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鞘by他山之猹

作者:他山之猹  录入:11-10

拳肉相碰,发出一声教人心惊的闷响。
江封只觉得脑内一声嗡鸣,疼痛瞬间在颧骨处炸开,继而半个侧脸都火辣辣地疼着,口腔内壁被咬破了,江封咽下一口唾沫,尝到了满嘴的腥甜味。他的身体晃了晃,缓过了这一拳的冲击,又重新坐定。
江封抬眼看向唐珩,依旧沉默。
唐珩定了定神,再开口时,出口的声音反倒冷静到了极致。
“医药箱在客厅。如果需要帮忙处理的话,我换完衣服就出去。”
“唐珩……”
坚厚的冰层终于出现裂痕,难得地露出几分外显的仓惶。
唐珩闭上了眼。
“出去。”
昨晚的那一场大雨将整座城市清洗得很干净。
天穹是明澈的瓦蓝色,建筑高高低低地矗立在下面,就愈发显得它高渺而遥不可及;楼宇的错落间,能窥见几缕与这片彩色截然不同的灰暗,隐隐约约的,待细看了,却又能感觉出它的昭然的嚣张——那一大块暗沉的灰色占据着城市最中心的位置,就这么稳稳当当地伏着,又不是全然甘愿地收敛气势,反而露出一端锐利的尖角,直指向天——是塔区里的那栋军部大楼。
唐珩收回了视线。
他回头看向卧室门口的方向,顿了一顿,又下意识地再次往那一抹尖角处看了一眼。然后,他按下百叶窗的开关,在重袭的昏暗中,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边,一个黑黄的身影在他的身旁闪了一闪,又闪了一闪,继而逐渐显出了大虎的模样,将门口的位置占得满满当当。
顶着唐珩有些惊讶的目光,崽子晃了晃脑袋,脚步踉跄了一下,这才站稳了身体。它抬起头来,恢复了万兽之王的威武。
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这让唐珩稍稍安心了些,旋即,他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即将会在客厅里见到的那个人。
唐珩皱了皱眉,收回了开门的手,驱赶道:“回里面待着去。”
崽子否决了这个“提议”。
它不屑地打了一声喷嚏,然后迈着嚣张的步伐,也不管还没有打开的门,径直穿过门板,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唐珩:“……”
他按捺下了揪住大虎尾巴把它拽回来揍一顿的冲动,与其他的什么躁动着的思绪一起。
唐珩刚一打开卧室门,顿时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甚至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原本还故作优雅姿态的大虎倏地变得凶厉了起来。它龇起了牙,喉内威胁性地低吼着,死死地盯着客厅的某一处。
而作为崽子这一道虎视眈眈的视线的落点,江封没有什么反应,只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面对这视若无睹的姿态,崽子喉内的低吼声更大了些。
唐珩上前几步,半个身子斜挡在崽子身前。
不知道是为了阻碍崽子的进攻,还是为了不让向导看到这边崽子的模样。
客厅里已经被收拾过一番了,昨夜的狼藉已经不见,只是还有些乱。靠窗处的积水干了大半,这时只剩了些潮湿的水痕,歪斜的家具尽数归了位,而本应该散落一地的糖果也好好地被一粒粒收捡了起来,装进原有的封装袋里。
唐珩出来的时候,江封正好将手中最后一颗糖果放进袋子里,然后收好口,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江封停顿了一瞬,这才抬眼朝唐珩看了过来。
江封此时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昨晚没有休息好,眼下挂着一片淡色的青黑,下巴处也冒了少许青茬,脸侧挨了一拳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滑稽可笑地淤青着。
完全没有往日里那个冷漠干练的首席向导的半分模样。
唐珩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是忍住了。
他视线一停,又看向摆在矮几下的医药箱。由于以前经常使用,那个医药箱就放在很显眼的位置,随手就能轻易拿到,而这时看起来丝毫不像是被动过的样子,江封脸上的伤处也不像是上过药了的。
注意到了唐珩目光的长久停顿,江封默了一瞬。
“我……”
千万句说辞在江封脑内闪过,开口时,却只剩下一拙劣的一句:“……我没有找到医药箱。”
唐珩没有接话。
唐珩以眼神狠狠警告了一下蠢蠢欲动的崽子,继而径直走上前去,当着江封的面,弯腰一把拎起那个医药箱,“哐”地一声摆在桌子上。
“坐下!”唐珩冷声道。
江封身子一僵。
“我说崽子。”唐珩回过头去看已经做出扑食姿势的大虎,“你不要捣乱!坐下。”
被这么一呵斥,崽子一顿,这才将悄悄抬离地面的爪子重新踩了回去。它在江封和唐珩身上来回看了一圈,又四下望了望,最后决定不再理会这个“不识好歹”的哨兵,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唐珩闭了闭眼,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手上。
