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不是不痛苦, 他只是没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而是认为仓辻速水所做的恶事, 是因为他的失察和轻信。
所以他忽视、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想要先为这些事收场。
降谷零其实隐约已经意识到过这一点, 甚至连风见裕也当时也看出松田阵平沉默地压抑痛苦的一面。
但降谷零知道班长过去找松田阵平, 也知道他们聊了许久。他以为松田阵平能逐渐那种本来就不应该他承担的责任中挣脱出来。
可松田阵平没有。
他不知道怎么避开了公安，联系上荒海彩，打算引出仓辻速水，给这件事彻底画上句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荒海彩就没有打算和仓辻速水合作, 她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为了配合松田阵平。否则松田阵平不可能孤身一人进入荒海彩的地盘等仓辻速水出现，那样就算仓辻速水出来了，他也没办法从荒海彩的手里把人带走。
真行啊。
松田阵平，几年不见, 本事见长。
都学会和黑l帮合作了。
瓷质餐盘被重重地放在木桌上, 磕碰间发出清脆又危险的响声。
从洗手间出来的松田阵平脚步停了一下, “你是打算下毒吗？”
“对付你还不需要下毒。”
降谷零回过神，面无表情。
他们刚才聊崩了。
虽然松田阵平不知道是怎么聊崩的。
反正从他承认他认为自己需要对仓辻速水和其他玩家所做的事情负责时, 降谷零就逐渐阴沉。
接着又问他是不是早就认识荒海彩。
松田阵平不能说不是，不然他很难解释这个荒海彩为什么会连更换路线都要问他，只好承认早就认识。
就从那时, 降谷零就像是被点炸了又强行泼了一盆水浇灭的火药，不间断地散发出比硫磺味还鲜明的阴郁。
“把手机还我。”
松田阵平本来打算趁去洗手间联系荒海彩，但进了洗手间，他才发现衣袋里空空荡荡，手机居然被降谷零提前摸走了。
这种走一步算三步的脑子真是够了。
松田阵平朝着降谷零伸手要手机，但因为之前失血过多，刚才又站了一会，现在有些头晕不稳。
他急匆匆缩回手，打算撑住折叠起的床头坐下，但还没摸到，就被刚刚理都不想理他的降谷零稳稳托住。
“看来是在里面编了半天，脑子转不过来了。”
松田阵平刚生出来的一点感动立马散了。
他握紧拳，又因为左肩的伤口清醒过来，最后忍气吞声地拿起勺子，拨弄了几下距离最近的豆腐蒸虾仁。
降谷零跟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放了不少松茸。
如果这个待遇是荒海会对一个普通警察受伤的歉意，那荒海会当什么黑l帮，慈善组织都没他们这么慷慨。
松田阵平也肉眼可见的心虚了起来。
“我确实不是刚知道荒海彩。”
降谷零很平静，他悬着的心早就死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他问。
“和认识仓辻速水的时间差不多吧。”
降谷零又迅速死了一次。
他平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问，“因为什么认识的？”
松田阵平的勺子插入柔软的豆腐。
“你还记得害得Hagi昏迷的炸弹犯的事吧。”
降谷零怔住，瞬间提高声音：
“你是为了调查？”
他知道松田阵平多年来一直试图寻找那个炸弹犯的踪迹。
尤其是当年萩原刚出事的时候。那个炸弹犯曾经的住址，行进路线上每一个有可能看见那个家伙的人，有可能经过的路口监控录像、还有历年来所有相似作案的档案，甚至是同类型的炸弹的记录，松田阵平没有没看过的。
但他没想到松田阵平还为了这件事，去接触了东京的地下势力。
等下，那个炸弹犯真的能牵扯到这么多人吗？
降谷零想起曾经落到警察手里的家伙，实在看不出他有这个本事。
果然，松田阵平先否定了。
“不是为了调查他。准确说是那个家伙主动出现，想要再对警察动手，我只是恰好落入了陷阱。”
松田阵平将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但降谷零却出了一身冷汗。
上一次那个炸弹犯的陷阱害死了一队排爆警察，萩原研二也重伤，那松田阵平自己一个人，是不是也和从死亡擦肩而过。
“你这是什么表情？”松田阵平反而笑了起来，“有人帮了我。”
