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by今州

作者:今州  录入:11-25

谢漆眉眼微动:“陛下和大长公主说了些什么?”
高骊望着他,喉结滚了又滚,脑子一抽道:“和好就告诉你,和好吗?”
谢漆:“……”
一时拳头痒痒,心又软软。
他不知如何是好,便假装没听见,侧身走向与龙床反方向的另一端,心想不问了,明天自己问高幼岚去,高骊却亦步亦趋地跟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说了太多话,舌头还热乎着,哗啦啦地说着话。
“和好吗?和好吗?”
“……走开。”
“和好就走,还告诉你,和好吗?和好吗?”
谢漆听得耳朵麻了,穿过偌大的天泽宫,他夺步到窗台前,手一撑抓着窗沿利用巧劲荡出去,反身一翻跃到了高高的宫檐上,有些趔趄地中断了追逐。
初夏夜满天星辰,檐角下还有一个锲而不舍的脑袋,他只需一低头,就能看到一双冰蓝眼睛,明亮更胜星辰。
一夜无梦,翌日上午放榜,谢漆一大早便应召出了宫城,准备护卫高幼岚游览一天长洛城。
他原以为大长公主想要打马过街,看遍民生,没成想高幼岚口中的游览只是在距离官驿最近的酒楼里订一间最高的客房,她站在窗前俯瞰榜下的热闹百态,孤高地审视,冷傲地感受。
到底是立在云间下不去泥的大长公主。
谢漆走上高楼,高幼岚召他到窗畔去一起等待揭榜,神情依然冷峻,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谢漆便也安静,姑甥静静地等天光大作,官驿外的春榜在夏日下大揭,挤满了长街的人们像大浪一样欢呼,声音洪亮的小吏放声唱名,那些名字如同雄鹰,一只又一只地在喧哗里冲上云霄。
山呼的喜悦蒸腾上来,高幼岚看着底下和谢漆说话,声调难以克制地扬高:“听唱名,进士多不是大姓。这一次的春榜中,世庶各占几何?”
谢漆低着头保持等高:“文榜各占一半,武榜庶七世三。”
“你手下那些影奴也属庶族,登科了吗?”
“霜刃阁弟子多从武,凡入考者皆榜上有名。”
“武魁可有拿下?”
“有,武榜前十有五。”
高高的云窗下,是敲锣打鼓、人声鼎沸的喧哗,喜极嚎啕抱头痛哭的人不在少数,长街熙熙攘攘,人们的衣着布料五颜六色,好似流动的缤纷长绸。
这鲜活热烈的气氛到底蒸腾到了云窗上,撬开了高幼岚冰封的回忆与情愫。
她将手按在窗栏上,上身微微探出去,眼睛里烙印着那生生不息的长绸:“当年我们改新制,拓报考范围,改批卷糊名,许多庶族寒门得以一展志气。汤执棣直接摘下文状元,一夜之间穷门前如闹市;玄坤当年自轻不肯报武考,他要是报了,你们霜刃阁第一任武魁必定不会等到现在。”
谢漆听着她略微上扬的描述,抬眼望了一眼盘旋高空的苍鹰,心里补充着她的话语。当年的文状元后来逃去了云国,成了敌国的宰相,扶云灭晋死同胞;无冕的武状元逃去了北境,教养仇人第三子,战死北境冰雪中。
高幼岚声音逐渐低弱,不由自主地提及了上一代局中人的联姻。幽帝高子固推了宋氏为后的前约定,纳了出身寒门的元后,睿王高子歇断绝梁氏的前婚约,迎娶了同样庶族的唐氏,而她不能和玄坤缔婚,变成和吴家联姻。
谢漆的视线从天空转到地面,恰好看到熙攘街道上,年轻的男女们喜极而泣地拥抱在一起。
“如果我们当年没有坚持住,没能一意孤行地执行,我便不能看到今天的长洛。我始终坚信世庶联姻是推动晋国延续下去的稳固地基,即便个人郁郁终生,于大局却是畅通正解……但这个正解,我往后不会再强行施压到皇帝和你身上去。”
谢漆看向高幼岚,而高幼岚俯瞰着国都,人群聚成的长绸好似涌动到天边去。
谢漆忽然感受到了一直没有在她身上觉察到的母性。
“我不再以大局逼你们。你,皇帝,唐维,还有数之不尽的生者功臣和死者战骨,是你们平乱长洛,抗衡世家,打败云国。”高幼岚态度不再强硬,只有沉郁的平静,“我曾在大局之中,现在你们在大局之上。今天于我,即是当年我努力幻想的未来。”
