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他好像必须得弄清楚了。
江盛译果真一早便派了司机来凌家接人。
凌溯欢天喜地把凌然推出了家门,还不忘再三叮嘱他,这样重要的场合江盛译都要带他参加了,说明是已经打算提前将他介绍给江家所有人认识。
“江之屿这次应该也会回去,他是盛译的小叔,你可一定要记得跟他搞好关系,”凌溯交代道,“讨好他甚至比讨好江盛译还重要,明白吗?”
凌然敷衍的点头:“知道了哥哥。”
江家老宅建在半山腰上,大半个山头都是江宅地界,环山公路蜿蜒曲折,沿路有高尔夫球场,马场,游泳馆,陶艺馆等等,穿过一片茂密森林,庄严肃穆的汉白玉石拱门才出现在眼前。
进入大门后,里面倒是一派古典中式建筑风格,莲池水幕,曲折回廊,中心湖内飘着团云似的成片锦鲤,住宅成对称在湖两侧分布,看起来是座有些年头的宅子了,不过后来又被精心修缮过。
凌然全程瞪大眼睛,他第一次来江家老宅,这里实在富丽堂皇的让他有些局促不安。
湖前的偌大草坪上已经停了十几辆豪车,有人三三两两站在车旁聊天寒暄,来人身上都穿着黑白色系,以示祭奠尊重。
司机把车停好,打开车门,凌然深深吸了口气,从车上下来。
众人顿时止住交谈,朝这边望了过来。
只见一个长相颇为漂亮夺目的纤细omega正站在人群外,一双稍显艳丽的桃花眼乌黑清亮,略带胆怯的看着众人,并不敢提步迈上前。
“这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
“应该也是来祭奠祖老爷的吧,不过他怎么一个人来的?看样子是个omega,难不成是江家在外的私生子?”
汤俊听到议论声,也扭头看过去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神了。
老汤今天出差不在海市,这才派了儿子汤俊替自己来江家露个面。
汤俊这人整天跟一群富家公子花天酒地,身边的omega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现在又看上了眼前这个嫩的快出水的小omega。
“什么私生子,你们看他哪里像江家人了?”汤俊舔了舔唇,狞笑道,“再说了,看他长得那骚/样,我觉得吧,说不定是江家哪房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儿,今天是不是知道这里人多,所以找上门来了?”
“哈哈哈哈,我看汤少爷说的靠谱。”
那些人望过来的目光充满玩味探视,他们大多是身份地位显赫的老钱家族,在这个圈子里浸淫的久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而汤俊不过打上一眼,就能约摸品的出来面前的omega是什么等级的货色。
看这纤细的小腰,绝对带劲。
汤俊走上前去,在小omega面前站定:“哈喽小美人,你一个人来的?身边也没个alpha陪着?”
凌然在周围寻找了半天,并没看见江盛译的身影。
“我是来找人的。”
汤俊不客气的想上前搂他肩膀:“你要找谁?不如跟哥哥说说,这里的人哥哥都认识,哥哥带你去找啊。”
凌然没让他碰到自己,迅速往后躲了下:“谢谢,但是不用了。”
汤俊看他这副欲拒还迎的小模样就觉得心痒,转而笑着去拉他手:“哥哥最喜欢的就是乐于助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omega,快别跟哥哥客气了。”
凌然不慎被他摸了下手背,这alpha眼神中赤裸的玩弄意味太过明显,他心中陡然一阵恶寒,再往后退了一大步。
谁知脚下被颗小石子绊了下,凌然险些仰倒到地上。
汤俊连忙想趁机去搂那截细腰,两手在看到来人后,却忽然像被冻住一般僵在了半空。
凌然没有摔倒在地,他后背忽然贴上个强壮有力的温热胸膛,能将纤细瘦弱的身躯尽数笼罩在所属范围内。
他心脏怦怦跳了两下,有些惊讶的回头,浓密卷翘的长睫无措震颤,只能看得见男人极冷淡也极英俊的侧脸。
“小叔……”
汤俊傻了眼,看着江之屿护着这小Omega的样子,心中顿时泛起嘀咕。
难道还真被他猜对了,这是江之屿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儿?
