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算是现在,也不是所有的玩家都愿意和他打交道。
比如那个匿名玩家,松田阵平早就通过管理员权限查看了对方身份,但对方直到现在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也没有做过一次任务。
但如果反过来呢?
如果他不是直接给出抓住菊池佐这样的任务,而是要求游戏系统以他的要求,设定一系列路线明确的简单任务,要求玩家按顺序逐步完成,分阶段给出积分,不就行了?
松田阵平决定试试,看游戏系统能不能实现。
他拿出手机,努力无视麻药效果褪去后左肩的疼痛,给荒海彩拨出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始终没人接听,松田阵平有点疑惑,才发现现在还不到中午12点,而荒海彩昨天似乎和他说今天上午有事。
他正打算挂断等会再打,那边却已经接通了。
“松田警官。”
荒海彩的声音稍有些紧绷,松田阵平听出来了,但并未多想。
“现在方便吗?”
“方便,我随时方便。”
荒海彩还没走远,于是声音从走廊隐约传到因为她突然离席而寂静的和室内。
本来以为荒海彩是对刚刚讨论的划分不太满意所以离席表态的某个高层干部露出茫然的神色,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坐于上首的荒海岛英。
穿着黑色和服的年迈老者神色平淡,毫无异样,仿佛对事态了若指掌,于是其他人交换了几个眼色,轻微的骚动暂时平息下来。
而荒海彩已经走到庭院中。
在接通电话的十几秒中,她飞速思考,要用什么方法最快,给自己争取一个挽回好感的机会?
但松田阵平根本没有提起受伤的事,直接了当地说:
“那你现在来明立流国际医院。”
说完,松田阵平就看向光屏上的任务界面。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邀请】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邀请你前往明立流国际医院。】
【任务奖励:积分+1】
积分很少,在松田阵平意料之中,毕竟任务十分简单。
大概能拆成两到三部分吧,前往医院和给出合理的拜访理由之类的,毕竟公安可能还在医院附近。
松田阵平认真地分析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任务界面闪烁着更新出一条条消息。
【任务已拆分。】
【任务一:更换着装。】
【任务描述:请为见面挑选合适的衣服。】
松田阵平呆住。
然后下一秒。
【玩家[荒海彩]已接取任务】
等下,他不是这个意思。
松田阵平正要撤回任务的手僵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就这样犹豫了一下,他已经错失了机会。
【更换着装(已完成)】
【任务二:交通工具】
【任务描述:请乘坐地铁前往明立流国际医院。】
【玩家[荒海彩]已接取任务】
【交通工具(已完成)】
【路线确认(已完成)】
【最后一节车厢(已完成)】
松田阵平欲撤回又止,欲修改而不能,都不知道荒海彩是怎么有耐心一个个接下任务然后完成的。
二十分钟后,病房门被敲响,门外的护工说是来送午餐的。
松田阵平紧盯着任务界面,心不在焉地让人进来,正好手机响了。
荒海彩打来电话,迟疑地问。
“地铁最后一节车厢脱轨了,我可以换一条路线吗?还是要等它修好?”
推着餐车进来的人顿住脚步。
昨天晚上的事情在暗地里引起了多大的风波, 降谷零可能是最清楚的人之一。
他没想到随便一个任务都能正好撞上松田阵平,更没想到消失许久的仓辻速水会忽然出现。
起初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他威胁了荒海彩,对方答应暗中断电配合和他们撤离, 也愿意隔天将菊池佐交给他们。
降谷零怀疑后面这点是托词,但他不介意, 因为留在荒海彩这边反而更容易让公安带走调查, 而且还能敷衍组织。
所以哪怕后面被一个体术极强的人忽然袭击, 降谷零都还算沉稳。直到被消音器扭曲的微弱枪声响起。
仓辻速水身上如果有枪的话, 贝尔摩德一定已经发现。而荒海彩的人没必要此刻开枪, 松田阵平身上就算带着枪也不会装消音器。
所以只能是贝尔摩德打算灭口。
菊池佐可能掌握的情报居然重要到让贝尔摩德会冒着被仓辻速水偷袭的危险直接开枪。
降谷零趁着漆黑摆脱袭击他的人,跑向菊池佐的方向, 却先闻到了浓郁血腥味和倒地声。
是菊池佐?还是别人?
