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深知,作为刑部官员,他必须承担起揭开真相的重任,即便面对的是如此惨烈的场景。他向官府的卫兵要来罩衣,迅速披上,眼神坚定地对严孤山说道:“殿下,您进去恐怕不合规矩,劳烦在此稍候,臣先行一步,查看现场,请殿下放心。”
言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那片焦土与灰烬交织的院子。
严孤山望着李源的身影,在自己的坚持要求下也进入的院中,站在距离摆放尸体稍远的地方,他扫过眼前的惨状,心中暗自盘算着这场火灾背后可能隐藏的种种可能。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清理工作的细碎声响,更添了几分沉重与压抑。
他转身面向县令,声音虽平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王聚财此人,你可知晓多少?详细说来。”
县令闻言,连忙躬身作揖,恭敬地回答道:“回禀殿下,王聚财乃是京城皇商,因经营有道,家业日渐兴隆,数年前搬到北围沛城,在这偏远沛城亦是首屈一指的富户。
他家中父母皆是长寿之人,前几年相继离世,留下他一人支撑着这份家业。王聚财与其妻子膝下有一女,名唤菱儿,温婉贤淑,今年更是招得了一位才俊为婿,两人琴瑟和鸣,令人羡慕。
王聚财一家,不仅家财万贯,更难得的是乐善好施,对城中穷苦百姓多有接济,尤其是沛城的扶孤院,多年来一直由他们家出资资助,从未间断。故此,王聚财一家在沛城百姓及官员中口碑极佳,无人不称赞其为人良善。”
说到这里,县令的语气不禁多了几分惋惜:“谁曾想,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竟将这一切美好化为乌有。
据目击者所言,昨夜风大,加之北围地区本就干燥易燃,不知怎的,王家的厨房突然起火,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整个宅院很快便陷入火海之中。
当时夜深人静,王家上下恐怕都在熟睡之中,未能及时逃脱。唯有门口看守的老董,因年岁已高,睡眠不深,察觉到异样后拼命呼救,才侥幸逃得一命。至于王聚财一家及其他仆人,都……”
夕阳的余晖如同细碎的黄金,斑驳地洒落在沛城那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每一缕光线都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对逝去生命的哀悼。
严孤山目光如炬地看向县令,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问道:“王聚财一家,真如你所言,是沛城中人人称颂的良善之家吗?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可有结下什么不解之仇?”
县令闻言,连忙摇头否认,语气中满是肯定:“殿下明鉴,王聚财一家在沛城中的口碑极佳,确实是难得的善人。他们乐善好施,从未与人结怨,更无仇家可言。甚至,王家的宅院向来夜不闭户,足见其家风淳朴,百姓信任。这沛城中,谁人不知王家的美名呢?”
然而,县令的回答并未能完全打消严孤山心中的疑虑。他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更深层次的问题。他继续追问道:“夜不闭户?我注意到我们进沛城时,卫兵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似乎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抱有警惕。前几日,是否也有京城的人来到沛城?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不远处的李源听见京城二字不由得一凛,微微直起身来看向二人。
“会不会是……”李源瞳孔骤缩,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刑部尚书先我们一步找到了王老板,派人来灭口?”
第47章 永昌朝就没查清过几个案子
县令闻言,脸色微变,他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殿下,李大人,昨日确有几位京城来的大人路过沛城,不过他们行色匆匆,并未久留,日落前就离开了。至于卫兵的眼神,或许是因为近日城中发生了许多变故,他们神经紧绷,对一切外来者都加强了戒备。但这些都只是猜测,并无确凿证据。”
严孤山凝视着县令,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让县令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皇子不仅才智过人,更有着敏锐的直觉和不容小觑的威严。
“县令大人,”严孤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作为沛城的父母官,你应当知道,任何细微的线索都可能是解开真相的关键。现在,我要求你,把昨日那几位京城来人的详细情况,以及城门的进出登记册,一并呈上来。”
县令闻言,脸色更加复杂,他深知无法再继续隐瞒,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是,殿下。请容我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说着,县令转身欲走,却被严孤山叫住:“慢着,我要我的随从和你亲自去取。”
县令心中一凛,连忙点头称是,快步离去。严孤山转身对其他随从吩咐道:“你们务必严密看守王家宅邸,不得有任何闪失。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即向我汇报。”随从们领命而去,严孤山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向李源走去。
他压低声音,尽量不让旁人听见:“李大人,关于这几具尸体,你可有什么发现?”