“不止仓辻速水，也不止荒海彩……我后来能顺利抓到那个炸弹犯，也有一大半的原因从他们手里得到的消息。”
仓辻速水、荒海彩哪个都不是善茬，松田阵平说到从这些人手里获取情报时，语气甚至没什么波动，仿佛只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
他或许一开始并不是有意接近，但是如今却已经习惯了。
可是说来说去，降谷零还是没能得到具体的信息，反而落入了更深的一团迷雾。
哪有人是这么应对询问的。不仅不想着怎么努力把话圆回来，反而越说透露越多，还不肯解释。
松田阵平在刻意隐瞒或者说回避着某些事，这件事情比仓辻速水，比荒海彩的存在更重要，哪怕是降谷零也不能知道。
可降谷零甚至没法生气，因为他又能看出来，松田阵平已经尽量想让他放心，所以挑挑拣拣，把自己能说出来的都说了。
他甚至还因为自己不能说出更多而有些愧疚，所以想要进一步提供情报。
“你和他的身份，算是我从荒海彩那边知道的。不过荒海彩也知道的不多，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问问。”
松田阵平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也可以说开一点。
“你应该猜到仓辻速水已经继续联系我的事情吧？”
他刚才明确的对降谷零说，他知道开枪的女人是莎朗温亚德，但莎朗温亚德会易容，他又不可能莫名猜出对方身份。
那从降谷零的角度看，就只能是他在医院醒来之后，仓辻速水联系了他，他从仓辻速水那边得到的消息。
“公安想抓仓辻速水恐怕不太容易。”松田阵平不能把人真送进监狱，可这时候给仓辻速水洗白也晚了，只能顺着以前的黑锅往下说。
“但如果你担心他继续接下来做危害公众安全的事，或者想要弄清楚他接下来的行动和目的，我可以……”
“可以什么？”降谷零语气奇怪。
“可以问出来？或者如果他有行动会影响到你的话，提前告诉我，我也可以试着阻止。”
现在降谷零和公安那边很不放心仓辻速水，必然要花不少心思盯着。
松田阵平也希望能尽快平复仓辻速水他们带来的影响。
既然现在公安和降谷零都认为他和仓辻速水、甚至荒海彩关系匪浅，那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如果他能阻止仓辻速水后续的行为，或者影响荒海彩，那起码降谷零可以不必花太多心思在这件事上。
但降谷零没有给他回应。
松田阵平疑惑地侧头看过去。
金发青年半边脸浸在阴影中，神色不明，“那你要付出什么才能拿到这些情报呢？
“没什么。”松田阵平说，“别想太多。”
有人敲了敲门。
“荒海彩。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松田阵平第一时间看向了降谷零。
正不知道想什么的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猛然回神, 双手抱臂，
“你打算让我说请进吗？”
松田阵平迟疑地压低声音，“你在她面前出现真的没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是你的护工。”降谷零慢吞吞地反问，“难道松田警官对我不满意？”
那可太不满意了。
松田阵平却没拒绝。降谷零已经知道荒海彩和他熟识, 荒海彩又知道“安室透”的长相。在这种一照面就能认出彼此的情况下, 降谷零依然要留下, 还强调了护工身份, 只能是想让他故意装作不知情。
荒海彩不想和那个势力撕破脸, 就不会主动戳穿安室透的伪装。降谷零就顺利成章地可以观察荒海彩和他的关系，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 又能借此和荒海彩进一步交涉。
这样也好, 毕竟荒海彩是个很有想法的玩家，指不定在这短短半天里，她已经想出了像是当初扣下普拉米亚试图诱导他发布任务的“好主意”。
如果降谷零躲起来听墙角，荒海彩完全不明情况, 反而才容易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松田阵平可是刚说过他能影响荒海彩和仓辻速水，要是在这里翻了车，那全白费力气。
他提高声音，让荒海彩进来。
门把手被拧动, 门却没能被打开。松田阵平缓缓转头, 再次看向旁边的降谷零。
金发青年虚伪地露出笑容, “哎呀，不好意思, 我刚刚可能是不小心把门被锁上了。”他的声音比之前略高了几分，语气里的歉意十分真实，像是故意说给门外的人听的。
