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神降目前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他们一开始的预料,也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全盘部署。
在他们想来,郁金香城只是一座小城,既没有庞大的驻军,又没有充沛的军火库,在教会的神降轰炸里绝不会撑过一个小时。
等把郁金香城彻底轰为一片废墟后,教会的发言人就会向全世界公开这一喜讯,让他们明白不尊教旨的异端的悲惨下场,也是警告各国皇室和权贵,让他们收敛一下自己的小动作,好叫他们明白,太阳教会依然是全大陆的霸主,对大陆的每一寸土地都享有绝对的掌控力。
可是他们的筹备许久的计划,在空艇驶入郁金香城那一刻就开始失控了。
先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致使空艇偏航,连绵不绝的雷电也让一些空艇的内部零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空艇强行投放的光弹也因为暴风雨的影响失去了准头,大多都投到了人烟罕至的郊区而不是人口稠密的主城区。
这是第一个失误。
第二个失误是,超出计划外的来自异端的有组织的反抗。
据前线最新传来的消息,目前上战场的异端分别有女巫,德鲁伊,兽人和地狱深渊造物。
这些异端的骚扰和攻击极大的拖慢了空艇轰炸的进程,在最初的一个小时,主城区只承受了轻微的损毁。可是说到了这一步,教会事前制定的计划已经彻底宣告失败了。
然后,便是第三个失误。
在教会的发言人还没来得及发表声明时,来自郁金香城的现状就像乘着龙背一样迅速传遍了全世界,由此引发的沸反盈天着实打了教会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神降在进行中,高层内部对于向外界如何宣传这件事还没有达成共识,还在商讨阶段。
如果安东尼是地球人的话,那么他就会明白,在这次事件中教会的一系列应对都是一个经典的失败公关案例。
可惜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利波蒂土著,还是一个被多年权势彻底腐化了的异世界官僚,他的眼界和认知让他根本认识不到教会的错处。
此时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向这些鬣狗们重复申明教会的立场的正义性。
“郁金香城全体居民都被魔鬼蛊惑了,在邪魔外道自由报社的蛊惑下,他们公然宣扬非法邪恶信仰,败坏社会风气,污蔑抹黑太阳教会的名声,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所以我主降下谕旨,用圣光净化一城人的罪孽,这是我主的慈悲和爱护。”
无论记者们问了他多么尖锐的问题,安东尼都用这个万能模板进行回应,他一边又一边重申教会神降的正义性和郁金香城政权的非法性,仿佛这样就能解释一切问题。
教会凭什么杀那么多人?
因为他们都是异端。
你们凭什么说他们是异端?!有什么证据吗?
因为他们就是异端。
死的都是无辜的百姓,他们很多都是太阳神的虔诚信徒!
因为他们没有消灭异端,所以他们也是有罪的。
慢慢的,发问的记者越来越少,待到最后,所有记者都保持了沉默。
他们不发一言地瞪着白袍教士,眼中喷吐着冰冷的愤怒之火。
安东尼对他们的愤怒视而不见,甚至还有些松快地长出了一口气,被他们纠缠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口渴了。
现在他们总算消停了。
他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让开吧。时间不早了,我要逮捕自由报社的罪人们归案。”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破开人潮逮捕罪人。
异变,就在此时此刻发生。
晴空万里,一道紫雷凭空而生,狠狠击中了正在发号施令的安东尼。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过后,刚刚还无比傲慢的安东尼检察官头发炸开、全身焦黑地倒在地上,胸膛已经停止了起伏。一股烤肉般的焦香味迅速空气中飘散开。
自缪高人一等的神之代言人,也不过是脆弱的肉体凡胎,在大自然的威能之下不堪一击,轻易化成了一具焦炭。
“安东尼大人!”几个惩戒骑士大惊失色,飞快扑到安东尼的身前企图进行最后的抢救,“谁会大光明术?该死,快去找牧师!”
“谁?是谁袭击的安东尼大人……给我滚出来!”剩下的惩戒骑士们拔木仓四顾,惊惧不已,脸色青白如死人。
大庭广众之下,在无数惩戒骑士们的护佑下,某个不知名的雷法师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召唤出落雷击杀了异端审判局的三把手安东尼大人!
敌人到底在哪里?有几个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左顾右盼搜罗嫌疑人,均一无所获。
“封锁这条街!”安东尼的副手喊到:“不能放一个人离开这里!”
