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术法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区别于普通人的特殊之处,虽然修行忌骄忌躁,但他们面对普通人,也还是会有优越感的,甚至同行之间也会攀比。
所以在合作抓鬼时,他们施术往往会大声念出咒语,在可控范围内,动静搞得越大越好,在别人的惊呼声中,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引以为傲。
但他们现在只觉得羞耻!
他们好像被人当成了神经病!
如果不是有人监工,他们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在正对望湖山梯道的一家奶茶店前,一把大型遮阳伞下,一个成熟知性的女人坐在伞下,看着湖对面被冻住的山峦,已经变成墨绿色的山林,更深处是让人看一眼都遍体生寒的极致阴暗。
不只是她,就算是看不清山里被冻住的那些东西,忙着净化晴水湖的其他人也觉得脊背窜起了阵阵凉意。
“湖里到底是什么邪物?怎么这么难净化?”程锦出门时没想到会降温,还穿着一件短袖雪纺衫,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虽然有天赋,但毕竟阅历不够,还从没见过没有活物做载体,依然这么难缠的阴秽之物。
程书韵看了她一眼说:“你见过的。”
程锦:“什么?”
“不只是你,干我们这行的,从小到大都在和它打交道。”程书韵想了想,给了她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浓缩之后的怨煞,因为浓度太高,只能一点一点地净化,一点一点用灵力抵消。”
程锦怔了怔:“咱们家的人都快倾巢出动了,这样都差点没拦住它扩散……这浓度得多高?”
程书韵没应她的话,神色愈渐凝重。
这还只是遗漏出来的一部分,大部分的邪物被封印在了对面的望湖山上。
因为天赋使然,程书韵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人,命格多变,变故只在瞬息之间。
更何况她对山上那两个人的了解,从一开始就是超乎常理之上的,同样是被天赋指引,她不惜反噬也给那位尹家的小辈卜了一卦,得出了一个“大煞”的结论。
指的就是今天吗?
只要解决了对面山上的那些邪秽,事情就结束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程书韵总觉得,卦象所显示的结果,应该远不止如此。
为什么望湖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林江市会风波不断?
林江市除了望湖山以外的其他地方呢?
山上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湖中的怨煞在所有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逐渐被消除干净,除了依旧哄闹的人群,好像一切都归于宁静。
程书韵忽然察觉到什么,倏地回过头,一个穿着纯黑色工装的大男生缓缓朝他走过来,他神情随意,好像他确实是刚从奶茶店里出来,而不是从对面的山上下来。
她神色不变,程锦却诧异地看了眼山顶:“你们下来了?问题解决了吗?”
寅迟淡声道:“没有,人跑了。”
程锦:“……”
谁跑了?
什么人跑了?
程书韵却已经猜到了似的,轻声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们没有基本的寒暄致意,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随意。
程书韵没说她为什么能一眼认出并确认突然出现的人是谁。
寅迟也仿佛不知道尊重客气为何物,对着一个长辈,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按常规意义的关系来说,他使用过的其中一具肉.身,是我血缘上的父亲。”
程锦:“……”
程书韵:“……”
一句话让信息量爆表。
姑侄俩同时愣住。
程书韵之前算命的结果浮现在两个人的脑海,虽然她们猜测过林江市近几年发生的这些事和寅迟有一定关系,但也没想到是这种生物学上的关系。
“其中一具肉.身……是什么意思?”
程书韵很快反应过来,眉头瞬间拧紧。
寅迟也没特意解释,只是说:“程家天赋通灵,可以算天命,听说以一个人的血为媒介,可以测其父母的命格,是这样吗?”
“……”
程书韵凝眸看了他一会儿,说:“是这样没错,但是测算命格,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找出那人现在在哪儿吧?就算我愿意,我也不一定做得到。”
不是托词,也不是自谦。
就算是你情我愿的算命,测算的范围都是有一定限制的,可以预测吉凶,但不能涉及具体的未来,对普通人都是这样,更不用说那人连地府的追踪都能逃脱,肯定也有防止玄门测算其方位的手段,强行测算会被反噬,也会功亏一篑。
寅迟不意外她给出的答案,继续道:“如果不是未知的未来,而是已知的某件事呢?”