李源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沉重:“殿下,实不相瞒,那四具尸体确实被烧得面目全非,辨认起来极为困难。沛城的官兵们也是凭借他们身上的饰品,才勉强确认那是王老板一家。我方才也亲自检查过了,确实是两具男尸、两具女尸,饰品的残骸也都与王家人的描述相符。”
“证人先我们一步遭遇不测,这绝不是巧合。蒋尚书若真与此事有关,他很可能已经开始了他的灭口计划。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否则,不仅王老板一家无法沉冤得雪,就连我们自身也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严孤山看着那几具尸体眉头紧锁:“如果真的是蒋尚书所为……那他必然是狗急跳墙,这样仓促的行动一定会留下痕迹。”
不多时,县令便手捧一本厚重的登记册匆匆返回。他将登记册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恭敬地等待着严孤山的查阅。
严孤山翻开登记册,一页页仔细查看起来。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随着翻阅的深入,他的眉头渐渐紧锁,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县令大人,”严孤山突然停下翻阅,抬头看向县令,“这登记册上,为何没有那几位京城来人的详细记录?只有简单的‘京城大人’四字,连姓名、官职都未提及?”
县令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谎言即将被揭穿,但他仍试图狡辩:“殿下,这……这可能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不便记录在案。而且,他们确实只是路过沛城,并未多做停留,所以……”
“所以沛城的卫兵就擅自省略了这些关键信息?”严孤山打断了县令的话,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质问,“作为官员,你应当明白,任何公务往来都需记录在案,以备查证。你这样做,岂不是在公然违反朝廷律法?”
县令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被动。他低下头,不敢直视严孤山的眼睛,只能低声认错:“殿下息怒,是那些卫兵疏忽大意,未能尽职尽责。下官治理不严,请殿下给下官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下官定当全力配合殿下调查此事。”
严孤山冷哼一声,并未立即表态。他深知,仅凭一本残缺不全的登记册,还无法完全揭开真相。但他也明白,县令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确实在隐瞒什么。
月色悠然升起,严孤山与李源带着一队官兵,大张旗鼓地穿梭在王家宅邸周边的街巷中,对每一位可能提供线索的邻居进行了详尽的问询。然而,尽管他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获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李源的心情愈发急躁,他停下脚步,怒视着县令,语气中充满了指责:“县令大人,你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为何这些邻居都对此事三缄其口?是不是你事先已经做了手脚,让他们不敢说出真相?”
县令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摆手否认:“李大人明鉴,下官怎敢做出此等事情?这些邻居或许只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又或者他们害怕被牵连,所以才不敢多言。”
李源显然不相信县令的解释,他正要继续发难,却被严孤山及时拦下。严孤山面色沉重,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与理智。
“李源,稍安勿躁。”严孤山轻声说道,“我们此行虽未取得直接证据,但也不能就此断定县令有意隐瞒。或许,真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触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你我都清楚,仅凭我们二人根本查不动。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里盲目追查,不仅可能一无所获,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李源闻言,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严孤山的分析有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看向严孤山,问道:“那依殿下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回京。”严孤山沉吟片刻,然后坚定地说道:“我们回京城上报此事。”
“什么?!他要来京城?”郑长忆震惊到破音。
金环赶忙瞪银铃一眼,银铃叹了口气:“是啊,老爷刚刚来信说如果您不回去,过几日他就来京城看您呢。”
郑长忆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遍家书上的字:“这才过去一两天吧,给他的千两银子就花光了?!”
