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能不能和我睡?”
谢轻逢被他这么一通甜言蜜语,捧着那碗汤,夸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淡淡吐出一个字:“睡。”
季则声辛辛苦苦熬的汤最后还是进了谢轻逢肚子,汤里红枣放多了,又熬地太久,味 道其实有点怪。
谢轻逢喝完汤,带着季则声回隔壁房间,给他烫红的手指涂药。
季则声倒是乖乖不动,任他揉圆搓扁,涂完了药就上床等着,直到谢轻逢躺回身侧他才安心下来。
谢轻逢刚躺好,季则声就滚进他怀里,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臀上。
“师兄……你摸摸我瘦没瘦。”
第83章 酒醉
师兄虽然不说, 但季则声知道师兄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每次双修完都把他后面拍出一片红,有时候还微微发肿。
谢轻逢笑了笑:“你这是做什么?出卖身体,讨好师兄?”
“你觉得师兄会轻易被你这点小恩小惠收买吗?”
季则声一顿, 垂着眼沉默片刻, 又慢慢坐起来, 十分自觉地骑在谢轻逢腰上,开始解身上的衣服:“那师兄轻一点……”
半道又改口道:“……重一点也没关系。”
他一脱衣服,那些或大或小, 密密麻麻的痕迹就露了出来, 一片惨状,谢轻逢眉头跳了跳, 叹了口气,抢过他的衣领。
季则声还以为师兄要自己动手,于是停下来等他动作, 谁知谢轻逢却把他的衣服穿好, 板着脸道:“睡觉。”
季则声“哦”了一声, 默默躺在了他身边, 眉头却皱着, 纠结半晌才道:“师兄不喜欢吗?”
谢轻逢觉得有必要好好聊聊这事,他侧过身,和季则声面对面:“师兄喜欢, 但师兄不是禽兽。”
“师兄说不生气, 那就是不追究, 也不在意的意思, 更不会敷衍你,你不必再来讨好我。”
被看穿了心思, 季则声也沉默下来。
谢轻逢接着道:“师兄要是真生了气,你这会儿早被奸透八百遍了,还由得你在这委屈巴巴地讨好我?”
“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小心眼,不喜欢就别勉强,人家看见了以为我虐待道侣呢。”
季则声静静听着,手却慢慢揽上师兄的脖颈,眼巴巴的,半晌才小声道:“喜欢的……没有勉强。”
谢轻逢管他勉强不勉强:“那也不行,至少今晚不行。”
谢轻逢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也知道感情不是交易,不能讲究钱货两清。
做生意要的是眼光和风向,合同一签,银行卡一转账,你我就是商业伙伴,但谈恋爱不行,要是以后自己每次不高兴,季则声都眼巴巴地爬上床来,说师兄想怎么泄愤都可以,那这不叫谈恋爱,最多叫炮|友。
季则声失明以后,谢轻逢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依赖和迁就,谢轻逢当然可以照单全收,但是不能任其发展。
他喜欢意气风发的,会和师兄斗嘴的季则声,而不是现在心魔缠身,患得患失,什么都看不见的师弟。
如果季则声在他身边没有变得更快乐,反而越来越卑微,那就是他谢轻逢的问题。
“季则声,师兄也是人,也会生气,就像你会犯错,师兄也会犯错,但师兄不会不理你,更不会不喜欢你。”
“如果有一天师兄惹你不高兴,你也可以骂我打我,而不必迁就我,懂了吗?”
季则声似懂非懂。
谢轻逢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喜欢的怕是个笨蛋,拉过他通红的手指亲了亲,耐心道:“季小九,你在我这里有肆意妄为的权力,就算你出去滥杀无辜,我也会跟在你后面处理尸首,就算你有一天要杀我,我也不会还手,这回懂了吗?”
季则声怔然,终于懂了。
他从谢轻逢怀里慢慢退出来,把身体挪高了些,和谢轻逢平齐。
温热的呼吸落在眼皮上,谢轻逢下意识闭眼,下一刻却觉得眼皮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是季则声在亲他的眼睛。
亲完了左边,又亲右边,珍重无比,依恋无比。
这是他的师兄,这样好,这样纵着他,就是因为师兄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纵容自己,才把他变得越来越娇气,越来越没有男子汉气概。
谢轻逢也由着他在自己脸上亲来亲去,等亲够了,季则声又钻进被窝,两条手臂跟章鱼似地搂着他的腰:“师兄这么好……我才舍不得杀你。”
谢轻逢什么都没说,只是回抱住他:“有什么悄悄话明天再说,睡觉。”
他们这一觉睡得并不久,天刚亮时,房门就被人敲响,谢轻逢本就睡得浅,一听到声音就醒了,季则声迷迷糊糊醒过来,跟着谢轻逢穿衣下床,谁知一打开门,就是管家愁苦的一张脸。
谢轻逢上前一步:“怎么,公冶焱出事了?”