凌然不过愣了片刻,察觉到不远处的人群一直在盯着他们的方向,赶紧从江之屿怀中出来,稍微错开些位置,半张脸藏到了江之屿身后。
汤俊还在笑着,两手颇有些尴尬的收回口袋里:“原来是江总亲自回来了,前两天我还看见盛译总来着,跟他约了个饭,只是江总的时间好像不太好约,咱们总是碰不上面呢。”
江之屿今日没系领带,黑色衬衫领口不过慵懒松着,摄人气魄从高大强健的身躯隐隐散发出来,只是沉默站着,便能叫人忍不住想卑躬屈膝。
汤俊被一股莫名威压震慑住,后背都有些直不起来。
他明明没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可是却能感觉得到面前人的等级要比他高上许多。
江之屿总算开了口:“现在不就碰上了。”
汤俊干笑两声:“是啊哈哈,我刚才看这小朋友人生路不熟的,想给他带带路,不过他看着有点面生,不知道叫什么,是哪家的?”
躲在背后的人小声开口道:“我叫凌然。”
江之屿闻言,只是轻轻勾了下唇角。
汤俊皱眉想了想,忽然惊讶问道:“你是凌家那个小儿子是吧,跟盛译总订了婚的那个?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只是以前没机会见过,这不是巧了吗。”
凌然缩了缩脖子,哪里巧了。
“之屿,你也回来了,”尹楚绕开人群,面带微笑的朝着几人走过来,“盛译还跟我说你不一定有空赶回来。”
江之屿淡淡“嗯”了声。
在看见乖乖巧巧站在江之屿身后的小Omega后,尹楚娇美的脸庞上似乎闪过一瞬间的愣怔。
“我记得你就是凌然吧,”尹楚弯了弯眼眸,和善的对凌然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刚才盛译问起你来着,他好像不知道你已经到了。”
凌然没在人群中看到江盛译,尹楚便上前来亲昵的拉住了他的手臂。
“盛译可能进里面了,你对这里不熟悉,我带你去找他吧。”
尹楚气质得体大方,美貌又温柔,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这宅子的主人一般。
凌然被尹楚拉着往正堂方向走,想将自己手臂抽出来,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如此没礼貌。
他匆匆回头看了眼江之屿,却见那道出众身影早已经被几人围住了。
只有汤俊一直在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出神。
那个嫩生生的小Omega居然会是江盛译的未婚夫,这也倒算了,察觉出江之屿对那小Omega非同寻常的态度,汤俊忽然觉得这事有点意思了。
凌然默默被尹楚拉着走,等到后面的人看不见时,尹楚便松开了他的手臂,忽然开口问道:“你跟之屿早就见过了?”
凌然对于他态度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尹楚难道不是跟盛译走的很近吗,怎么忽然又问起他和小叔来了。
“也没有很早。”凌然乖乖答道。
尹楚像是并不相信,追问道:“所以你跟他私下见过面?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凌然蹙起眉头,他有些搞不明白尹楚究竟想干什么。
“江总是盛译的小叔,当然也就是我的小叔。”凌然看着他。
“除此之外,你们再没有别的关系了?”
“没有……”
尹楚看他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表情这才松动了些许,又冲他温和的笑了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和盛译毕竟要结婚了,虽然之屿是家里的长辈,你也要懂得避嫌才是,这些道理不用我教你肯定都懂,就当是我给你的提醒吧。”
凌然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迈进正堂,堂内空间开阔,布局严谨对称,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金丝楠木八仙桌,桌面光滑如镜,配以八把雕花太师椅,椅背高耸。两侧是博古架和实木雕刻鎏金书案,四处都摆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玉器、书画等。
正堂的设计别具匠心,多以木质结构,门窗和天花板上均雕刻着精美图案,透过窗棂,能窥见屋后一方精心打理的内庭院,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别有洞天。
凌然紧紧抿着唇瓣,生怕自己会没出息的赞叹出声。
堂内多是长辈们在此聚集,有江家直系大房二房三房,还有各族旁系分支,再加上一些家族友人故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尹楚游走在众人间如鱼得水,江家所有人他好像都很是相熟,跟几个长辈们笑着打了招呼,他好像并没有要将凌然介绍给其他人认识的意思。
拉着凌然躲开人群来到餐厅,尹楚才对凌然说道:“刚才盛译就在这里来着,这一会怎么又找不到人了,你在这里先等一下,喝点水歇一歇,我再去楼上找找。”
说完,尹楚便出了餐厅,转身上了实木楼梯。
凌然一个人都不认识,自己倒了杯水,两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着,有人来跟他说话他就礼貌乖巧的回答,没人说话他就继续小口喝水。
可是等了好一会,水都喝完了两杯,也没见着尹楚回来。
凌然有点想上厕所,可这正堂也大的像迷宫,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方向。
出了餐厅转了个弯后,他不知道进了哪个厅堂内,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有点害怕,想转身再回去,背后却不知何时忽然冒出个影子来。
一个苍白的有些病态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一双眼睛深沉阴鸷,像个孤魂野鬼般,冷冰冰的盯着他看。
“啊——”凌然被吓得心脏差点骤停,捂着嘴巴后退两步,忍不住惊呼出声。
轮椅上的男人按动按钮,巨大的轮子转动几下,朝他更加逼近了几分。
那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最后有些沙哑的嗓音出声道:“你是谁?”