而记者们则陷入了出奇的兴奋之中了。
白日落雷,怎么看怎么不是祥兆。
“哈哈哈,这就是神谴!”
“按照你们的说法,安东尼这老头儿八成也是异端,所以太阳神才会降下落雷,这是为了净化他的罪恶呢!”
“对对对,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我代表《工人报》的全体记者,在这里向异端审判局的瓦尔克主教送上祝贺!”
“哇,明天的头版头条会很精彩,你们一定要看哦!”
至于惩戒骑士们对街区的封锁,所有报社的记者都嗤之以鼻。
白日落雷,安东尼当场暴毙,这么有爆点的新闻,就算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用木仓抵住他们的脑袋,他们也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新闻刊登到报纸上,广而告之!
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今天报纸早早就发行了出去,只能把这桩千古奇闻留到明天的报纸上了。这么爆炸性的新闻,用小腿想也知道肯定会在今天传遍全城,明天说不定就会出国,国外的报纸都会报道这件事。
明天的报纸刊登的注定是旧闻了。
想来也怪遗憾哩。
在无人注意的街角的一家下水道里,白袍施法者,雷法师奥古斯丁悠哉悠哉地卸下法杖顶端的雷石,笑容格外得意,深藏功与名。
“老师,你太厉害了!”尼特艳羡地看着他手里的法杖,期待地问:“您什么时候能教给我引雷术?”
“等你正式入门再说吧。”奥古斯丁地说:“走吧,我们该去和布鲁斯他们汇合了,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发现了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和战意。
而在地下水道的一个隐秘的通道里,布鲁斯和其他反抗军高层的会议刚刚结束。
这次的会议上,他们全票同意了一个提案。
提前发动罢工you行,用来抗议教会的暴行和声援郁金香城的抗争。
在这场面向所有特权者发起的战争中,人类和异种注定要走向联合,并肩作战。
而被全世界有良知的人一同担忧的郁金香城,此时幸存下来的所有居民都听到了自银河倒泻的天空之上传来的狂暴磅礴的龙吟声。
那一刻,他们抬起头,倒映在无数干涸泪眼的是遮天蔽日的神异银色麟甲,也是真正的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消失许久的天空主宰短暂找回了丢失的权柄,重新支配了这个世界。
耀武扬威的空艇在这样的怪物面前,就像玩具一样娇小可爱。
真正的反攻和清算,正要开始。
在地球, 有千奇百怪的恐惧症,其中就包括巨物恐惧症。
即在面对巨大的物体时,一些人会心跳加速, 全身僵硬,头脑眩晕, 严重点的还会吓哭,呕吐,甚至晕倒在地。会引发恐慌的巨大的物体包括且不仅限于巨轮,飞机, 漂浮在天空的大云团,巨大的雕像等等。
林无咎之前很难理解巨物恐惧症患者的感受。他也曾经去龙门石窟仰望过巨大的佛像,也只是觉得壮观,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 他突然明白了巨物恐惧症患者的心情了。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恐惧巨大的物体。
遮空蔽日的银龙背着风暴盘踞在天空之上, 祂煽动一下翅膀就能驱散乌云, 吐口气就能把周围的雨水结冰成霜华,冰蓝色的瞳孔是可以把人灵魂都冻住的极致寒冷。
曾经让林无咎无比震撼的亚度尼斯在她面前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
理智告诉林无咎,这是他的召唤物,是他的帮手, 可是他的身体却压根不听使唤,大脑晕乎乎的根本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身体微微颤抖,膝盖发软,摇摇欲坠的理智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像下方郁金香城居民们那样跪下来对银龙顶礼膜拜。
这是一代代人类基因传下来的敬畏, 是对拥有可以轻易摧毁自己□□的压倒性强大事物的恐惧,也是对人类自身的渺小的恐惧。
林无咎在之前对所谓的神祇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受地球教育的耳濡目染,他对其或多或少有些轻视。
直到今天,他亲身感受到了神威,总算明白这个世界的人对神祇的敬畏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心甘情愿忍受教会的折磨,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升起。
不是他们懦弱胆怯,而是这种敬畏不受理智控制,完全是出自生物本能。
她,或者应该说祂,名为艾丽威尔,是一头冰霜巨龙,也是战死在龙眠之地的最后的龙神,祂回应了最后一个后裔亚度尼斯的呼唤,以残魂的形态重临于世。
她是众神时代的残辉,是巨龙之国的终焉,是自上个时代归来的亡灵。
难以想象如果全盛时代的祂出现在面前时,会给在场的所有人造成怎么样的冲击。
而作为打败所有旧神,统治支配全世界的太阳神又该多么恐怖?
