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后悔也晚了。
诸伏景光就在面前,而降谷零在电话那头。
松田阵平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平生最快的反应速度,先在游戏系统上申请了NPC免打扰模式,险之又险地避免了他这边电话还没挂断, 手机就不断收到新的电话和未接短信邮件的可怕景象。
——真要是发生这种情况,他就解释不清了。诸伏景光一准认为他的手机被窃听。
暂时糊弄过一关,松田阵平努力先不去考虑玩家,继续追问降谷零,
“你那边现在怎么回事?在追人?”
“不, 在逃命。”
松田阵平先是一惊, 就听见降谷零短促地笑了声,用他未听过的森然语调说,
“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国内还有这么一群藏头露尾的……”
“什么?”
“渡鸦。”
松田阵平安静了。
降谷零却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分出心神去判断他停顿的含义。
他从贝尔摩德那边知道了渡鸦的存在时,远比得知组织时还要震撼, 组织虽然隐蔽,但起码在日本公安甚至世界各国的官方机构中都是挂了号,而且始终在重点关注。
但渡鸦?
此前这么多年,他听都从未听过。
一个能令组织在日本频频受挫,甚至不愿与正面针锋相对的势力,一个盘踞在日本至少三十年、却始终不被官方知晓的地下组织。
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它如深海中的巨兽一样,悄无声息地盘踞在这片岛屿的阴影中。
何时诞生,笼罩多大范围,凭借什么发展。三十多年来,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他正在被渡鸦的人咬得死死的,哪怕贝尔摩德主动说破,降谷零都不敢相信真有这么一个势力存在。
而这还没完,更可怕的消息永远在后面。
“前几天,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私自闯入渡鸦地盘被抓。琴酒带着基安蒂和苏格兰他们营救,但苏格兰触怒了渡鸦。”当时贝尔摩德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是过去,苏格兰必然会死在渡鸦地盘上,但现在,凶兽非要披上一层人皮。他还算运气好……”
hiro出事了。
降谷零现在想到这点,大脑就混乱一片。他迫切地想知道诸伏景光现在的情况,被渡鸦囚禁后有没有被拷问,被用刑。他手心冰冷,可理智还在促使他回忆后续的交流。
贝尔摩德道:“至于为什么找你,因为渡鸦找上了组织的基地……所以所有知道基地位置的代号成员都有嫌疑。”
“而目前在东京又不清楚基地位置的,只有你,苏格兰和莱伊。”
“莱伊会被调到琴酒那边,而你这段时间要跟我调查卧底的身份。”
听上去合理,虽然降谷零是被骗过来的,但如果是为了任务前不走漏风声,也说得过去。降谷零装作神情松动几分,心中却认为可信度低于百分之十。
任务再紧急,也不至于让重伤未愈、还本来就不在日本发展的贝尔摩德去做。而且真要点他参加任务,为什么不是朗姆通知,贝尔摩德虽然有这个资格,但她一向圆滑,不会做这种越权的事。
抛开这些不谈,贝尔摩德的表述中也存在许多问题。比如卡尔瓦多斯他们为何闯入渡鸦地盘,两方冲突原因,以及景光如何惹怒渡鸦,渡鸦最后为何选择针对贝尔摩德等等。
所以降谷零更愿意相信是贝尔摩德被渡鸦拿住了把柄,所以必须主动调查出那个卧底,才敢和组织联系。
她也不怕波本猜出她在说谎。
这只是这次合作的一个说的过去的幌子,真正维系两人的关系的,是利益本身。
所以贝尔摩德既透露出大量情报,又故意对许多关键信息含糊其辞,引起他的兴趣,当做后续谈判的筹码——他根本没有其他途径得知渡鸦的隐秘。
“波本,你猜对了,确实是有人截了你的任务。”
“朗姆不是觉得菊池佐不重要,而是另有人去处理菊池佐。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组织在警视厅公安部内的卧底。”
彼时,棕发女人神情中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阴冷,“菊池佐不算什么,但他碰巧看见了不该看的,听见了不该听的。”
“什么?”