准备药品的过程并不繁琐,甚至可以说得上简单至极,可唐珩至始至终都专注着手里的事情,像是在做一件什么绝顶大的事。
江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等把敷好药水的纱布递出去的时候,唐珩才又一次地看向江封。他伸手把纱布按上了江封的伤处,“自己按着。”
手中着力的那一瞬间,有痛觉顺着脆弱的连结悄悄连通,在哨兵的感官中极快地一闪,又悄然而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安静静地收敛起了所有的存在感。
江封顿了一顿,抬眼去看唐珩,只一眼后,又垂落下来。他顺着唐珩的动作把纱布接了过来。
唐珩收好了医药箱,又去找不远处柜子里的医疗枪,直到把东西拿在手里了,才背对江封,低声道:“外敷的药比较慢,大概半个小时才会完全消肿。口腔里的伤口你自己回去了处理一下。”
说完,唐珩也不管江封回不回答,兀自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用的量不少,每一次都将按键按到底,任凭其中药液的刺鼻气味将自己完全包裹。
这样,他就一丝都闻不到向导的气味了。
唐珩身上磕绊出来的伤口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太多,他只处理了几处破皮见肉了的地方,其余细小的就没管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唐珩看了看四周,又从旁边拖来一张椅子,反着跨坐过去,与江封隔着那张矮几坐下。
“你就在那里,坐着也好,站着也行,不要过来。”
唐珩一句话将江封定死在了原地。
他不想看见江封那张带着伤口的脸,便低垂着头,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一处污渍。
不知道是从哪里落来的一粒污点,但应该不是顽渍,只需要擦一擦、拖一拖,轻易地就能除去。
要是所有事情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说实话,我连一次机会都不想再给你的。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再一次对我说谎。哦,不是。你刚才用的是‘隐瞒’。”唐珩低低地笑了一声,“是啊,你从来没有直接说过这个药的药效是什么,所有的因果都是我自己补上的。
“因为真正的药是‘糖’,所以你能放心把‘药’给我让邵远航去查;因为它是‘糖’,所以你选择在吃完药之后才给我,一次都不落下;因为是‘糖’,所以我,所以我……所以我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了。”
“但是没有区别,是吧?江封。你其实是知道的。我坦白,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大可以再胡诌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效,说这些都是误会,是我误解你了……可是我不甘心啊。”
“江封。”他干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甘心。”
唐珩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天花板上明晃晃的顶灯。
那光线太亮了,刺得眼睛生疼。
“说吧。把所有事情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跟我说一遍。”
说着,唐珩重新坐正过来。
他径直看进江封的眼睛里,像是就这么直直地投身入深潭。
唐珩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百零一章
江封第一次避开了唐珩看来目光。他低着头,静默了很久,然后才又抬了起来,重新看向唐珩。
“秦宏那天来找我,的确是来向我寻求合作的。熊俊应该和你说过一部分他的背景。秦宏的身后不仅仅是所谓的反塔组织,还有几个财团在暗中支持。
“因为有人撑腰,秦宏这段时间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他多次妄图以各种手段插足政局,那一次也没有例外。他对林沐下手,在常委内部制造缺口的同时,想要一箭双雕向我示好,借此得到更多军委会内部的消息。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机会的,但是他对林沐的哨兵使的手段,与侯志强对你的一模一样。”
对于唐珩而言,那并不是一段什么好的记忆,而正是因为太过深刻,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是爆鸣弹。唐珩在心里默默接道。
随着说辞一点点地贴近自己所掌握到的信息,唐珩不禁再次绷紧了身体。他想起了熊俊在书房里与他的那一番对话。