凌然眼眸睁得圆溜溜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见他会说话,便意识到他不是真的鬼魂。
“我,我叫,凌然……”Omega声音细细小小的,用力抠着自己手指,看起来很是惶恐不安。
男人按动轮椅,径直绕过他身旁,只冷冷扔下一句。
“快出去。”
随后身影便消失在了雕花木门之后。
凌然被吓了这么一跳之后,变得更加想上厕所了,他急匆匆从那个厅堂内绕出来,就听见江盛译的声音传了过来。
“凌然,我找了你半天,谁让你自己到处乱跑的?!”江盛译有些恼怒,冲过来一把攥住了他手腕,凶恶道,“你刚才进了偏堂?”
凌然心道,偏堂应该就是他刚才碰见轮椅男人的地方。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认识这里的路……”
没等他说完,江盛译就打断他:“不认识你还敢进去?那是我二叔养病的地方,谁都不能随便进去打扰他,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到了别人家里也没有一点礼数的吗?”
凌然被他说得很是委屈,手腕用力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
“是你让人接我来这里的,可我来了之后一直没见到你,刚才是尹楚叫我在这里等,我等了好久,我只是想去洗……”
江盛译脸色骤然冷下来:“你是要怪到尹楚头上是吗?他是一番好意,怎么每次在你嘴里他都成了那个坏人?还有,奶奶前两天生病住院了,你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吧?等祭奠结束之后赶紧去医院看看她老人家,替我好生照顾着点。”
凌然没有应声,捏紧了自己的袖口,眼眸清亮地看着面前的江盛译。
江盛译从未见过他的这种眼神,这个小Omega每次看见自己明明都会眼冒桃花,笑脸相迎的讨好他。
今天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凌然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道:“我会去医院看奶奶的,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奶奶对我真的很好。”
“还有,”他在转身之前补充道,“我刚才看见尹楚好像是去找小叔了。”
说完,凌然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只留江盛译在背后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背影。
这个小Omega今天一定是搭错筋了。
还有,江之屿今天怎么也来了!
江盛译焦急万分,从正堂跑出去找尹楚了。
凌然又迷了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踏上了一条有点曲折的回廊。
他眼尾有点微微发红,不知是被生理反应憋得,还是被刚才江盛译的那番话激得。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前面有处拐角,刚闷头转过去,便脚步募地顿住,直接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长廊背光,墙上只留几处雕花石窗黯淡透进来冷白的光。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一处石窗前,在幽深而晦涩的暗光中,修长指尖轻轻捏着一点猩红魅惑的火光,细长的香烟雾气缭绕,将一张冷矜俊美的脸隐隐藏匿在朦胧烟雾中。
那双狭长冷厉的眼眸也挑着望了过来,漆黑深邃的眸底望不出情绪,带着股极强的凛冽压迫感,没有任何阻隔的冲击向忽然闯入的人。
凌然双腿又有些发颤,可他分明带了脚环抑制器的。
江之屿远远冲他命令了声:“过来。”
凌然很想解释自己只是路过,可那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有蛊惑的魔力,他慢慢走了过去。
江之屿两指将烟掐灭,他没有烟瘾,只是偶尔会吸一支。
目光在面前小Omega细细弱弱的脚踝上睨了眼,空荡的裤管下仿佛细的没有影。
脑中滑过那张白嫩照片,他一手环住绰绰有余。
察觉到落在自己脚踝处的眼神,凌然立即主动汇报道:“我带了抑制器的。”
“嗯。”
男人应了声,像是颇为满意,随后才开口问道:“这两天有没有发情?”