“看见组织在公安的卧底和朗姆见面,听见了朗姆给Boss发邮件。”
贝尔摩德轻笑,“波本……朗姆是个仗着没人知道他的长相,喜欢在外活动的家伙。”
“如果你真的能先一步从菊池佐口中得到什么情报,那就掌握了朗姆的半条命。”
降谷零暂离安全屋,紧急联系了风见裕也,还是晚了一步,菊池佐死了。
此刻,他快速地把情况对松田阵平简洁地说了一遍,就要挂断电话,打算专心处理眼前的事。
他需要尽快确认那个所谓的渡鸦地盘的位置,查清楚hiro的情况,但是这时候,却就听见电话那头的松田阵平磕磕绊绊问,
“……你在哪被渡鸦盯上了……把你现在的位置……不,最好连车牌号都告诉我。”
降谷零:?
他迅速从这个指向性过于明确的要求中推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个答案又变成了一块万能拼图,严丝合缝地补在了贝尔摩德所隐瞒的信息中。
像是精密的齿轮中被塞进一块石头,降谷零大脑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个……”
松田阵平明显心虚的声音远了一点,是对别人说话,“要不你来说。”
不到半秒的时间。
降谷零听见电话那头传出让他忧心如焚的幼驯染的声音。
“zero,我没事。”
有事的是玩家。
任务失败。
联系不上任务NPC。
原因不明。统统原因不明。
世界频道和论坛都吵疯了。
接了任务的东京玩家通通被挂在耻辱柱上全服批评,而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来东京接任务,打算后续再参与的其他玩家已经边骂边走上天台。
荒海彩先想到的是白天和松田阵平见面时的景象。那时候松田阵平信誓旦旦,自己在医院没有危险,而且菊池佐的任务有人去处理。
结果今天还没过完。
松田阵平失联,菊池佐任务失败。
荒海彩本来还想把松田阵平“渡鸦”的情况更稳妥地告知其他玩家,但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用一个粗暴快捷地方式划分。
她邀请所有NPC认可度>3的玩家线下见面。
因为之前酒吧的事,荒海岛英已经隐晦地向她问起松田阵平,荒海会中也有人盯着她。
所以这次荒海彩没有在荒海会的地盘,而是找纸居圭介借了场地,考虑到玩家的隐蔽能力参差不齐,所以纸居圭介专门找了无论男女无论年龄都能进来的开放场所。
荒海彩把时间定在两小时后。
但玩家集合,一向是当场招呼当场聚。
哪怕有不在线的,熟人下线联系,不用说别的,只要大声喊一句“你的任务失败了”,三分钟之内绝对出现。
所以才十来分钟,已经有大批玩家涌入,荒海彩不得不另外安排的人在附近盯着。
半小时过去,眼看着玩家们从焦灼到摆烂,最后开始发疯。
荒海彩走出大厅,站在一侧的走廊里,又试着联系了松田阵平一次。
这次打通了,
荒海彩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提着心神,“松田警官。”
“抱歉刚刚有事……”
松田阵平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要聚会,所以你帮我代为转达一下。”
“您说。”
“……菊池佐死了。”
荒海彩瞳孔一缩,却听见松田阵平用一种刻意轻松的语气说:
“但这不是你们的问题,菊池佐的死另有缘故,而且我已经知道死因了。”
“前段时间麻烦你们了,菊池佐的事情不用再管。不过渡鸦的事还是要拜托给你们,如果这几天能得到点消息最好。”
【任务结算提醒】
【松田阵平的感激(已完成)】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忽然来电,告知你们菊池佐已死。松田阵平知道你们这几天为他的请求付出的努力,对你们十分感激。】
【任务奖励:积分+100(根据个人任务贡献程度发放)松田阵平的认可度+1】
本来因为失败而泡汤的奖励通过另一种形式补发,比原任务中更加丰厚,把任务失败衬托得像是游戏剧情铺垫的一环……因为现在远远不到揭开内幕的时间,所以结局早已注定。
其他玩家同步收到了任务。
于是走廊内侧房间的嘈杂的声音消失了,然后猛然又欢呼起来。
荒海彩握着手机,听挂断后的忙音,心中的不安却更加浓厚。
她正想找理由让玩家们再等等,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个任务结算不太对劲。】
【荒海彩:你什么时候到?】
【大概半小时,有人盯着我,已经盯了四五天了。我要先想办法把人甩开】
【荒海彩:需要帮忙吗?】
【不用麻烦了,我有经验。】
半小时后,鸟矢町街头的某家弹珠厅,又迎来了一位年轻客人。
他穿着一件杏色带荧光绿印花夹克外套,下面是同色的裤子,脖子上的夸张金属项链绕了两圈垂下来,晃动着反射店内炫目的灯光。
“没位置了啊。”
穿夹克外套年轻男人无精打采地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嘟囔着就要转身离开。左边的弹珠机旁边的中年人听见,对他指了指前面。
“还有二楼。”
“……谢了。”他像是纠结了一下,才穿过挨挨挤挤的人和机器拐进楼梯……转向了与标识牌相反方向的员工更衣室。
进入更衣室,穿着夹克外套的男人随意扫了一眼两边,就准确地拐了个弯,看见一道像是杂物间的门。
他拧了下门把手,发现门闩卡住了,于是掏出细铁片插进去拨弄几下。
门开了,他进去,沿着向下的长长走廊深入,还没走到尽头,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宛如三百只鸭子在叫唤。
大概是因为刚刚那个任务结算的原因,玩家们早就不再颓靡,聊得热火朝天。
“这地方真的不错啊,够隐蔽。”
“我以前来过这家店,都没发现到这间密室。”
“刚刚领你进来你都差点又转出去,好意思说自己找过?”