松田阵平默然。荒海彩会记得“安室透”的声音吗, 如果记得，那现在恐怕就已经被吓到了。
这时降谷零已走到门口。松田阵平看着他打开门，然后脊背忽然僵硬，按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握紧，几乎能看见绷起的青筋。
他怔住，坐直身体往外看。但降谷零将荒海彩的身影挡得不漏一点缝隙。
到底怎么了？荒海彩又不是冲动的性格，总不会真的要在门口动手吧？
如果是这样……松田阵平身上现在算得上武器的可只有手上的勺子，但这玩意实在鸡肋，扔出去的杀伤力还没有按一下旁边的警报按钮大。
幸好，这时荒海彩开口了，回答的正是刚刚降谷零未开门前说的那句话。
“没关系。”她客气地对降谷零说，“劳烦借过，我代表荒海会来看望松田警官。”
降谷零让开。
长发女人的身形显露，松田阵平怀着疑惑看过去。
荒海彩果然没有做出举枪之类的危险举动。
她双手空空，深灰色的大衣扣子敞开，露出里面黑色的针织衫。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硬挺面料的风衣换成了毛呢大衣，又多加了一条项链的缘故，现在的荒海彩显得比昨天还柔和许多，攻击性没有那么强。
那荒海彩为什么能让降谷零这么紧张？
荒海彩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让安室透紧张了。刚才看见门口的安室透的时候，她脑子都嗡了一下。
昨晚松田阵平重伤了莎朗温亚德后，荒海彩就已经意识到这个组织的人可能会针对甚至暗杀松田阵平。
那时忽然接到送松田阵平到医院的任务，还指定了明立流国际医院，她还觉得十分合理。毕竟这家医院里时常有娱乐圈明星、各界名流甚至一些政界人物来就医，安保十分严密。
甚至有传言说，负责明立流国际医院安保的是某个国际雇佣兵武装集团。荒海彩没去调查过这件事，医院明面也只承认高价请了专业安保公司。
总之，十分适合松田阵平现在的情况。
即使这样，荒海彩还是安排了荒海会和玩家玩家24小时值班，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结果她看见了什么？
安室透居然伪装成护工，进了松田阵平的病房！
外面的玩家，荒海会的人，还有明立流国际医院本身的安保，没有一个人发现！
荒海彩差点失去了冷静。
这个可能是主线反派的NPC是不是有点过于强悍了？？
虽然说在游戏已经运行十多年之后说这句话有点不太合适，但是荒海彩一想到病房里面是刚刚出现的特殊npc，身份只是个普通刑警，面前却是背景莫测的高武力值高智商的反派……
她有种在新手村不小心开了满级boss的茫然。
这个boss还是她亲自开出来的。
但荒海彩还算镇定。
松田阵平出事了游戏就会关闭，所以松田阵平现在一定活着。就算是被安室透威胁了，也应该还有挽救的机会。
她也不可能对面前的安室透说只要你和你身后的那个势力离松田阵平远点一切都好商量，荒海会送给你都可以这种话。
她只能平静地与安室透对视，假装自己的来意就是如此的简单和不合常理。
但安室透没有拆穿，他反而含着笑让开了。
出乎荒海彩的意料，松田阵平好好的，没有再受伤，没有被绑。
荒海彩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安室透已经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如果是为了杀人，那早就可以行动。既然没有，那就是有别的目的，比如引出仓辻速水。
也比如……安室透已经怀疑松田阵平和她认识。
刚才的谎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想要借此挽回荒海会的形象”的理由可以用来敷衍警视厅，却骗不过昨晚就已经有所怀疑的安室透。
这时候再掩饰什么都没有用。那该怎么做，加重筹码吗？荒海彩心思转得飞快，但一步迈进来，却卡了一瞬。
无他，松田阵平正靠着病床上，床边桌上是吃到一半的午餐，他右手上还拿着勺子，说明在她来之前，这两人的气氛十分和谐。准确的说，松田阵平刚提起一点的警惕，是针对她的。
荒海彩：……
荒海彩缓缓吐了口气，先走进来。她装作和松田阵平的关系没有闹僵、昨天晚上松田阵平的愤怒和冷视不存在似的，先尽可能地从日常开始铺垫对话。
“我打扰你吃饭了？”
“没有，已经吃完了，你随便坐……”出乎意料，松田阵平态度可以说的上是平和，也没有立刻提昨晚的事。
