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骨子里都流淌着同样的血脉,那种一脉相承的默契,让这对皇家父子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相同的思路。
严孤山或许不了解朝堂,但他绝对了解皇帝,甚至远远超出了郑长忆所能想象的范围。皇帝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严孤山都能迅速捕捉到其中的深意;不需要像郑长忆那样日夜观察、揣测对方的喜好,它源自于血脉的相连。
严孤山的奉承真假参半,比如他真的不觉得那些年远离权力中心是什么坏事。继后厌恶他,把他丢在行宫不给吃穿用度,他学会了自己解决衣食住行,学会了怎么笼络人心。皇帝厌恶他,把他流放似的赶到东海眼不见为净,可那段时间,严孤山每晚回到营帐都会仔细回忆分析过往十五年皇帝的一言一行。
在仇人松懈的时候找到他的弱点,严孤山已经开始悄悄地磨尖利爪,准备一击毙命。
郑长忆其实和李源一样,有时不自觉的把太子当小孩。可他今日却发现严孤山比自己想象中更成熟稳重,不过他暂时没时间细想。
郑长忆步出宫门,阳光恰好洒在他的肩头,本想借此片刻宁静整理思绪,却不料一转身,便见几个方才在朝堂上讨伐蒋尚书时表现得尤为激烈的官员,正站在他的马车旁,故意提高嗓音,彼此间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笑声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与挑衅。
“哟,这不是咱们能言善辩的郑大人吗?怎么,今儿个在朝堂上面对蒋尚书的滔天罪行,您却成了哑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一位官员首先发难,语气中满是戏谑。
“是啊,郑大人平时不是总爱以口舌之快著称吗?怎么关键时刻,反而安静得跟只猫似的?难道是怕说错话,引火烧身?”另一人接过话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前段时间蒋尚书那档子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可咱们郑大人呢,非但不避嫌,还站出来和稀泥,帮着蒋尚书说话。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莫非郑大人真的跟蒋尚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这么急着为他开脱?”第三人更是直接,言语间直指郑长忆的品行与动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与诽谤,郑长忆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似乎是没想到京城能有那么傻的官员,轻而易举的就被人煽动。他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官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蒋尚书的罪行,的确罄竹难书,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你们这些人,平时里如何巴结尚书大人,如今却又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更可笑的是,你们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对我这个无辜之人指责嘲讽。”
说到这里,郑长忆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官员,包括那些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同僚。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即将捕猎的狐狸,正眯起眼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你们以为墙倒众人推,跟着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结案时就能分上一杯羹吗?”
“几位也不用那丁点大的脑子想想,”他故意凑近他们压低声音冷笑,“我是谁的心腹,我的一举一动又是谁授意的。”
“到时候分到的是赏还是罚,你们猜取决于谁?”
言毕,郑长忆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只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给那些才感到后怕的官员们。
他早就会使这套狐假虎威的招式了,自己遭老大罪搞到的靠山,凭什么不用?
