什么时候的事?你不要命了?”
尹涛吓得大惊失色。
寅迟却始终一脸淡然。
他不以为意地说:“他和其他鬼差不一样。”
尹涛皱眉道:“鬼差抓鬼,天经地义,有什么不一样?”
寅迟说:“玄门大师除鬼也是天经地义,我现在不也好好的住在你这儿吗?”
“……”尹涛话音一滞,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更恼火道:“我跟他能一样吗?我是你亲舅舅,他是你什么人啊?”
寅迟却不说话了,他把目光转向窗外,看着那人刚刚上车的位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涛真是完全搞不懂他这个外甥。
失踪了十多年,三个多月前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却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
他的身体看起来没有异常,灵魂却变得阴冷无比,比他见过的最凶狠的厉鬼还要诡谲怪异,甚至再也用不了玄门里的东西,就好像被什么极阴极恶的东西同化,已经被玄门排斥在外了一样。
他小时候明明是个天才来的。
而他明明记忆健全,却对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个字都不肯提。
尹涛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寅迟的灵魂不正常,地府不会放任他这样不正常且危险性十足的灵魂在外面游荡。
如果被鬼差发现他的异常,他就活不了了。
为了掩饰这个外甥灵魂上的异常,他这几个月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费了多少心思,他每天心惊胆战的,这人倒好,居然还把鬼差招上门了!
现在也是,他在这里心急如焚,寅迟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回头见人还在,甚至有点郁闷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今晚来书店什么事?”
尹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的书店我还不能来了?怎么?今晚我要是不在,你还打算把那个鬼差留这儿了?”
“……”
寅迟顿了一会儿,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尹涛顿时瞳孔地震:“你真打算把他留这儿?你疯了?鬼迷心窍了吧你?”
寅迟默不作声地又抿了一口水。
鬼迷心窍?
或许吧。
方家别墅。
方棋回来的时候,别墅里意料之中的没有人,他稍稍松了口气,回楼上洗完澡睡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方家的人几乎都在忙着方老爷子的葬礼,就算亲情已经崩裂,面子还是要做的,所以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每天除了打个照面,方棋也见不到其他人,直到葬礼开始的前一天晚上。
林淑云让保姆做了一桌好菜,把人都聚在了一张餐桌上。
方棋坐在餐桌前,只觉得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欲言又止。
他没心思管,拿着手机浏览谢辞刚刚给他发来的报告。
报告还是上次关于一个学校里学生死了之后闹事的,然后现在矛盾升级了。
那所学校里又接连死了几个人,但是他们自己却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闹着要搞清楚真相,不然不肯去投胎。
鉴于事情发生在学校里,而方棋是办事处里年龄最合适的,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方棋问了是哪所学校,正在等回复,餐桌对面的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小棋。”
方棋抬眼看过去。
林淑云眼底带着点儿青影,似乎没怎么睡好,她斟酌了半天才说:“明天是爷爷的葬礼,你知道吗?”
方棋听完问题就垂眼继续看手机:“知道,我不去。”
林淑云:“……”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事。
方文瑞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直接道:“那个……方铎哥需要回来参加葬礼,我们想问问你的意见。”
方云松夫妇现在对方棋的感情很复杂。
一开始,方棋是他们亏欠了二十年的亲生儿子, 他们自作聪明,把方棋隔离在外, 把人接回来后也没有好好对待。
后来“误会”解开, 他们心生愧疚, 想好好补偿。
可还不等他们做什么,方云松却出了意外, 是方棋把人救了回来,还当着他们的面,把丧心病狂妄图用自己儿子的命重生的方老爷子装玻璃罐带走了。
见识了方棋用非科技的手段解决了一场危机之后, 方云松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亏欠方棋, 而是他们欠了方棋的人情。
而方棋也根本不需要他们的补偿。
在这个关头,他们想要接回方铎,连向方棋开口都觉得难以启齿。
方棋安静地听着,见方文瑞说完就没了下文, 他脑子里蹦出来两个字:就这?