金环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公子,老爷或许只是想念您了,毕竟血浓于水……”
郑长忆白了他一眼:“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银铃端来一杯茶水:“公子,您先别急。老爷许是有自己的打算,或许是他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需要用到那些银子。您也知道老爷的性子,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他也不会主动找您。或许这次来京城,正是想与您好好谈谈,说不定还能给您带来些好消息呢。”
“好消息?他能有什么好消息不得在家里大办宴席好好风光一把,还要大老远来找我做什么?我看他分明是要逼我答应他什么事!”郑长忆把家书丢到一旁,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哎,你俩先出去吧。”
金环赶忙拽着银铃出了屋子,走到后院僻静处才道:“你怎么没点眼力见儿,公子这两天心情不好,眼下老大片乌青,你这会儿给他看这个?”
银铃长叹一口气:“老爷要来,总不能不告诉公子让他没点准备吧?”
金环一愣:“你没提前看过家书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上次你回去的时候老爷就让你转达了?”
银铃耸了耸肩表示肯定:“你是知道的,老爷总说,告诉郑鹤,要是再不回来就怎么怎么样。从前公子不回去也没事,结果这次老爷还写信来催,逼着公子回去。”然后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才靠近金环耳语,“就我上次回去打听到的消息,老爷这次恐怕是要公子……”
“什么?!”金环听完惊呼出声,银铃连忙捂住他的嘴:“我就是看公子状态不好才没敢说的,这种恶心事公子晚知道几天也好。”
金环扒开他的手,气的嘴歪眼斜:“他们疯了吗!老爷也是……这,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银铃也于心不忍:“哎,咱们还是劝劝公子回去吧,兴许老夫人心疼,这事也就拒了。要是老爷真来京城,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呢。”他拍拍金环的肩,无意中看到后院的水榭被用绢布围了起来,他一愣,“这水榭要翻新了吗?”
“公子昨晚原本说要拆了,我怕他后悔,暂时叫人围起来了。” 金环看了一眼,生气道:
“公子自从那晚看了太子殿下的信后就有些不对劲,肯定又是太子惹公子生气了!”
他不清楚郑长忆究竟看到了什么,那晚他在浴室外等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公子出来,他害怕郑长忆在里面晕倒,赶紧进去看,却见他的神情便变得异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魂游天外。
金环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将滚落的葡萄与橘子一一拾起。他轻手轻脚地为郑长忆披上柔软的毯子,确保主人不会因夜凉而受寒。接着,他又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整齐地放在郑长忆触手可及的地方。
完成这些后,金环转身进入浴室,细心地放掉已凉的水,并唤来仆从打扫,确保一切恢复整洁有序。然而,当他再次回到房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紧——郑长忆正呆坐在那儿不顾一切地抠挖着自己大腿上的刺青,那是身份与过往的印记,此刻却成了他痛苦与挣扎的源泉,鲜血已沿着指尖缓缓滴落。
金环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郑长忆那因用力而颤抖的手。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郑长忆猛地一颤,仿佛从梦魇中惊醒,他倒抽一口冷气,慌乱的盖住自己,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金环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心疼,“您忘了吗,这个不能……”
郑长忆看着他剧烈喘息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他慢慢平静下来:“我……知道,我知道……”
他裹紧毯子往屋里走:“拿药,给我拿药来。”
金环拿着药膏进来时就见郑长忆穿着单薄的白袍站在炭盆前,怀里抱着那几包太子给的香料,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有些褪色的荷包发怔。
金环小心翼翼的开口:“公子,这东西在屋子里烧熏眼睛,不如给奴才拿到外头……”
郑长忆怔怔的盯着炭盆,魂不守舍的把怀里的香料塞给金环,看金环走出两步,像是才反应过来,焦急的叫住他,把手里的荷包也递给他,声音沙哑道:“别烧……都锁起来,别让我看到。”
金环自然觉得这是太子干的好事,他心里一边骂太子全家,一边去嘱咐人熬之前治梦魇的药。
可是郑长忆看到他端来药只叫他滚出去,金环听得他整夜辗转反侧。
第二日郑长忆又是呆坐一天,晚上说要散心,却在水榭坐立难安,突然发了疯似的拿起凳子往柱子上砸,喊着要拆了这个水榭。
金环吓坏了,自家公子上一次这样还是几年前。他怕郑长忆摔下水,赶紧把他拉回来好生劝慰。郑长忆瘫坐在地上,听着听着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金环哄孩子似的哄着他回去,说马上就叫人围起来,不让公子看着烦心。