——“猴子”死了。按时间来算,就是你离开这里的前一天。溺死在河里被冲上岸的,荆棘的人去认领过,确认是他没有错,对外给出的说法是失足落水。
——我们怀疑,是江封下的手。
沉默中,他听见江封继续说道:“而更巧合的,是当天你和侯志强都出现在了那里。”
回忆中熊俊的声音与江封的混在了一处,真真假假地交织着,像是一道邪恶的咒语,一点点地将唐珩的身体石化。
寒意从脚底泛了上来。
唐珩干巴巴地说道:“所以,你那个时候怀疑我、‘猴子’还有秦宏都是一伙的。”他咽了一口唾沫,“你先处理了‘猴子’……然后轮到我了。”
“没有。”江封皱了皱眉,接道,“这件事情与我无关,这件事情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的。”
江封否决得很快,但是在答完之后,又停顿了将近半分钟,剩下的话语才得以继续顺利地说出口。
江封跳过了关于侯志强的话题。
“我认识熊俊先于认识你,也知道一些他与你的关系。熊俊的护短是出了名的。顾虑到他,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灰鸽’的存在,我不可能在明面上对你下手。”
唐珩道:“于是,你就换了一种方法。”
这一次,江封没有回话。他只是垂下手,将唐珩递给他的那一块纱布攥在手里。视线移动间,不经意地落在了矮几的那几袋糖果上。
放在最前面的那一袋的包装很花哨,一只简笔画的卡通橘子歪斜地立在中间,正顶着大大的笑脸看着他。
那笑脸太过夸张而滑稽,像是嘲笑着什么。
一段时间的停顿之后,江封继续说道:“陷入狂暴症的你表现出来的威胁性太大,在巡逻警到场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出面。我本来想直接将你交给禁闭所处理,但是这件事情被圣所知道了。
“肖于念秋与我有旧,又因为时间临近各种位置的更换选举,她正好得知了一些消息,想要找我的麻烦,所以我不得不谨慎。秦宏行事太过张扬了,军区内部没有人不知道他,肖于念秋也一样。顺着这条线挖下去,她能知道不少事。
“最开始,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落到肖于念秋手里,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尝试过自行解除连结,但是没有用,一旦解除连结,你的狂暴症会复发。那种情况,我不能让你在我的手上出事……”
江封其实打好了腹稿。在这之前的无数个夜里,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了事情暴露的可能,也不止一次地去推敲应对的话语。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忽地哑然了。
换药的事情放在这里,唐珩经历过的那一整个晚上的痛楚如同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而在唐珩平静的注视之下,那些早已预备好的说辞,江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江封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用力地按住,却无法遮掩这一瞬间暴露出来的疲惫。
江封沉声道:“这个时候,张明朗和我说了‘卡地因’,说这种药能让哨兵退回分化以前的状态。”
所有真相于倏忽之间水落石出。
什么黑暗哨兵,什么帮助,都是假话……
所有情绪纷杂地在脑海内搅动,须臾之后,又退潮似地逐一淡去,直到最后,唐珩觉得自己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唐珩自嘲地笑了一声,“确实。按照你这么说,选择‘卡地因’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江封身体一僵,“我……”
唐珩没有说话。他看着江封,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让江封把话说完。
江封道:“……有那一条规定在,我扳不动,现在也没有人能够扳动。林沐是,萧子文也是。我不想成为检验它效力的践行者。”
说话的时候,江封想要看向唐珩,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坐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不经意地红了眼角。
他胆怯了,突然而然地,像是走错了场地的小丑,手足无措地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害怕在唐珩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的指责或嘲笑。
“……我不求你的原谅。站在你的立场,这件事情也不值得原谅。我……我只想再要一个能够弥补你的机会……”
江封的声音沙哑艰涩,像是冰面倏然崩裂时的响动,带着颤抖的余音。
“唐珩,对不起。”
唐珩安静地听着。
说一句理解,说一句原谅,其实很容易。唐珩想道。但是那之后呢?