他其实猜到林淑云大张旗鼓地把“一家人”聚在一起是有话想说, 也猜到了会和方铎回国有关。
方家的长辈去世, 方铎作为被方氏培养的继承人,于情于理他都是应该回国的。
他没想到的是, 他们这么地郑重其事, 最后要说的居然只有这个。
他还以为会有方云松的长篇大论和林淑云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等着他。
他竟然觉得有点失望,失望他失去了发挥的机会。
方棋看着拿着葬礼当借口的人, 直接问:“接方铎回来的事, 不是一开始就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方云松被他问得面色一滞。
方棋道:“我不喜欢重复我说过的话,接不接人回来是你们的事, 不用问我。”
他又重新盯回手机,看了一会儿,再抬眼见他们依然在看自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恍然道:“怕我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对方铎下手?”
林淑云脸色一变,立刻否认道:“不是的,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方棋:“嗯,就算我想做什么,你们也没办法不是吗?”
林淑云:“……”
这话方棋刚从医院回来的那天也说过。
说实话,当时方云松他们并没有把方棋的这句话当做威胁,就算他有一张嘴,非要把车祸的事栽在方铎的身上,他们也完全有办法让他说的话报道不出去。
但现在,他们毫不怀疑方棋有做成这件事的能力。
方棋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哪里学来的那些非凡的手段?他们问不出口。
但他们真的不是担心方棋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现在说这话出来好像没有任何可信度。
方棋一开始在他们面前也是这么无从辩驳的,同样的感受落在自己身上,位置对调,他们才惊觉自己当初做的事有多离谱和过分。
林淑云有心想再说点儿什么,又把话咽回去了。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说他们是顾虑方棋的心情,怕他会难受,才特意问问他的意见?
这话他们自己听了都觉得虚伪。
何况他们凭什么会觉得方棋会因为这件事难过?
他们到底还是没改变自己的自以为是。
林淑云不禁在心里自嘲,饭也吃得没滋没味。
方文瑞看着父母在一旁无地自容,也没出声安慰。
他自己也挺无地自容的。
但他到底有和方棋“出生入死的交情”,而且脸皮厚,沉默了没一会儿,他就忍不住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想做的事情吗?”
方文瑞说话的同时,方棋收到了办事处的回复。
他看着那所学校的名字时微顿了一下,淡声道:“我回学校。”
方文瑞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真有计划,不觉愣道:“回学校?现在?”
方棋:“嗯。”
方文瑞:“……”
可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啊。
方文瑞道:“不能等暑假结束了再去吗?”
方棋:“现在去有问题?”
“……没有。”
他只是没想到方棋会这么急。
方云松夫妇更是惊讶,他们没想到方棋竟是一刻都不想在方家待了。
这一点他们想得倒没错,方棋这么干脆地接下这个任务的原因之一,就是打算搬离方家。
他不瞎,他看得出来方家人对他态度的变化。
但他也不蠢,也知道血缘羁绊并不是多么牢不可破的关系。
方云松他们对他愧疚,对他心疼,最多只能说明他们良心未泯,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而已,他并不觉得这份愧疚和心疼,能让方云松完全对他放下芥蒂,像对方文瑞一样对他。
人心本就是偏的,没有人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就像今天就算他拒绝了接方铎回来,方云松也一定会把人接回来。
留在方家,以后只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方棋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在方云松夫妇身上停留一瞬。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方棋急于撇清的态度,提醒着方云松他做一个父亲有多失败,甚至做一个人有多失败。
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后悔,却没脸说出挽留的话。
方文瑞也止不住的失落,恹恹道:“那你学校选好了吗?你应该不是要回去以前的学校吧?”
他以前的学校都已经退学了。
而且他车祸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一个学期已经快结束了,他现在回学校干嘛呢?
方棋道:“去林江市外国语学校。”
方文瑞一怔:“啊?”
垂下眼的方云松夫妇也再次朝他看过来。
方棋皱眉:“有问题?”
方文瑞又忙不迭地摇头。
其实,方铎之前去的就是林江市外国语学校,但这个方棋应该不在乎了。
顿了一会儿,方文瑞又问:“那你需要帮忙吗?中途入学的话,手续可能……”
方棋拒绝道:“我自己有办法。”
地府让他办事,这些最基本的事肯定会给他办好。
正打算开口的方云松:“……”
他当时是哪儿来的脸认为方棋会和方云柏一样觊觎方家的事业?