管家点头如捣蒜:“正是如此——殿下昨夜护驾重伤,又只让御医草草诊治,又连夜送回了栖凤园,可刚进门就晕倒了,老奴实在担忧,只能请二位相助。”
公冶焱马上就要登基了,可不能折在这一关,人命关天的大事,谢轻逢和季则声毫不犹豫:“带路。”
床榻之上,公冶焱褪去华服,只着一件素衣,周围跪了一排医修,查医典的查医典,写药方的写药方,煎药的煎药,个个手忙脚乱,满头大汗,谢轻逢和季则声赶到时,一时只见房中人头攒动,无处下脚。
公冶焱不让御医医治,想必是担心身份暴露,强撑着回到栖凤园,这里都是她的心腹,不必担忧。
谢轻逢和季则声进了房,那些医修也识趣地让了道,他两都不通医道,只会把个脉而已。
他给公冶焱把了个脉,又探了丹田,疑惑地“嗯”了一声。
季则声:“她如何了?”
谢轻逢实话实说:“剑伤避开了致命处,倒不要紧,只是失血过多而已,不过……”
恰此时,一个医修上前插话道:“公子所言甚是,殿下的剑伤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先前中过毒,余毒还未清,如今又被重伤,怕是不好。”
“先前有一位西陵家主替殿下治过伤,医术奇绝,后来她乘船离开,就再没回来了,这奇毒难解,我等医术浅薄,实在是有心无力……”
谢轻逢微微一愣:“西陵无心?”
那医修道:“正是此人。”
那倒好办,他的火凤能和西陵无心传讯,这里又有那么多医修,让医生和医生交流更方便些。
眼看着桌上的纸鸟燃烧殆尽,变成一只火凤,火凤煽动翅翼,划出一道流光,没过多久流光中就出现了一个眉眼清冷的蓝衫女子。
西陵无心接到谢轻逢的通讯,脸色立马不耐烦起来:“又怎么了?最好别告诉我功德眼被你们弄丢了。”
“非也,家主请看,”谢轻逢笑笑,挪开一些,露出床上面色惨白的公冶焱来,西陵无心只一眼,身形都僵住了,“她又怎么了?”
又?不知是不是谢轻逢的错觉,他总觉得西陵无心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着牙,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道:“她用剑把自己刺成了重伤,现在失血过多,又因为余毒未清,昏迷不醒,所以劳你一看。”
“这个疯子……”西陵无心暗骂一声,转头问季则声,“我给你准备的那些药还带在身上吗?”
谢轻逢道:“在我这里。”
西陵无心点点头:“那个没有颜色的瓶子,里面的药让她吃下两粒,醒过来以后告诉她,心疼时吃一粒,以后尽量不要受伤。”
谢轻逢依言拿出药丸,让侍女喂她服下,掂了掂手里的药瓶:“这是季则声的药,她也吃得么?”
西陵无心冷哼一声:“这药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季则声吃了没用。”
谢轻逢挑起眉:“我说家主怎么急着让我们来太衍国,原来是给故人送药。”
西陵无心:“……”
公冶焱服了药,脸色慢慢恢复血色,眼看着就要醒来,西陵无心突然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季则声道:“家主不等她醒来吗?说起来你们也算朋友……”
西陵无心道:“没这个必要——”
哗——桌上的火凤化为灰烬,通讯已经被西陵无心单方面切断了,季则声不明所以,只道:“西陵家主还是这么忙……而且好像越来越暴躁了……”三句话没说完就翻脸。
谢轻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公冶焱,笑了笑:“是啊,仗着你脾气好,拿你当出气筒呢。”
“没关系,家主事务繁忙,烦躁些也是正常的,”季则声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西陵无心,她脾气一直这么古怪,大家都习惯了,还是先关心下公冶焱才好。
他们才说完话,榻上的人就缓缓睁开眼睛,偏头闷咳起来,满地的医修诚惶诚恐地迎上去,七嘴八舌,一时房中只闻“殿下”“殿下”的惊呼声。
谢轻逢和季则声只能站在角落,看着一群医修和仆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最后公冶焱忍无可忍,挥袖屏退了众人,才终于有时间和谢轻逢他们说话:“多谢你们。”
谢轻逢把药瓶塞进她手里:“要谢就谢西陵家主,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公冶焱握着药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苦笑来:“多谢她……没想到她还为我配了药,我还以为她盛怒之下乘船离开太衍,是要永远当没我这个人了。”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谢轻逢观她神情,猜到什么:“先前她送你回太衍,路上发生过什么吗?”