“哪个大佬建的?”
“真有钱啊,谁想不开在游戏里赚这么多的钱。”
“纸居圭介?”
“别说他,要是能氪怎么轮得到他。该死的游戏欠我一个世界首富身份。”
夹克外套男人站在拐角处听了一会,才意思意思敲了下没关紧的门。
不出意料,根本没人听见。
他走进去,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宽敞到足以容下上百人的房间里,乱七八糟地摆着一条条长桌——或许本来是整齐的,但现在有的被拼到一块用来打牌玩骰子甚至打麻将,有的躺着三五个人像划水一样扑腾,还有的摆了不知道谁带来的大把枪械零件论斤卖。旁边一个更加潦草,摆了无数盒子,招牌情报盲盒百元一个,也不知道是他们俩谁受了谁的启发。
而靠近墙角的位置,大堆椅子已经被堆出一个极为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的高度,还有人在跃跃欲试地往上扔。
终于有玩家注意到了他。
“大城大神!啊啊啊救——!”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兴奋地扑了过来,结果被路上的凳子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连人带凳如炮弹突袭而至。
穿荧光绿印花夹克的男人左手轻巧地拎着他的衣领,右脚勾住凳子稳稳扶正,才有气无力地开口,
“第一,不要叫我大神。第二,你还是配一副眼镜吧。”
“那时候不是想着马上换身份嘛,但是换了认可度就没了。我明天就去配眼镜。”高中生模样的玩家讪笑着挠头。
“行吧,对了,你有钱吗……”
大城信幸止声,隔着热闹的人群看向远处的另一个入口。
那边,一个长发女人正进来。
“咦,那是……”
“荒海彩。”大城信幸回答,“真的大佬来了,你趁现在冲上去混个眼熟,明天就不用睡大街了。”
高中生却仿佛被侮辱了似的,立刻大声道,“不!大城大神,我不会背叛你的!我是自愿睡大街的!”
