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涣之知道自己管不了这个逆子,况且他也不打算真让王其琛出息。
如今二儿子王文耀文韬武略样样在行,也是他看准的王家少主,至于现在的少主王其琛,以后自是要给文耀让路的。
王涣之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院里的王文赋知道父亲走了,声音便越发大了:“我瞧着就是那宁王想自己揽下曼陀罗的买卖,这才说什么剧毒之物,就是为了把东西从我手里抢走。小人!无耻!”
“你别说了!”元瑜也被气够呛,但又舍不得骂儿子,只能不轻不重地拍了对方胳膊两下。
丫鬟们将王文赋连哄带劝地带回屋内,少年的骂声才渐渐听不见了。
院外清风拂面,吹得青年长发微微摇晃。
王其琛微垂眼帘望着脚边一颗小石子。
王文赋素来是任性了些,但他也不是太蠢,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说。
像是今日这般诋毁辱骂宁王的事,此前的王文赋绝对不会做。
可今日的他,好似有些过于激动了。
曼陀罗......
王其琛迈步,朝府外走去。
于此同时,安无疾已经带着御林军从权贵们家里,搜出了将近三十斤的曼陀罗粉。
从王家离开后,他又从陆家、邱家和萧家手里,找出了四十斤左右。
他带着这些回宫去了养心殿。
楚九辩和秦枭坐在议事堂内,堂内燃着昏黄的火光。
安无疾进门后就见着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古怪。
但他神经粗,便是察觉到了没太在意。
他如今已经彻底把楚九辩当成了自己人,于是直接把那袋子香料往地上一放,大大咧咧坐到椅子上就开始汇报:“我按照秦粟那边送来的名单都搜了一遍,不过加上百宝居此前留着的那些,总共也只有七百两不到。”
七百两,那就是七十斤左右。
一共一百二斤的东西,如今还有五十斤没找到。
也不知道是都吃了,还是有人私下里还藏着。
安无疾手里的那张调查令,也只是给他一个自由进出世家府邸的权限,但绝对不能直接把人家府邸搜个底朝天。
“他们若是有心藏着,那便也找不出来了。”楚九辩看着地上那袋东西,眸光晦暗。
他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若是没把握住机会把自己害死,也是他们的命数。
“不过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吓人吗?”安无疾有些好奇。
楚九辩道:“你可以试试。”
安无疾当即摇头:“算了,听公子的定没错。不过接下来咱们还要做什么?”
楚九辩看向秦枭。
秦枭翘着腿,姿态有些懒散。
他掀起眼帘与楚九辩对视,顿了片刻后,才道:“来人,拟旨。”
第二日不上早朝,恰好还是个休沐日。
但即便是没去上值的官员们,也都得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陛下今早传了旨,称:【剧毒曼陀罗,又名罂_粟壳。大宁上下一律不得食用,违者斩立决!此令需代代相传,后世子孙务必谨记!】
御林军得了旨意,将其传达到各级衙门的同时,还命下官们走街串巷地吆喝,还贴心地画了罂_粟的几种变形,从花到粉,到气味和误食后的反应,不听话吃了会中毒死亡等等,务必要让所有百姓都知晓其有多危险。
且这旨意一早就由专人加急朝各级地方衙门传达下去,若是谁治下再出现有人吃这东西,那当地官员便也要获罪。
这是百里鸿登基以来,发布的最强硬的政令,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其中厉害。
当然,也有那不怕死的,或者忍不了诱惑的,还是在家里偷偷吃着。
这些还都算是有所忌惮,而也有那完全不忌惮,甚至顶风作案的。
比如在七月八日,也就是政令发布的当天晚上。
西市最热闹的青楼逍遥楼中,便有俩青年公然食用了曼陀罗,还就着酒。
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那曼陀罗影响的,两人竟然变得有些疯癫。
他们搂着楼里的姑娘,跌跌撞撞地从包厢内走出来,嘴里大放厥词。
“那个秦枭,什么狗屁摄政王,小爷看他早就不顺眼了。”
“还禁用曼陀罗,违令者杀无赦。老子就吃了!”这蓝衣青年砰砰拍着胸脯,“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琅琊王氏王文赋,看秦枭敢不敢砍了我!”
另一个青年便也跟着哈哈大笑:“小爷是武威陆氏陆兴文,看秦枭能不能砍了我!”