公冶焱一愣,接过侍女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半晌才叹道:“……不提也罢。”
谢轻逢:“?”
她越是这样遮掩,谢轻逢就越好奇,只是他不是八卦的人,何况是别人的私事,公冶焱既不想提,他也不会追问到底。
闲谈了一会儿,二人又告别了公冶焱,现在二狗也被偷走了,要拿到密信怕也要再等几天才行,谢轻逢和季则声无事可做,就化作布衣小厮,低调出门了。
历帝被刺身亡,太子护驾重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举国上下,听说刺客是两个云游的域外来客,如今四处都在缉拿刺客,闹得鸡犬不宁。
他们到了太衍国就一直住在栖凤园,对此地民俗倒不甚了解,二人寻了个酒楼喝茶,在角落里说话。
这几天都在抓刺客,大家都不敢出门,酒楼里刚被查过一通,暂时安全,吃饭的人还算多。
左不过是死了个皇帝,对王城里的来说是大事,在平头老百姓嘴里却只算谈资,反正谁当皇帝他们都没钱。
“你说咱们太衍国是不是要完了,先是公主不明原因暴毙,现在连皇帝都被刺杀了,依我说啊,下一个怕就是当朝太子殿下了……”
“别胡说,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登基了,你说这种话,小心被拉去砍头!”
“我就是随口说说,反正除了你我,谁也不知道。”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谢轻逢和季则声耳聪目明,左右前后的谈话声都收入耳中。
“听说刺杀先帝的是两名云游的修士,现在都没抓到呢!”
“你这么说,我倒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咱们那位大国师,当年不也是云游修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中原的修士真是狡猾。”
“好端端的你怎么提他?先帝在的时候可是连他的名字都不让我们提的……忌讳着呢!”
“害,先帝这不死了吗?我瞧着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老实本分,都二十出头了都没妻妾,虽然窝囊了点,倒还是个善良的人……应该不会像他爹那样残暴了。”
隔壁主座上有个老头,满头白发,一双眼倒是亮堂,精神矍铄,谈吐之间颇为不俗。
有人道:“我倒是听过些风言风语,说先帝和王后非是两情相悦,而是横刀夺爱。”
又一人道:“不止呢,听说他还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就是已故的摇光公主。”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骇然:“真的假的?摇光公主不是早就死了吗?”
先前那人啐了一口,道:“你知道什么?当年摇光公主对大国师一见钟情,当着先帝的面说非他不嫁,后来没过多久大国师就失踪,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听说是因为先帝恼羞成怒,逼走了大国师,后来摇光公主未婚产子,生的也是先帝的孩子!”
正聚精会神偷听的谢轻逢和季则声忽然被喂了一口狗血,哽住了。
“但自古亲兄妹乱|伦,生下的孩子必有天残,所以那孩子才生下来就被先帝投海祭祀了,摇光公主不堪其害,又舍不得孩子,心痛之下投海而死……”
众人一听,一边骂历帝禽兽,一边心疼摇光公主,那白发老头却捻着胡子,似笑非笑地摇头。
毕竟事关季则声身世,谢轻逢怕他心里不痛快,好几次都转头去看他的脸色,谁知季则声却静静听着,像听故事一般,偶尔还使唤谢轻逢给他倒杯茶。
眼看着那些客人酒饱饭足,纷纷离去,只剩下那白发老头还坐着,谢轻逢心下一动,将人请过来,打听起季钦的事。
“你问大国师?你们是外头来的吧,咱们太衍国的人可不敢随便打听他。”
谢轻逢微微一笑,让小二送了好酒好肉前来:“您随便说,我们随便听听罢。”
那老头一闻见酒香,果然开怀不少,心情也好了:“老头子活不长了,就爱喝点好的,年轻人有眼光。”
“其实二十年前,我曾与那位大国师有一面之缘。”
“太衍国坐落东海,风暴不断,所以年年要祭海神,祈求来年平安,老头子我当年只是个马夫,替大国师牵马,游街时他就坐在马车里,我偷偷看过一眼,马车里坐着个年轻人,披着祭神袍,不说话也不动,相貌俊美,脸也生的嫩,不像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一边说着,神情向往,像是沉浸在当年祭神盛景的回忆之中,等回神时,目光却落在对面青年澄澈的眼,恍惚之中,竟有似曾相识之感。
他摇了摇头,心说怕是喝醉了酒,看个小厮都像大国师,却见一直埋头喝茶的青年抬起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他看上去像会抛妻弃子的人么?”
