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带古代鬼帝脱贫致富by苏芠

作者:苏芠  录入:11-11

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沉稳,只是脸色已苍白得如同雪地里的一张纸。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
神识受创,非同小可。
谢泽卿飘至无执身后,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冰冷刺骨的魂体,贴上无执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精纯至极的本源阴气,涌入无执受创的经脉,为他护住心脉。
“你做了什么?”
谢泽卿的声音压抑得发颤,“那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无执抬起眼,看向那棵从根部开始渗出黑血的枯萎梧桐。
“巫鹫。”
无执的声音,比这深冬的夜风,还要清冷三分。
“他在地脉深处,以帝陵千年怨气,饲养着邪物。”
谢泽卿的凤眸,瞬间眯起。
“邪物?”
“嗯。”
无执的视线,缓缓移向被阴云遮蔽的天际。
“半月之后,癸亥极阴夜。”
无执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死寂的庭院里:“我猜,他要借那邪物之力,与后山菩提树灵根相合,完成最后的蜕变。”
谢泽卿心头一凛。
菩提树是封印的节点,更是整座寺庙灵脉的核心。若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痴心妄想!”鬼帝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朕这就去把他那老鼠洞掀了!”
“不止如此。”无执打断了他,转过头,黯淡的琉璃眸子,静静地看向谢泽卿,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与他神识相触之时,在他力量的本源深处,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谢泽卿一怔。
无执的薄唇,轻轻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与你身上的诅咒,同源。”
宛如一道惊雷,在谢泽卿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千年了。
那跗骨之蛆般,让他不死不灭,不入轮回的诅咒!本以为是万灵怨念所聚,是天道不容。却不想,其根源,竟与这藏于地底的宵小之辈有关!
“他……”
谢泽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无执的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怜悯。
“他或许,只是利用了诅咒的力量。”
“但吞噬你,或许是他计划的最后一步。”
庭院内,陷入寂静。
枯树下渗出的黑血,还在“滋滋”作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谢泽卿翻涌的杀意,缓缓平息,幽蓝的凤眸盯着无执苍白的脸。
“你的神识,伤得如何?”
无执摇了摇头,“贫僧信你。”
答非所问,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
“信你,会护住贫僧。”
谢泽卿所有的怒火和怨恨,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浇灭了。
他冷哼一声,一把将无执环住。
“下次再敢如此,朕便将你锁在禅房,一步也不准踏出!”
无执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无执抬起黯淡的琉璃眸子。
“半月。”他开口, 声音因神识受创有些发飘,却依旧清冷,“癸亥极阴夜, 还有半月。”
“那又如何?这半月,你给朕好好静养着。”
他堂堂鬼帝,岂会怕一个藏头露尾的邪物?便是拼着魂体再次受创,也要将那东西从地底揪出来!
“来不及。”
无执摇了摇头,看向庭院中央, 那棵不断从根部渗出黑血的枯萎梧桐。
“他在疗伤, 亦在蓄力。地脉便是他的血肉, 怨气便是他的食粮。每过一日,他与此地的联系便更深一分。待到极阴夜,他与地脉彻底相合, 便再难撼动。”
滋滋作响的黑血,像一条条丑陋的毒蛇, 不断侵蚀着被结界庇护的净土。空气里,腐朽的腥甜味, 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无边的压抑, 从脚下的大地深处涌来。
谢泽卿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可他更不能接受无执再去冒险。
“那便由着他。朕只管守着你,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无执轻轻推开谢泽卿搀扶的手, 独自站定。本就清瘦, 此刻宽大的僧袍穿在身上, 更显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他的脊梁,却挺得比身后那棵枯树还要笔直, 仿若这要他在,便是这座寺的定海神针。
“为君者怎会不知此时坐以待毙,非制胜之道。”
无执转过身,面向谢泽卿,清澈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簇冷静的火焰,“须得主动出击。”
谢泽卿的呼吸一滞。
“你疯了?!你现在的状况……”
“贫僧无碍。”
无执打断,“能否请你,助贫僧一臂之力。”
无执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而后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鬼帝都为之错愕的话,“请借龙气一用。”
“……什么?”