郑长忆像十九岁那年一样,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哭,哭着说为什么。
为什么哪里都有他的痕迹。
梦里也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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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环跟着他这么多年,他能理解郑长忆的痛苦,希望郑长忆振作,却又心疼。换做常人定会一蹶不振,可他总能爬起来。那些人更得趣,把他当做不倒翁,压到底,再看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以此为趣。
这些事金环看着,多半是懂的,但他能做的只有闭嘴。
银铃看他沉默良久,也知道分寸不再多问,说库房里有更厚实的绢布不容易破,回头叫人换上。
有下人跑过来说公子叫金环。金环连忙跑过去,见郑长忆已经穿戴好了一身官服,脸上挂着一点自欺欺人的笑:“家里睡不着,金环,陪我去少府寺睡一觉。”
第49章 一枕小窗浓睡
郑长忆就这样顶着俩黑眼圈去了少府寺,少府寺内一切如常,官员们穿梭忙碌,见到这位平日里威严而不失温和的少府寺卿,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行礼问安。
然而,在他们低垂的眼帘之后,隐藏着复杂的情绪——一种混合了惊讶、好奇与些许同情的微妙表情。
毕竟之前听说归听说,那天亲眼看见这个顶头上司被皇帝叫过去白日宣淫还是挺有冲击力的。
然而,面对下属们复杂多变的眼神,郑长忆却显得异常坦然。他并未刻意回避或掩饰,反而以一种近乎于豁达的姿态,主动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嗯?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仿佛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空气中凝固的尴尬与不安。
面对上司的直接询问,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轻易开口。最终,还是那日接话差点被太监找茬的小官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这话问的,我能有什么事?”郑长忆俯身眯起眼睛,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看着他:“那天为了给你打掩护,我给出去了十几两银子,要不要从你的月俸里扣啊?”
那小官员一哆嗦,连忙道:“大人,小人知错了,那个……我一月也就十五两银子,能不能抵扣下个月……”
郑长忆直起身摆摆手:“不用了,逗你玩的。以后管好你的嘴,再乱说话就自己去吏部缴牌滚蛋。”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旁若无人地直奔主座而去。
这时,少卿宋恕匆匆赶来,他轻声问道:“大人,您今日怎地如此早便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言语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郑长忆的神色,生怕自己的问题触及了什么敏感的神经。
郑长忆闻言,身体向后微微一靠,整个人几乎瘫在了那张宽大的主座上,仿佛连保持坐姿的力气都已耗尽。他以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说道:“哎,说来惭愧,昨夜家中床榻似乎与本官八字不合,辗转反侧,愣是没能与周公成功会晤。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少府寺的公务气息最能安神定志,说不定翻阅几卷陈年税收册子,就能找到一丝睡意呢。”
在昏黄而柔和的烛光下,宋恕轻手轻脚地将几本古朴厚重的账本放置于郑长忆面前的书案上。
这些账本,每一页都泛着岁月的黄晕,边缘磨损,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的翻阅与时间的洗礼,其历史之悠久,甚至超越了郑长忆的年岁。账本封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虽已黯淡,却依然透露出昔日皇家的威严与奢华。
郑长忆初时只是出于一种半开玩笑的念头,想要通过这些古老的文字与数字来平复自己因失眠而烦躁的心情。
他缓缓翻开第一本账本,目光掠过那密密麻麻、几乎难以辨认的蝇头小楷,心中本以为会是一片枯燥与乏味。然而,只看了几条,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郑长忆在少府寺呆了几年,虽然是个虚职,但他早就摸透了这少府寺的门道。账本中记录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收支流水,更是前朝政治腐败、经济混乱的缩影。
尤其是当郑长忆的目光落在那些明显被篡改或凭空捏造的账目上时,不由得震惊。他看到了少府寺官员如何巧立名目,中饱私囊;如何伪造账目,欺上瞒下,前朝的少府寺卿甚至连皇帝的私财都敢偷。
郑长忆的眉头紧锁,太阳穴因过度的思考而隐隐作痛。他伸手揉捏着太阳穴,试图缓解那份难以言喻的苦恼与沉重。
坐在一旁的宋恕,敏锐地捕捉到了郑长忆情绪的变化,心中暗自叹息。
“大人,您是不是想休息?”宋恕的声音温和而关切。
