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by一丛音

作者:一丛音  录入:03-21

楼金玉迎着离长生进了奢靡的幽都柜坊,他视线在离无绩身上轻轻一扫:“这位是?”
离长生正在看四周幽都柜坊来来往往的鬼魂,总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夹杂在煞气中,闻言随意地回道:“我弟弟,离庸。”
离无绩脚步一僵,眼瞳悄无声息地扩张,怔然看向离长生。
方才他说什么?
在年少轻狂的时候,离无绩就依照蛛丝马迹猜出来那尊贵的雪玉京崇君可能是自己是同胞兄长,他甚至还喜滋滋地想过两人何时相认。
三百年后,离无绩已不似少年那般天真,知晓离长生的身份后,却也曾短暂地幻想两人会在什么场景下相认。
有可能是被别人拆穿,众人惊愕,离长生认下“兄长”的身份,他热泪盈眶,扑上去抱头痛哭;
也可能是等离长生主动放下所有芥蒂,和自己一起重回归寒宗,在父母墓前兄弟相称。
离无绩想过无数种,却从来没想过……
血亲相认,会是在如此平静的情况下发生的。
离长生像是和他生活了数百年,向认识的朋友随口介绍自己的胞弟,波澜不惊,好像本该如此。
楼金玉看了看两人:“你们长得真像。”
这话显然只是恭维,毕竟两人长相一个随爹一个随娘,只有两三分相似罢了。
离长生收回视线:“嗯,没相差几岁——今日幽都柜坊有贵客?”
楼金玉点头:“雪玉京掌教有事前来幽都,如今正在柜坊落脚。”
离长生脚步一顿。
徐观笙?
他对徐观笙的感官已不像在澹台府重逢时那般无动于衷,已经恢复的记忆中有的只是徐观笙如何尽心尽力地帮他,并不知晓两人是如何闹掰的。
离长生若有所思。
楼金玉将两人带去柜坊接待贵客的雅间,听到离长生想要辟离草后也没有拒绝,道:“我让人拿给掌司,银钱算在谁的账上?”
离长生想了想:“徐观笙。”
楼金玉写账单的动作一顿,苦相脸上难得浮现些许诧异:“掌司和徐掌教有交情?”
“算是吧。”离长生道,“刚好徐掌教在此,劳烦将账单给他看看。”
楼金玉点头,将账单上万的数字写下。
离长生看了看,很满意,又道:“不知鬼市可有医术高超的医师,我弟弟前段时间重伤,想寻人诊脉看看会不会有后症。”
楼金玉道:“有,离掌司稍候。”
说罢,楼金玉离开,偌大雅间香薰缭绕,只有离长生和离无绩两人。
离长生辟离草烧得一干二净,他瘾又犯了,正在含着烟嘴咬咬咬。
离无绩坐在一旁,视线一直注视着离长生,似乎有什么想说,但又不敢直说。
欲言又止半天,离宗主终于做足了准备,刚要开口。
……封讳倏地化为人形,坐在桌案上居高临下注视着离长生,淡淡道:“你想见徐观笙?”
离无绩:“……”
离无绩又缩了回去,装作“这个茶盏可真是好盏啊”的样子认真看个不停。
离长生懒懒道:“我想试试他现在的态度。”
到底是不是恨居多?
一墙之隔的雅间。
徐观笙一身雪白衣袍站在窗边,注视着下方的人来人往,眼眸淡漠,瞧不出丝毫情绪。
楼金玉拿着账单推门而入。
“徐掌教。”
徐观笙仍在注视着下方,头也不回,冷淡道:“此番功德所赠,能使他们下一世转世为人吗?”
楼金玉道:“功过司已下发了功德簿,徐掌教的弟弟妹妹下一世会大富大贵,平安终老。”
徐观笙无声吐了一口气,好似冰冷的眼底难得泛着一丝人气:“多谢。”
楼金玉没应这句谢,只是生意利益罢了。
他将账单递过去,里面全是徐观笙拿功德补血亲命格的法器和金银。
徐观笙每次前来幽都都会花费数千两银子,他早已习惯地接过来,正要付账时,忽然动作一顿,蹙眉道:“辟离草?补命格需要用到辟离草吗?”
还三万两银子。
他是烧了整个辟离草林吗?
楼金玉道:“这是外账。”
徐观笙:“谁的外账?”