“巫鹫以怨气污浊地脉,如同在人身经络中注入剧毒。若想解毒,需寻其要害穴窍,以雷霆手段,断其毒路。你的龙气,乃帝王之气,与国土地运相连,是这污秽怨气的最大克星。”
“而贫僧的佛力,可作引。”
无执的声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得可怕,“由贫僧引导,将你的龙气,与我的佛力结合,精准地打入被他侵蚀最深的地脉节点。如此,既可削其根基,亦可断其与菩提树灵根的联系。”
谢泽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瞬间明了这其中的凶险!
“胡闹!”
谢泽卿英俊的脸上,满是荒谬。
“引出?无执,你是真不懂?”
他伸出手,几乎要触到无执的手腕,却生生停在半寸之外。
“朕的本源之力,与你的佛力,再加上龙气,乃水火之最!阴阳之极!将它们三者强行融合,在你体内……”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这具好不容易养回一点元气的佛骨之躯,会被撕成碎片!”
“神魂俱灭!”谢泽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压抑的恐慌。
无执静静地听着,他抬起手,用僧袍的袖口,慢条斯理地拭去唇边残留的黑血。
“理论上,确有此风险。”他点头承认,神情坦然无比。
“理论上?!朕看你就是活腻了,想换个死法!”
“贫僧不想死。”
无执看向谢泽卿,眼神无比坚定,“贫僧,是在寻一条活路。”
他视线越过谢泽卿的肩膀,望向身后那些紧闭的僧房。
“为自己,也为他们。”
“守,是守不住的。巫鹫的力量,源于地脉,无穷无尽。而我们的结界,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此消彼长,败局已定。”
无执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谢泽卿,清澈的眸子,在幽蓝的光芒下,仿佛能洞悉一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朕不准!”
鬼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朕守着你,守着这破庙!朕倒要看看,那地下的臭虫,能奈我何!”
无执看着他,极轻地叹气。
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谢泽卿翻涌的怒火之上,竟让滔天烈焰微滞。
“陛下。”
无执开口,换了个称呼。
“你虽护短,我亦知晓你也爱护苍生。”
谢泽卿一愣。
“你因贫僧,才对知凡他们,多了几分看顾。”
无执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若贫僧不在了,你难道就不再管他们的死活吗?”
幽蓝的魂火在谢泽卿凤眸中疯狂跳跃,几乎要焚尽这方天地。
庭院里的温度骤降,连那棵枯树上渗出的黑血,都凝结起了一层冰霜。
无执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神情没有半分动摇,“陛下爱民如子,万乘之尊,一言九鼎。”声音依旧平直,听不出喜怒。
“朕的子民,朕自会护!”
谢泽卿猛地向前一步,半透明的魂体几乎要撞进无执的身体里,“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
“用你的命去换他们的命?无执,你问过朕允不允吗?!”帝王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足以让山河变色,鬼神退避。
可无执,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他清瘦的身影,在滔天的鬼气风暴中,宛如磐石,纹丝不动。
“这不是交换。”无执抬起眼,迎上谢泽卿的视线。
“这是唯一的,生路。”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传入谢泽卿的魂魄深处。
“你我的,生路。”
谢泽卿瞬间僵住。
“你说的对。”无执抬眸,那双黯淡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
“三股力量强行融合,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
“贫僧一人,无法成事。”
他看着谢泽卿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无比郑重,“此事,非你不可。我将自己的神魂、肉身、佛力……尽数交予你。”
“由你,来掌控这其中的平衡。”
“由你,来决定你我的生死。”
无执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他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谢泽卿的面前。
他信他。
“你……”谢泽卿的喉结滚动,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间,只吐出一个字。
无执垂眸,“你若不允,贫僧便只能独自一试。届时,或许真如你所言,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这已经不是商量。
是赤裸裸的,用自己的性命,来逼他就范。
这个混账小秃驴,他怎么敢?!