她和这群年轻的故人之子不一样。她自出生便拥着广厦万千,高骊和谢漆等人没有大厦,只能从地底开始施工,一寸寸打下地基,垒起四墙,铸起中柱,直到大厦初显。
她希望新朝能用世庶联姻整合阶级,稳固大厦,直到现在她也如此希望着。
或许也有几分观自己破镜,见小辈有情眷属而偏执地嫉妒。
曾几何时,光芒万丈伴着她,如此高贵骄傲,傲得让梁奇烽耿耿于怀几十年,如此贵气华丽地活了二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吴攸亦如是。
高幼岚闭上眼,回望潜逃南境的半生是怎么过来的,末了自嘲着为自己的一生写下批语:“我之一生,有怨无悔。”
谢漆的眼眶骤然便通红了。
六天后,二十一日,高幼岚启程离开长洛回南境,走之前她去了两处坟冢,一处是吴攸,一处是戴长坤,与死者告别后她骑上马向青龙门而出,终此一生,大长公主和镇南王都没有再回长洛。
谢漆打马相送,马蹄踏出青龙门后,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高幼岚:“大长公主,那夜陛下同您说了什么,才叫您改变主意的呢?”
高幼岚没有回答,只是收紧缰绳望向苍穹:“小姑走了。”
谢漆僵在马背上,唇珠颤了一会,哑声道:“望小姑……一路安康。”
高幼岚嗯了一声,马鞭扬起马蹄落下,向南长策。
那夜口才平平的年轻皇帝朝她说了近两个时辰的过往和感情,平铺直叙地解释他和谢漆同为男儿却无法分离的种种,他试图用私情说服她放弃相逼,她在前半个时辰里无动于衷地冷峻着,想用自己的动之以理,去碾压他的晓之以情。
现在,那些令她感到整耳欲聋的话一句句浮现在耳边,伴着马蹄哒哒,缥缈而清晰。
【我从记事起就惧怕女郎,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有不可治愈的心病,这一辈子要么打光棍,要么枕边人是男人,总之绝对不可能是女郎。我一直在查访、闻听您的往事,现在您愿意听听我的吗?我的生母是北境军的狄族俘虏,我的出生对她而言浸透了屈辱和痛苦,于是她在逃出军营时,想将当时的我掐死。但也许是心软,也许是怕掐死我太费时耽误逃跑,我活下来了。】
【小姑,容我唤您一声小姑,您听到这的时候,会觉得我身上有一些似曾相识的影子吗?】
【我想如今世上,最能理解我生母的便是您了。您当年离开长洛去南境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想过杀了那个浸透屈辱的骨血?吴攸在牢里当着您的面自戕,我那时望着你们母子,突兀地也想到了我的生母放在我脖子上的手。】
【其实我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时至今日却仍牢牢记得她扼在我喉上的那只手,母亲希望我死,我在世上最敬爱的女郎希望我带着原罪不幸地枉死。】
【我不怪她,我只是怕她。】
【我想吴攸死前,也没有朝您说一句怨恨的话,我们都只是想逃……吴攸以死逃避,我以拒绝所有女郎的幼稚行径逃避。您成全了他的决绝,能不能也成全我的一点意愿?】
【小姑】
【阿娘……】

第225章
随着大长公主的离去,涌动了两个月的帝婚舆情消停了不少,南境势力撤走了干涉动作,朝堂则忙着安置春考榜后涌入的新吏,填补梁家剿除后的空缺旧职自是不必多说,内阁还迅速设立了一批新职,专门为禁烟一事。
禁烟令是谢漆为首斟酌成册,禁烟法是高骊当先振声颁布。
在禁烟这一事上,只有他们是最坚决、最迫切的。
就连唐维也在私下里力劝他们放缓:“我明白禁烟是大义,力禁自然是好的,但眼下提上日程还是太早了。梁家一族的案子我受理了两个月,自当年何卓安问斩后,梁家就成了晋国的第二只钱袋,烟草的商路是得利最快最广的,辐射到的范围奇广。当初因梁太妃投毒之事,中央以此为由禁止他们售烟,可实际是什么样呢?”
