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金毛拍拍马蹄铁上的土,“不过昨晚看见苏合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这可能是一种现象。”
随后他回去帐篷里,和教授说了几句话,就出来,说要带着我四周看看。
我内心其实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现在两边都诡异得我无法理解了,感觉留在哪都是个死,要前几天我早就晕过去了。现在全靠金毛的态度缓解我的恐惧,他表现得毫不在乎,让我也隐约也没那么慌了。
他让我跟着往外走,我们两个并排走在雾蒙蒙的草原上,能见度很低,我特别怕一转身他就不见了,所以跟得他特别紧,又不敢贴着他的后背,只好挨在他斜后方,几次差点踩到他的鞋跟。
金毛看出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放缓了步子。
在我们走着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一些相关的事情,我才意识到这个事件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这种以背视物的现象,竟然不是他们新遇到的,而在古籍里都有过好几次记载。
金毛他们在来之前肯定做好了一切准备,所有草原里曾经发生过的,或者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他们都烂熟于心。不过有些故事有可能是人们编出来的,真实性较低,有些则是依照现实事件口耳相传改编的,这些是需要着重关注的对象。
他们其实有一定的判定标准,比如说这件事是否能找到两个到三个以上的同一时期史料,或者是相关的一些记载。在他们所找到的这些诡异事件之中,其中有几件曾反复出现过,理论上来说可信度会更强一些,“背目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个故事最多出现在一本蒙古某一时期的可汗传记里,记录得也很简单,说的是某个可汗攻下了某个部落,得到了许多战利品,其中有一个女人,可以用背后视物。
记录到此为止,这个部落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提到过那个背后视物的女人。
然而在蒙元时期,元朝某本市井杂记中又提到了“背后视物”这件事。
书中的这个故事叫“背目人”。讲的是某地有一个人突然可以看见在背后的东西。最开始别人拿一些小的器具给他辨别,他一一都能说出名字,接着别人把这些东西用黑布遮挡上,他仍旧能讲出黑布下的是什么。不过在他正面以黑布遮挡物品,他反而说不出底下是什么。
他的背后仿佛长了一对能看透一切的古怪眼睛。
众人以为这是奇事,但很快这件事就从“有趣”向“诡异”滑去:这个人背后的眼睛开始能看到越来越多、越来越远的东西。这个“背后”的含义甚至变成了虚指,他渐渐开始可以看到别人背着他,讨论他的事情的时候的样子。
他背后的眼睛越来越强势的同时,他正面真正的眼睛则开始衰弱。他时常感到头痛不快,视物模糊,浑浑噩噩,但没有找到任何原因。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间行为变得像疯子一样,拼命去撕扯自己的头发,乡里人把他捆住,没过多久,还没有等来萨满医治,他就直接去世了。
这只是一则简短的奇闻逸事,作者也没有再写详细。但金毛他们那边的人很擅长翻找这些故事之间的联系,他们以“背上有人或者眼睛”作为关键词来进行寻找,还真的在一本解放初期被记录下来的资料当中找到了这个现象出现的最早记载。
那是一个传说故事。
一个部族的男人走在茫茫草原上,他见到地上有一个地鼠的洞。
这个男人听见地鼠的洞里有声音,就趴下和那个声音对话。声音声称自己是不小心陷落黄泉之地的“那拉奥铎公主”,需要男人帮她脱离这个险境,并许诺如果男人可以对她施以援手,那么男人想要的一切她都可以双手奉上。
男人问需要怎么帮助他,公主说只需要低下头,聆听她的一句话,就可以帮她脱离这个境地。
男人照做了,他的耳朵附在地鼠的洞旁边,公主对他说了一句话,他站起身,没有感觉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但当他继续把耳朵靠回去的时候,地鼠洞里已经再没有了声响。
男人回到了部落,部落的萨满察觉到了他背回了不应该在现世的东西,恶魔会透过他侵扰部落,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男人的身上迅速长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斑,才过了半天就死去了。
他们部落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死掉,很快,这个部落就消失了。
这三个故事其实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最终都以与背目人相关的周围的人全部死亡作为结束。不过最开始这件事并没有特别引起注意,因为有的时候并非每个事件都是某些诡异的东西导致的结果。
之前教授和我解释过这种情况,他当时举了个例子,大概是欧洲某地,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脱发,外貌及身体机能迅速老化的现象,他们认为是遭到了当地曾经死去的女巫的诅咒,但其实是饮用水中掉入了一个实验性质的放射源导致的。
也就是说,并非每次这种情况都会与灵异事件有关。他们这样想是因为有一种病的症状和他们描述的,背目人死去的时候的状态很像。
“你听说过鼠疫吧?”