小omega目光渐渐垂下去,两片肉粉色的唇瓣也被轻轻咬住。
饱满漂亮的唇形仿佛生来就该被染上瑰丽诱人的色泽,圆润的唇珠小小一颗,摇摇欲坠似的在眼前晃。
江之屿眯了眯眼,才听见一道像是极为羞赧的嗓音小声开了口:“没有……”
凌然觉得自己耳根像是在火烧,耳边似乎幻听似的隐约出现外面众人的喧哗声.
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沉冷寂静,像座能笼罩住他的大山。
在这静谧无人之处跟身为自己长辈的人讨论有没有发情,这实在是个让凌然羞耻不已的话题。
他从未将如此隐私的事情讲给旁人听过,除了江之屿,更是没人见过他被汹涌可怖的热潮烧成一滩葡萄水的样子。
凌然转移话题道:“您还没有在微信中收款,是抑制器的钱。”
江之屿拿出手机看了眼,翻到下面,果然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小葡萄】。
他每天消息太多太杂,什么人扑上来舔的都有,所以不常看。
“过期了,”修长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下,“两千一?”
凌然以为他是嫌钱少,忙掏出手机又把钱给他重新发了次,顺便卑微解释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有这么多……”
这两千一还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小金库,挥泪割爱才全都给了出去。
江之屿在他还亮着的屏幕上看了眼,注意到他给自己的备注,【小叔】。
而他微信置顶的一个昵称却是【亲亲阿译】。
江之屿屈指,手机在指尖转了圈,没收。
凌然握紧手机补充道:“剩下的我会慢慢还的,只是请您再给我点时间,我就快要找到工作了。”
江之屿把手机揣回口袋:“找到了再还。”
凌然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变了,从满是敬畏惧怕,到现在多了点感激的意思。
他现在又觉得小叔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会送自己去医院检查身体,给自己买了抑制器,现在还宽限了自己还钱日期。
干净清澈的眼底绽出个明媚的笑来,语气乖的不可思议。
“谢谢小叔。”
凌然没打算继续逗留,他实在被尿憋得难受,面对着眼前的男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询问:“我还想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江之屿掐着那根燃的只剩了半截的香烟,看着脸蛋有些涨红的小omega,唇角轻扯着扬了下。
“急么。”
凌然:“í _ ì”
怎么可能不急,不急的话还会瞎找到这里来吗。
他咬紧下唇,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有,有点。”
“那就是不急。”
江之屿下了定论,风轻云淡地从他身旁迈过。
凌然快要哭出来了,一手连忙拉住了他西装下摆,纤瘦的指关节带着淡淡粉色,攥紧的指尖却颤抖着发白。
“急的……”
见他用含着一汪温软春水的眸光毫不遮掩的望上来,江之屿这才加深了些笑意。
“小骗子。”
凌然:“呜。”
跟在江之屿身后,从长廊绕着穿行过去,进入到偌大的庭院深处,最终走到了一处曲水通廊旁。
里面看起来就是洗手间了,还有两人正站在外面的一片翠竹前边聊天边抽烟。
看见了江之屿后,那两人像是被惊吓住了,连忙把手中烟头掐了。
其中一人凌然认识,就是在外面对他很是冒犯的那个alpha汤俊。
“哟,江总。”
“小叔。”
另一个打招呼的年轻人叫李蒙,是二房的表亲,江盛译姨母家的儿子,快三十了不学无术,整天跟他妈在江家晃荡,掏了不少二房好处回去填补自己家。
李蒙每次见了江之屿倒是随着江盛译的辈分规规矩矩喊一声小叔,实际两人年纪差不多。
江之屿面无波澜的看两人一眼,对身后人道:“去吧。”
凌然快速低着头进去,能感觉到竹林旁的两人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终于进了洗手间后,他才松了口气。
过了会,等他出去后,外面那片竹林前已经没了江之屿和汤俊的身影,只有李蒙还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
凌然才刚走近些,李蒙就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跟我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凌然往正堂方向走。
若是前面没有人带路,凌然还真的找不到该怎么回去。
总算顺利回到正堂后,他跟李蒙道了谢。
人这时候差不多聚齐了,时间也快到正午,堂内长辈们已经纷纷朝着屋外走,准备一同前往后山陵墓进行祭奠仪式。