唐维翻出厚厚的账册:“这三年来,梁家私底下把烟路通到了云国去,这也是他们叛国之名板上钉钉的原因,晋国之内,梁三郎私底下勾结吴攸,吴家支持倒卖了三年的烟草,将烟草铺到了四境八方去。历数这条烟路,足足通行了十年之久!在我们看不见的四境山原,多少村镇以种烟制烟为生?一旦强禁,伴随着世庶消解的新制冲突,只怕各地要起大震荡!”
唐维是对着高骊喷气的,谢漆先出声:“烟草到底是伤人本的沾毒之物,越往后越难禁,现在提出禁烟或许是早了点,具体条例我们可以再行商量,至少把禁烟的风向传出去,这样可以么?”
唐维收了气势,尽量和颜悦色:“总之一步一步来,中央要考量的地方还有很多,还需要时间实地考察的。春考提拔出了一批新人,行令实政,总是要花费时间栽培的……”
高骊这才出声:“没有多少时间了。”
谢漆脑海一嗡,听唐维不解的追问和高骊的预设解释,一时喉头哽住难以发声。
“最近我会把禁烟的风向传出去,阻力大概不小吧。”高骊在桌底下摸索到谢漆的手扣住,故作轻松地笑,“所以舆情上得占个高地,我准备对外宣称,本皇帝深受烟草之害,自四年前进入长洛就沾了烟,身体出现了各种难以逆转的毛病,再不戒烟身体就垮了。”
唐维错愕地看着他:“……”
“禁烟是长久之计,我们是一定要禁到底的,军师,你以后会看见一个扮演戒烟者的我,到时不用感到奇怪。”高骊笑着说,“我啊,将和晋国一起戒烟。”
夜色深重时,唐维到底还是被说服了,唉声叹气地带着禁烟的纲册离开天泽宫,快走到门槛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他们:“近来你们之间的气氛古怪,我感觉着不太对,你们到底是争吵,还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却瞒着其他人?”
“你想多啦。”
“没有的事。”
高骊和谢漆同时否认,高骊紧接着转移话题:“军师,是不是因为你和袁鸿太久没聚了,你太想他而疑神疑鬼了啊?”
不提袁鸿还好,一提便扎了唐维的心,一挥袖子心塞地走了。他们夫夫已经半年没见了,袁鸿还滞留在北境善后一堆事宜,怕是要到今年入冬时才能赶回长洛。
待人离开,宫门一掩,高骊便像熊一样挪去抱住谢漆,从后一把抱住,一捞就将人抱到腿间,低头贴着他耳廓轻蹭:“谢漆漆。”
“唔。”
“对不起。”高骊贴着他道歉,“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我确实一直没问过你想怎么对待我和异世的我,我只是一味地在想怎么让你在七月七之后好受一点。我挺自大的,去年回到长洛的那一夜,你边和我做边稀里哗啦地哭着说身世和人世,我那时就自大地想,你在世上的依靠就剩我了。”
谢漆没吭声。
“除了我没有人能安抚你身上的疤,没有人能治你的心病,我在想我消失之后你怎么办。”高骊摸着他的肋骨,“既希望你能把那个我当做我,继续幸福下去,又怕那个我不分轻重伤了你,于是又纠结地希望你离那个我远远的。七月七之后,是继续和我在一起,还是远离我,我都没问过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自作主张地道歉,对不起,最后一次同你说对不起……现在我来补上啦,老婆,你之后想怎么做?”