直到现在,林无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多么强大可怕的敌人。
突然,掌心的羽毛笔传递出一道热流,自掌心流遍了全身,驱散了骨缝里冒出来的森森寒气,大脑的眩晕不翼而飞,林无咎重新挺起挺胸抬头,重新恢复了直面神祇的勇气。
他不禁用奇异的目光看向掌心处幽幽发光的羽毛笔。
它到底是什么呢?又是从何而来?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能对付神的只有神。
这个羽毛笔帮他抵抗神祇的威能,莫非也是某位旧神的造物,亦或者化身?
凄厉的风鸣声打断了林无咎的思绪,他抬起头欣赏着灰暗天空掀起的巨大冰风暴,死寂的冰霜在一艘艘空艇的涂层外蔓延,很快就能锁定这场战争的胜利。
主艇上,指挥官脸色惨白像泡在水里多日的尸体,他呆滞地看向窗外,亲眼目睹了临近的空艇是如何在瞬息间被冰霜覆盖,发动机失去所有动力,灯光一一灭去,然后像断翅的鲨鱼一样无力坠落,马上被呼啸的暴风雪卷走,很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
森冷的寒意无孔不入,他疑心自己已经冻成了一座冰雕,要不然身体怎么会如此僵硬?
“大人,艇内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了!”
“大人,我们的发动机速度变慢了!”
“大人,水箱已经结冰冻住了!”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空艇里的士气也越来越低沉。
副官惊慌失措地发问:“大人,我们要怎么办?”
他的话像一只手把指挥官从溺水般的窒息中拯救了出来,生死关头,他的大脑出奇的冷静,飞快运转,一秒钟就闪过了几个念头,竭尽全力寻找破局的办法。
他飞快下令:“全力激活用来供暖的火系魔法阵!”
“已经激活了。”副官苦笑道:“火系魔法阵……没什么用。现在就像在冰天雪地里,我们点燃了一根火柴取暖。”
“让所有施法者集体施展火系和光明系法术呢?”
副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大人,我们的施法者军团最多还能抵抗三分钟。三分钟后,这艘空艇里的所有人都会被冻成一座冰雕,我们的空艇也会因为失去飞行的动力而坠落。”
说话间,又有一艘失联的空艇被冰冻雪卷走,消失在茫茫白雪里。
将军又想出了一个又一个办法,又相继被副官否决。
副官绝望地望着窗外似乎一望无际的银色身躯,虚弱地说:“在神面前,我们都是蝼蚁。”
眼前是人类无法涉足的神的领域。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主能拯救他们。
生死关头,再坚强的人也很难保持镇定。士兵们相继理智崩溃,哭泣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主啊,求您救救我!”
“妈妈,我不想死!”
“我答应了儿子,这次回去后要带他去旅行的……”
“艾丽莎,我的艾丽莎,我还没向你求婚!”
指挥官哆嗦着从脖子里掏出来一个挂坠,里面放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画像。
“艾玛……我们的孩子就拜托你了。”他在心里默默说:“以后,别嫁给军人了。”
他收起挂坠,用温暖的心口温暖着妻子的画像,用力挥动右手,挺胸抬头发出的最后的命令。
“放弃一切防护!向着邪神的身体全力加速!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利波蒂!”他惨白的脸上是一往无回的决意,眸中闪烁着虔诚的光辉,“天主保佑我们!我们的灵魂会在天堂相遇!”
