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薛瑾安没有停留。
薛瑾安并没有关注八皇子的情绪,他也不觉得自己和八皇子有什么必须停下打招呼的交情,所以他目不斜视地准备从旁边走过去。
八皇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澎湃的情绪汹涌而出,带出深藏的恶意和不甘。
他愤怒到声音都变了音调,压抑而低沉,“薛瑾安!”
“嗯?”薛瑾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发出一个疑问地音节。
八皇子看他这张没有情绪的脸,只觉得胸腔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他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现在的处境很好吗?你以为你得到的偏爱是真实的吗?你以为你还能这样嚣张多久?”
“别太得意了,小心阴沟里翻船。”八皇子警告般地说道。
薛瑾安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恶意,也从他狰狞丰富的表情里大致分析出了他行动说话的逻辑。
他不禁歪了歪头,很诚实地询问道,“阴沟是说你吗?”
八皇子一噎,脸都差点气歪了,笑容扭曲地道,“是,对,没错,和你们相比,我就是阴沟,就是一滩烂泥,那又怎么样?”
“烂泥也能杀人!”他低声吼道。
“嗯,可以让人窒息而死。”薛瑾安认真点头。
八皇子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恼羞成怒地瞪过去一眼,“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觉得我动不了你,所以完全无动于衷是吗?给我做出反应来啊可恶!”
薛瑾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于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薛瑾安“唰”地从腰间抽出软剑,不带半点情绪的眼神将八皇子上下扫量了一圈,非常体贴的给了他临终关怀,唇角弯出标准微笑弧度,语气很是友好的征求意见:“你想被怎么分解?1、按肌肉;2,按骨骼;3,按筋脉。我有点赶时间,十秒内不给出答案直接随机分配,你的选择是——?”
八皇子:“……”
八皇子第一次觉得被看不起也没什么不好。
第141章
八皇子看着薛瑾安手中那薄如蝉翼的软剑, 突如其来的阳光洒落剑身,让它呈现出一种恍若透明的感觉,森寒冰冷的剑光晃得八皇子下意识眨了一下眼, 干涩的喉咙不自觉吞咽。
思维便是在这时候发散了一瞬间, 那一瞬间八皇子想了很多。
他是知道这把软剑的, 上书房的武课上四皇子从腰带中将其抽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成功叫对战的人落败,将自己从武力值废物变成了心眼多的武力值废物。
据说这把软剑是楚贞妃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他向来很是宝贝,日日藏在腰带中不离身,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薛瑾安抢了去。
有关这把软剑,八皇子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它快且利, 即便四皇子那样拉胯的武功,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剑舞得刷刷而响。
而这样的利刃落入薛瑾安手中,那便是如虎添翼,指哪打哪。
薛瑾安真的会宰了他的。不, 不会, 他是皇子, 他们是有血脉关联的手足兄弟,薛瑾安不敢下手的,他不敢的,他——他有什么不敢的!?
妃嫔他当着皇帝的面说杀就杀了, 最后得到的惩罚也不过禁足一年,他不过一个空有尊贵身份,实则无人在意的空壳皇子,杀他,薛瑾安有什么不敢的?