降谷零希望不是松田阵平。但他又知道自己这位警校同期的身手、脑力和责任心。如果真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迅速反应过来去不顾生死的保护菊池佐, 那一定是松田阵平。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祈祷什么,受伤的是有可能掌握了重要情报的菊池佐?还是他的好友?
但理智和感情的拉扯还未完展开,火光已经自枪口亮起。像是在黑夜中擦燃的火柴,只短短一瞬, 依然让降谷零看见了松田阵平线条清晰利落的下颌。
同hiro一起,带着贝尔摩德撤出酒吧,降谷零第一时间先注意到了贝尔摩德脸上稍有破损的易容,和几乎接近心脏的枪伤。
他不知道要先震惊松田阵平居然在那种伸手不见五指、视觉完全失效的环境中精准地命中了贝尔摩德的胸口, 还是先回想贝尔摩德隐约露出的侧脸为何眼熟。
仓辻速水已经叫破了贝尔摩德的身份。
如果不是琴酒带人过来接应, 如果不是仓辻速水似乎想要活捉他们, 给了他们突破封锁的机会,又有公安和警方的人突然出现, 恐怕他、hiro,还有贝尔摩德,有一个算一个, 都得留在那边。
紧急撤离之后,另有安排的车辆直接带走了重伤的贝尔摩德,应该是送往组织在东京的某个隐秘的医疗基地治疗。以他的身份还不足以知道那种关键基地的具体位置,此前也只隐约听说过一点风声。
接下来,降谷零和Hiro就免不了对琴酒说明情况。如今贝尔摩德重伤,就算他是朗姆的人,严格来说并不受琴酒管辖,现在也不得不摆出认真的姿态。
不出意料,松田阵平又一次走入了组织的视野。
仓辻速水能精准叫出贝尔摩德的身份,明显对组织早有了解。
但他这次行动摆明了不是专门针对组织——降谷零不想承认,但他又不是没有眼睛,从一开始仓辻速水的目光就在松田阵平身上,根本没有移开过。
仓辻速水甚至为了不和松田阵平冲突,有和暂时他们合作的意思。只是松田阵平突然受伤,他才态度一转,转而对他们动手。这么明显的软肋,松田阵平本人又重伤了贝尔摩德,
组织不想办法针对松田阵平才奇怪。
降谷零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话说他去调查,借此来拖延一点时间。
单独从琴酒的车上离开后,降谷零就在思考要不要让松田阵平假死更换身份,暂时离开东京甚至日本。
听起来有些让人心寒,明明是他在危机情况下对打算杀人的犯人动手,最后反而是他不得不付出代价。
但事实就是如此荒诞。如果松田阵平继续留下,那么不光他、他身边的人、他的家人,都有可能会遭到组织的报复。
降谷零半宿没睡,一直关注了松田这边的情况,得知他的状况稳定下来,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一早,降谷零怀着忧虑来到明利流国际医院,一直折腾到中午12点才成功潜入。
他默默把这家医院排序到最难潜入的地点前三,接着敲响了松田阵平的病房门。
推着餐车进去时,他脑子里还在想应该怎么说服松田阵平假死。然后就听见了荒海彩那句……怪诞的、如同讨好般的请求。
降谷零攥在推车把手上的双手骤然捏紧,十根手指的指尖都因为力道过大而被挤压到充血。
他一动不动,听见松田阵平说,
“随便,怎么过来都行。”
松田阵平语气平淡,像是完全不知道正在和他对话的是荒海会的下任继承人荒海彩。
也就是这时降谷零忽然意识的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
松田阵平现在是刑警,他昨晚是在搜查一课的要求下,去荒海会的地盘抓人,怎么可能不会提前了解荒海会的下任继承人荒海彩长什么样?
就算是他自己不在意,其他刑警呢,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任松田阵平毫不知情地进来。
极强的联想能力让他立刻回忆起了贝尔摩德听见他认为是荒海彩故意隐藏身份接近警察时,那句暗含深意的否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贝尔摩德的视角比他更灵活,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比如,松田阵平明知道荒海彩是谁,依然故意配合她的搭讪。
单纯是松田阵平得知了荒海彩想要刺杀他引出仓辻速水,想试着从荒海彩这边了解仓辻速水的情报吗?