江盛译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凌然没找到他人影,便随便上了辆车,跟随几个长辈们来到了后山。
山间空气清新,绿树环绕,茂密高耸的远衫林遮天蔽日,远离城市的纷扰喧嚣,宛若一片世外桃源。
一块巨大的无字碑静静立在山林间,众人皆垂首站在墓碑前,黑袍神父在低语祷告着。
凌然虽然从未见过这位江家的祖爷爷,可是整个江氏都是他老人家一手创办起来,凌然心中对他充满敬意,乖乖低着脑袋,也在默默替老人家祈福。
神父祷告完成后,众人便要一一上前,将每人手中事先派发的松树枝放在碑前,以示悼念。
人群走动起来后,凌然这才看见了不远处的前方,江盛译原来一直和尹楚站在一起。
他们两人正在说着什么,旁若无人的样子,尹楚还用手挡在脸颊边轻轻笑了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马上要结婚的一对恩爱新人呢。
凌然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他没再看他们,拿着手中松树枝,顺着祭奠队伍慢慢向前移动着。
轮到他时,墓碑前的树枝已经堆成了小山一般,他把自己的那支也恭敬地放了上去,然后继续顺着队伍离开。
祭奠仪式结束后,头顶晴空已不知何时聚积起了大片乌云。
狂风渐起,风雨愈来。
林间路有些不好走,凌然正低头仔细走着,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竟是江盛译的母亲蒋蓉莲。
蒋蓉莲是个四十多岁的Omega,保养得当,现在还风韵犹存,比江盛译的父亲江之松要小了近二十岁。
“凌然,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没听见,今天来了也不知道先跟长辈们打个招呼,我都不知道你也来了。”蒋蓉莲抱怨道。
凌然知道蒋蓉莲一向不太喜欢他,就只低着头向她和她身旁的人都问了好。
“伯母好,姨母好。”
凌然虽然只见过蒋姨母两次,却深刻的知道她比蒋蓉莲更加不好相处。
果不其然,蒋姨母有些鄙夷的瞧着他,说道:“凌家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户,怎么一点礼貌规矩都不懂,今天老爷子的忌日,就打发了一个小孩来参加?”
凌然解释道:“我父母现在还在国外,一时之间赶不回来,哥哥姐姐也都碰巧有急事,所以就让我自己来了。”
蒋蓉莲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嫌弃的摇着头道:“盛译奶奶不是说了你现在太瘦,让你在结婚之前要吃胖点吗,你有没有听老人家劝告?”
“我……”
凌然正准备开口,一阵山风骤然呼啸穿林而过,空荡的衣服下纤细的身板更显脆弱无辜。
蒋蓉莲皱眉:“你看你瘦成什么鬼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平常在凌家吃不饱饭,就你这个小体格,以后怎么给盛译传宗接代,怎么给二房开枝散叶?你一个Omega难道不知道你嫁给盛译的用途是什么,就没有点自知之明?”
这话说的太过贬低Omega的价值,仿佛生为Omega,唯一的宿命就只剩下了给丈夫生孩子,繁衍后代。
凌然想,难道他是一个Omega,就没有了自己的人权?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叮嘱他身为Omega的使命和职责,他的存在,难道首先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吗?
他就非要未一点虚无缥缈的人类繁衍兴盛做出牺牲?
他不可以自私一点,只为了自己而活吗。
不等凌然回答,一旁的蒋姨母目光下移,在那截不小心被风吹起来的宽松裤腿上看了眼,目光就陡然变了。
她凑在蒋蓉莲耳旁,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见蒋蓉莲眼神忽然间变得质疑嫌恶,一只手颤抖的指着凌然脚踝处露出了一点点边缘的抑制器,大声质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你怎么会带着这个?”
凌然低头看了眼,赶紧将裤腿抖落了两下,将那个抑制器又掩盖在了衣服里面。
“这是脚环抑制器。”
凌然知道隐瞒不住,便直说了。
谁知道蒋蓉莲面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指头用力戳着他肩膀,厉声问道:“我知道那是抑制器!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带着抑制器?你是不是有信息素病?!”
一旁的蒋姨母帮腔道:“这还用问吗,都带上抑制器了,还能是什么好Omega?我可告诉你啊妹妹,Omega但凡病重到需要带抑制器才能控制的,肯定是腺体出了问题,而腺体有毛病,肯定也会影响那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