“九。”薛瑾安贴心的给八皇子掐了个秒表, 等待他的答案。
八皇子猛地转身拔腿狂奔。
薛瑾安站在原地没有动,目送着他的背影急奔,甚至还有空算了一下对方的秒速,以及跑步时腿脚的受力分布图。
最后还出了一个诊断结论,八皇子跑步的姿势不太对,受力习惯性的多压在右腿上,磨损右脚鞋子不说,这样下去时间长了很容易变成长短腿。
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风险了,出问题的人即将被解决了,问题也就跟着迎刃而解了。薛瑾安觉得自己在做人类这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都有了人类助人为乐的优良品德。
薛瑾安边想着,嘴里读秒也没有停。
八皇子的速度前所未有得快,快得两边的风景都虚化成了残影,身后平静地声音无情的倒数着,最终归为零。
八皇子绝望地发现,他没能跑出薛瑾安的射程范围。
——八皇子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竟然将楚贞妃的死记得那么清楚记得她带下时的神图,记得她圆瞪的眼睛……记得那穿胸而过精准刺入心脏的一刀。
记忆的闪回漫长而短暂,他感觉有一阵凉风从身后刮过,他的呼吸在这一刻不自觉地停止了,手摸向胸口的位置,没有摸到任何多出来的东西,或是什么粘稠的液体,统统都没有,他不禁松了口气。
然后他以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幽幽如寒潭的黑色眼睛,冰凉顺着脊椎骨攀爬而上,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好消息,他没有被一剑穿心。
坏消息,一剑穿心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时间到了,停止作答,检测到你没有提交答案,已随时分配给你的分解方案:1,肌肉。”
薛瑾安如同医生给病人讲述手术方案一般严谨地说道:“你的刀数是639刀,我会顺着你的肌肉纹理,将它们完整的分离出来,你放心,我的手很稳,不会出错。”
八皇子:“……”谢谢,更放心不下了。
薛瑾安将他脸上的防备收入眼中,不禁陷入沉思,很显然,八皇子对他的话并不满意,他思来想去觉得很可能出在他最后一句自我推崇上。
古人都讲究谦虚,他这种有知之知明还半点不遮掩的,会引起反感也很正常。
薛瑾安没有要改变说话习惯的意思,不过到底也是兄弟一场,八皇子还是原男主,薛瑾安还是愿意给他点面子的。
也是,光自己说自己手稳也没有多少信服力,不如给对方一个临终关怀,让他能够放心、安心地去死。
于是他道:“我会保留你的意识,待你确认639刀无误之后,再彻底结束你的生命。”
“……”八皇子嘴角一抽,实在忍不住道,“你这和凌迟处死有什么区别?!”
凌迟也是在受刑者清醒的时候,一刀一刀的剐下他的肉,直至受刑之日结束,才会被允许断气,其中的痛苦又多难捱自不必说。
“凌迟要千刀万剐,当前最高记录为3600刀,是639的近五倍数。”薛瑾安认真科普。
八皇子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咬牙切齿道,“我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薛瑾安觉得交流到这里已经完整,可以结束了,他提着手中的剑就要上前。
“你——你不要过来啊!”八皇子惊叫出声,他如法炮制的又想转身就跑,然而也不知是刚才跑太快造成了肌肉酸涩,还是太过害怕身体痉挛。
总之,他没能成功迈开腿,脚软的摔在了地上,狼狈而可怜。
薛瑾安轻松抓住他的胳膊把人直接提了起来,然后收起剑落,寒芒一闪,八皇子的手腕脚腕软趴趴地垂了下来,他后知后觉惨叫出声。
他的手筋脚筋全都被挑断了。
“薛瑾安,你做什么?”八皇子的声音颤抖,愤怒、害怕、惊恐多种情绪在脸上交织成一团,扭曲了五官。
“如果挣扎太激烈的话会浪费时间。”薛瑾安诚挚地道,“我说过我有点赶时间。”
“当然,你不必担心,你选择的分解方案为1,除了浑身肌肉之外,任何地方我都会让它完美无缺,包括你的手脚筋脉。”薛瑾安考虑的非常周全,就是没考虑八皇子的心情。
八皇子已经在心里面破口大骂,面上不敢展露分毫,绞尽脑汁的想要逃出生天,把自己从薛瑾安的毒手中解救出来。
不等他想明白,薛瑾安已经麻溜的将八皇子摊平在地上。
一剑飞快刺出。
软剑撞在结实的人体上,剑刃弯曲,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深痕,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中涌出,转眼就浸湿了衣服。
薛瑾安却不太满意,剑刃因为弯曲偏离了一点他原定的点,虽然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偏差,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但偏了就是偏了,薛瑾安属于代码生命自带的对数据的严谨,让他立刻准备调整起参数来。
他在心中计算模拟对软剑施加不同的力道,作用在不同硬度物体上的状态数据,将其一一导入数据库中。
“好了,这次不会偏了,你放心,我会加罚三刀,给你补回来的。”薛瑾安说得真心实意,八皇子听得心内拔凉。