金毛说。
我当然听说过,鼠疫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烈性传染病,在历史上它曾经造成过数千万人的死亡,在十四世纪给欧洲造成巨大影响的大名鼎鼎的“黑死病”就是它。
“鼠疫传染快,致死率高,”金毛道,“患鼠疫的人会出现皮下出血长黑斑的症状,其实和最后一个故事里的那种情况很像。”
“并且,鼠疫还会引起谵妄和幻觉,”他继续说,“也有研究证明,如果身体比较好,鼠疫杆菌在体内繁殖没有那么快,最开始可能会只有轻微的幻听幻视,前面故事里的感染者没有马上死掉,倒是也说得通。”
现在内蒙这边仍然会时不时有感染鼠疫的病例,一般而言由野鼠传播,来之前我们的导游还特地强调过不要乱摸野鼠,说明这种病到如今都并不罕见。
就有谵妄症状、死亡迅速、皮肤出现黑斑的特点来看,传说中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感染的就是鼠疫。并且他早些时候接触过野鼠的洞穴,这个故事似乎比起诡异事件,更像是一起对于自然生物认知不足导致的悲剧。
我和金毛这样说了,金毛摇头,“死的症状或许是鼠疫,但原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有太多的巧合了。”他说,“你知道那拉奥铎是什么意思吗?”
我说不知道,金毛笑了一下,“奥铎是星星,泛指夜晚天空上发亮的天体。那拉则是蒙语变体,按照前后意思理解,这个名字指的应该是'像太阳一样炽热的星星'。”
我的血几乎一下子凝结了起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所以这位野鼠洞里的公主是我们的老朋友,”金毛说,“草原上炽热的流星,为了把狼患带走而消失在树林中的公主幡的主人…看来她最终没有离开草原,而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里啊。”
金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地看着我,我已经对公主的事情应激了,他只需提出这之间的关联,我就马上动弹不得,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很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情况,我明明是在一点一点接近那个公主故事的真相,但在其中却发现可怕的不仅仅是故事的结局,而是这个故事永远没有结局。
阴影仍旧在草原上空徘徊,所有的声音都呢喃着“命运”,那列飞驰着穿越草原的火车,我的妈妈,都在提醒着我这一点。
金毛很会讲故事吓人,我不信他是无意中这样做的。他喜欢看我恐惧的反应,说明他本人非常缺德,我很讨厌他这一点。
“别怕,”他看我吓到了,语气反而很轻松,“我不是和你说了,知道得越多,恐惧就会越少,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理会我对他的意见,“说到这,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很随意地往前走,“刚才我进到帐篷里的时候,为了确认,我问了苏合一个问题。”
我没有接茬,他也不需要我捧场,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问他,我们四个人,谁最高?”
金毛说。
“他说,我背后的那个人最高,还比我要高出大半个人那么多。”
我真的服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现在马上就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想三更死,阎王都留我不到五更。
“你想怎样,”我已经有气无力了,不敢离他太远,更不敢离他太近,“你现在说这些就是给我制造焦虑,你要不别说了,要不告诉我你们到底计划怎样,好让我也死个明白。”
“我们当然有办法,”金毛说,“只不过可能比较刺激一点,需要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说有什么心理准备要做的,我个人比较悲观,最终只能越想越害怕,然后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金毛一边往前走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没几眼看向我,我自己满心乱糟糟,他不说话,整个气氛就让人不舒服,“你在找什么?”我忍不住问,“有什么线索吗?”