“渡厄司掌司。”楼金玉道,“离长生。”
徐观笙:“……”
楼金玉道:“等会还有诊费,应该也需要徐掌教付。”
徐观笙:“……”
楼金玉和徐掌教打这么多年交道,还是头一回瞧见他一言难尽的神情。
楼金玉提议道:“若是徐掌教不想,他人还没走,我将账单还回去?”
徐观笙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楼金玉以为这位雪玉京掌教会满脸厌恶地将账单扔过来扬长而去时,却见他沉着脸接过账单,冷冷开口。
“告诉他,下不为例。”

四个字,离长生转瞬明白了。
早在澹台府那匆匆一瞥,徐观笙便已认出了他的身份,或许回雪玉京后还会开棺查验“尸身”。
即使如此,这段时间雪玉京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能说明徐观笙并不像说破他的身份,迎他回雪玉京。
是恨吗?
离长生若有所思地拨着装着辟离草的匣子,好像要入定了。
似乎不全是恨——若徐观笙真的恨他师兄入骨,离长生送去账单试探,早就被徐掌教驳回来了。
这样抽丝剥茧地理清后,徐观笙的态度一目了然。
只要离长生不回雪玉京,徐观笙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数万银子都能眼睛眨都不眨地为他兜底。
这句“下不为例”就是答案。
离无绩已经被带去诊脉。
离长生坐在雅间的窗边出神着,感觉唇边被放了个熟悉的东西,他看都没看直接张唇含住,随后嗤的一声,火焰灼烧,辟离草的气息弥漫口中。
封讳垂眼将指尖的鬼火熄灭,淡淡道:“在想徐观笙?”
离长生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手指托着烟杆,单边眉梢轻轻挑了下:“当年我想过做雪玉京掌教吗?”
封讳嗤笑了声。
离长生终于回过神来:“怎么?”
“你若有这等野心,至于陨落吗?”封讳道。
离长生点头。
明白了。
既然不是因为掌教之位相争……
正想着,视线扫到楼下,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徐观笙已忙完,戴着遮掩生魂气息的雪纱帽从幽都柜坊走出,哪怕只能瞧见半张脸也能一眼认出这人熟悉的气质。
离长生支着下颌望着下方的人影,口中的烟雾朝着楼下那抹身影轻缓吐出,逐渐模糊。
等到烟散去,即将消失在人海的徐观笙像是察觉到什么,倏地回身看来,帽子下的眼眸好似闪着渗人的寒光,直直和二楼的离长生对上视线。
离长生笑着道:“师弟,真巧啊。”
徐观笙:“……”
阴阳相隔三百年,再次重逢,徐观笙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那双淡色凉薄的眼瞳悄无声息地扩张,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些许不自在,他面无表情看着离长生那张熟悉到极点的脸。
离长生毫不畏惧地回望。
良久,徐观笙无动于衷转身就走。
离长生咬着烟嘴笑,也不生气。
封讳靠在窗棂边,冷淡地道:“你的好师弟似乎不想认你。”
离长生侧头看他。
封殿主眼底写满了“我之前说的没错吧”:“三百年前他就一直想要将你赶出雪玉京,起先他没什么修为,万事都要靠你,后来你助他洗筋伐髓,新生的灵根比寻常修士优越,他便逐渐有了取你而代之的野心。”
离长生摇头,随意道:“我亲手将他养大,他不是那样的人。”
封讳:“……”
谁养谁。
徐观笙即使和他闹掰,离长生也不愿相信徐观笙是个嫉妒成性的小人,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封讳有些烦躁。
这种烦并非是对着楼长望那种屁大点孩子纠缠离长生的不耐,而是一种厌恶离长生待徐观笙的特殊却无能为力的焦躁。
封讳沉着脸靠在那生闷气。
离长生不知瞧见了什么,站起身随意拍了下封讳的肩膀:“我出去一趟。”
封讳抓住他:“去哪儿?”
“出去透透气。”离长生晃了下烟杆,“这味儿熏得我脑袋疼。”
封讳:“……”
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只有离长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来,封讳懒得拆穿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却还是强忍着握住离长生纤瘦过分的手腕。
好似烙印似的小蛇刺青再次出现,在离长生腕间缠了一圈。
封讳道:“好了。”
离长生没理会叼着尾巴在自己手腕上转来转去的刺青,手在封讳侧脸姿态随意地轻柔一抚,抬步走出雅间。
封讳面无表情站在窗棂边,四周仍弥漫着辟离草的气息。
他注视着离长生慢悠悠走出幽都柜坊,朝着方才徐观笙消失的方向而去,很快就没了影子。
鬼市鬼来鬼往,离长生走进长街,还未循着气息找到徐观笙,忽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一阵嘈杂声中,离长生瞬间被拽到一处狭窄的幽巷中。
徐观笙将他往墙上一撞,一只手扼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朝巷口身躯,顷刻间无数层结界瞬间笼罩。
一层又一层,整整叠了十六层,将三界所有可能的窥探隔绝在外。
离长生后背撞在冰凉的墙上,脖颈被死死扼住,被迫扬起下颌。
命门被扣住,他却勾唇一笑:“许久不见啊师弟。”
“住口。”徐观笙手指倏地一用力,将离长生的声音堵住,他冷冷道,“起死回生,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和澹台府的心境不同,离长生恢复不少记忆,他根本毫不畏惧,甚至还道:“我活着回来,你不欢喜?”