本以为状况会更差一点的荒海彩微微愣神。这时金发青年越过她走到床边，十分自然地将松田阵平面前的餐具收拢拿走。
他甚至伸手直接去拿松田阵平手里的勺子。
松田阵平顿住，但下一秒就自然地交给了安室透。
昨晚荒海彩观察松田阵平时，分明觉得他是个自我领地十分清晰的人。但是现在他被安室透近乎亲密的照顾，却没有什么被人入侵社交距离的不适。
荒海彩心中的异样感越发浓重，她开口，试图拉回松田阵平的注意力。
“松田警官，我刚刚已经向医生了解过了，你的伤可能还需要休养一个月，但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松田阵平看过来，荒海彩越发字斟句酌，“我猜你大概不愿意一整个月都留在医院，但是出院之后生活可能不太方便，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安排……”
装着两杯白水的玻璃杯轻轻磕在两人之间的小餐桌上。
金发青年又一次存在感鲜明起来。
荒海彩顿了一下，刚因为她的话而露出惊讶表情的松田阵平也回过神，直接拒绝了，“不用。”
“……好。”
荒海彩已经对松田阵平看似随性实则强势的性格稍有了解，努力克制着没有非要达成目的。
但是性格使然，也是好感驱使，她很难接受不能给自己喜欢的NPC送东西这件事，
“最近出门可能不太方便，就算不需要人照顾生活，总要有人负责出行，我帮你安排司……”
一盘削好皮的苹果被递了过来，再次放在餐桌上。
荒海彩的话再次被打断，松田阵平一下子被那盘苹果整齐精致的形状吸引了注意力。
“不用安排司机，我自己可以。”
他嘴上虽然在回答问题，但目光已经偏向那盘苹果。
明明安室透只是放下就走了，一个字没说……松田阵平却频频往降谷零的方向看。
一盘普通的苹果，只是精致了一点，有什么值得松田阵平在意的。
荒海彩已经很难忽视心中的猜测，不得不直接问出口：
“松田警官和这位护工先生认识吗？”
松田阵平还没说话，不远处的安室透头也不抬，自然而然地先替他开口：
“对，松田警官是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常客，所以我们已经很熟了。”
“对吧，松田警官？”
金发青年抬头往这边看，一副毫无心机的开朗模样。
松田阵平正在纳闷荒海彩的态度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样，结果对上降谷零开朗的笑容，牙都差点被酸掉了。
但他还是努力找回舌头，配合降谷零圆上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新设定。
“啊，对，我经常在医院看见安室……桑。也没想到这么巧，这回刚好就是他来照顾我。”
降谷零却没完没了地给自己加戏：
“不是碰巧。我可是知道这件事之后专门过来照顾你的。”
松田阵平这回不说话了，他往后一靠，紧盯着降谷零。
降谷零像是看不懂他威胁的眼神一样，转身自然地从餐车里拿出一盘葡萄。
“来一点吗？”
“……”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还是放过了他，转头看荒海彩。
荒海彩僵坐在原地，如芒在背，脑子里不断闪过他们最初的对话。
常客，还经常见到。
安保这么严密的地方，安室透闯入一次还能说是身手不一般，能随意进出，那就不是安保的问题了。
荒海彩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明立流国际医院，难道是这个势力的地盘？
她的喉咙不知不觉干涩起来。
那这根本不是什么送到了最安全的医院。这才是羊入虎口，直接将特殊NPC送到反派地盘。
反派势力中的危险人物，已经和毫无所觉的NPC结交。游戏公司设置的主线剧情开端，该不会是松田阵平被身边朋友背叛，发现对方其实是立场不同的反派吧？
尽管只是一个猜测, 但也让荒海彩的心情不太愉快。
如果是之前，荒海彩完全能理解游戏公司将重要NPC相关的剧情设置加入一点悲剧色彩，甚至也不排斥走主线剧情任务。
可如果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松田阵平身上。
荒海彩希望这个猜测最好是错的。
她想现在就提醒松田阵平旁边这个人的身份不对, 但是假如这家医院真的和那个组织有关，这个行为无异于将松田阵平推入危险的境地。
先拖延时间, 现在联系其他玩家想办法控制或潜入明立流医院的可能性有多大？
荒海彩打开游戏系统的聊天界面。