郑长忆独坐于马车之内,周遭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余下车轮滚过石板路的沉闷声响,与他心中翻涌的思绪共鸣。车窗外偶尔透进的阳光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却未能驱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扳倒蒋尚书,这一举动看似雷霆万钧,实则只是权谋斗争中的一枚棋子,旨在为刘丞相争取宝贵的时间,以寻得洗刷冤屈的铁证。
大理寺的钟声在京城喧嚣中显得格外清冷,预示着蒋尚书一案已开始正式审判。
如今李源成了刑部名正言顺的领头, 李源的性格,郑长忆再了解不过。他行事果决,不畏强权,对于科举舞弊这样的重大案件,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此刻,他必已磨刀霍霍,准备趁此机会,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蛀虫一网打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然而,郑长忆的忧虑并未因此减轻分毫。刘丞相的弟弟刘靖程虽幸得生还,这固然是好消息,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复杂的局面。舞弊的直接嫌疑虽可暂时洗清,但刘丞相作为主考官包庇之嫌却如影随形,如同附骨之蛆,难以摆脱。
而沈月夕,那个被刑部擒获的小人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这场权谋斗争中的一枚棋子,他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掩盖更大的阴谋。
沈月夕很容易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刃,一旦他经受不住压力,胡乱攀咬,将矛头指向刘丞相,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马车缓缓停稳在郑府门前,车轮与石板路摩擦出轻微的声响,似乎也在应和着郑长忆此刻沉重的心情。他轻轻掀开车帘,目光深邃,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步下马车,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郑长忆紧锁的眉头和桌上散落的一纸又一纸的计划。他时而提笔疾书,时而眉头紧锁,似乎每一条思路都在触碰到某个关键节点时便戛然而止。
郑长忆手中的笔最终无力地落下,他长叹一声,将那些精心策划却又漏洞百出的计划一一揉成团,狠狠地丢进了炭盆里。
炭火瞬间吞没了纸片,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伴随着纸张燃烧的焦味与墨香交织,弥漫在整个书房之中。这刺鼻的气味,似乎也在无声地诉说着郑长忆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金环正在门外整理书籍,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味吸引,心中一惊,以为自家公子又不慎将书房点燃。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书房:“公子,您没事吧?是不是又……”他话未说完,便看到了炭盆中的火光,以及郑长忆那略显烦躁的神情。
金环连忙收住了话头,转而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头,轻声问道:“公子,您要不要吃点葡萄解解乏?或者,先休息一下,身体要紧啊。”
郑长忆抬头看了金环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随即又被烦躁所取代。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吃葡萄,也不想休息。金环见状,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他深知公子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沉重。
金环站在一旁,目光不时地扫过郑长忆紧锁的眉头和桌上散落的纸团,心中暗自盘算着时间。沉默片刻后,金环鼓起勇气 :“公子,您看这……是不是还是回祖宅一趟为好?老爷他老人家实在是挂念您,若是他亲自来了,万一……因为心急而口不择言,到时候传出去,对公子的声誉不好。况且回了祖宅,兴许老夫人也会帮您说话呢。”
听得这话郑长忆却更加烦躁了。他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我声誉都快差到人人喊打了,还差他那几句闲言碎语吗?眼下这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哪里还有闲工夫回去!他要是真有急事,就让他自己来!”
第55章 晨必盥,兼漱口
晨光初破晓,天边仅余一抹淡淡的蓝紫色,郑府房顶上的瓦片在微弱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郑长忆的屋内,昏暗与静谧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他蜷缩在床榻的一角,眉头紧锁,额间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仿佛昨夜那场梦魇依旧紧紧缠绕着他,不愿散去。
金环轻轻推开门,他脚步轻盈,生怕惊扰了郑长忆那不安的梦境。然而,即便他如此小心,郑长忆还是在门轴转动的细微声响中猛然惊醒,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迷茫。
“公子,您没事吧?”金环见状,连忙上前几步,关切地询问。他注意到郑长忆满头是汗,眼下乌青,显然是又经历了一场噩梦的折磨。他心疼地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递到郑长忆手中。
郑长忆接过手帕,随意地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但心中的烦躁却难以平复。他抬眼望向金环,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今日又没有早朝,为何这么早便来唤我?”
金环闻言,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回公子,是陛下特意遣人前来,请公子即刻进宫议事。听说大理寺那边,最近审理的案子已经结案了,陛下想听听您的意见。”
郑长忆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心中暗自思量,这案子与他并无直接关联,皇帝为何会突然召他进宫?难道是昨日自己在宫外的一番言行,被那老东西听去了?
他回想起昨日自己借着皇帝的名头,在宫外狐假虎威,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安。虽然皇帝一向对他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颇为纵容,但谁又能保证他永远不会翻脸呢?