两人状似癫狂,楼里的姑娘婆子们都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宁王那是什么人物?
一月前血洗神武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两人可真是不要命了!
自然,人家是世家子弟,或许秦枭确实不敢动他们,可他们这些小人物就很可能成为那个背锅泄愤的。
楼中其他饮酒作乐的文人雅士、文臣武将,也都大惊失色,生怕被牵连都忙不迭地跑光了。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吃完晚饭后,百里鸿就和洪公公并几位宫人在御花园散步,楚九辩和秦枭就慢悠悠坠在他们后头。
“洪公公这段时日有的忙了。”楚九辩道。
秦枭昨晚就与楚九辩提了想让洪福处理盐运之事,还想专门弄出个独立的部门给洪福官。
楚九辩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官宦乱政那血淋淋的教训在前,他自然有些刻板印象。
只是他现在在大宁朝,此前的两代朝廷都没有过让官宦掌权的先例,就更不会有所谓的乱政。
甚至就连“外戚乱政”这个概念,都是秦枭上位之后,那些文官们提出来抨击他的。
所以没有前人的经验,楚九辩贸然直接给出否定答案,好似有给洪福穿小鞋的嫌疑。
楚九辩对自己在秦枭心中的地位很清楚,他们只是合作伙伴,比不得洪福这般与秦枭认识了许久的信任关系。
且洪福这人对百里鸿是真的忠心耿耿,也确实很有能力。
让他一直当个总管太监确实是大材小用。
秦枭的想法很简单,他手下无人,恰好洪福很好用,又有很多内侍愿意跟着洪福干。
且身为宦官,包括洪福在内,这些太监都没有后代,便少了为“家族”牟利的情况,也很难结党营私。
因为他们的权势是皇帝给的,皇帝随时都能收回,所以他们只能是“纯臣”。
可人都有私心。
无论是什么势力,一旦发展起来,都会变得不可控。
楚九辩当时想着这些,一时没给秦枭回应,秦枭便也没催促。
所以安无疾那时进来觉得他们之间气氛古怪,便是因为这个。
不过楚九辩很快也想通了,什么制度到了后期都会露出弊端。
所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今这京中的情况,便是他和秦枭都缺人,所以暂时让洪福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太监担任盐运相关的工作也无不可。
待到后面科举的人才多了,朝中这些权贵也被削弱了力量,再谈其他吧。
秦枭望着洪公公的背影,忽然道:“他是为了长姐进的宫。”
楚九辩一顿。
他抬眸望着男人幽邃的双眼,觉得对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可到了最后,秦枭也只是很轻地笑了下:“我是想说,他很可信。”
“嗯。”楚九辩应了声,转头看向前方。
他自然知道洪福可信,甚至对秦枭来说,便是小祥子,都比楚九辩这个外人可信一些。
秦枭望着他的侧脸,又在某个时刻克制地收回视线。
一阵清风缓缓拂过青年披散的长发,发尾若有似无地扫过男人垂在身侧的手背。
秦枭垂眸,指尖轻轻蜷了一瞬。
两人沉默地并肩而行,肩头之间两掌宽的距离,将那淡淡的疏离感无限放大。
直至走在后面的小祥子得了暗卫递来的消息,快步赶上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才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
秦枭打开纸条扫了一眼,而后便很自然地将其递给了楚九辩。
楚九辩看着字条上那一个姓王,一个姓陆的名字,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身侧的男人开口叫了暗卫过来,随口吩咐道:“通知安无疾拿人,明日早朝前神武门斩首。若是违抗,当场就杀了吧。”
暗卫领命离开。
小祥子也接了楚九辩递来的纸条,渐渐落后于两人身后,直至与水清水云并肩他才拿出火折子,将那纸条烧了个干净。
水清看着前面两位主子登对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和水云道:“姐姐,主子们什么时候能抱一下呀,我好想看。”
水云眉头一跳,忙看了眼秦枭的背影,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嗔怪地瞪着小姑娘,无声地动了动嘴:“你不要命啦,大人耳力极好!”
水清委屈地瘪了瘪嘴,可她就是想看啊。
前方,秦枭又沉默了几息,才看开口道:“公子可是觉得本王残忍?”