“又不是破案,有什么线索,”他笑了一声,“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今晚有场硬仗要打。”
我他妈的不想打仗,这里没有一个人顾及我的意见的。金毛自己越走越远,我也不敢停下,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现在大概是早上八九点,雾气没有什么散去的迹象,草原的早上还很冷,高高矮矮的草甸错落地分布着,每踩下一脚,都能感觉到泥土中挤出来的水。
“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了,”我实在受不了,又开口说话,“这种天气还要持续多久,我们什么时候能继续走?”
“找到了。”
金毛停了下来,我马上把我的问题抛之脑后,上去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他指着草地里的一个东西给我看,雾气蒙蒙,我并没能看清楚。
“这是什么?”
金毛没回答,直接拉着我的手臂带我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那个东西五米左右的距离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一个花口袋,等再走近几步,我才发现那是一条死了的狗。
这条狗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了,整只狗都涨得像即将爆裂开来一样。黑白棕三色的花皮鼓鼓囊囊的,还差好远我就已经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
“三色花狗,蒙古传说里鬼最害怕的一种狗,”金毛走上去,甩出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来,拨弄着狗的尸体,“你看,”他指给我看,“脖子,颈骨完全断了。”
“这是苏合的狗,”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把狗放走…他直接把它杀了。”
“因为狗肯定会发现他的异样,”金毛赞许地点点头,“他把狗杀了,但人还留在这,说明什么?”
我看着他,等他揭晓答案。他把碰过狗的棍子尖在地上蹭了蹭,收了起来。
“说明他其实也被困住了,”金毛说,“我们一直以为他是那个最大的危险分子,但这里肯定有比他更危险的东西。”
第26章 牧场坟场
在最近这几天的经历中,我也意识到了一点,这片草原像个巨大的舞台,登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是群演,有的是主舞,他们之间有一个等级的差距。
我目前认为,像是绵羊的那种东西就是比较底层的,它们似乎是被什么诡异事件无意识地制造出来,虽然不一定完全无害,但即便是攻击人也只是出于一种动物本能,是简单的神经反应,并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
而像苏合,还有之前遇到的狼,他们有思考能力,也有主观害人的恶意,他们表现出来的状态却更像是接收到了某个“指令”。这种指令是自他们产生就被赋予的,也就是说,他们存在即为了杀害。
我认为,在这两者之上,应该还有一种东西,他们不仅仅做这件事,更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按照教授他们的说法,这里已经非常接近他们想要找的地下工事了,肯定有一些更恐怖的东西躲在黑暗里,试图让我们全军覆没。
金毛已经走回到了我身边来,我和他说了我的想法,“每次都是这样,”他说,“越靠近我们想要找的东西,混乱怪异的事情出现的频率就会越高。之前失踪的人也遇到了苏合,他身上肯定有能告诉我们往什么方向继续走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我问,“你们找到了他们留下来的什么东西吗?”