八皇子这次依旧没来得及开口,薛瑾安的动作也依旧麻利的过分,“唰唰”几剑,由于速度很快,疼痛来得后知后觉。
八皇子血次呼啦的躺在地上,已经心生绝望了,他张嘴喃喃道,“你不如直接打我吧……”
薛瑾安动作一顿,“我第一次听这种要求。”
虽然不明白,但薛瑾安尊重,毕竟他不明白人类的地方太多了,每到这个时候,他不要多想跟着做就对了。
薛瑾安撸起袖子,露出砂锅一样大的拳头。
八皇子望着那拳头,感受着身上难言的痛感,头一次这么想挨揍。
就在拳头即将和他的脸亲密接触的时候,他忽然福至心灵,气若游丝地坚强开口,“打了我方才的冒犯就一笔勾销了,不能再,再凌迟……”
“不行。”薛瑾安断然拒绝,他道,“说好了是639刀,少一刀都不算639刀。”
“你——!”八皇子气急败坏,气急攻心,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一个俯地挺身,脏话都到了舌间愣是没能说出来。
别误会,此时此刻他不是害怕,也不是想息事宁人,任薛瑾安胡作非为,而是
他情绪过于激动,伤口的血咕涌而出,他头脑一阵晕眩,目前都出现了空白。
八皇子觉得自己要死了,被薛瑾安气死的。
八皇子死瞪着眼睛如铜铃一般,眼珠子都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去,黏在薛瑾安的身上咒死他。
他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呐喊:“薛瑾安!”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也不知是身上血流的太多,还是头脑发晕的后遗症,八皇子在心底吼完这一句后,只觉得一股邪气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在皮肤上带出不妙的预感。
八皇子费力看不过,朦胧中只看到一群黑乎乎的向他走来。
“黑、黑无常!?”八皇子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身体朝后翻倒。
薛瑾安下意识地伸手薅住他的脑袋。
暗卫还以为他要对八皇子赶尽杀绝,赶紧喊了一声,“主子,不可,八皇子若在此时死了,定然会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在羽翼未丰之前,不应轻举妄动。”
这一群戴着面具的暗卫正是之前陆秉烛交给他的那群奉衣处探子,平日里他们都是藏在暗处,薛瑾安也没有有意探查他们,摄像头扫过不小心看出端倪,也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是暗卫第一次主动现身,也是他们第一次交流。
陆秉烛安排他们到七皇子身边,可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七皇子的安全——好吧,以七皇子展现出来的武力值,他们根本没有保护的余地,比起保护七皇子,看起来更像是保护敌人别死得太惨。
看看这鲜血淋漓的场面,陆督公到底怎么说出七殿下仁善这句话的?暗卫们很是怀疑。
总之,他们次要任务是保护敌人不被七皇子虐杀,主要任务便是辅助七皇子夺嫡登基。
他们会尽量帮七皇子规避掉一些风险,劝阻他做出弊大于利的事情。
“他离死也只差一口气了,殿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暗卫中的甲子走出来小声说道。
——陆秉烛带来的这群暗卫摒弃了原本在奉衣处的称呼名号,改以天干地支为名。
薛瑾安还没有回答,薅着的八皇子先睁开了眼,他眼前朦胧,一眼就看到黑袍无常和薛瑾安凑在一起。
“不,我不要死,放过我——”八皇子挣扎着往外爬,像是完全不知道痛一般。
薛瑾安倒不是没力气抓住他,而是尊崇规则,说了只动他的肌肉就只动他的肌肉,他及时松开薅住八皇子脑袋的手,避免了他自己把头皮给撕下来,不过也架不住八皇子真失了智,到底还是掉了几根头发。
薛瑾安皱了皱眉,暗卫非常有眼色的掏出手帕仔细替他把手擦干净,连带手指都仔细擦过——他们是陆秉烛培养的精英心腹,学得不仅是当探子暗卫的功夫。
薛瑾安眨了眨眼,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他休克了。”
就见八皇子爬出去了两步,就趴在那里不动弹了,薛瑾安无法从空气中捕捉到他的呼吸,基本可以判定是休克了。
就算有呼吸,也微弱到风也捕捉不到了,和休克也没什么区别了。
学了不知道多少杀人和自保手段的暗卫们到岗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救人。
八皇子被翻了过来,止血的止血,掐人中的掐人中。
御林军那边还在等着他,薛瑾安直接就准备走,走之前他先打开备忘录记下了这个行程。
“等他活了告诉他,剩余623刀我记在账上了,之后我会安排个双方都方便的时间去兑现的。”在暗卫们瞳孔地震的表情中,薛瑾安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放心,我不会赖账。”
目送他背影远去的暗卫们:“……”
总觉得八皇子是放不下心了。
“甲子,这人注定要死,我们还救不救?”一个暗卫问道。
甲子在心中给八皇子点了个蜡:惹谁不好惹七皇子,生不如死了吧。
“救吧。”甲子下令。