徐观笙:“你……”
“放手。”离长生说,“我如今是凡人之躯,你想让我再死一次吗?”
徐观笙手狠狠颤了颤,却没动。
离长生耐心不多——主要是这鬼市的巷子墙上长满了脏乱的鬼青苔,后背宛如有无数鬼气森森的手往他身上贴,难受得要命。
见徐观笙还要咬牙切齿瞪着他,那淡色的眸瞳甚至隐隐有泛着红的趋势。
似乎是心魔?
离长生蹙眉,道:“徐寂,放手。”
几乎是身体本能作祟,话音落下的刹那徐观笙猛地一撤手,垂下头飞快后退半步。
等到反应过来后,徐掌教脸色更难看了。
离长生抚了抚已经泛红的脖颈,道:“你不必管我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度景河也活着,我想知道当年他的封印之地。”
度上衡的记忆中,度景河明显是被封印在望春台,但细究之下就会发现望春台下封印的似乎只是厄灵本源。
度景河的魂魄逃窜三百余年,终于卷土重来。
徐观笙面无表情看着他:“封印之地?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离长生道:“我之前没多少记忆,最近才恢复了一些。”
徐观笙嘴唇一抿。
见徐观笙还是满脸复杂,似乎有无数话想问,离长生只好道:“那你先问吧,想知道什么。”
徐观笙皱眉。
离长生本来以为徐掌教会问他关于“起死回生的细节”“怎么知晓度景河还活着的”“当年你真的欺师灭祖吗”这种问题,却见徐观笙冷着脸许久,终于开口了。
第一句话就是:“四城鬼市都在传,你和封明忌有旧情,这是怎么回事?”
离长生:“……”
就问这个?
“啊。”离长生道,“应该有过吧,我不记得了。”
徐观笙:“?”
徐观笙脸色更加难看了,刚想说话,就见离长生的手腕上一条漆黑的蛇正在缓慢爬行,蛇头似乎还在吐信子,一寸寸攀上离长生的手背。
在爬到指尖时,紧贴皮肤的刺青转瞬化为一条墨青色小蛇吐着蛇信直勾勾盯着徐观笙。
——像是在明晃晃地宣誓主权。
徐观笙猛地祭出长剑,就要将这只可恶的蛇斩杀。
只是剑意还没触碰过去,却见那蛇像是受了惊,赶紧一溜烟顺着离长生的手背重新爬回他的掌心,畏畏缩缩地蜷缩成一小团,吓得不轻。
离长生伸手一拢,将它护住,眉峰轻皱:“不要吓他。”
徐观笙:“……”
徐观笙眼底的红意似乎又加深了。
他不耐烦地道:“我不想知道你是如何起死回生的,既然做了渡厄司的掌司,那就在幽都好好待着,不要再妄想重回雪玉京。我言尽于此。”
离长生说:“啊,我没想回去。”
徐观笙:“……”
徐掌教的脸色似乎看起来更难看了。
离长生好奇地注视着他。
在他的记忆中,年少时的徐寂似乎是个极其淡漠的性子,对着谁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几乎算得上是逆来顺受。
如今是有了心魔还是什么,几乎成了冰块脸,浑身阴郁之气笼罩,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徐观笙掐了下掌心,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重新变回之前的喜怒不形于色。
“度景河的封印之地我并不知晓,不过我猜测依你的性子,必会想赶尽杀绝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离长生挑眉看他。
现猜啊?