他怎么就吃准了,自己绝不会放任他去死!
谢泽卿死死地盯着无执的脸,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神情变了又变。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好!”
“朕允你!”
“你若有半分差池,伤了自己一根头发……”
鬼帝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与偏执,“朕便屠了这满山生灵,毁了这地脉龙气,让这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给你陪葬!再将你的魂魄,从轮回路上抢回来,锁在帝陵里,日日夜夜,寸步不离!”
这不是威胁。
这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无执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幽蓝魂火中,倒映出的自己小小的身影。
他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扫过谢泽卿冰冷的指腹。
“好。”
谢泽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这秃驴……当真是铁了心要气死朕!”
无执闻言,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用一种极其严谨的口吻道:“贫僧法号无执。且,鬼帝不死不灭。理论上,无法被气死。”
谢泽卿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千年帝王的威严与满腔的怒火,碎得稀里哗啦。一股无力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绕着无执飘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困在笼中的猛兽,最终,还是停在无执的面前,幽蓝的凤眸,燃着复杂情绪。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了。”无执回答得干脆利落。
谢泽卿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暴怒与焦灼,已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所取代。
无执转身重新走向那棵不断流淌着污血的枯萎梧桐。那是地脉怨气,侵蚀地表最明显的突破口,也是他们,反击的起点。
“何时开始?”
“现在。”无执吐出两字,转身便向大雄宝殿走去。他的背影,在幽蓝结界的光芒映照下清瘦,却愈发决然。
谢泽卿化作一道幽影,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径直走入空无一人的大雄宝殿。
殿内,没有开灯。
冰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格,在冰凉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如同坟场枯骨般的影子。
正中央,那尊慈眉善目的佛陀金身,在黑暗中,神情显得格外诡异。
无执绕过佛像,来到其后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一块不起眼的地砖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嘎吱——”
沉闷的机扩摩擦声响起。
佛像前方的地面,一块巨大的方形石板,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黑不见底的入口。
“此地,可隔绝地脉窥探。”
无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微弱的回响。
谢泽卿飘至洞口,朝下望去,凤眸中幽光闪烁。
“你这庙虽破,秘密倒是不少。”
无执不答,率先顺着石阶,走了下去。
地道不长,尽头是一间约莫十平米的石室。
四壁空空,唯有一盏长明灯,在角落里,安静地燃烧着,豆大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你当真要在此处?”
谢泽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担忧。
无执走到石室中央,盘膝坐下,宽大的僧袍,如一朵灰莲,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
他抬起眼,那双因神识受创而黯淡的琉璃眸子,静静地看向谢泽卿。
“开始吧。”
没有半分犹豫。
谢泽卿牙关狠狠一咬,飘至无执面前,缓缓伸出了手。
无执抬手,迎了上去。
指尖相触的瞬间,截然不同的两种力量对撞!
金色的佛光,与幽蓝的鬼气,鬼气周边一双金龙围绕,有了之前的经验,温顺地交融在一起。
但,谢泽卿那一缕帝王龙气,试探性地探入时,无执的身体,猛地一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被强行塞入了他冰冷的经脉!又像是无数根钢针,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疯狂地穿刺、搅动!
“唔……”
极低的闷哼,从无执紧咬的齿关中溢出。
他的额角,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清隽的下颌线滑落。
“无执!”谢泽卿的声音变得惊惶!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龙气,在那具看似脆弱的身体里,是如何的横冲直撞,像一头无法被驯服的野兽!
谢泽卿立刻想收回力量,可那缕龙气,却如被磁石吸引,死死地缠绕着无执的佛力本源!
无执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身灰白色的僧袍,被体内暴走的能量,吹得鼓荡不休!
三股极致的力量,在他的体内互相冲击又相互吸引!