那边八皇子打着复活赛,薛瑾安已经到了御林军大营,营地的守卫很是松散,守卫打着哈欠身上有股酒味儿,半睁不睁的眼睛里能瞧见红血丝,显然这是才喝了个通宵。
而且竟然连他身份都没问,听他说要进去找人,就直接把登记册丢了过去,让他自己书写,写完之后看都不看,更别说问了,摆摆手让他赶紧进去。
御林军优化第一步:全营地戒酒。
优化第二步:严进严出,三道防守。
优化第三步:……
不过就是从营门口到主大营的短短距离,薛瑾安写了五十多条优化,这种情况直到进入主大营地界才好起来,虽然远不如西北军,但至少放眼望去,士兵们都是精神奕奕的,隐约能听到练兵的哼哈声。
很快有人来了,那一行七八人簇拥着一个青年人,主次很是明显,他们应当是刚训练完,手里还抱着木桶,桶里放着换下的衣服。
薛瑾安随意一扫,将衣服的标记都看得清楚,立刻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韦统领账下中郎将。
那群人也瞧见了他,青年人一抬手,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他上前来盘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薛瑾安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平静地道,“我来接管御林军的,叫你们韦统领过来。”
“哈?你?接管御林军?”中郎将语气古怪,上下扫量了他一眼,呲了呲牙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回家喝奶去吧。”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发出哄笑,这边的热闹引来了其他人,不一会儿人群就围成了圈。
御林军的大部分人都是不认识薛瑾安的,但也有一部分人跟着韦统领巡逻过皇宫,或者是在昭阳宫站过岗的,是见过薛瑾安模样的。
这人群中便有这么一位,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唯有他没有笑,脸色还难看至极。
不过那人没有声张,他悄悄退出了人群,大营深处跑去,薛瑾安猜应该是去请韦统领了。
韦统领是皇帝的人,薛瑾安是不打算让韦统领在这个位置上坐得舒服的,他们要的都是御林军大权,注定此消彼长一方舒服了,另一方就不舒服。
一个新来的想要站稳脚跟夺得军权很难,但军营是个讲实力的地方,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就会有人愿意追随于你,抛头颅洒热血献上忠诚。
“在韦统领来之前结束吧。”薛瑾安收回视线低声呢喃。
“什么?”周围太吵,离薛瑾安最近的中郎将没有听清,他不禁出声道,“好了好了,都停一停。”
哄笑声渐渐停了,中郎将笑着弯腰平视薛瑾安,声音夹起来用哄小孩的语气道,“你看起来才十二岁吧?就算再崇拜我们御林军,也不可以到处乱说,你来这里应当是来看你父兄的吧?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
说着伸出手来就要摸他脑袋。
御林军里有很多京城本地人,时常便会有附近的百姓来探视,中郎将便以为他也是如此。
薛瑾安没有接话,他偏头躲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我是来接管御林军的,又或者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我是来砸场子的。”
“你们谁要来?”薛瑾安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身轻鸣,在空中轻颤,擦得锃光瓦亮的剑刃亮得晃眼,带着隐隐的血煞之气。
中郎将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看着那软剑,面色微微一变:这把软剑刚见过血。
御林军来了个硬茬子。
第142章
薛瑾安话音一落, 周围安静了须臾,随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每个落在薛瑾安的眼睛里仿佛都写上了“不自量力”这四个大字。
只有离得最近, 真切地闻到了剑上血腥之气的中郎将眉宇间带着些凝重, 然而他并没有要接薛瑾安挑衅的意思, 相反, 他面上还故作轻松的露出轻佻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走街串巷的浪荡世家子。
——他也确实是世家出身,也曾是京城招猫逗狗的纨绔公子之一,后来读到有关赫连城大将军的事迹,之后一心想要成为赫连城大将军那样,以一己之力震慑边关保家卫国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毅然决然的选择投军入伍,收拾行囊买了马就要往祁州投奔赫连城而去。
然后刚出京城就被家里人逮了回去,关了一整年。
中郎将从武之心不死,他是家中幺儿向来受宠, 家里人自然不同意他去边关这么危险的地方, 开玩笑, 大启和戎狄表面上是和和平平的,实际上暗地里摩擦一直没少过,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边关将士百姓死于戎狄之手。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各退一步, 他就这么进了御林军。