降谷零希望是那么简单,但紧接着,他就继回忆起昨晚荒海彩对松田阵平安危的紧张在意。
荒海彩主动接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主动接近荒海彩。
仓辻速水忽然出现。
前面所有试图引出仓辻速水的计划都失败了,只有这次仓辻速水出现了。
为什么?
或许因为只有这一次……是松田阵平主动配合,只有松田阵平有能够引出仓辻速水的办法。
松田阵平不是偶遇荒海彩搭讪,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松田阵平和荒海彩合作引出仓辻速水的局。
那松田阵平又是什么时候认识荒海彩的呢?
认识到可以让对方连地铁脱轨后更换路线都要询问松田阵平的程度。
不如说荒海彩这样的人去挤地铁已经很奇怪了,更像是被人刻意折腾。
那又是谁?
降谷零平静地等待松田阵平挂断电话。
然后问出口。
松田阵平听见的瞬间,看清说话人是谁,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穿着黑蓝色的护工服,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仅露出一双紫灰色的眼睛,目光沉沉,没有给他半点辩驳的余地。
“松田阵平。”
被喊出全名时,松田阵平一下子感觉到某种突如其来的威慑感。
他真的就只疏漏了那么一下,本来以为最多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听见了一星半点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谁会想到护工是降谷零啊!
“如果不是我的话,也听不见这些。”降谷零道。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
松田阵平挣扎,“别乱猜我在想什么,你这样有点变态了。”
“是吗?”降谷零毫无笑意地笑了一声,“我只是在猜你是在想什么,如果换成其他公安已经拿枪对着你了。”
“那要不现在你来猜,我在想什么。或者先来一个简单点的问题,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过来吗?”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
简直像是他那些老油条般的同事这几天刚传授给他的用来诈供的手段。
先建立出两个人有信息差的氛围,再用一个开放性问题引导犯人尽可能多的透露出信息,再从中挑选想要的角度,继续诱导什么的。
松田阵平还没实践过,降谷零先给他来了一份现场版。
但偏偏明显的像是主动让他看出来是个陷阱。
松田阵平在紧绷的气氛中凝视着前几天还因为担忧他的安全而不肯让他去摩天轮拆弹的好友
降谷零就站在原地,他的脊背自然地挺直,但肩膀处肌肉松懈,一只手搭在旁边的餐车上,姿态看起来极为随意,像是如同闲聊一般。
但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真正随意的姿态是什么样。
是直接坐在卧室地面上,懒洋洋地靠着床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时放松的神情;是在毕业前受了刺激,临时找他恶补拆弹知识,熬夜学到凌晨后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他已经拿着马克笔在警校第一脸上画了两笔了,对方依然只是皱了皱眉,睡得死沉。
谈不上信任。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根本不会考虑信任或者不信任的问题。
即使后来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去做了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工作,也见过降谷零偶尔观察周围是倏然凌厉的眼神,也从未考虑过有这一幕。
但总感觉降谷零比他还紧张,
松田阵平莫名的心中叹息一声,不满还没生出来就散了。
好吧,解释就解释,说起来本来也是他的问题。
“这种被当成犯人怀疑的感觉……”
松田阵平嘟囔,因为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起头,他声音很低,几乎算是无意识的自语。
降谷零却猛地露出那种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几乎有想要叫停的意愿。
松田阵平没看见,他说:
“你是为了昨晚在酒吧的事过来的。”
“昨晚我去荒海彩的酒吧抓菊池佐,恰好你……”
降谷零瞳孔微地一缩。
但是松田阵平已经确认了。有些事情其实不难推测。