角落里的长明灯,火光狂闪,几乎熄灭!
“够了!”
谢泽卿的魂体剧烈晃动,一个闪身便要强行切断连接。
“别动。”
无执抬起手,阻止了他。俊美出尘的脸上,已无半分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非是行不通。”
谢泽卿一愣。
无执看着他,“是你,太温柔。”
谢泽卿整个魂体都僵住了。
“你的龙气,察觉到我的经脉无法承受,便本能地收敛。”
无执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分析一道与自己无关的难题,“而我的佛力,又在抗拒你的侵入。两者相持,中间的鬼气便成了引爆的信子。”
“所以……”
“所以,要换个法子。”
无执打断了他。
他看着谢泽卿,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贫僧为炉,天地为火。”
“请你,入鼎。”
谢泽卿的凤眸,骤然紧缩!
他瞬间明白了这句话背后,那近乎自毁的疯狂!
“你疯了!”
“贫僧,只是在寻一条活路。”
无执垂下眼帘,双手在膝上,结奇异的法印。
“无执!给朕停下!”
谢泽卿厉声喝道,周身阴气翻涌,便要强行将他禁锢!
然而,晚了。
只见无执的周身,那层护体的淡金色佛光,竟潮水般主动向内收敛,尽数没入无执的体内!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
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设防的,空空如也的容器!
“来。”
无执再次抬眼,薄唇轻启。
一股无可抗拒的,疯狂的吸力,从他体内爆发!
谢泽卿只觉得自己的本源龙气,像决堤的洪水,被那具单薄的身体,疯狂且贪婪地尽数吸了过去!
这一次的痛苦,比方才猛烈了十倍!百倍!
无执的身体,如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猛地向后仰去!体内的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经脉,寸寸断裂!
神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扯、碾磨!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中,飞速下沉。
然而,在他即将被那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的瞬间。
他那即将崩溃的佛力本源,竟化作了最柔软,也最坚韧的丝线。
不抵抗。
不排斥。
引导,包裹,调和。
以自身为战场,为桥梁,为熔炉!
强行将那两股水火不容的极致力量,拧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石室内,狂暴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
一缕璀璨至极带着鎏金色流光的能量,缓缓地从无执的指尖流淌而出。
它不再狂暴,不再冰冷,带着如初春暖阳般的温和。
却又蕴含着,足以令天地都为之战栗的,崭新而强大的力量。
成功了。
无执的身体,缓缓软倒。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疯子……”
谢泽卿颤抖着伸出手,在他倒下的前一刻,将他揽入怀中。
鬼帝冰冷的魂体,感觉到了从无执体内,散发出的,属于那缕新生能量的温度。
他低头,看着怀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却在最后一刻,依旧固执地为所有人,寻到了一条生路的年轻僧人。
燃烧了千年怒火与孤寂的凤眸,涌上了再也无法掩饰的心疼。
谢泽卿收紧手臂,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魂魄。他凑到无执的耳边,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偏执与疯狂。“再有下次,朕便真的将你锁起来。”
怀中的人,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轻颤动一下。
无执缓缓睁开了眼。
琉璃似的眸子黯淡得像蒙尘的宝石,却依旧清澈。
他的视线,有些涣散地落在谢泽卿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成功了。”
气若游丝,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安静地靠在谢泽卿的魂体上,调息着体内几近枯竭的佛力。
那缕新生的,融合了三股力量的鎏金色流光,正在无执的指尖,温顺地盘旋,像一只找到了归宿的萤火虫。
“扶我过去。”
半晌,无执开口。
“去哪?!”