半透明的光屏弹出在正前方, 横亘在她与松田阵平之间。
只是简单的发送消息, 根本不需要注视着屏幕, 荒海彩正打算将它移开, 本来正不断被安室透牵走心神的松田阵平却忽然转过头。
他没戴着墨镜，双眸中的暗青色隔着半透明的光屏, 如月色下的湖泊, 清晰而冷冽。
“荒海彩。”
卷发男人的态度不算冷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和，只是说出的话却直白得惊人，
“我们省掉没有意义的寒暄, 我觉得你和我都对这些不感兴趣。”
“其实我不需要你送给我什么，也不希望你再推测我的……需求，然后擅自为我作出决定。”
荒海彩发到一半的消息停下了。
松田阵平并不知道荒海彩正在发消息。
他只是将对话拉入了正题，无论是荒海彩的态度变化, 还是降谷零坚持留下和忽然主意更换身份, 都没改变他完成自己的目的。
他请荒海彩过来, 或者说昨天去找荒海彩，本质上都是为了这件事。
他说的不只是刚刚荒海彩要安排给他的照顾生活的人, 更是之前菊池佐的事，和荒海彩擦边送出的那两份资料。系统判定那两份情报确实属于东京治安观察的任务范围，荒海会又是其中极大的一部分, 所以荒海彩的任务完成度极高。
但如果是松田阵平自行判断的话，东京地下势力的资料和荒海会的资料，当然和观察附近治安情况的任务是两码事。
如果这样放任下去，相当于默认荒海彩自身造成的潜在的治安危险，可以被她当做任务交上去。这和之前荒海彩故意扣下普拉米亚，然后等待他发布任务，本质上是一种情况，只是更为隐蔽。
昨天晚上菊池佐的事也是如此。
荒海彩表面上只是单纯利用菊池佐帮他脱离公安视线，但实际上却要用菊池佐送他一个功绩。在遭遇组织后，又不假思索地断闸送走他们，顺便暗中让玩家带走菊池佐。
从头到尾，荒海彩的计划中严谨地考虑了他的安全，分析了他不希望影响普通人的原则，却没有考虑他的意愿。
松田阵平也不需要别人考虑他的意愿。
他想要什么，自己来拿就好了。
松田阵平本来想更直接一点向荒海彩明确表态。
但降谷零在场的事让他更谨慎了一点，于是他想起班长的提醒。
如果荒海彩不认为自己手段出格，那他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提醒。
这不是游戏管理员的表态，不是游戏内的禁止，而是他作为NPC、以警察的身份做出表态。
“我理解你做事的手段，但无法认可。”
他的话落下，病房里霎时间声响全无，正要把葡萄端过来的降谷零也停在半路上。
而松田阵平垂眸，遮掩视线焦点，按部就班的继续做他想要做的事。
【玩家[荒海彩]，您收到一条通知】
【特殊NPC松田阵平取消任务[鸟矢町枪击案（一）]认可度发放】
【该任务奖励结算异常，已自动为您向管理员申诉。】
松田阵平一直打开的管理权限账号中也同步收到了消息提醒。
【检测到特殊NPC[松田阵平]拒绝发放任务奖励，系统自动申诉，请管理员予以特殊NPC[松田阵平]警告，并补偿玩家[荒海彩]、玩家[仓辻速水]任务奖励。】
松田阵平正打算驳回，但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在过分寂静的病房中响起。
“好，我知道了。”
几乎同一时刻，松田阵平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条新的弹窗。
【玩家[仓辻速水]撤回系统申诉】
【玩家[荒海彩]撤回系统申诉】
松田阵平怔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荒海彩居然就这样答应了。
仓辻速水的撤回虽然让他惊讶，但想想也觉得是仓辻速水会做的事。
可荒海彩？
她没有愤怒，没有不满，就这么自然地答应了下来？
“你……”
松田阵平本来还有下一步后备计划的，现在不知道要不要进行下一步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降谷零刺在他身上的目光。
荒海彩却只是垂下眼帘，
“你之前给过一个保证，你还记得吗？你说不会提出违背……我的底线的要求。”
大概是因为有降谷零在，她在话中隐去了其他玩家，但松田阵平还是迅速意识到她指的是和仓辻速水“开诚布公”时的承诺。
“记得。”
“那我今天将它还给你。”荒海彩说，“以我的身份很难做到完全避免，但我会尽量不违背你的底线。就算有些不得不做，也会注意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