程书韵:“已知的事?”
已知……已经发生且有具体答案的事自然可以测算,就好比给人算命之前,为了让找他们算命的人增加对他们的信任,卸下心理防备,常常会问几个命主自己清楚但大师不得而知的问题,这种问题不涉及天道,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见寅迟神色坦然,程书韵心下微松,正色道:“你想让我算什么?”
寅迟倏然一笑:“算他今年贵庚几何。”
程书韵:“……?”
程姑姑心有不解,程锦比他还茫然,从寅迟在她姑姑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开始,他们俩的对话她不太就听得懂了。
寅迟他们今天在望湖山上发生了什么?遇上了什么?对手是谁?
姑姑口中的“他”又是谁?是林江市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吗?他为什么会是寅迟的父亲?
寅迟算他父亲的年纪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当时在山上的明明是两个人,怎么下山的只有寅迟一个人?方棋去哪儿了?
方棋回了地府办事处。
当时在山上捡的那块碎镜片能和轮回镜产生共鸣,说明他们的材质同源,都是来源于地府的东西。
“冉禄”怎么会有地府的东西?
是鬼差疏忽遗漏,还是被夺取?又或是“赠予”?
“冉禄”手握轮回镜的碎片,等同于拥有一面可以映照出世间所有人的记忆的镜子,他就像一个拥有着所有武术秘籍的武林人士,可以集各家之所长,难怪他“什么都会”!
可人的学习能力有限,就算能看到别人的记忆,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将所有的能力据为己有。
如果不停更换宿主就是“冉禄”的生存方式,那他至今为止,以这样的方式,以人的身份,在轮回之外偷生了多久了?
第134章 风雨
林江市正值多事之秋, 地府办事处也不似之前来时那样氛围松散,方棋把那块轮回镜碎片拿给谢辞的时候,谢辞也愣了一下。
方棋和在望湖山上发现这碎片时一样一句话没说, 有“物证”在,也不需要他特别说明。
谢辞顿了顿, 说:“你在怀疑什么?”
方棋:“……”
怀疑什么呢?
为什么独属于地府的东西会流落在外, 还成了别人用邪术害人的作案工具?
那人不仅可以钻人间的法律漏洞, 对地府的东西似乎也用得很熟练,当然这不排除他活了太久见多识广, 但这依旧值得怀疑。
然而谢辞却直接否认了他的猜疑,说:“这和地府无关,起码和现在的地府无关。”
方棋:“……什么意思?”
谢辞说:“能接触到轮回镜的, 只有地府器具库的管理人员, 和申请使用轮回镜的鬼差,不论是管理人员还是鬼差,用人间的话说都是公务员,但地府的公务员和人间的公务员不一样, 考核的不仅仅是能力, 不是交一份答卷过了分数线, 面试侃侃而谈打动面试官就能入职的,在地府当差, 最重要的考验是人心, 毕竟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最难控制的是私欲。”
“地府的考核依据的也不是生前或过往功绩那样肤浅的东西, 靠的是灵魂上的监测, 如果有鬼差生了背叛的心思,早被扔进洗魂池了。”
“……”
人心易变, 成了鬼差也不例外,尤其鬼差频繁地和脏东西打交道,更容易被侵蚀,灵魂监测是最直白最全面也最无法隐藏的方式。
就拿姚思宇来说,他的灵魂固然没有被怨煞侵染,但也如同一团无限趋近于黑暗的灰雾,生前鬼差不能动他,死后他的转世也一定是不得善终。
前生缘今生不一定能续,今生债来世却一定要偿。
可如果不是地府的鬼差,轮回镜的碎片是怎么到那人手里的?
“地府申请过使用轮回镜的卷宗里,有轮回镜被毁,或是丢失的记载吗?”
方棋说话的同时,谢辞已经打开办公电脑开始查阅卷宗了。
鬼差失踪,或出外勤时出现意外,又或者有公物损坏,这些都属于重大事件,查找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翻找出相关档案时,谢辞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没一会儿,一行文字从电脑屏幕上脱离漂浮至半空,重组在方棋的眼前。
晴水湖边,程书韵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出结果时,程书韵神色仿佛凝固,程锦在一旁喃喃道:“这……姑姑你这卦象有bug吧?”