又或者,是昨日自己私下找太子商议的事情,被皇帝察觉了?那个密谋,关乎朝局稳定,更关乎他个人的前途命运。想到这里,郑长忆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更衣吧。”郑长忆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他深知,无论心中有多少疑虑与不满,面对皇命,他都无法抗拒。
金环见状,连忙上前,细心地为郑长忆挑选衣物,并协助他穿戴整齐。官服加身,郑长忆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冷静。他整理着衣襟,目光深邃,仿佛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即将面对的种种可能。
“金环,备车。”郑长忆简短地吩咐道,声音中已听不出丝毫的疲惫与烦躁。
郑长忆被太监引领着,脚步略显迟疑地踏入了暖阁的门槛。晨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那略显紧张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的轮廓。他低着头,目光紧紧锁在脚下的石板路上,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内心的尴尬与不安之上。
暖阁内,皇帝刚刚从龙床上起身,周皇后则立于一侧,身着繁复华丽的宫装,发髻高耸,珠翠环绕,正细心地为他整理着衣襟,两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和谐而亲密。
然而,这份和谐对于此刻的郑长忆而言,却如同针芒在背,让他感到格外不自在。自己作为皇帝的男宠这事周皇后不可能不知道,但在这样的场合下被如此直观地呈现出来,还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
他低着头,目光紧紧盯着地面上的花纹,尽量避免与任何人的眼神交汇。
皇帝的目光在郑长忆进入暖阁的那一刻便轻轻扫过,他看似不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周皇后退下。
周皇后闻言,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恢复了那惯有的华贵姿态。
她转过身,目光在郑长忆身上停留了片刻,那轻蔑的一瞥如同锋利的刀刃,无声地划过了空气。郑长忆能感受到那股来自皇后的不满与嫉妒,但他只能强作镇定,努力忽视那份尴尬与不适。
郑长忆从皇后侍女手里接过金盆和手帕,心中五味杂陈。皇后走后,暖阁内异常安静,只有水声潺潺和布帛摩擦的细微声响。
郑长忆垂着头,双手在水中轻轻搅动,为皇帝准备着洗漱的热水,这些动作他早已驾轻就熟。皇帝的手指在他腰间那块精致的玉牌环佩上轻轻摩挲,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长忆,你这玉牌,倒是越发衬你的气质了。”皇帝突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郑长忆闻言,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常态,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多谢陛下夸赞,不过是块普通官员玉饰罢了。”
皇帝轻笑一声:“普通?这玉牌可是朕亲自为你挑选的,意义非凡。记得你刚入宫时,还曾为此物与朕争执过。”
郑长忆愣了一下,有点开始怀疑是皇帝老年痴呆还是自己失忆了,这玩意不是从礼部按品阶领的吗??
但他还是做小伏低的跪下请罪:“陛下恕臣愚钝,臣撞伤头后记忆有些模糊了。想来应是那时臣年幼无知,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海涵。”郑长忆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的话语中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麻木与无奈。
郑长忆有意无意的说起救驾的事,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今早本来就没打算为难郑长忆,在他眼里,这些折磨的小手段不过是一种服从性的测试,看到郑长忆还是卑躬屈膝,皇帝心中自是满意了几分,便也不再继续那些无谓的试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室内的沉静:“启禀陛下,大理寺卿夏铛与刑部侍郎李源已到养心殿,正候着陛下召见。”
郑长忆闻言,心中不禁一凛。他知道,皇帝召见他是为了蒋尚书一案,夏铛作为大理寺卿,负责审理此案,他的到来是情理之中。但李源,作为刑部侍郎,此时出现却显得有些突兀,莫不是李源连夜查出了什么。
皇帝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郑长忆跟上:“跟朕过去吧。”
第56章 你的处境我的处境好像不一样
郑长忆紧随着皇帝的步伐,从养心殿那雕龙绘凤的屏风后缓缓走出。