他现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方棋回学校的事就这么定下了,他甚至没等方振天的葬礼结束,提前去了大学城租房子。
既然回了学校,他就没打算再回方家。
葬礼当天。
方家在医院的一出闹剧外人不得而知,知道了也不影响他们来参加这场葬礼。
偌大的丧葬馆里,前来吊唁的宾客黑压压地挤了满堂,堂外天空暗沉,应景似的,死亡的气息笼罩了堂内每一个人。
但这不妨碍宾客们将这场葬礼当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交际场,尤其是他们发现方家被赶出国的假少爷出现在葬礼上之后。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方老爷子才刚死,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接回来了,看来方总对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不是一般的看重。”
“方铎回来了?那他亲儿子呢?”
方棋从车祸到现在,从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一时间其他人也弄不清到底是人没来,还是来了他们没认出来。
悼念仪式还没开始,此时在葬馆门口,一个青年单手撑着一把黑伞,一身黑色西装,熟练且从容地面对着进门的宾客对他目光不一的打量,那些打量,最终都会变成和曾经见面时一样礼貌又客气的一声:“方大少。”
后面跟着“节哀”两个字。
迎客的人便是方铎。
“哥。”
听到熟悉的称呼,方铎微微转身,就看到方文瑞小跑着从大堂里出来,刚在门口站定,就忍不住冲他吐槽,“一群虚伪的家伙,仪式还没开始就一个个都红着眼睛在那儿装模作样,搞得他们跟爷爷关系很亲近似的。”
明明都完全不认识好吗?
方铎看了他一眼,略显严肃地说:“你也快成年了,遇事别这么情绪化。”
方文瑞顿时瘪嘴道:“知道了,我在他们面前又不这样。”
要是方棋在就好了。
他肯定对那群人无差别的冷脸,谁也不惯着。
那多爽啊?
想着方文瑞一顿,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方铎见状也怔了怔。
从他被迫出国开始,他就在想,他和那位真正的方家少爷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场景,他想过方棋会尴尬,会敌视,甚至可能针锋相对,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直接撤回一个人,他回来连面都没见着。
而家里人提起那人时,统一的反应就是先叹气。
倒是让他好奇不已。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突然问起,方文瑞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眼睛发亮地说:“他很酷。”
方铎:“?”
“真的。”方文瑞说:“特别酷,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
“方大少。”
方文瑞正要开始他的高谈阔论,就被新来的一波客人打断了。
方铎转头一看,立马换上了得体但脸谱化的笑容,回了一声:“覃总。”
被唤覃总的人笑意吟吟,对方铎意味深长地说:“欢迎你回国。”
方铎从容道:“谢谢,里面请。”
覃总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些失望,视线一转,又看向了旁边的方文瑞。
方文瑞立马抬头望天,装没看见。
覃总:“……”
被拒绝交谈之后,覃总只能带着他的人进了丧葬馆。
他带的应该是他的老婆孩子,女人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而那个孩子,看着和方铎差不多的年纪,走过之后还频频回头张望。
方文瑞觉得他像是在找人。
找什么人方文瑞不在乎,只是那人还频频地回头看方铎和自己,这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一看就是八卦来的。
明目张胆地来别人的地方看戏,还是葬礼这种场合,这家人有没有一点礼貌?
方文瑞待不下去了。
迎客这种事对他的血压不太友好。
方文瑞走后,在馆内不起眼的角落,刚刚覃总带来的两个人在馆内转了一圈之后终于落座。
“我看过了,方棋没在……会不会只是同名同姓?那个丧门星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命?”
覃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我找人问过了,方棋从原来的学校退学了,是别人给他办的手续,他就是被方家的人接走了……元彦,你说他会不会……”
“会不会报复我们?怎么可能?方家连他亲爷爷的葬礼都没让他参加,能替他出什么头?”
说话的两人,正是方棋的养母方慧和她的儿子覃元彦。
三个月前他们就听到了消息,说方家找到了二十年前弄丢的亲儿子,名字叫方棋,还不等他们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又得知了方棋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消息。
既然已经成了植物人,那“方棋”是谁就不重要了。
可当他们彻底放下警惕,过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好生活的时候,又有消息说植物人醒了。
方慧彻底坐不住了。
她当年把方棋带回去养大,可没让他过过什么好日子,如果方棋真的成了林江市方家的儿子,有了靠山之后想找她秋后算账怎么办?