程书韵:“……”
她也觉得这是出了bug。
一个人怎么可能出现两个年龄?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寅迟在她算卦的时候给自己买了杯红豆奶茶,低头吸了一口,他神色古井无波,显然对这个结果没有感到意外。
程书韵道:“卦象显示出两个结果,一个今年四十五岁,另一个……”
“另一个三百年不止,前辈的卦术果然和舅舅说的一样,超群拔类。”寅迟淡淡地说。
“……”
程书韵皱了皱眉,虽然是夸赞的话,却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程锦愣了愣神:“什么意思?这两个结果都是正确的?”
“嗯。”寅迟点头说:“一个是肉身存活的年纪,一个是灵魂。”
以子女的血为媒介,结果远比凭空测算出来的要精准,算的是一个人从投胎转世到目前为止的寿数,也就是一个人活了多少年。
“三百年……这踏马是活成妖魔鬼怪了吧?”程锦忍不住道。
寅迟淡笑了一下,心说可不就是成了鬼怪么?
比鬼怪还令人作呕。
他沉吟不语,而遇上这种事,程书韵作为一个玄门世家的家主,怎么也不该跟一个小辈商讨这种事,但眼前这个人,本也不该把他当成一个小辈来对待。
程书韵几乎是询问征求的语气说:“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寅迟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望湖山,漫不经心地说:“上一届玄术交流大会的魁首,应该和您是熟识吧?”
“……嗯。”
“你们可能得求援了。”
“……”
不知道是不是受台风影响,林江市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预报老是不准,昨天天气软件上还显示今天是一个艳阳天,气温直逼40℃,气温倒是挺准的,热得人心焦气躁,但艳阳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晴水湖边,先是望湖山上飘了一场雪,紧接着一群跳大神的在河边捣鼓了一堆迷惑操作,结束之后,望湖山连同晴水湖还被警方竖了块禁止进入的牌子,附近的居民有人难免意识到了什么,而一旦有了超脱常理的意识,就容易发现越来越多的问题。
比如天空似乎越来越黑沉,却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比如走在路边,街巷里会忽然窜出一只比手掌还大的老鼠。
再比如,无论走在哪里,都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同他们擦肩而过,时刻都有看不见的视线对他们如影随形。
恐慌在人群之中无限蔓延,却找不出源头。
大学城里,各所学校论坛里校园怪谈的板块新增了很多贴子,审核加班都差点审不过来,外国语学校的玄学社算是有过经验,还专门打了电话去咨询。
方棋从地府办事处回到公寓时,寅迟已经先到了,正好在接学校里打来的电话。
“……我说的是真的,就今天中午的事,那栋生物实验楼上次文化节的时候就出过事,这次我给新入校的学妹带路,走进楼道里的时候,楼梯口就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满脸都是血地看着我们,当时给我吓得……”
寅迟半靠半坐在飘窗前,看到等了许久的人推门进来,他冲电话里问了句“然后呢”,又冲着走进公寓的人伸出了手。
方棋不明所以,进了门之后没往窗边去,黏在主人身上的傀儡娃娃却像得了什么指令似的,从飘窗上跳下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门口,拽着某人的裤腿往窗边拉扯,用出了吃奶的劲儿。
方棋:“……”
他低头把扒拉他的娃娃捡起来,走向了窗边,正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然后学妹被吓晕了,但是我再看的时候,楼梯口又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怪不怪?”
寅迟敷衍地说:“嗯,怪。”
电话对面的人:“……”
方棋用嘴型问:“向阳?”
寅迟点头,拉过了他的手,也不做什么,就那么捏着。
向阳又问:“你没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寅迟又坦言道:“你应该是撞鬼了。”
向阳:“真、真的吗?”
她现在又觉得还是被敷衍一下比较好。
于是寅迟说:“假的。”
“……”
静默良久,向阳只能叹了口气:“我就不稀得问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实验楼里见到白裙子女鬼之后,脑子里还同步闪过了文化节那天,寅迟和方棋两个人在鬼屋里和两个“大师”对峙的画面,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社长的堂弟来着,怀着试试看的心思,她才把电话打给了寅迟。
现在看来还是她脑补过度了。
她只好换了个话题,说:“我听说你和方棋在校外同居了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俩不会天天约会乐不思蜀了吧?这都开学多久了?除了开学报道就没见过你俩,不怕被退学吗?”