谢漆喃喃了几十遍“怎么做”,窝在高骊怀里像一只迷路的瘸兽,恍惚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高骊的大手摸着他的脸,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谢漆转过身体和高骊面对面,伸出双手拍拍他的脸,一脸狼狈还笑。
“我和你做爱人。”
“和他做君臣。”
“就这么做。”
高骊鼻子一酸,弓下腰背紧紧抱住他,叨叨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想让周遭安静下来,至少用声音填满。
“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我永远分得清楚……”谢漆埋在高骊胸膛上喃喃,“但无论是你,还是他,我都想守着。”
禁烟令在四月末惊雷般广而告之,长洛民间反声不少,来日种烟、销烟大户的东境会持以什么激烈态度可想而知。长洛怨气冲天时,高骊用大白话写下一篇叫“高骊的四年烟瘾”的文章,字里行间不带修饰,直白浓烈地写出了烟瘾发作时的身心感受。
字迹工整,全文全是歪歪扭扭的绝望。
五月的双重日便是在骂声和怜声里到来。
子时四刻一到,异世的暴君便睁开了双眼,神经兮兮地到处张望。
谢漆其实就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紧闭的窗前,天泽宫里没点灯,守夜的宫人在外殿也打着盹,整座宫城静悄悄,黑幽幽的。
他看着眼力极好的暴君在龙床上胡乱爬下来,手脚并用地趴着摸地毯,像是通过地毯的细微材质辨认两个世界的不同。
他用触觉确认了世界,“嗬”地吸气,“哈”地呼气,野兽一样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了许久。
谢漆便垂眼望了许久。
这一回,高骊没再如从前一样既服软骨散又自虐地逆行经脉锁丹田,他的身体是自由的,暴君的心是受缚的。神志不清的心魂驱动着天生怪力的身体,过足了混沌疯狂的一天。
天泽宫在四月四里基本被砸空,如今物只有基础的桌椅床榻,人只有谢漆,似乎一直也只有谢漆。
暴君清醒的时间不算太短,回神来时只见天泽宫里布满天光,门窗都紧闭了,夏日还是彻底照透了,满地狼藉亮堂堂的。
桌床无一幸免,他低头看到身前环着一双青筋贲张的手,漆黑的袖口紧束,衬得苍白的手背和凝固的血痕尤为夺目。
他死死盯了许久,不敢转身地梗着:“谢漆。”
“嗯。”手松了一些,背后传来闷声的回应,“早上好,陛下。”
暴君在发癫地砸了一晚上后,低低切切地哭了一个白天。
他说了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话,神经质地一会掐住谢漆,一会哭着道歉松开,一会想把砸坏的满地东西收起来,一会抓着还没坏成齑粉的木料徒手捏得粉碎。很快双手被木料划破,他伸着鲜红的掌心粗糙地抚摸谢漆的脸,将血蹭匀后捧着他的脸,用北境的口音说些疯话。
冰蓝眼密卷毛,此时他像彻头彻尾的狄族野人,不像中原的皇帝。
谢漆从那浓重得像异族话的口音里分辨他的内容,大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狄族人信仰雪山的神,雪水化冻前祭牲拜神明。
谢漆不知道他是把自己当祭牲,还是当山神。
太阳下山时,两人依靠着坐在窗前地上,暴君瘫在谢漆肩上扒拉着不放,望着西窗一点点归于昏暗,恍惚道:“谢漆,太阳回家了,我不想回家。”
谢漆精疲力尽,还没能说出安抚的话语,暴君便从他肩上滑落下来,谢漆伸手捧住他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抖着手梳理那乱蓬蓬的卷发,不过片刻,暴君回家,高骊也归来。
他睁眼的瞬间便转身趴在地上没命地咳起来,咳完左手掐住脖子,右手伸去抚摸谢漆被血蹭得半白半红的脸。
谢漆疲惫地躺在他身边,轻笑着把暴君白天的北境话学给他听,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高骊也跟着笑,却轻声地说了别的:“他在那边复吸了。”
谢漆已经从暴君白天的胡言乱语里知悉,伸手摸摸高骊蓬松的卷毛:“你呢?”