“我们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金毛笑了,“之前探险队失踪了,我们截获的唯一一段对话是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说看见任何探险队的人都要原地格杀…那个人根本不是探险队里的,昨晚一见到苏合我就听出来了,那个人是他。”
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我。
我知道了答案,但是根本高兴不起来。按照教授他们之前说的,进来草原找这个工事的探险队已经失踪了好几波,连带着最早的那一批,所有迹象都表明我们在踏上他们的老路。
对的方向可能会造成特别可怕的结果,我自我定位是很清晰的,他们俩是主角,我可能是主角潇洒离开时背后爆炸中被炸飞的小喽啰。
我们俩并排在草原上走着,草原四下静寂,我心中一团乱麻,胸口闷闷的。本来已经挺难受的,现在越想越不甘心。人一旦开始问自己“凭什么”的时候就会去撞南墙,我很不擅长开解自己,不然也不会进精神病院。
我大好的人生要交代在草原上,在出发前我应该在网上花二十卜一下塔罗牌的。正因为我如此的懈怠,没有相信这些玄学,才会让自己陷入进这个境地里。
“我感觉我可能会死在这。”
金毛看了我一眼,“不一定吧。”
他的语气很不确定,给我感觉很不在乎。我明白我什么都不算,他也没必要在乎,但他是拉我进来的这个人。他这种态度让我想起被骗办了健身卡,办之前热情似火,办之后平淡是真。
我还在这里想,金毛那边又皱着眉头开口了,“话说回来,你买了意外险吧,”他没话找话说说,“我们的人都是买了的,你要是没买,到时候报账会很麻烦。”
我看着他,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惨烈,跟法庭上的受害者一样充满了震惊和控诉,他很好的被取悦了,好像刚才我说了一个笑话,害得他笑了一下。
“你要是掉进沼泽里我会看着你陷下去然后在旁边拍照留念。”我说。
金毛完全不在乎,只是在笑。我好恨我只有一张嘴能支棱起来,比如现在,我虽然恨不得掐死他,但是还是要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怕死更怕落单。
他一边走还在一边和我闲聊,几乎是故意引诱着我怼他几下。这么一打岔我的那种悲春伤秋的氛围就被搅散了,我终于也略微感觉好受一些,至少没有那么胸闷了。
我有的时候觉得他是故意这样,也有的时候觉得这只是他恶趣味的附加结果。一个人抢劫结果把自杀的屋主给救了,在我看来还是要被判刑的,谁让他一开始去抢劫了。
我们两个走回蒙古包,金毛先钻进去,我跟着他后面,还没进去,就被他一只手臂挡了回来。
就在他挡我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但他很快把我推到后面去了,我没有看清楚。
“里面不对劲,”金毛压低声音说,“出事了。”
我刚刚略微放松了千分之一的心情一瞬间就绷紧了,金毛也极快地退出来,将我挡在一边。
我还有些懵懵的,他把我挡出来,我脑海里完全是不自觉地回顾着我刚刚看到的东西。整个帐篷里和我们离开前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
金毛微微侧身,让出一条缝隙来给我看。“看地上。”
我顺着他的位置向里看,和我的第一印象一样,那里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就是有一个地方特别突兀,就在帐篷中心的位置,我眯着眼确认了好几次,才确定那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而不是我自己看错了。
那好像是一片阴影。
蒙古包一般是不封顶的,那片阴影正对着上面的位置就是蒙古包外的天空。现在外面的光线比较亮,整个空间里面都能看得比较清晰,周围没有任何能投下影子的东西,那块阴影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蒙古包的正中间。
“一块影子…?”
金毛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临大敌,警惕地向四周张望。我透过他的手臂望着那块影子,它的边缘清晰,接近一个圆形,但前后左右都有一些突出的,像毛刺一样的小小边角,左突右翘,形状不是很完美。
盯的时间久了,还会发现它其实在以一种非常慢的速度旋转着,有的时候正,有的时候反。跟天边的云一样,有的时候根本没发现它在走,一分钟后再看,却发现它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我已经开始冒冷汗,这片影子出现得突兀,如果不是金毛拦着我,我肯定就进去踩在它上面了。不过比起它是什么,我更关心的是教授现在跑到哪去了。
影子就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知道危险的地方在哪。金毛不让我进去,自己也不进去,只是蛰伏在入口处等,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我用气音问他这到底是什么。他举起拇指和食指,像电影里那种用手指做参照计算距离的炮兵一样比划了一下,皱了皱眉。
“这个大小…”
他低声说了一句,蒙古包里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
它特别明显的,从靠近我们的角度鼓起了一个弧度。随后那个弧度越来越大,就像一滩水因为我们这边地势较低而在向这个方向流动,变成了一个圆,再加一条手臂的形状。
我们都在盯着那个东西看,很快,我发现不对了。
那不是像一条手臂,那就是一条手臂!手指的影子都清晰可见,它伸出这条手臂,直直地指向我们身后。
我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金毛一把抓起我就跑,我只顾埋头狂奔,金毛拉着我朝侧边跑开去,两个人跑了几分钟,才气喘吁吁地放慢速度。
“那是个人。”我喘着气说,“那是个会转的人?”