正常情况下,按他们俩这旷课的频率,早该被学校开除了吧。
寅迟没解释上课的事,只承认了前半部分,说:“他回来了,刚到,你要跟他聊会儿吗?”
向阳:“……”
她忙道:“不了不了,你俩过得好比什么都好,别跟他说我见鬼的事啊。”
怪丢人的。
明明是玄学社的成员,但她也挺不相信这么离奇的事的。
好端端的她和学妹怎么会同时见鬼呢?多半是有人恶作剧。
电话挂断之后,公寓里的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有一种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的怪异感。
寅迟捏住他的手指忽然细微地摩挲了一下。
方棋手心微痒,不由得蜷了蜷手指,问:“怎么了?”
寅迟把“嗯”字拖出了一个长音,突然说:“我好冤枉啊。”
方棋:“?”
“别人觉得咱俩在校外乐不思蜀。”寅迟扬唇笑了一下,“可我突然想起来,咱俩都还没正式约过会呢。”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方棋。
寅迟的脸,用现在对帅哥的分类应该分到浓颜系,但他眸色很浅,看人时总是带着别样的蛊惑,方棋被他看得心里一跳,眨了一下眼,随即又撇开眼说:“不是有过吗?”
有一次莫名其妙的共进午餐,还有游乐场那次。
寅迟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倏地笑道:“原来你觉得那是约会啊?”
“……”
“不过啊……”寅迟忽然拉过他让他坐在了飘窗上,双手撑在了他身侧凑近他道:“鬼差大人不食人间烟火,所以需要我给你科普一下,什么叫正式约会吗?得是确认关系之后的约会,以前的可不算,你别拿来充数。”
方棋:“……”
犯罪分子太活跃,他们不是在解决麻烦就是在去解决麻烦的路上,确实没有时间去约会。
他被近距离逼视,茶色的眼睛如同透亮的琥珀,怔了一会儿,说:“你想怎么约会?”
寅迟说:“去看电影怎么样?”
“……”
“动物园?海洋馆?去郊外露营怎么样?或者去玩密室逃脱?”
所谓的约会,不过是两个有意义的人漫无目的地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虽然想想就很无聊,却又无端让人觉得憧憬。
方棋觉得怎样都行。
不过也得在事情解决之后了。
“你可以先欠着。”寅迟声音低沉,贴着他说:“不过我先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笑意渐深之间,冰凉的温度贴了上来。
方棋启唇迎合,同他接了个绵长的吻。
窗外天色愈发黑沉,方棋在氤氲暧昧间和那双雾色的眸子对视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阴气越来越浓了。”
寅迟:“……嗯。”
风雨欲来。
第135章 见鬼
傍晚六点, 同时间段的其他地方的社畜们还在晒下班打卡,背景里还是带着夕阳的天空,林江市的天却已经黑得不见一丝光亮。
道路上车来车往, 清一色的尾灯自成了一片风景,红光堆积在一处, 照出了路边影影绰绰的人影, 人数比平日里多了一倍不止。
市内各处, 为了及时发现问题避免重大事故,玄门世家各派了几位小辈在驻守区内巡查, 手里拿着型号款式各一的罗盘,走在路上,罗盘却同时失控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 指针突然就失灵了, 360°转个不停……早说了这玩意儿该革新换代了,你说咱研发一个电子版的不行吗?”