徐观笙比离长生自己还要了解他,垂着眼淡淡道:“……但你又狂妄自大,总觉得天道所选必要牺牲己身守护三界,自毁倾向深入骨髓,你想和他同归于尽,封印之地不会选在某一个阵法或地界,只能是你的灵根,或灵躯这种让他永生永世无法挣脱的地方。”
离长生一愣。
“如今你肉身还在……”徐观笙说着,伸手在离长生眉心轻轻一探,果不其然发现端倪,“凡人之躯如何能聚灵?你身上天道所赐的灵根没了,度景河的神魂封印之地十有八九在你剥出来的灵根上。”
离长生最开始还觉得徐观笙分析他的“狂妄自大”“自毁”纯属在说屁话,可后面那番话好像又能说得通。
来找徐观笙问,算是找对了。
离长生继续问:“那敢问徐掌教,我会把灵根封印在哪里呢?”
徐掌教:“……”
徐观笙似乎想讥讽他,但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被憋回去了:“你看似对世间万物淡漠,心思却是敏感脆弱……”
离长生看起来又想反驳,想了想还是闭嘴了,仔细听。
“灵根应该会在对你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徐观笙说着说着又烦了,“反正不在雪玉京,其余地方你自己找。”
离长生无声叹了口气。
三百年过去,一个个物是人非,连师弟都变了。
徐观笙说完后好像又意识到语气过重,他皱着眉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离长生:“嗯。”
徐观笙走到巷口,掐诀解开结界。
方才转瞬将十六层结界张起时,徐掌教气势威风,如今却立在那皱着眉一层一层地解结界。
周围气氛极其安静,徐观笙一边解心中一直在反思方才的话有没有问题。
他从未对度上衡说过如此重的话,除了当年闹掰时怒火攻心,脱口而出一句“你尽管去送死,我绝不给你收尸”的暴怒谩骂。
度上衡说还没完全恢复记忆,那会不会并不记得这句话了?
徐观笙若是说完直接甩手就走,或许怒气消散得不会这么快。
但他被迫和离长生共处一个空间,脑海中全是方才口不择言的话,连结界都接连解错。
小半刻钟,徐掌教才终于将阵法解开。
他抬步走了几步,犹豫半晌,又回头看去。
离长生站在墙边垂着眼出神,从小看到大的眉眼五官仍然昳丽,在四周脏污阴暗之中,好似坠入地狱的神明。
徐观笙嘴唇抿了一下,道:“我送你回幽都柜坊。”
离长生摇头:“暂时不回去——你要去哪儿?”
徐观笙道:“轮回桥。”
“来到幽都这么久,还没去过那儿呢。”离长生像是没发现徐观笙的排斥,抬步走上前,“带我去。”
徐观笙:“…………”
半刻钟后,幽都的轮回桥下。
徐观笙将过桥的金银交给幽司鬼差,站在黄泉边注视着桥上陆陆续续走过的幽魂怨鬼。
离长生坐在黄泉边徐观笙给他弄的椅子上,抽着辟离草歪头注视着桥上要去投胎的鬼,问:“你觉得转世投胎后的那个人,和前世还会是同一个吗?”
徐观笙眼眸无悲无喜看着长桥,不答反问:“转世后的裴玄,还是他吗?”
离长生动作一顿。
“若他还是他……”徐观笙道,“裴皎为何会疯到犯下杀同宗血亲的重罪?”
离长生并没有这段记忆,他没有多作评价,只是道:“那你呢?”
徐观笙眼眸轻动,没回答,视线终于聚焦在轮回桥上。
两个孩童被鬼差牵着手一步步榻上高高的台阶,一个踉跄其中一个女童险些脸朝地摔下去。
徐观笙下意识想要冲上前去搀扶,可脚步才刚动又死死定在原地。
鬼差将那两个长相和徐观笙有几分相似的孩童抱起来,抬步走过长桥。
徐观笙面上没有多少动容,只是在瞧见那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蹦蹦跳跳走进轮回阵时,眼圈红了一瞬。
等到轮回阵关闭后,徐观笙才垂下眼掩饰发烫的眼眶。
他微微侧过身,离长生还在那抽着烟,烟雾氤氲好似雨后青山上的晨雾,隐约模糊那张熟悉的面容。
一如三百年前。
离长生抽完烟,抬眸看来:“怎么?”
“没什么。”徐观笙移开视线,“走了。”
刚见面时徐观笙剑拔弩张,用武力逼迫离长生远离雪玉京——这招似乎不管用,徐观笙也很快明白过来他这个师兄吃软不吃硬,态度明显平和许多。
他将离长生重新带回幽都柜坊,垂着眼淡淡道:“如今有多少人知晓你的身份?”
离长生道:“不多。”
徐观笙没应声,转身就要走。
离长生站在长街上注视着徐观笙的背影,神使鬼差地叫住他:“师弟。”
徐观笙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什么?”