十天以前,诸伏景光和他“偶遇”,八成也是,他不小心撞上了景光卧底的组织的任务现场。第二天降谷零就找上门,而且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这次,他又一次撞上诸伏景光的任务现场,同样是降谷零第二天找上门,仿佛他也在现场似的。
松田阵平已经知道诸伏景光化名绿川雅也,那当然也注意到了同在现场的另外一个人安室透。
他以这个名字为关键词搜索了一下玩家行为日志,果然发现荒海彩在11月6日曾经被安室透威胁。
所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降谷零就是安室透。
“恰好你、景……绿川,和莎朗.温亚德正在完成那个组织的任务,同样是抓住菊池佐。”
松田阵平虽然震惊过知名女明星是杀手的事情,但仅凭此还不能深刻意识到这个组织隐蔽到什么程度。
他仿佛并没有扔下一个惊天巨雷似的,平淡地叫破了昨晚在酒吧的三名代号成员的假名,总结道,
“我们不小心撞上了。”
第39章
深秋正午的太阳温暖明亮, 光线在地面和床铺上铺洒,熠熠生辉,让人不知不觉地忽略了上面的树枝阴影早已交错纠缠。
降谷零就在这光线下怔愣。
从走进病房, 听见松田阵平和荒海彩电话,到推理出昨天晚上松田阵平与荒海彩在故意配合, 他就已经做好了松田阵平远不再是他认知中的一个普通警察的心理准备。
但是松田阵平短短一两句话中透出的信息量还是让降谷零大脑直接空白, 心理建设崩塌。
因为他所卧底的势力, 是一个极度隐秘、隐秘到公安暗中调查了无数年都没能真正摸清楚边角的、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
公安暗中调查了多年, 都没能摸清楚它在日本的具体情况。涉足了什么领域、掌控了多少资源, 到现在为止都说不清楚。
就算是降谷零本人,如果不是他亲自参与的任务, 都很难调查出任务的目标和任务人。
但松田阵平, 这个表面上和组织一点牵扯都没有的人,却能在组织任务暂停不到十二小时里,轻而易举的说出任务的参与人、以及他们对外使用的假名。
“你怎么知道组织的?仓辻速水告诉你的?”
降谷零不认为松田阵平已经直接与组织有所接触,那就只能是仓辻速水了。
“组织……”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 有点惊讶,“隐蔽到没有名字?我其实知道的不多。虽然确实和他有关,但也不算他告诉我的,算是我猜出来的吧。”
好耳熟的话, 降谷零迷茫了片刻, 猛然间意识到, 这不就是打探情报吗?
可如果松田阵平曾经刻意向仓辻速水打探情报。
那说明松田阵平对仓辻速水的另一重身份并非全然不知。
仔细想想,松田阵平过去还真的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 是他误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松田阵平是全然的受害者。
降谷零觉得有点荒谬。绝佳的联想能力和逻辑又让他在获得了新的情报后,迅速推演出以前一些事情的疑点。
“十天前, 你对我说仓辻速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普拉米亚会出现在涩谷。普拉米亚放置炸弹的事情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当时不相信,但这件事其实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
“但是你却隐瞒了一件事,你才是提前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人。”当时降谷零也想过这一点,但他本以为松田阵平是从仓辻速水那边得到的消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
这回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但还是点了点头。
“原因不能告诉你。”
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虚弱的卷发男人依然平静地倚靠着床背。他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唇色也浅淡得惊人。像是沉浸在回忆中,所以视线时不时漫无目的地转向空白的墙或窗外。
“但我确实得到了消息。”
降谷零的心沉了又沉,忽然感觉有些认不出这位好几年没见的同期好友了。
曾经那个最不乐意曲折迂回,也最坦然直白的松田阵平,现在像是怀揣了无数秘密,哪怕他主动掀开一角,也依然显得不可捉摸。
他只好继续推理,
“得知了普拉米亚出现,你故意带仓辻速水……”降谷零猛地住口。
不对,不行!