“……”
接到电话控诉的正是一位刚从晴水湖边回来的长辈,他灵力透支,正想躺下好好休养一番, 接到电话开窗一看, 外面阴气弥漫, 几乎快把他家的别墅都淹了。
林江市玄术五大家交流群:
【什么情况?我这附近的区域阴气浓度严重超标,都他妈快赶上鬼域里的浓度了。】
【我这边也是, 我家有两个后辈下午出门巡查, 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沧桑点烟.jpg】
【不要发表情包, 信号太差了加载不出来。】
【没人能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吗?是不是跟望湖山上的那些脏东西有关系?当时谁在山上?】
【@尹涛@程书韵两位家主不出来解释一下吗?】
群里其他人跟着艾特了一串。
尹涛始终没有回复, 过了半晌,程书韵才在群里回了一句:确实是望湖山上的那些东西。
【这次的源头在哪儿?】
【程书韵:全城。】
【……】
微态度书咖门口, 尹涛望着前方慢行道上已经屡见不鲜的游魂,这次却和以往有所不同。
在他们术师的眼里,有没有鬼域那些脏东西都是肉眼可见的,平日里路过的行人因为看不见,常常会和游魂穿身而过而不自知,今天却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游魂所站的位置,偶尔有人会疑惑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茫然地回头观望,又茫然地继续往前走。
尹涛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连着某人的通话,问:“他这是要殊死一搏了吗?”
“是吧。”电话里的人说:“毕竟他也已经穷途末路了。”
“……”
尹涛顿了顿,说:“知道了。”
公寓里,寅迟挂了电话却没有放下手机,又打开了同城热搜。
“冉禄”……现在应该叫“姚思宇”,他既然不惜暴露轮回镜的秘密也要逃走,必然是留了后手。
望湖山上的怨煞不知道掩埋了多久,始终没有被发现,说明埋下隐患的地方,远不止望湖山这一处。
同城热搜上,#2024年天气最诡异的城市#的词条已经挂上了,热度直冲首页,其中更有一条『我和我死去的双胞胎姐姐面对面』为主题的博文被顶上了热门。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我在我姐姐死后的第三天,看见了她活着的尸体。
据博主所说,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她们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妈妈争取到了她们的抚养权,却没有给她们好的照顾。
妈妈每天忙着赚钱,经常喝到烂醉回家,她们姐妹只能互相扶持着长大,上了高中之后,姐妹俩发展了不同的兴趣,妹妹学习成绩很好,一心想考上名校,姐姐却对绘画产生了兴趣,想要报考艺校。
但姐姐的梦想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指责她不学无术,只会给家里增加负担,不仅撕毁了她所有的画,还每天逼着她学习,甚至在家里装了监控。
在母亲的高压管控下,姐姐负担不了,在三天前选择了自杀,而今天刚结束她的葬礼,在妹妹躲在卧室里哭泣的时候,姐姐出现安慰了她。
或许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博文下还附上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女生哭得双眼红肿,身上还穿着参加葬礼的黑色衣服,她旁边站着另一个女生,脸色青白,面带微笑,在颈动脉的位置有着一条鲜红的伤口,血流如注。
网友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这照片一眼假,一看就是P图合成的!现在的人为了博取流量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博主真的是高中生吗?还活着的尸体,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有语病吗?尸体怎么可能还活着?】
【希望博主的姐姐是真的死了,不然她看到你把她这样发到网上,她真的会谢你。】
但一条博文能上热门靠的肯定不只是质疑,很快又有同IP的人在底下证实了她姐姐去世的事。
【我跟他们同校,她姐姐和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姐姐鼻尖上比妹妹多一颗小痣,她姐姐也确实是割脖子自杀的。】
【就算是真的,见到死人,还跟死人合照也太扯了吧!鬼不是不能留下影像吗?】
【我觉得这大概也许就是真的,我今天下班回家,好像还看到楼上前几天心脏病去世的邻居了。】
【我感觉我身边多了好多我不认识的人……】
【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两个双胞胎姐妹的妈妈也太过分了……】
线上网友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线下那位博主居住的一栋单元楼里,隔着一扇防盗门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呵斥声,随着一声清脆的耳光,一个小姑娘被扇倒在了地上。
“……马上把文章删了听见没有!你发那东西到网上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啊?你觉得是我把你姐姐逼死了是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每天辛苦工作是为了谁?我把你们姐妹养到这么大我容易吗?你姐姐想学什么艺术,那东西学了有什么用?她不知道家里什么条件吗?我供得起她吗?她不省心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你姐姐出事了我就不难受吗?你还嫌我不够堵得慌,我造了什么孽你要这么报复我!你巴不得别人戳我脊梁骨是吗?”
客厅里的中年女人歇斯底里,地上的女孩子头也不抬,过肩的头发盖住了她麻木的脸,盯着地板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报复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