她当即用了所有她能用的办法,想确认方棋是不是她认识的“方棋”,但方家把消息捂得太严实了,无论她怎么查,都没能知道“方棋”到底长什么样。
最后她找人去了方棋之前的学校,虽然消息还是不确切,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那之后她就一直心惊胆战,害怕方棋的报复,会毁了她好不容易过上的豪门生活。
所以这次得知方老爷子的葬礼,她央求着丈夫带上了她一起,来做最后的确认。
结果根本没见到人。
“要我说方家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要是真看重他这个亲儿子,早就一场认亲仪式把他公之于众了,可结果呢?根本就是嫌弃他上不了台面,想当做没他这个儿子。”覃元彦一脸不屑:“没看到外面迎客的都是那个假儿子吗?”
“……”
方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有反驳儿子的话。
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忐忑不安,现在确实放心了不少。
她又看门口的人一会儿,对覃元彦说:“不管他是不是假儿子,现在方家还认他,他就是方家的少爷,你有机会还是要跟他搞好关系,听见了吗?”
“知道了。”
覃元彦嘴上应着,脸上却带着不耐烦。
刚刚在门口打招呼的时候,那位假少爷可是看都没看他一眼,让他连问候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是掉进凤凰窝里的一只野鸡,也不知道在他面前高贵什么。
他又忍不住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他妈当时傍大款怎么就没傍得再好一点儿呢?害得他就算进了林江市上流的圈子,过得还是这么憋屈!
方慧不知道她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一心教导儿子怎么利用机会往上爬:“我记得这个方大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吧?你在学校里没见到过他吗?”
“怎么可能见得到?”覃元彦说:“他就是在学校里挂个名,人基本都在公司。”
“那方棋呢?”
覃元彦:“方棋?他怎么了?”
方慧道:“他不也是上学的年纪吗?他难道不上学?”
方家再怎么不想认他,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这么苛刻吧?毕竟真少爷回方家人尽皆知,方家面子上也是要做做样子的。
覃元彦一听方棋就浑身不痛快,“你管他上不上学,上哪个学校,总之别来我们学校,不然我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母子两人面前路过,把方慧吓了一跳,顿时拽了他一把说:“你说这种话也看看场合,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覃元彦却不以为意,冷冷地说:“怕什么?说说而已怎么了?放心,如果他真敢来我们学校,不用我动手,他也活不了。”
方慧皱了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们学校最近出了事。”覃元彦说:“学校接连死了好几个学生,都是无缘无故的自杀,那个丧门星不是从小就容易招脏东西吗?你说我要是把他引到那些学生死的地方去,他会不会也出点儿什么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覃元彦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狠厉又恶毒。
方慧却没觉得他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只是担忧道:“什么脏东西?你不要紧吧?我给你的那些平安符你都带着吗?”
覃元彦被她从折磨方棋的畅想中拖回神来,顿时撇了撇嘴,“没事,带着。”
他不再开口,心里却想着,方棋最好是一辈子待在阴沟里当他见不得人的老鼠,再也别出现在他面前。
方棋入学的那天,天空放晴,艳阳高照。
一栋女生宿舍楼底下,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长得贼好看的男孩子,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白T恤,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棵树下的休闲椅上。
他身前的道路上,女生们来来往往,对他是百分百的回头率。
“卧槽,哪里来的帅哥?是咱们学校的吗?”
“是低年级的学弟吧?没见过,这张脸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不记得的。”
“不会是在等女朋友吧?天呐,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
“我想去要个微信……但他好像心情不好啊,脸色好难看,嘴里还一直在嘀咕什么……我还是不去了。”
“……”
方棋现在心情很差。
非常差!
他为什么要到女生宿舍楼下当个猴似的给别人看?
原因是在他面前的三个女鬼。
“为什么在学校里闹事?”方棋问。
在他正前方,女鬼齐齐整整地跪了一排,一个脑瓜子开了花,血糊了一脸,一个半边身子不见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内脏,还有一个浑身水淋淋的,面部浮肿,五官都快挤在一块了。
近几天,女生宿舍频频出现闹鬼传闻,有人半夜洗漱在镜子里看到了死去的同学,有人早上起来床头出现了血染的大字,甚至有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人抱进了怀里,可学校宿舍明明是单人床!
十几分钟前,三个女鬼还和之前一样,把方棋当成强行勾她们去地府的鬼差,正打算武力反抗,然而不到三秒,她们就已经成了现在的狼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