“我啊,我不碰的。”高骊拱过来缩着脖子让他摸,“你在我脖子上咔嚓过一个项圈,它一直在,我就一直清醒。”
残阳的余晖慢慢褪尽,他们互相拉扯着爬起来,就倚靠在西窗下互相依偎,谢漆伸手推开头顶的窗,停在宫檐上的三只鹰呼啦啦地飞下来,争先恐后地围着他们扑扇。
高骊屈指送了海东青小黑一个脑瓜崩,让它飞到正门去传令。小黑歪着脑袋咕咕着飞出去,身后是亲爹的笑嘲:“这傻鸟真是个饭桶,一身肉肥得往我手里坠……”
小黑假装没听见,展翅飞到正门去,天泽宫正门前驻足了一些人,今天的天泽宫是个台子,皇帝在里面砸,在里头哭,臣民就在正门外听着,觉得不寒而栗和觉得狐疑的都有。
唐维只是觉得这戏演得也忒卖力,正门一开,他第一个踏进了天泽宫,绕过狼藉找到了依偎在窗下的两人,一瞬吓得不轻,还以为见了一双鬼,俩鬼抬手朝他笑着打招呼,又阳间又荒诞。
唐维蹲跪下来端详他们,两人歪着脑袋互相靠着,高骊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观察,用气声笑问:“怎么样,演得逼真吧?”
唐维哭笑不得,做了鼓掌的手势回答:“真,真是以假乱真。”
谢漆和高骊歪着脑袋对视一眼,依偎着又小声笑起来。

第226章
五月的长洛开始热起来,诸事在燥热烦闷里曲折进行,满朝没人能睡好觉,上上下下都连轴转,竟比战时还忙碌。
看着一架破烂机器逐渐变新变好,高骊再累也是情愿的。只是天热事多人便燥,于是他总以热为借口向谢漆讨抱,谢漆不知为何体温一直比旁人低,瞧着没有多少血色,大约是少年时练武和用药的缘故,又或是体质奇特,到了夏季依然体表微冷。
高骊生怕这是暗疾,神医一来便反复追问,神医解释的药理复杂,只是写下的调养方子每隔一个月就改动一次。
白天忙得头晕眼花,恨不得三头六臂九条腿,到了夜里人便慵懒步调慢。两个人在双重日里留下不少外伤,双手解开绷带后,血痂斑驳,触碰克制,以前同床像野兽互欺,如今像蛇类磨鳞。
一天当中唯一的快乐就在这时了,高骊慢吞吞地摩挲着人,抚摸一件瓷器一样从指尖慢慢摩挲到发梢,静谧舒适得能摸到睡过去,不用摁着人大干特干,心里就赛神仙地快活。
谢漆白天也忙碌,内阁审刑署枢机院几头跑,到了晚上虽然仍是神情平静,但高骊知道他实际累得迟钝了。他看他竖着耳朵少说话,窝在自己怀里不嫌热,懒洋洋地摸着卷毛玩,怎么戳都配合自己摆弄,越看越眷恋。
不愉快的间隙消弭后,高骊无视了未来,满心装着当下的自足,贴贴时总要情不自禁地说腻歪话,幸福得好似背后摇着一条尾巴。
真是奇怪。对着他人总有闷气,一对着谢漆却好像吃饱喝足了,泡在蜜罐里,泡在好酒里,又甜又醉的。
谢漆耷着眼与他贴贴,指间绕着蓬松卷毛,倦怠的声音拖长:“小卷毛,唐维前阵子和我说了一事,你生辰临近,礼部想给你办生辰朝宴,你想要么?”