他愣了愣,心说这青年视点真独特,但还是实话实说:“不太像,倒像个老实人,和你有点像。”
季则声微微一顿,心说自己和师兄都搞在一起了,才不是老实人,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噢”了一声。
“我当时牵马游街,被受惊的马踢断了一条腿,奄奄一息时,那位大国师下车来将我扶起,还施法治好了我的腿……”当年一见,他感念良久,后来历帝说大国师叛逃,并将其的名字视为禁忌时,他想起的却是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俊美青年。
他说完静默片刻,很快又开始喝酒吃肉,仿佛没说过方才的话。
谢轻逢和季则声陪着他闲聊,等老头吃饱喝足聊够天,拄着拐杖走了,谢轻逢和季则声才有时间说悄悄话。
那老头酒量奇佳,一直敬酒,他两不好推脱,也跟着喝了几杯,谢轻逢还没什么,但季则声酒量一如既往地差,沾一点就醉了:“师兄,我好渴……”
一边喊着师兄,一边就蹭过来了,谢轻逢怕他摔了,伸手揽住他半边身子,倒了杯茶给他。
谁知茶还没入口,季则声就先动了手,把面前的半碗酒当做茶,谢轻逢眼皮一跳,还来不及阻止,就叫他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豪迈地擦了擦嘴巴,然后慢慢呆住了:“师兄,这水好辣……”
谢轻逢:“……”
得了,又醉了。
他把茶递过去,季则声却怎么都不喝了,摇着头拒绝:“不喝了,辣的……”
谢轻逢哄道:“这个不辣。”
“师兄骗我,”他掰着谢轻逢的肩膀,指了指自己通红的唇,仰头说话时甚至能看见一点舌尖,“就是辣的。”
谢轻逢盯着他的开阖的嘴唇,眼神却越来越深:“哦?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
季则声微微一顿,忽然仰头去够谢轻逢的唇:“还有一点味道……师兄尝一尝。”
猝不及防的吻,强势到完全不像季则声,谢轻逢只感觉酒意顺着吻渡过来,连同季则声不安分的唇舌,恍惚间,他似乎真的尝到了辛辣的酒味,马上也要跟着醉了。
季则声用尽全力想让师兄也尝到味道,分开时连师兄的唇都被他咬湿了。
“……师兄尝到了吗?我的嘴巴里辣不辣?”
季则声亲完, 就睁着眼等师兄回答。
谢轻逢被他这一口亲愣了,半晌都没说话,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见谢轻逢不说话,他眉头就皱起来:“师兄, 我没说谎……”
谢轻逢由着他:“嗯, 没说谎。”
季则声据理力争:“刚才的水就是辣的, 我不骗师兄。”说完还要去碰桌上的酒杯。
谢轻逢一把抓住他的手:“天黑了,不闹,师兄带你回去。”
季则声听说要回去, 只呆呆“哦”了一声,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外走,谢轻逢跟在他后头, 见他找来了小二,板着脸让小二算账。
小二抬着个算盘拨地噼啪作响,说了价钱, 季则声在怀里摸了一会儿, 忽然“啊”了一声:“我没带钱。”
小二:“?”没带钱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谢轻逢抱着手站在他后面, 一言不发。
季则声醉酒后不会大吵大闹, 也不耍酒疯, 就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故作深沉,不是熟人还真看不出来。
那小二道:“这位客官,咱们这儿概不赊账, 您不付钱我也不好交代啊这不是……”
季则声纠结片刻, 忽然转身走到谢轻逢面前, 把手伸进他怀里掏了掏。
谢轻逢摊开两只手任他动作, 像个当街被人占了便宜的清白儿郎,季则声掏半天都没掏到钱, 只掏出个银线白龙的香囊,顿了顿,说了句“这个不给”,把香囊塞到自己怀里去了。
又掏了掏,把谢轻逢的衣服都弄乱了,还是没掏到钱。
季则声呆住了:“师兄,你也没带钱吗?”
谢轻逢把被顺走的香囊重新放回怀里,嘴上却道:“是啊,咱们吃霸王餐不给钱,待会人家要把你扣在楼里洗碗抵债,怎么办呢?”
季则声往后退了退,退到谢轻逢背后:“那师兄洗碗……我看着你洗。”
谢轻逢笑笑:“小没良心的。”
他把银子悄悄放在桌上,给小二使了个眼色,那小二抱着算盘看两个大男人眉来眼去你侬我侬,面上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翻白眼,转头看到桌上那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脸上又绽出笑容。
谢轻逢一挥袖:“不必找了。”
那小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季则声还在纠结钱的事,眼看着小二匆匆离去,不由道:“他为什么走了?”