离长生静静望着他半晌,终于道:“人生苦短,莫要被心魔困住。”
徐观笙垂在袖中的手倏地握紧。
他立在那许久,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拂袖而去。
离长生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要回去,眼前倏而出现一堵墙,直接一脑门撞了上去。
一只冰凉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拉着站稳,封讳的声音从头顶飘来:“离掌司看起来都乐不思蜀了?”
离长生:“?”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一想到记忆里小蛇连说话都颠三倒四,连字都不认识,离长生也不和他一般见识:“离庸呢?”
“已诊好脉了,死不了。”封讳言简意赅,“他身上没有什么厄灵本源,干干净净。”
离长生若有所思地点头。
忙完所有事情,三人重返幽都。
离长生一路上都在思索他的灵根到底在何处,终于回到渡厄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一问封讳:“你知道对我有意义的地方在哪里吗?”
封讳不假思索:“云屏境。”
离无绩在一旁险些再次咳出来,诧异看去。
两人似乎已不在自己面前隐藏离长生就是“度上衡”的事了,这种话也光明正大直接说。
离长生道:“除了云屏境呢?”
封讳:“归寒宗。”
本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离无绩一愣,霍然抬头看去。
对离长生来说……
归寒宗是有意义的吗?
离长生想了想归寒宗那一片废墟毫无灵力波动的地方,摇了摇头:“还有吗?”
封讳摇头:“你只在意这两个地方,其他地方从未听你说起过。”
离长生皱眉。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怎么又到了死胡同?
渡厄司的幽魂厉鬼已醒了,正在嘤嘤地打扫渡厄司最中央伫立着的崇君神像。
离长生从未细致瞧过自己的神像,仰着头看了看,眉梢一扬。
这神像是雪玉京所塑,仙气飘渺极具神性,哪怕在这鬼气森森的渡厄司也仍然难掩神灵似的光芒。
和自己的神像面对面,倒是稀罕。
封讳并不喜欢三界将离长生奉为神明——好像只要担上“神”这个词,那以身殉道、无私无欲便会重重压在他身上,不管他想不想都会被迫承担起这个如同巨山似的责任。
掌司殿的窗户之外,穿过阴槐树便能一眼瞧见那座高大的神像。
楼长望还在被他小叔罚面壁思过,离无绩无人可交谈,思来想去还是鼓足勇气到了掌司殿。
不过勇气还没进去就散得一干二净,只能在外面盘桓不去。
就在离无绩转了七八圈后,前来送早膳的鱼青简溜达着过来了。
鱼大人当真对饼情有独钟,嘴里叼着一块,裴乌斜准备的早膳承盘中还不死心放了块饼,上供给掌司啃。
瞧见离无绩在那转悠,鱼大人挑眉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离无绩对着外人,神态倒是自然:“散步。”
“正好。”鱼青简将承盘的早膳递给他,“我有事要和走吉出去一趟,你帮忙送去给掌司吧。”
离无绩一愣,抬手接过。
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刚好能借着送早膳的名义去和离长生搭话。
离无绩客气地道:“鱼大人要去办公务?”
“不是。”鱼青简啃了口饼,“我的埋骨之地似乎闹鬼,我去教训教训那些造反的孤魂野鬼,晚上就归。”
离无绩不太懂幽都的规矩,只好将鱼青简揍鬼的行为统一认为是渡厄司的优良作风:“嗯,慢走。”
鱼青简扬长而去。
离无绩有了由头,终于抬步走到掌司殿门口,轻轻扣了扣门。
离长生的声音从中传来:“进。”
离无绩推门而入。
封殿主应该忙去了,离长生孤身坐在一楼的连榻上喝茶,发冠已放了下来,乌发披散在后背,修长的五指间翻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正在灯下看得入神。
有那么一瞬间,离无绩恍惚了下,险些觉得这是三百年前他初见度上衡的时候。
那时的崇君高高在上,眉眼悲悯。
不像现在,似乎多了几分烟火气。
离无绩回过神来,道:“鱼大人让我给您送来早膳。”
离长生也没抬头,随意“嗯”了声:“坐下吧,一起吃。”
离无绩没拒绝,上前将承盘放下,敛袍坐在离长生对面。
离掌司挑食得很,好在裴乌斜准备的皆是他喜欢的,他看也不看,熟练地将那块饼拿起来随手一扔,吃了几口粥后,又垂着眼继续看书。
那是三界的坤舆图,灵脉在地界涌动,汇聚成一条条金色灵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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