夏铛一脸非礼勿视的表情低下头跪地说参见陛下,李源看到郑长忆也愣了一下,连忙也跟着跪下行礼。
皇帝高坐于宝座之上,目光深邃而威严,他轻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李源起身时和站在一旁的郑长忆眼神交汇,郑长忆意外的感觉李源的表情有些异样,从前看到自己这样出来都满脸写着恶心,郑长忆感觉自己今天是没睡好眼花了,怎么从他眼里读出点怜悯来。
皇帝端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他轻轻抬手,示意夏铛与李源入座,两人随即恭敬地坐在了下首的锦垫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夏铛作为大理寺卿,简明扼要地向皇帝汇报了蒋尚书一案的结案结果:“启禀陛下,蒋尚书一案已审理终结。经查明,蒋尚书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其罪行确凿,证据确凿。大理寺拟定依照律法,对蒋府进行了抄家处理,女眷变卖为奴,男子则流放岭南为苦役,以儆效尤。”
皇帝闻言,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深知夏铛办事向来公正严明,不徇私情,因此对这个处理结果并无异议。
他轻轻挥手,示意为二人上茶,养心殿内,此刻除了皇帝、夏铛、李源以及站在一旁的郑长忆外,再无他人。郑长忆一愣,随即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他恭恭敬敬地躬身,走到案几旁,开始为夏铛与李源倒茶。他的动作虽然流畅而优雅,但眼神中却难掩那份复杂与挣扎。
夏铛接过茶杯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与皇帝年纪相仿,对宫廷中的种种规则与秘密了如指掌。他深知郑长忆的身份尴尬与处境艰难,但看着他如此谦卑地为自己倒茶,心中还是感到一阵别扭与不自在。
郑长忆再怎么说都是三品大官,和在座的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同级,两人工作的地方离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却被皇帝当奴才使唤来伺候他们,这算什么?
尤其是想到郑长忆比自己儿子还小两岁、,夏铛更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与无奈。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郑长忆点了点头,但那份不自在却难以掩饰。
郑长忆转头给李源倒茶时,脸色明显冷淡了许多。他记得上次李源上不领情,跟自己拌嘴的事。在倒茶时,他并未给李源什么好脸色,只是冷冷地将茶杯递到了他的手中。李源接过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他虽对郑长忆的身份有所不满,但此刻看着皇帝如此安排,心中也不禁感到离谱。他明白皇帝这是在故意羞辱郑长忆同时也是在警告自己和其他朝臣——在皇权面前任何人都必须保持敬畏与服从。
养心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微妙而尴尬。夏铛将茶杯轻轻放下,发出了一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声响。
他看向皇帝,缓缓开口:“陛下,关于蒋尚书一案,臣已竭尽所能,按律查办。蒋尚书身为两朝元老,其功勋自是不容抹杀。然而,近来其言行举止却日益偏离正道,流言四起,败坏朝纲风气,更甚者,其所作所为已触及法律底线,恶行累累,罄竹难书。臣虽有心宽恕,但法不容情,国法家规皆需严明。因此,臣斗胆请示陛下,对于蒋尚书,应如何处置为妥?”
皇帝听后冷淡地朝郑长忆招了招手,示意其前来为自己倒茶。郑长忆心中一凛,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上前,双手捧着精致的茶盏,小心翼翼地做着每一个动作,生怕有任何闪失。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茶水的映衬下更显柔美,但此刻,这份美却成了一种无声的讽刺,映衬着皇帝那心不在焉的眼神。
皇帝的目光在郑长忆的手上稍作停留,随即冷冷地开口:“斩首示众。”
这四个字,如同寒风吹过湖面。他的手微微一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茶盏的平稳,但凭借着多年的训练与忍耐,他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将茶盏稳稳地放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瞥了郑长忆一眼,那眼神中既有不屑也有审视,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冷冷说道:“不诛九族已经是看在他从前的功绩了。”
夏铛见状,连忙行礼表示明白皇帝的意图,并趁机请示道:“陛下,此次举报蒋尚书的功臣是否应当嘉奖?”