别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热血起来啊,而且对我发誓干什么,这个群聊不是我建的……
大城信幸惆怅但熟练的敷衍,“行行行,好好好。你是自愿的,我相信你。”
高中生玩家心满意足。
大城信幸却遥遥对荒海彩招了招手。
【大城信幸:我们先私下聊还是直接说。】
【荒海彩:直接说吧。】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趁着上洗手间的时间,迅速打开玩家行为日志,打算确认一下他们聚会的情况。
打开之后,他呆若木鸡。
诸伏景光吓了一跳, 但还未站起身,洗手间的门已经开了。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金属制的门把手上,留下鲜明的水痕。
松田阵平额前的发丝也湿成一绺绺, 耷拉在死死拧着的眉头上方,水珠顺着眉边和鬓角落, 自下颌滴到锁骨上。
他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 又错开目光, 含糊道,
“zero那边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本想问他的心思也熄了下来, 说道:
“应该没问题,现在已经知道贝尔摩德计划叛逃, 那她的心思就不难猜了。”
“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就可以尝试从她这边试探出那个卧底的身份和组织是否正在怀疑我们。”
“最麻烦的地方是,怎么既陪她演下去,让她觉得一切可控,又不至于真的被她当做炮灰。”
诸伏景光有些担心, 但想起他们的计划,更多的还是信任,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办法,他能做到的, 更何况你还会帮他。”
比如现在, 降谷零就在松田阵平的帮助下, “甩脱”了渡鸦。
虽然他自己也能做到这件事情,但是起码要再花一个小时。
而松田阵平……距离他们挂断电话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 渡鸦围追的力度已经肉眼可见降低。
降谷零看见了,但笑不出来。
他还没办法接受松田阵平能直接命令渡鸦放弃追杀这件事。
电话里没办法说的太仔细,但是他依然还是尽可能多的问清楚了情况。
但越听越觉得很假, 比贝尔摩德给他的理由还假。
贝尔摩德说谎,但起码贝尔摩德每一句话都有逻辑,符合认知。换句话说,她尊重了波本的智商。
但诸伏景光所说的松田阵平……
降谷零听懂了,却没有半点实感。
如果世界是一部漫画,那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忽然从正版穿越到了盗版,从正剧穿越到了ooc同人。
就算是松田阵平脾气差了点,人缘差了点,喜欢戴墨镜又很不讲究说话方式,每分钟都像是在威胁恐吓,也不代表他真的就不是好人。
随便给人加背景会被投诉的。
松田阵平清清白白一个警察,写他能力出众受上司认可一路升职,最终成为警视总监走向人生巅峰,降谷零都能忍。
但是写他既是警察,又是神秘势力渡鸦的高层。
这不合逻辑。
尤其是松田阵平前几天还因为被组织盯上,毫无办法不得不假死。
这还前后矛盾了。
所以一定是盗版,或者原作者跑路找了枪手续写。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踩下刹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
前方,就是他安置贝尔摩德的安全屋。那里窗帘紧闭,只透出出一点朦胧的光线。
降谷零下了车,静静等在门口。
没一会,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小麦色皮肤的金发青年从里面走出。
他的步伐动作,走路的姿态和降谷零一模一样。
降谷零一言不发,沉默地将子弹上膛。
前面的金发青年顿住。
“贝尔摩德,你想用我的脸做什么?”降谷零问。
被枪指着的金发青年轻轻歪了下头,那双和降谷零一模一样的紫灰色眼睛眸光流转,露出与这张脸极不相称的妩媚,说出口的也是优雅的女声:
“波本,我没想到你居然谨慎到这种地步,乍然得知这么多隐秘不去调查证实,却这里等了整整半小时。”
“哦哦?看来你很确信我一旦离开,就一定会被渡鸦发现。”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贝尔摩德转过身,叹息道,
“不过,我还真的想不明白,波本,你既然有耐心等半小时,怎么不知道有时候应该再忍一忍,跟在我后面,先看一看我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即使被枪指着着,她依然没让自己露出任何一点紧张的姿态,连说话的语气中刻意带上了居高临下的说教意味。
但这种说教并不让人生厌,反而因为其中褒贬皆有,听起来反倒像是老人评估新人时产生的赞叹和惋惜。
这时候如果对面的人真把她的话将作当作说教或指点,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被骗住了。
认同是信任的起始点,只要对她的任何一句话产生认同感,那就会不可避免的动摇,对她接下来要讲的内容产生信任基础。
贝尔摩德当过多年演员,极为擅长这种通过言语动作调动别人情绪技巧,而且百试百灵,早些年连琴酒都被她被骗过几次。
但这时候她却不敢说能骗过波本。
果然,举着枪的青年笑了,他嘲讽地说;
“这时候就不要再摆前辈的架子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从哪里开始怀疑你,为什么会一直等着?”
波本悠悠道,“因为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渡鸦看见我的时候,就直接将我当成了你的同伙来追杀。”
“你说渡鸦轻易不杀人,只对挑衅过他们的人动手,又说他们规矩极其严苛。那他们为什么都没花时间确认我的身份,当场就直接对我动手了?他们怎么确认我和你就是一伙的?”