他不知道。
他投以一腔孤勇的奔赴,跋涉过险象丛生的小径,妄图以勇士之姿搏取终点的万般荣光,临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皆源于一场预定着他有去无回的算计。
即便得到磨砺,即便寻得宝藏,难道他就能毫无芥蒂地道一声感激吗?
他不知道。
可若是他所爱着的人呢?
唐珩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半响之后,他才站起了身。
唐珩的视线落到了江封侧脸的伤处上,停了几秒,又移了开来。
“我不想和你讨论什么身不由己、应不应该之类的鬼话。”唐珩说道,“当初信你,是我自以为是,相信你真的只是来帮助我的,再不济也是‘互利互惠’。”
“互利互惠。”唐珩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呵。我高估我自己了。”
“直到现在,你才第一次告诉我‘事实’,而我甚至依旧无法确认你是不是在对我撒谎。这要是换成另外的随便哪一个人,绝对不止现在这个样子。你有你的立场和原因,那是你的选择。我也有。”唐珩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不可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做不到……”
话语背后的含义让江封倏地慌乱起来,他猛地站起了身,却在对上唐珩的视线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那道目光很干净,轻飘飘地,像是什么都不再盛着。
唐珩看着江封,不躲也不避,只是低声道:“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想想。”说着,他又笑了一声,耸了耸肩,像是故意去打破这一片凝着的沉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打也打过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再揍你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对吧?”
说罢,唐珩错开了视线。
江封张了张口,却没有能说出一个字。
唐珩转过了身。他在原地顿了一顿,然后朝屋外走去,走到玄关时,脚步又忽地一停。
“桌子上那堆东西……帮我全扔了吧。”唐珩道,“还有,江封,记得涂药。”
随着话音的落下,那轻快的笑意也戛然而止。
他没有再看江封一眼。
离开住处之后,唐珩一个人闷头在大街上走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意识到了自己这一行的漫无目的。
快要到中午,阳光亮得正盛,白花花地洒满了城市。即便经过雨水一夜的冲洗,街道依旧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整洁,这个时候,连一处小小的水洼都看不到了。
熊俊有事出差,那边只有苏婷一个人在家他自然不方便打扰;邵远航住的是军区分配的宿舍;而回灰鸽分部去住要经办的手续又太过繁琐;至于家里……
想到这里,唐珩顿了一顿,继而径直将某个名字跳了过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摸了把脸。
思来想去,自己竟是无处可去了。
最后,唐珩还是决定回塔区内的那间独立训练室。
经过哨卡的时候,他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队,不禁一愣。
仅仅是一天不到的工夫,这里的身份核验似乎又严格了许多,不止队伍排出通道延伸到人行道上,就连车行道中也是半天不见得移动一下。
唐珩细细分辨了一番,才又发现这条“长龙”中的都是普通人,而对于哨兵与向导的另外一处通道,却几乎是畅通无阻的。
怎么回事……
唐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消去塔区里的念头。排着长队的地方因为拥挤而显得人声嘈杂,就在唐珩准备绕行的时候,他在那一片喧闹中听见了一番略显明显的议论声。
那人像是也不害怕被其他人听到,说话的声音没有太多收敛。
“你知道吗,里头又出事了。据说是大范围的食物中毒,中招的还都是哨兵。啧,新闻里说是还在调查原因,但你想想啊,这还要调查吗?肯定是故意投毒对吧。我看啊,说不准就是……”
唐珩走了过去。
那道声音被落在身后,逐渐地小了。

变化来得太突然了。明明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与那人并肩站在这里说笑,他能把他拥在怀里,再随时肆无忌惮地讨来一个吻。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怎么就这样了呢……
唐珩吸了吸鼻子,顿了一顿,又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他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情绪中沉浸太久,长舒了一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在训练室里看到丁丙的时候,唐珩并不意外。这间训练室的大门设置了权限锁,按照江封的性格,在定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内,除了他们,不会再有其他人过来。
按照那人的性格……
唐珩咬了咬牙,又看向丁丙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
那是一位女性向导,样貌普通,身量却很高,踏上一双高跟鞋之后,个头几乎与丁丙持平。
察觉到了唐珩看来的目光,她大方地走了上来,笑着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丁丙是我的哨兵。”
她没有说名字,只是道明了二人的身份。
唐珩伸手握了上去,“你好。”
与寡言得甚至显得有些木讷的丁丙不同,这名女向导要看上去开朗许多。与唐珩恰到好处的寒暄之后,她又回到了丁丙身边。
没有过多的黏腻言辞,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这二人又有一种自成一体的特殊亲昵。
唐珩没有多待。他把这处让给了这一对恋人,自己回了房间,而一个多小时之后再次出来的时候,那名女向导已经离开了。
唐珩不打算就此多问一些什么。他朝丁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而兀自调出训练室的控制面板准备上器械。
出乎意料地,一向秉持沉默是金的丁丙先开口了。
“这段时间你住这里,频繁地出入塔区容易上名单。会很麻烦。”
唐珩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问道:“为什么?”他想到了通过哨卡时看到的那一幕,“塔区昨晚出了什么事?”