“梧桐树下。”
无执的语气,不容置喙,“趁热。”
谢泽卿咬着牙妥协。
他小声咒骂着,小心翼翼地,以近乎捧着稀世珍宝的姿态,半抱着无执,穿过幽深的地道,回到了大雄宝殿外。
殿外的庭院,比方才更加死寂。
枯萎的梧桐树,根部流淌出的黑血,已经汇成了一滩小小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沼。
空气里,腐朽的腥甜味混杂着刺骨的阴寒,像是整座寺庙,都被浸泡在了一口看不见的,盛满了腐尸的棺材里。
无执的视线,落在那滩污秽之上,眉头微蹙。
他挣脱谢泽卿的搀扶,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到枯树前。
谢泽卿的魂体,紧绷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只要无执稍有倾倒,便会立刻将他接住。
无执在树前站定。
抬起手,指尖鎏金色的流光,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晕。
他转头,看向谢泽卿,黯淡的眸子,映着指尖的光。
“贫僧,死不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剂定心针,让谢泽卿那颗暴躁不安的心,莫名地沉静。
无执收回视线,伸出手,将那缕新生力量,轻轻地按向那滩不断冒着黑烟的污血!
接触的瞬间,一声极其刺耳的,滚油泼入冰水的爆响,在四周空气中炸开!
浓稠如墨的黑烟,夹杂着无数怨毒的嘶吼冲天而起,化作一只狰狞的鬼爪,狠狠抓向无执的面门!
“滚!”
谢泽卿早已蓄势待发,一声怒喝,磅礴的鬼气轰然砸下!
鬼爪在半空中便被碾得寸寸碎裂!
鎏金色的流光,如一柄烧红的圣剑,悍然刺入了污秽的源头!
以无执的指尖为中心,一圈圈金色的涟漪,荡漾开来。所过之处,黑色的污血,如冬雪遇骄阳,迅速消融、蒸发!
空气里令人作呕的恶臭,被清冽的如雪后青松般的檀香彻底取代。
被污染的冻土,重新显露。
枯死的梧桐树根部,一点嫩绿的,微不可见的芽,颤巍巍地,破土而出。
成功了。
以雷霆手段,暂时切断了此处的污染源。
然而,代价是……
鎏金色的流光,在完成使命的瞬间,彻底耗尽。
无执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随之熄灭。他身体发软,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
“无执!”
谢泽卿闪身,稳稳地将他接入怀中。
入手,是一片令人心惊的冰冷和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
无执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幽蓝的凤眸深处,有东西,彻底碎裂了。
仅仅是净化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就耗尽了无执所有的心力。
那半月之后,癸亥极阴夜,又该如何?
再让他这样,以命相搏吗?
谢泽卿眼中,滔天的怒火与无法抑制的心疼,渐渐沉淀,最终,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决绝。
一次成功,证明了此法的可行性。
但,他谢泽卿不准。
你为苍生,燃尽佛骨。
那朕,便为你,屠尽怨灵又何妨?
谢泽卿抱着怀中之人,缓缓站直了身体。
幽蓝的凤眸,望向地脉深处无尽的黑暗,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疯狂。
必须再想出他法。
一个,不需要再让这小秃驴,受今日这苦的办法。
“你是我的。”
谢泽卿低语,像是在对怀中的人承诺,又像是在对这天地宣战。
“谁也,抢不走。”

“嘻嘻……”
一道极轻的孩童笑声,毫无征兆地从大雄宝殿的屋檐上传来。清脆如银铃,却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阴冷与恶意。
谢泽卿的脚步, 猛地一顿,他抬起头,幽蓝的凤眸中,杀意瞬凝如实!
庭院里。
枯萎的梧桐树,在结界的光芒下, 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
方才的笑声, 仿佛只是寒风吹过屋檐的错觉。
“滚出来!”鬼帝的声音, 带着刺骨的寒意,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无人应答。
然而,空气里那股刚刚被净化的腐臭腥甜, 却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浓郁!还混杂着一股老旧照片受潮后, 发霉的味道。
角落里,僧房的窗户, 本是紧闭的。
此刻,那层糊着窗纸的木窗, 竟无声无息地, 自己打开了。漆黑的窗口,像一只沉默的, 窥探着活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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