贝尔摩德的心中一沉,她没想到波本居然如此敏锐,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很可能联想到当初仓辻速水目击波本带她从摩纳酒吧离开的事,进而猜出一切。
糟了。贝尔摩德的手指微动,目光聚起寒意,却忽然听见波本说:
“我思来想去,甚至想偏了不少,但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之后,终于明白了。你上午也易容成了我的样子,是吧?不然你怎么恰恰好随身带着金色的假发。”
贝尔摩德:?
她差一点露出愕然,但依然凭借着多年的演技稳住了。
假发确实是刻意准备的。昨天琴酒自明立流国际医院回来,只简要地告知了她事情经过,还没来得及详说。
结果没过几个小时,天还未亮,贝尔摩德就受到了渡鸦的威胁,不得已仓皇离开。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去见卡尔瓦多斯和西尔孚,又想找人做吸引渡鸦和组织视线的替死鬼,所以选中了波本,甚至不惜编出了渡鸦卧底的事。
但是没想到波本太过聪明,从她没想过的破绽中差点发现了真相。却又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她的易容误导。
贝尔摩德借着月色打量波本看似胜券在握实际上隐约焦躁的神色,隐约感觉事情有所转机,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
“是又怎么样?”
“你为什么会想利用我的身份来避开渡鸦。是什么让你觉得渡鸦会对我放松警惕?最近的……”
波本顿了顿,并未继续说下去。
贝尔摩德却恍然。
怪不得波本被误导,之前公安那边传过来有疑似卧底的消息,所以朗姆对所有差不多时间段进来的代号成员都加强监视。
波本不知道有公安卧底的事,只当做自己被当做渡鸦卧底怀疑了。
她已经想明白,于是自然地笑道:
“你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难道是不敢相信?没错,你也在渡鸦卧底的怀疑名单上。”
“只有我被盯着?”
贝尔摩德已经不敢小觑波本的敏锐和洞察力,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掺假:
“当然还有苏格兰和莱伊和其他几个新人,不过你是最你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又全身而退的,自然最受怀疑,所以我才以易容成你试探渡鸦。”
“波本,你猜结果怎么样?”
金发青年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来。
贝尔摩德看得清楚,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她其实并没怀疑过波本,以波本的混血长相,是日本公安卧底的可能性极小。
而渡鸦派出卧底……如果渡鸦真有这个心思,恐怕卧底的年纪已经比琴酒大了。之前那么多年几乎没有动静,这时候派一个新人来卧底的可能性有多大?
别说她,恐怕连Boss都没往这个方向考虑。但不妨碍她用这个理由来唬住波本,只要先拖延几天,等她和公安合作后,波本就彻底没用……
贝尔摩德瞳孔骤缩,思考戛然而止,因为金发青年的手突兀地扣在了扳机上。
他刚刚表露出来的疑惑,焦躁尽数褪去,杀意不加掩饰地从冷漠的语调中透出。
“真没想到,居然因为这种小事被发现。说来说去还是西尔孚和卡尔瓦多斯太废物了,连西尾瑛守着的医院都进不去,才引起了你们的怀疑。”
不远处,车辆鸣笛声尖锐而短促。贝尔摩德恍惚觉得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理智从容一点点被车轮碾碎。
怎么可能?可能就这么巧?
她精挑细选的棋子,她编造出来的卧底……
“你是……”贝尔摩德声音沙哑,“你真的是渡鸦的人?你白天在故意骗我?”
金发青年巍然不动,漠然地说:
“你以为那份实验报告是谁送过去的?如果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盯上,你以为我为什么陪你演一天的戏。”
贝尔摩德脸色遽变。
眼看着波本即将扣下板机,她脊背发凉,快速说道:
“等下,我们可以合作,我有办法让你摆脱组织的怀疑。”
上钩了。
降谷零不动声色,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刚刚的电话交谈。
“我觉得,比起不被贝尔摩德发现破绽,不如让她想办法继续骗你不露破绽。”
这是诸伏景光的建议。
“组织内没有渡鸦的卧底,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渡鸦内部承认他存在。”
这是松田阵平的表态。
所以,降谷零完成了这个离谱而大胆的计划。
组织没想到渡鸦派来卧底,而渡鸦内部只有西尾瑛等人知道他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之后被松田阵平放行了,其他渡鸦成员根本不会联系到他与渡鸦有关。
这个身份十分安全。
一个误以为自己卧底身份被发现的、渡鸦在组织内的卧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