这样下去,将变成松田阵平早知道普拉米亚可能会在废弃楼这里安装炸弹,所以他故意引两边相撞,借仓辻速水解决普拉米亚。
降谷零现在确实觉得松田阵平隐瞒了太多,但还不至于怀疑到这种程度。
松田阵平绝不会用这种看似驱虎吞狼,实际上充满隐患、甚至有可能危及周边的手段。
降谷零抿紧唇,又松开,最终道:
“如果仓辻速水和你说过普拉米亚,你大概会避免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
“所以你不知道仓辻速水和普拉米亚认识。”
他从无数糟糕的可能中选择了那个,最符合他所认识的松田阵平的性格的那一条路来推理。
“其实你在见到普拉米亚之前,根本不知道仓辻速水父母的真正死因。这些都是你后来才从仓辻速水那边得知的。”
“你没想到两人认识,也没想过普拉米亚会用你威胁仓辻速水,仓辻速水会为了你直接追杀普拉米亚。”
“包括后来普拉米亚逃走,深夜的多起爆炸,摩天轮上的拆弹,种种连锁反应,其实最开头只是一场意外……”
“是这样吗?”
降谷零一连串的话倾泻而出,完全不假思索。病床上的卷发男人却沉默片刻,转移话题,
“我还以为你要问问我怎么知道的你们的情况,怎么忽然说到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想知道我还……”
降谷零直接打断,“我现在让你回答是,还是不是。”
“喂……你这个态度,是不是真觉得我现在受伤没办法动手揍你。”
降谷零看着始终不肯正面回答的松田阵平,不发一言。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后。
松田阵平脸上故意强撑出来的那种平静和漫不经心,终于被沉郁吞没。
降谷零已经理解了,他有点不可思议地问,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那天摩天轮的事、还有普拉米亚被追杀的事情都是你的责任。”
“什么叫做是不是一直觉得。”
松田阵平声音逐渐低,“你知不知道你前面那个说法,很像是专门来帮我脱罪的。”
但是……
昨天的事也好,十天前的混乱也好,本质上都因他而起。
自责没用,反复回顾事情为什么会发生也没有意义,所以他弥补,并且引导玩家弥补。
先去做就行了,别想那么多,也没必要去分辨出哪一部分的责任是他的,哪一部分的责任是玩家的。松田阵平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不可避免地,这件事还是给他造成了影响。
他无法忘记那天降谷零找上门时告诉他有三个死者时他内心的震惊恐惧。
如果他们不是能够死而复生的玩家怎么办?
他不怕危险,也能坦然地面对死亡,但如果他稍微疏忽一下,别人就会死呢?
生命不可重来。他失去过重要的亲友,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可他确实不擅长引导别人做事,也不擅长分析玩家的心态,他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后知后觉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想,还不一定会猜对。
因此他这十天来反复琢磨,不断研究。怎么搭建游戏,怎么设置任务,怎么策划剧情,他通通看了,但却迟迟没能大刀阔斧地进行下一步,只敢发送一些边角料的日常任务。
在他自己的人生的这辆车上,他总能一往无前的踩下油门。但如果车上载着是毫无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呢?
松田阵平承认,他稍微有点被困住了。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但余光中的金发青年猛地靠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领。
衣袖和伤口处的绷带摩擦,让松田阵平的表情轻微扭曲了一瞬,他抬起完好的右手想要阻止这个突然找事的家伙。但一只手怎么可能打过两只手的大猩猩,还没动两下,就直接被按住了。
“喂喂,过分了啊。”
松田阵平吐槽,但那点突如其来的沉郁却被冲散。
他挣扎了一下,还没挣开,就听见降谷零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一副又想生气又气不出来的样子。
“我问你,你认识仓辻速水的时候,他是表现得视人命如草芥,而且毫无顾忌地杀人作恶吗?”
“当然没有……”
仓辻速水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想要摸他的脸,松田阵平查了他过去,也没什么真正作奸犯科的犯罪记录,连性.骚扰都没有,充其量就是自己在电脑上建个模什么的。
“那他做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仓辻速水失控了,才引发了后面一堆乱子,你在这里内疚什么,真把他当成了你的责任吗?”
松田阵平脑子里下意识的把仓辻速水替换成玩家,
“他确实是。”
降谷零:。
第40章
降谷零知道松田阵平的性格相当固执, 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就几乎不可能转弯,但是当他自己直面的时候, 还是眼前一黑。
他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
降谷零想。
其实早在那一天松田阵平坚持进入摩天轮拆弹,又十分配合地和普拉米亚见面时, 他就意识到松田阵平的状态其实不对劲。
明明被欺骗、被逼迫的是松田阵平, 但他甚至连一点明显的痛苦愤怒都没表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