“什么?”楚九辩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秦枭这才把视线落在他脸上。
楚九辩反应了下,才知道他说的是杀了那两个世家子弟的事。
堂堂大反派,神武门前杀了三天三夜,现在却说自己“残忍”?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楚九辩轻笑了声,用格外平静的语气说道,“曼陀罗利润巨大,单是颁布政令不足以震慑那些人,本就该杀鸡儆猴。这两位既然这么想当出头鸟,杀了便杀了。”
秦枭静静看了他两息,才道:“那个王文赋,是王涣之的亲儿子。”
这位的身份,与陆家那位旁支嫡系子弟可不是一个级别。
“你怕吗?”楚九辩问。
秦枭便笑:“怕什么?本王可有仙人护佑。”
楚九辩:“......”
又来,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能信他?
七月初九。
一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百官于宫门口齐聚,今日众人难得的全部缄默,若有似无的视线却不时朝最前头的王致远和陆有为看去。
昨夜陆王两家子弟在逍遥楼的狂放之言,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御林军当场就将人拿下的事,也令所有人震动。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有杆秤,如今京中局势还未彻底乱起来,甚至秦枭还需要世家的力量充盈国库,自然不会把他们得罪死。
昨夜将那两人拿下,想必也是想与两家人做些交易,顺便借此机会威慑众人,让他们莫忘了秦枭的铁血手腕。
看来今日早朝,又有的一番热闹可看了。
陆有为虽不在意那家中不争气的小辈,但秦枭这般抓了人,他不救实在丢脸。
真是还不如秦枭昨夜就直接将那不争气的东西一刀砍了,这样也省了他费心救人。
王致远与他想法差不离。
只是不同的是,他家被抓走的王文赋是家主的嫡子,身份贵重,王涣之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帮忙保下那孩子。
为此,王涣之竟能说出“王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种小儿之言。
一想到一会早朝他要被秦枭拿捏,王致远就面色阴沉。
可他也没办法。
细盐买卖的协议他们王家和陆家都还没拿到,邱家和萧家却都已经拿了。
若是因为王文赋这事得罪了秦枭和楚九辩,那他们就会少得许多的利,便会被萧家和邱家隐隐盖过去一头。
这绝对不行。
所以今日别说是秦枭给他难堪,就是对方当着他的面真的把王文赋砍了,他都得赞一句对方杀得好。
他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才又睁开眼,恢复平和的面色。
萧怀冠近日精神比以往好了许多,整个人弯着的背都好似挺直了不少。
他睨着王致远那老东西的脸色,唇边始终的挂着的虚伪笑容都真实了几分。
邱玄铮昨日刚与户部以及洪福签了细盐买卖的三方协议,今日晚些时候就能拿到属于邱家的那一批货。
如今他算是与秦枭楚九辩站到了一处,看陆王两家的笑话自也是开心的。
当然,如果这两家为了保下那两个蠢货和秦枭彻底撕破脸,那属于他们两家的细盐买卖,他们邱家也能全部吃得下。
众人心思各异。
宫门也终于在此时缓缓打开。
六部尚书为首,正待要迈步,却都僵愣在了原地。
只见宫门内十几米远的地方,两个形容狼狈的青年跪坐在地,身上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着粗布。
正是昨日口出狂言的王文赋和陆兴文二人。
在他们身侧,则站着两位御林军,手拿长刀。
确认所有人都看到了眼下的场景后,那两位御林军便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手起刀落。
整个皇宫,甚至整片天地都越发潮湿黏腻。
一片死寂中,微凉的风卷着丝缕血腥气,悄然从百官身侧游过。
数十双眼睛笔直望着前方,只见那宽广的宫道之上,横着两道软倒在地的尸体,不远处滚落着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鲜红喷溅,而后混着雨水缓缓向四周晕染开,一汩汩向宫门处蔓延。
潮湿和腥气沾染了鞋底。
御林军手中长刀闪着寒光,鲜红滚烫的血液缓缓凝在锋锐的刀尖。
“嘀”的一声,落在脚下光滑的青石板上。