郑长忆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疲惫。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而,就在他准备放下账本,闭目养神之际,宋恕突然伸手一指右侧的屏风,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大人,您看那个。”
郑长忆不疑有他,一向信任这个老实本分的少卿,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屏风。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后颈传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掐住了他的穴位,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桌案上。
金环见状,惊呼一声,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他慌忙上前,想要查看郑长忆的情况,却被宋恕轻轻拦住。
“金环,别怕,大人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宋恕的声音沉稳,他示意金环保持冷静,并吩咐道,“你去取条毯子来,给大人盖上,别让他着凉了。”
金环虽然满心疑惑与担忧,但还是顺从地照做了。
在宁静而幽深的少府寺正堂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纸张翻动时特有的沙沙声,宋恕这个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是难得让郑长忆睡了个好觉,难得地沉浸在了这份宁静之中,他的呼吸轻柔而均匀,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放慢了脚步。
夜色如墨,悄然铺陈开来,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洒在青石地面上,为这平日里繁忙的官署增添了几分柔和与静谧。
“大人,大人。”“公子,醒醒。”略带急切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将郑长忆从浅眠中轻轻唤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视线逐渐清晰,见金环和宋恕一左一右站在身旁。
“嘶,谁把我掐晕了?”郑长忆揉着酸痛的后颈,语气中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与不解。宋恕闻言,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致歉,解释道:“是下官冒昧了。”
郑长忆闻言摇了摇头,表示并无介怀。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似乎还未完全从梦乡中回过神来,随口问道:“哎?惠英,休班了你怎么还没走?”
宋恕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他支吾着开了口:“啊,那个,有个事,酝酿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想跟大人您说了。”
郑长忆闻言,眨了眨眼,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玩味的光芒,他故意拉长声调:“哦?你说,我听着呢。”
宋恕傻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封装帧精美的请帖,那请帖上金丝银线交织,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准备的。他双手捧着,如同献宝一般递到郑长忆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与期待:“那个下官要成亲了,大喜之日近在眼前,特地来请大人您屈尊大驾,赏光参加咱们的婚礼宴会。”
郑长忆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啊?你才多大啊,这就急着要成家了?”
宋恕闻言拍了拍胸脯,一脸自豪地说:“大人您忘了,下官与大人您同岁,今年已届二十五,古人云‘男大当婚’,我这也是顺应天命嘛。”
郑长忆这才恍然大悟,他仔细打量了宋恕一番,宋惠英是个团脸,个子不高身量小,平时又憨厚老实,让人难以相信他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差点把你给忘了。恭喜恭喜啊,人生大事,我自然得人到礼到。不过在京城这地界儿,接亲婚宴可是得提前向礼部报批的,你可都打点好了?”
宋恕闻言,笑了笑,解释道:“大人放心,我们打算回西南的奉山去办这场婚礼,而且,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大人若是有空,不妨前去游玩一番,权当是给下官添添喜气。”
郑长忆闻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宋恕会选择在奉山成亲,那里可是个武林门派林立的地方,时常能听到各种交锋打斗的消息。
他皱了皱眉,关切地问道:“奉山?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啊,不过听闻常有武林人士交锋打斗,你们选在那里成亲,不会觉得不太安全吗?是女方家住在附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