指挥官悲壮且镇定的话极大的慰藉了士兵的情绪,他们已经明白,现在就是最后的时刻了。
他们必死无疑,唯一能祈求的是便是自己灵魂在天堂安歇。
飞行员含着泪,用力拉下了操纵杆,笔直地向银龙的头颅撞去。
一个又一个士兵跪了下来,闭目虔诚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圈,齐声念起了祷告词。
“太阳啊,您是万物之父,您是文明之母,我们赞美您,我们歌颂您……”
指挥官停直脊梁,任由冰层自上而下在他的血肉之躯上蔓延,慢慢化作一具透明的冰雕。
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过后,代表教皇无上威仪的主艇像烟花一样在天空绽放,流星雨一样洒向大地。
不过三分钟,代表着教廷最高战力的空艇一艘又一艘的坠落,被狂暴的暴风雪轻而易举撕成碎片,无数空艇碎片如火烛银花一样向四面八方飞射。
神降,彻底结束了。
这一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都听到了一声清越嘹亮的龙吟,让他们的灵魂都之战栗发抖,只想匍匐在地向天空的主宰献上自己的忠诚。
乌云散去,暴雨停歇,风雪也在顷刻间消退了。
战火从这片土地褪去,被炸成一片废墟的温室里,墙角处,几朵幸存的郁金香沐浴在阳光里惬意伸展花瓣。
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银龙挺起脖颈,麟甲如银河一般璀璨,沐光而翔,像宗教画里神圣的救主。
“吾乃艾丽威尔,主冰霜和征伐,为冰霜之神,郁金香城的保护者,巨龙的守墓人,危急关头汝等尽可颂念吾名。”
旧时代的神明在新时代更换了神名。
于是,冰霜巨龙死了一千年后,又活过来了。
从今以后,郁金香城的另一个名号将在全大陆传扬。
郁金香城,巨龙守护之地。
第123章
耀金色空艇化作碎片, 士兵尸骨无存,而郁金香城虽然经受了无数牺牲和磨难,但是依然伫立如初。
毫无疑问, 太阳教会发起的神降迎来了彻头彻尾的失败。
自天上地下唯日独尊,自教皇权势辐射三大陆五十六国, 自圣殿骑士团在全世界点燃战火争战不休,自异端审判局的铁骑踏碎了万万头颅,自那漫长到让人错以为是永恒的一千年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一座人类的城市击碎了教会好似无懈可击的盔甲, 将教皇的脸皮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向全世界曝光其的衰弱。
当这个消息传到教皇国时,议会厅死寂如坟场。
不少枢机主教脸色灰败,如丧考妣。
在主教们的眼里,现在的情况甚至比死了爸妈还差。
教会不可战胜的神降失败了, 这个事实对于所有信徒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打击。
可以想见, 这个消息如果在全大陆传扬开, 会对全世界的信徒的信仰造成多么毁灭性的冲击。
这些年,教会的权威江河日下,各国间人心浮动,虔信者的比例日益减少。他们本想借由这场神降重新树立教会的权威。而这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失败无疑是向全世界宣告了太阳教会的衰弱和无能。
狼群里只能有一个狼王。
年轻狼们一旦发现老狼王的衰弱,就会立刻抢走它的王位。
“一定要封锁这个消息!”教皇很快做出了决断:“加大讨伐力度, 一定要彻底铲除郁金香城,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耻辱!”
可是,真的可以如他想的那么顺利吗?
他忽略心中隐隐不安,飞快下命令,“发动各国的所有圣殿骑士和惩戒骑士,来一场神圣西征, 彻底消灭郁金香城!”
朱利安主教: “好,我这就让他们提前准备。”
这种时候,枢机主教们也放下昔日的恩怨,在短时间内达成了合作的意愿,暗自盘算着几方最多能抽调多少人西征。
教皇希思科特五世顿了顿,一改刚刚的雷厉风行,露出一个不确定的表情,犹犹豫豫地说:“准备好祭品……一小时后……我将亲自向我主情愿。”
枢机主教为此齐齐变色,并不为此喊到振奋欣喜,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惊惧的表情,眼中是浓浓的忌惮。
这份惊惧,竟然和他们刚刚听说神降失败时的惊惧不相上下。
几秒后,朱利安主教干涩地开口道: “圣座,未必就到了这种地步……”
希思科特五世随之沉默下来,他脸上表情剧烈变幻,显然也没下定决心。
半响,他发出一道无力的叹息。
“我再考虑考虑吧。”
莱特帝国,桑恩城。
詹妮是一个家庭主妇,丈夫在金融街工作,年薪300金镑,可以体面的养活她和三个孩子。
她是虔诚的太阳神的信徒,每周都会带着全家人去教堂做礼拜,每年的神诞日都会给教会捐一大笔钱,用来救助一些饥寒交加的可怜孩子。
谨遵主的教诲,她热心友善,宽容待人,经常会给街道上的流浪儿施舍食物和衣服。在她的教导下,三个孩子都很温柔善良,热心助人,其中大女儿更是从小就进了教会学校,发誓要成为终生侍奉神的修女。
附近的街坊邻居也很羡慕她,认为她是一个幸运的女人。
詹妮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坚信她已经获得了女人能拥有的最大的幸福,已经别无所求了。
12月8日对于她而言本来也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一天,她在今天和邻居的主妇们一起去百货市场采购神诞日用品。
然后,她听到了她人生中的最大噩耗。
最初,是街上的流言。
“听说了吗?主对郁金香城降下了神罚,整座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这句话偶尔飘到她耳边的流言像一条毒蛇自她脚背窜了出去,她先是惊骇地叫出了声,接着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那个正和同伴窃窃私语的陌生女人的手臂,有些歇斯底里地喊着:“你在说什么?什么神罚,这根本不可能!郁金香城还好好的!你说话小心点,不要传些没有根据的荒诞不经的谣言,小心主会降罚于你!”