谢轻逢吓他:“你不给钱,他当然要回去找人,把你抓去洗碗。”
“小师弟,都怪你。”
季则声一听,果然认错道:“师兄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带钱。”
“那我现在去洗碗,师兄看着我洗。”
眼见这实诚孩子真的要跟着小二去后厨洗碗,谢轻逢心里挺过意不去,赶紧把人抓了回来:“洗什么洗,魔头从不洗碗,趁现在人不在,我们师兄弟悄悄跑。”
季则声却不同意:“师兄,吃饭不给钱是不对的。”
谢轻逢道:“谁说不给钱,我们回去拿了钱再来给也是一样的。”
季则声还要说话,谢轻逢转身就走:“你不跟我走,那你就留在这里,师兄去拿钱。”
季则声一听,哪能同意,追着谢轻逢往外跑,眼看着酒楼被落在后头,越来越远,季则声一步三回头,心虚之余又有点兴奋,他以前从没吃饭不给钱,现在跟着谢轻逢,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二人走到街头就了停下脚步,季则声做贼似地往外跑,却迎面撞上谢轻逢的后背,捂着鼻子抱怨:“师兄怎么突然停下来……”
谢轻逢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不觉想笑:“是你笨,怎么能怪师兄?”
季则声一听说他笨,也不高兴了,站在原地不说话。
谢轻逢一眼就知道他想什么,故意去逗他:“又生气了?”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说都不能说一句。
季则声揉了揉鼻子:“你把我的鼻子撞伤了。”
谢轻逢:“苍天有眼,日月可鉴,路那么宽,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季则声就垂下眼睛,这人不会斗嘴,也不会吵架只好道:“那我们就走两条道,我不和你走了。”
说完就要摸索着着往旁边走,还没走两步,就被拽了回来:“撞就撞了,娇气什么,大不了师兄背你回去,上来。”
季则声一愣,也不生气了,往谢轻逢身边凑了凑,张开手:“好了,师兄可以背了。”
谢轻逢一矮身,就把季则声背了起来,两个人踩着长街的灯火慢慢往回走,季则声趴在他背上,也不怎么说话了,偶尔问他们走到哪里。
谢轻逢也不嫌麻烦,一边说这里有个烧饼摊,那边在卖龙虾面,刚才跑过去几个小孩,都戴着虎头帽,季则声本来还聚精会神听着,后来醉意慢慢上来,就闭着眼睛,靠着谢轻逢的背打盹。
谢轻逢见他没了动静,也不说话,背着人慢慢往回走,长街上人来人往,与他们擦肩而过,季则声半醉半醒,忽然道:“师兄……你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他们吗?”
谢轻逢顿了顿,道:“不喜欢……在师兄认识的人里,最喜欢你。”
前生已尽,谢轻逢不愿再提,可此世里,好歹还有个人能时时牵挂。
季则声虽然醉了,但谢轻逢的话都好好听着,师兄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他揽着谢轻逢的脖颈,贴着他的耳朵道:“要是季钦还要我,那以后我的爹爹也是师兄的爹爹,我把爹爹分一半给师兄。”
谢轻逢可没有到处认爹的习惯,爹没了就没了,自己给自己当爹也挺好的。
可话到嘴边他又转了个弯,只“嗯”了一声。
谢轻逢寡情,季则声却相反,表面什么都不说,但他看得出来,季则声对这个二十年都没出现过的亲爹还是抱有期待的。
季则声在他后颈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像被蝶翼扫过一般,有点痒:“没关系,师兄有我,我会保护师兄。”
一个迷迷糊糊的醉鬼,却大言不惭要保护师兄,要是在以前,谢轻逢会不屑一顾,觉得他高谈阔论夸海口,可现在他已经不在意这么多了。
乞丐的三文钱和富人的三文钱对资本家来说毫无区别,在师兄眼里却不一样,如果一个很少被爱的人竭尽全力来爱他,他又怎么舍得拒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慢慢的季则声就安静下来,他靠着谢轻逢睡熟了,回栖凤园的时候管家还以为他受了伤不能走路。
两人回到院子里时,公冶焱已经等候已久,她伤势未愈,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手里握着一封染血的密信。
谢轻逢微微一顿:“信到手了?”
公冶焱点点头:“怕你们等急了,就提前用玉玺开了天机匣,摇光公主的遗物果然被那个老东西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