“你觉得什么人才会在半空中转?”金毛说。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什么人会在半空转。我的第一反应是它跟磁悬浮一样,被外星飞船吸了一半,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我的表情简直写着“我他妈的不知道”,无知中带着一点愤怒,金毛就笑了一声。
“你有没有用绳子吊着什么东西,提起来的时候,它就会这样转。”
他最好只是在和我讲物理,我听到这个推测胃都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挂的东西可以这么转,挂的人自然也就这么转了。
我们的蒙古包里有一个不存在的,上吊的人。
我脑子里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一件事,“不会是教授吧?”就单纯想到这个可能,都让我脊椎骨从下往上的战栗。
“他?”金毛说,“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这算是一个确定的答案了,我放心千分之一,然后就开始担心我自己。我们俩在雾中又往前走了一段,某一步的时候,我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正草木皆兵,这样一下吓得短促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摔倒。金毛一把抄住我,让我站稳。
我踩到的是一件外套,防风外套。外套上裹着泥水,隐约可以看出是黑色的。
金毛看了一眼,啧了一声。
那好像是教授的外套。
一瞬间我的担忧又漫溢出来了,草原现在还很冷,为什么他要脱掉外套扔在这里?在野外低温是会要人命的,无论遭遇什么,他脱外套这个行为非常说不过去。
我现在才想起来苏合应该也在蒙古包里的,但刚才两个人都不见了。教授的武力值我见过,他可以靠皮带直接把狼脖子生生拧断。苏合如果真的还是个人的话,他对上教授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但怕就怕他不一定是人。
金毛带着我往其他方向走了几步,绕开了刚才的那个位置,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雾气更重,在四周沉甸甸地弥漫开来,能见度和我开车遇到狼的那个晚上差不多,虽然现在天空是亮的,但只消往前走几步,连前面的人的后脚跟都会消失不见。
我紧紧地跟着金毛,他抓着我的手,攥得我手指都疼了。他不知道心里有没有谱,只是向着一个方向走,我怕又踩上什么,就一直低头看着脚底下,直到金毛突然停下,我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
我小声问。
金毛啧了一声,让了一个位置给我,让我向前看。
前面相当远的地方,雾气竟然稀薄了一些,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相当高的,细长而高瘦的人。
我看不清他的衣着,在迷雾中我早已失去了对距离的感知,只知道它离我们不近,具体有多远我也看不见。
这个人高而瘦,相当高,至少有两到三米。他的脖子很长,跟那种脖子戴铜环的少数民族相似,比正常人长一截。他的肩膀是塌下去的,手和腿脚远超正常人的比例,在雾中影影绰绰,只是一个略有轮廓的模糊影子。
这个东西难道一直在我们前面吗?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难道之前蒙古包里上吊的那个人,指的就是它?
金毛似乎怕惊动什么,拉着我找了个方向向后退,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我跟着他退后,连鞋落在草地上的声音都听不见。那个人也一直站着,没有动弹。
我心惊胆颤地跟着金毛往后退,后退了差不多几十步,人影没有任何变化,但我觉得就是很不对劲。
“它在跟。”金毛说。
我一瞬间想明白了:它虽然没有迈步这样的动作,但确确实实的,一点都没有离我们更远。
我一直精神很紧张,这个时候金毛喊了一句“跑!”他自己一步窜上去,我一反应过来赶紧撒丫子在后面狂追。他的步伐很大,我不敢跑慢一步,心脏都快要跳得爆炸了,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
我们大概跑了有五分钟以上,因为这差不多是我体力的极限了。金毛不知道要往前跑多远,他一点停下来的样子都没有,我奋力向前冲,才堪堪能望见他的衣角。
我的耳朵已经开始尖叫,脑子和心脏都跑得发疼,几乎要炸裂开来。我嘴里都是血的味道,就这么一段,我觉得我的某些血管可能已经爆掉了。
但金毛的速度没有任何衰减,我全靠意志力硬撑,正准备提一下速度继续追上的时候,我的左手臂一下子被狠狠地拽住了。
我太累了,连尖叫都没办法发出来。拽住我的是一只有力的手,我拼命想要甩开他,却被他直接扯向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