皇帝的目光在殿内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李源身上,那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认可。他心中清楚,这次能够成功揭露蒋尚书的罪行,李源和太子功不可没。
赏赐金银虽能彰显皇恩浩荡,但真正能让臣子心生感激、效忠朝廷的,还是仕途上的提拔与重用。
“李源,”皇帝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你此次表现出色,揭露了蒋尚书的罪行,为朝廷除去了一大害。你的功绩,朕都看在眼里。”
听到皇帝的话,李源心中一紧,连忙跪下,恭敬地答道:“臣愧不敢当陛下谬赞,皆是陛下和太子殿下英明领导,臣等才得以有所作为。”他深知自己这个脾性,直率而有时过于锋芒毕露,并不十分得皇帝喜欢,因此此刻更加谦卑谨慎。
“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李源起身,“赏赐金银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更重要的是对你的认可与提拔。太子乃储君之尊,已经升无可升,不过……”
说到这里,皇帝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李源,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而李源则更加谦恭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他当然明白皇帝话中的含义,尚书之位空悬已久,自己作为揭露蒋尚书罪行的最大功臣,自然是接任此职的最佳人选。但他也清楚,自己这个脾性容易得罪人,一旦升任高位,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非议与麻烦。
“陛下,”李源再次跪下,语气中充满了诚挚与谦卑,“臣自知才疏学浅,且脾性耿直,恐难以胜任尚书之职。臣在三品官位上已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臣只愿继续为陛下分忧解难,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皇帝见李源如此谦逊地推辞了刑部尚书的高位,心中暗自满意。
他深知,那些过高的位子若是由过于实干的人占据,往往会引来诸多纷争与权力斗争,不利于朝廷的稳定。
于是,他轻轻一笑,说道:“也罢,既然你如此谦逊,朕便不强人所难。刑部尚书之位暂时空缺,待日后再做打算。”
话锋一转,皇帝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此次立下大功,朕岂能视而不见?昨日你在朝堂上提及蒋尚书曾以你家人相威胁之事,朕深感震惊。为表彰你的忠诚与勇敢,也为安抚你的家人,朕决定封你母亲为诰命夫人,享朝廷俸禄,受百姓尊敬。”
李源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知这份赏赐不仅是对他个人的认可,更是对他家族的一种荣耀。他连忙叩首谢恩,声音中带着激动与感激:“臣李源,叩谢陛下隆恩!陛下圣明,臣定当更加勤勉尽职,不负陛下厚望!”
皇帝微微点头,他虽然是个实打实的变态,但好歹也是上一朝夺嫡杀出来的顶级政治老手,他再怎么纵容奸臣,也会控制朝廷的基本运作,李源这种出身低微没有靠山,但真心衷心办事的官员,皇帝用起来最得心应手。
“李源,你出身平民,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努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官职地位,实乃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朕深知你的品行与能力,因此,由你去查科举舞弊案,朕是极为放心的。”
李源连忙跪拜谢恩,声音中满是诚挚与决心:“臣李源,感激陛下隆恩!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全力以赴,彻查科举舞弊案,还科举以公正,还士子以清白!”
随后,李源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沈月夕的供词:“陛下,臣今日前来,实则是因昨日审讯沈月夕一案取得了重大突破。沈月夕在严刑之下,终于供出了科举舞弊案的幕后黑手。然而,此人身份特殊,臣不敢擅自行动,特来请陛下圣裁。”
皇帝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此事已有所预料。他沉声问道:“哦?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插手科举舞弊之事?”
李源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余光轻轻掠过一旁的郑长忆,只见郑长忆神色紧张。李源心中叹气,暗自思量着如何措辞:“陛下,沈月夕供出的幕后之人,乃是穆王爷。”
第57章 愚善,愚善
皇帝听后,那双历经沧桑却依旧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对世事洞若观火的玩味,又仿佛是对即将上演好戏的期待,让站在下方的李源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直透心底。他暗自揣测着皇帝的心思,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皇帝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了身旁站立得如同雕塑一般僵硬的郑长忆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轻笑道:“郑寺卿,你说,要不要查穆王爷?”
在场的除了夏铛,都对郑长忆和穆王爷的恩怨了如指掌,郑长忆强压下内心的挣扎与不安,艰难地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略显干涩地答道:“陛下圣明,臣虽愚钝,但也深知公正二字重于泰山。为了维护朝廷法度,还天下士子一个公道,臣以为,穆王爷之事,自当查个水落石出,不容丝毫含糊。”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随即拍掌大笑,声音洪亮而充满威严:“好!郑寺卿果然深明大义,不负朕望。既然如此,那就依卿所奏,查他个水落石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