被她抛在身后的主妇们惊异地看着一向温柔似水的詹妮像个疯女人一样大喊大叫,她这是突然怎么了?不过是街上一些流言而已,虽然听起来很吓人,但是也不用这么大发雷霆吧?
“哦,我想起来了,詹妮的父母好像就是郁金香城人。”
主妇们这才恍然大悟。
而被詹妮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女人,自然也不肯平白吃亏,她气呼呼地回骂道:“哪里神经病!这件事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我丈夫是《今日桑恩》的记者,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今天上午,13艘空艇已经抵达了郁金香城上空……”
詹妮不知不觉已经松开了抓住女人的手,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剧烈的耳鸣声盖住了女人的所有声音,她只能惊惧地看着女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如坠冰窖,瑟瑟发抖。
“撒谎,你在撒谎!”她凄厉地尖叫道:“郁金香城是一个很好的城市,我的爸爸妈妈就是郁金香城人,他们都是虔诚的太阳信徒,主怎么可能降难给他们?”
对!她一定是撒谎!她的父母又不是异端,他们都是虔诚的苦修士,死后灵魂要去天堂的,根本不可能被主降下神罚!
女人一愣,怒火消退,露出一个怜悯的表情。
“唉,我知道您现在很难接受这件事,今天的晚报上应该就会刊登这件事了,您可以买来瞧瞧……请您,节哀。”
詹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
主妇们都在安慰她。
“都已经一百年没有神降了,这次肯定是流言。”
“对,郁金香城我们都知道的,是很有名的文艺之城,主根本没理由降罚啊。”
“别担心,你的父母一定会没事的。”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报童跑进了他们的社区,清脆的童声如落雷般在小区上空炸开。
“卖报了!今天的重磅新闻:太阳教会对郁金香城降下神罚,空艇轰炸数时,郁金香城化作一片废墟!”
詹妮眼前一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残留在她心中的是刻骨的憎恨。
为什么!为什么!
主啊,我那么虔诚的侍奉您!我把自己的儿女和财富都献给了您!我谨遵您的教义,认定女人的事业是经营家庭,为此早早从学校退学结婚生子,就连丈夫多次出轨都对他笑脸相迎。
您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么?!
那颗本如钻石般晶莹剔透坚不可摧的信仰之心,悄无声息爬上了蜘蛛网般的裂缝。
赛德帝国。
约翰神父在知道神降失败后,竟然如释负重松了口气。
也许,他的潜意识里也是暗暗期待教会战败的。
教会对郁金香城发起的是不义之战,已经严重的违背了主的教义。
他打开窗户,望着挂在天空一如既往的明日。
明日依然耀眼,光芒并不因为这次的失败而暗淡一分。
太阳本来就该如此。宽容,公正,无私,抚育万物。
可是太阳教会已经堕落了。
从教皇至上而下地彻底堕落了下去。
他们已经忘记了主的教诲,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犯了下无尽罪孽。他们审判异端,殊不知他们本身才是真正应该被审判的邪魔!
如今的太阳教会存在本身,就是对太阳光辉的玷污!
约翰心目中的那个想法越来越坚定。
时机已经到了。
是时候召集同伴发动宗教改革了。
只有挖掉毒疮,斩断腐烂的肢体,太阳教会才能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