刚开始在御林军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这里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已经成为了权贵子弟镀金的温床,每日的训练稀稀拉拉凑不齐人,下职后的酒宴倒是人满为患, 这不是他想要的日子。
所以在韦统领空降御林军,打算整顿出一支能用的军备力量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背叛了阶层,加入到了其中,到现在混成了中郎将,和这些平民出身的同僚们混在一起,逐渐洗涤了他说身上腌入味的“上流”阶层气息,他自己有时候都忘记自己还有这一层算是显赫的出身。
只是有些东西它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偶尔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给自己披上这一层外衣,试图用那浪荡潇洒的不羁,掩盖心里的没底。
他不以为意的转身就要走,“我不欺负小孩,你回去吧。”
眼前的少年无论从身形还是五官轮廓来看,年龄至多也才十一二岁,真要打起来,不管输赢都不光彩。中郎将在心里这么想着。
然而他此时想要撤退,也要看薛瑾安答不答应。
薛瑾安拽住了他的手臂,他年龄小,各方面都还没发育完全,力量再怎么调节也卡在一个上限里,在这方面他是绝对抵不过一个常年习武的成年男子的。
但薛瑾安力量不够,技巧来凑,他只是在抓住中郎将胳膊的时候,小小改动了一下动作,中郎将的胳膊处于一个相当难受的反关节中,让他没有办法走,也没有办法回身反击。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这时候都纷纷现身,有些紧张的看着薛瑾安手底下压着的人,很担心薛瑾安直接就这么把人弄死了,毕竟薛瑾安才动手干过一个人,血腥气都还没散呢。
甲子有些后悔阻止薛瑾安对八皇子下手了,八皇子死了也就死了,到底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作用有限,但这个可就不一样了,不说这人背后的世家及人脉,单说他是韦统领手底下的中郎将,就很需要注意了。
韦统领是皇帝的人,这中郎将也颇受将士们喜欢,要是就这么杀了,七皇子殿下就别想要什么御林军了。
当然,七皇子若是非杀这人不可,他们也只能帮忙收拾烂摊子,拼尽所有护好七皇子性命了。
甲子忍不住做起了最坏的打算。
中郎将也是耳聪目明的,他听到了周围的不对劲,余光瞥到了那些暗卫,暗卫们深谙低调行事的道理,他们并没有穿会泄露身份的衣服,但中郎将自有一套辨别血衣卫探子的办法。
——奉衣处是探子机构,是当权者的耳目,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会藏在哪里,也许混在家中,也许躲在角落……反正没有哪个臣子会喜欢这样的机构,奉衣处在大启名声不好,臣子们都耻于与他们为伍。
而奉衣处和御林军也很是不对付,双方都在皇帝手底下办事,两边定位有部分重合,形成了竞争关系,再加上御林军被京城权贵世家蛀空成为“大家族的托纨绔废物所”,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越来越低,相应都得奉衣处得到的重视却越来越多,同行是冤家,这样一来关系会持续恶化到现在了也不难明白了。
这不对付的多了,有些御林军就进化出了一种对奉衣处的辨认方法,能够一眼就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
中郎将就是其中之一。
随身有血衣卫保护,这人到底是谁?中郎将心中疑窦丛生,他佯装不屑的挑眉,“难怪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身边带了这么多人?怎么,这是准备一个人打不过,就直接以多欺少?”
“不是。”薛瑾安否认地干脆。
中郎将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带他们来做什么?”
薛瑾安想了想,吐出四个字:“医疗援助。”
暗卫们:“……”
中郎将:“……”
双方都为这个答案沉默了。
薛敬安也没管他们,他扫视了一圈还在不断壮大的人群,高清摄像头将每个人的衣服款式都看的分明,确定没有再比中郎将更高的了。
薛瑾安初来乍到,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牧羊人在赶羊的时候有一个技巧,那便是管好头羊,头羊哪里去其他的羊也会跟着动起来,这便是心理学上的领头羊效应。
同理可证,当你要震慑羊群的时候,拿头羊开刀以儆效尤也是最快速的。
中郎将是自己撞进他手里的,薛瑾安是不会放了他的,但现在这人明显不想和他和他对战,薛瑾安打开备忘录看着里面记录的满满当当的技能,脑中一瞬间就生成了数十个让中郎将答应的办法,他选中了最有效率也是最贴合的一个办法: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