高骊耳根一热,呼了几口热气,低头用唇瓣磨蹭谢漆的朱砂痣:“不想要,我以前在北境不过生辰,现在也不想过,叫礼部把预算拨到政务上去吧。真到了我生辰那一天,我只想告个假,和你亲亲热热过一天。”
谢漆哦了一声,唇珠轻蹭高骊脸庞,说话又轻又慢,缱绻得不成样子:“好啊……还有三十天,到小卷毛生辰日的时候,我们不要谁人打扰,牵着手饮酒……我希望你开心,不过我想你大抵又会哭鼻子……”
高骊心里咕噜咕噜直冒泡,团紧他往他侧颈呼:“谁哭鼻子了!还有个又字?你不要耍赖哦老婆,你平日是威严森冷,可你到了床上哪次不是被我顶得直渗水,都潮透了。”
谢漆被他呼得发痒,肤色泛红地咳嗽:“你这什么用词造句,说得这么浪荡。”
高骊顺着他升温的脖颈曲线向上,吻在他唇上紧贴不放。
既然浪荡那便不说了。
做就是了。
朝内外忙到能喘一口气的时候,谢漆抽空要回一趟霜刃阁,为期需要四天,高骊一听便眼圈发红,期期艾艾地商量:“你那本部现在转移到白涌山里去了不是吗?离长洛也不是很远,我白天努力干活,太阳下山就骑马去找你好不好?”
谢漆身躯一振,反应有些大地用手臂比了个大叉:“不行!”
随即立即调整过来,发笑地拉住他小指轻晃:“陛下,就几天功夫,我很快就回来了。”
高骊不依不饶,卷起了往事来卖可怜:“当年也是在白涌山,春猎山头前,你和我说进山去见你师父们,也说很快就回来,结果嘞?你被带走了,留下我没头没脑地混日子。”
他回想到那往事就心酸,尤其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昔日老婆却一脸陌生神情,隔着距离说失忆了,越说越来劲了:“我一个人睡了十个月的冷枕头,一做梦就是你,一睁眼就没有你……”
高骊说着忽然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到,待七月七之后,谢漆会不会也像他那时一样难受呢。
这时谢漆微冷的手来抚摸他的眉眼,他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含笑的轻哄:“我向爱撒娇的哭鼻子卷毛狮子保证,四天后就回来。你放心,这回霜刃阁我最大,谁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意定夺我去留,四天便是四天,我去去就来。”
高骊听着他对自己的加长称呼,一时忍不住想笑,贴着他的掌心,故作横里横气地威胁:“你保证?”
“我保证。”
“要是不能如约,迟到一时一刻了,谢阁主自己说吧,要赔个什么好?”
谢漆用气声快速说了一句话,高骊没听清,再问时他只笑答:“任君做罚就是了。”
高骊抓心挠肝的,到底还是巴巴地目送他离开宫城,自看不见他的背影,就回去喊踩风,要他开始计时,四天四十八个时辰,谢漆要是晚回来一时半刻,他一定想个好法子罚他。
踩风弄明白了原委只想笑,立即找了计时的日晷和沙漏处理妥当,抽空和身边回来的小桑小声说话:“你瞧陛下和恩人他们,不管以前和现在,私底下感情还是这样好。”
小桑没说什么,只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继续做着手里的内务。
踩风讨了个淡漠,顿了片刻,又继续笑着凑过去,想帮忙,想搭话,想博些注意。
自四月中旬谢漆说了戳破的话,声称小桑从前喜欢他,踩风震惊过后麻利地收拾好心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把小桑从皇子卫所带回御前。
只是他尚不清楚小桑回御前不全为他,更多是为了高子稷。小皇女如今无父无母,只有梅之牧,又过早地被迫成长,亲眼看到敬仰的仲父杀生母,留在心底的冲击和影响有多大,世上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桑从前暗里喜欢踩风不假,可她忠于梅念儿也不假,如今旧主惨烈而去,她更迫切地想保护好高子稷,皇子卫所不缺服侍的宫女,她要做的是高子稷的后盾,不是乳母一类的宫人。她得知了踩风和前朝官员有牵涉的事,在梅之牧的分析下猛然意识到御前宫人能做的事今非昔比,便顺势返回御前。
推书 20234-11-25 : 穿越之赘婿by北沐》:[穿越重生] 《穿越之赘婿》作者:北沐南【完结+番外】晋江VIP2019-12-31 完结总书评数:104 当前被收藏数:1943 营养液数:1094 文章积分:18,491,604简介:  作为直男的陈修一穿越就做了林家哥儿的赘婿,原本想着就这样一直混吃等死就好了。  不料却结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