丁丙道:“突然有十七名哨兵食物中毒,其中两个,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听到这话,唐珩禁不住皱起眉来,“这也不至于在哨卡戒严吧?”
“‘审判者’在社交媒体上承认了这件事,说,接下来还有计划。”
“审判者?”唐珩念着这个名字,嘲弄地笑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一个由普通人组成的反塔组织。”
普通人。
这个原本于唐珩而言没有任何特殊含义的名词却忽然变得突兀起来。紧接着,又一个算不上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唐珩下意识想要接着追问,但是想了一想,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伸手握上横杠,用力一拉,将身体翻了过去。
机器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
在练习系统启动前倒数的“滴”声中,唐珩又低声问道:“是江封让你嘱咐我的?”
“是。”丁丙应道。
等唐珩再次歇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躺在床上,看着纯白的天花板,想了许久,还是给熊俊发去了一条消息。
猴子的死和江封没有关系。
信息发送出去之后,界面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变化,而当唐珩终于回过神来,准备随手把终端扔到一旁时,熊俊的通讯打了进来。
唐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
出于某种保密意图,视频中的背景被虚化处理了,唐珩看向屏幕,便只能看到熊俊板着脸的半身像。
唐珩沉默着没有开口,倒是熊俊注意到了他身后陌生的场景,问道:“方便说话吗?”
“可以。”唐珩愣了一愣,应了这一声之后,做贼心虚般地多补充了一句,“我这几天住在朋友这里……和他们太久没见了,就想着聚聚。”
熊俊看似并不太在意这一点,又问道:“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
熊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这才转而问起之前的话题,“你刚才讯息里写的那件事……你自己去查了?”
谈及这个话题,唐珩不禁避开了屏幕中看来的视线,“没有。我直接去问江封了。”
“你能肯定他说的是实话吗?”
唐珩抿住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他沉默了半分钟,才又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熊俊,问道:“为什么怀疑他?只因为那天他们同时出现过?”
熊俊刚想说些什么,却像是被人喊了一声打断了。熊俊转了过去,身子移出摄像范围,一阵轻微的摇晃之后,画面直接切成了黑屏。
但这一件意外事故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摄像头又重新被打开了。
熊俊没有解释刚才去做了什么,只接着之前的话回答道:“你有疑问是好事,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侯志强是‘荆棘’的人,和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我会过问这件事情只是因为你被牵扯了进去,而不是因为我还有什么别的算计。至于为什么怀疑江封……我手上没有直接的证据。侯志强做事太莽,死于仇杀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死的时间太过于巧合了。如果他是那天撞破了江封和秦宏的密谋,按照那两个人的性格,落得这样的下场很正常。”
“你认识江封。”
“认识。”熊俊道,“就因为认识,所以我才让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作为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向导,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手上也不可能太干净。”
推书 20234-11-10 : 蝶笼—— by崖生》:[近代现代] 《蝶笼》全集 作者:崖生/深海先生【CP完结】CP VIP2025.11.07完结43.23万字 10.70万人阅读7,266.51万人气 15.73万海星文案:为做任务,被迫勾引暗恋对象和他先婚后爱假高冷禁欲封建大家长真男鬼军官攻 X 钓系风流美人 雇佣兵受“血漪蛱蝶,象征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