被雨水冲刷过后,不留一丝痕迹。
半晌,终于有人动了。
竟是那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工部尚书简宏卓。
而后所有人都跟着向前,无事发生般缓步朝着奉天殿的方向行去。
一片片翻飞的袍角从那两滩血泊旁经过,无人为此停留,每一双脚,似乎都走的很稳。
行至奉天殿长阶之下,众人仰头看去。
长阶延伸向上,最高处两道身着绛紫色官袍的身影撑着伞,高高在上地俯视下来。
在他们二人身后,是奉天殿高耸的飞檐。
顺着敞开的殿门,可见那威严的金筑龙椅,及悬于其上,刻着“乾枢承运”的鎏金匾额。
简宏卓抬步踏上台阶,其他人便也同他一同向上,直至走进大殿之中。
本以为该是暗流涌动的早朝,却意外的平和。
谁都没有提及宫门口那一幕,便是陆有为和王致远,也都没说过一句话,好似死的那两人与他们并无关系一般。
自然说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至少他们的死,可以让陆家和王家拿到原本就该得到的细盐分成。
而秦枭也借着这两位世家子弟的死,告诉百官,告诉天下人,皇帝的政令不可违背。
他用雷霆手段,把暗处为了曼陀罗的利益而蠢蠢欲动的苗头,全部彻底按死。
如今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敢违抗圣命,敢食用和传播毒_品,都杀无赦。
而他将这两人杀了,早朝之上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那便是事情到此为止,他不会再继续追究到陆、王两家头上。
这一页,两条命,便就这么轻轻翻过去了。
早朝之上,站在前头的一二品大员都没开口,只有后头的工部郎中和户部郎中汇报了一下南地的旱灾情况。
这件事在场众人早两天时,就已经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南疆总寨忽然拿出了一大批粮食,而后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三个封地的旱灾危机,而属朝廷管辖的贵州和广西两地,也在秦朝阳带着南直隶的粮队过去后就“救”回来了。
传回来的消息中还提到,秦朝阳带着人过去后,就直接举着令牌,以“皇帝口谕”的形式,逼着两地知府开仓放粮。
这两地的粮仓本就是满的,只是为了应付南直隶的人,两地知府才特意把粮食运去了没有登记过的粮仓内,想蒙混过关。
可秦朝阳早就知道这事,便直接带人去开了那没登记过的粮仓。
两地知府当即便把这件事都归罪于下属,身为上官的他们也不过是被蒙蔽了而已。
比起恶意拖延救灾,被小人蒙蔽,一时失察的罪过就小的多。
但秦朝阳软硬不吃,直接将两人绑了,据说如今正带着两人往京城赶来,要他们当面和皇帝解释。
这两地的知府,一个是萧家的人,一个是陆家的人。
此前故意不放粮,也是因为得了这两家的授意,想给秦枭添点麻烦。
如今事情败露,萧家和陆家不知道还有没有保下这两人的打算。
不过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众人以为很难破局的旱灾,竟然就这般轻轻松松解决了。
从始至终,秦枭好似都没干什么事,就只是派了都水司的官员去了这些地方,然后又从南直隶调了一些粮到南地而已。
这件事里最大的变数,竟成了南疆。
众人都知晓百里灏与百里征这两位藩王关系不错,封地又近,这次的旱灾两人也合作的天衣无缝,逼的百里岳也跟着放粮。
想来是这三位藩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才导致这个局面。
所以如今京中这些人,都只以为是秦枭运气好,被这两位藩王无意间帮了一把。
两位郎中汇报完旱灾解决的好消息后,便都退了下去。
百官又一次恢复缄默。
就在大家觉得早朝就这般平静结束的时候,户部侍郎王朋义站了出来。
他俯身一揖,这才道:“臣有本奏。”
“说。”
王朋义抬眼看向秦枭:“昨日洪福公公来户部签署协议,说此后这细盐买卖一事便由他盯着。陛下和宁王大人可知道此事?”
这件事众人自是也听说了,但只知道洪福是替陛下来签协议,却不知对方以后竟要一直盯着这事。
那这意思,可不就是要让洪福始终盯着户部行事了吗?
被一个太监压一头,也难怪人家户部不乐意。
不过王朋义如今这一出,想来也有为王家出口气的意思在,毕竟家主的嫡子当着这么多王家官员的面被砍头,实在有些不光彩。
“朕知道。”百里鸿脆声声开口,“朕还要在内廷设司礼监,以洪公公为首,对外廷行使监督之责。”
话落,满朝震惊。
便是那八风不动的六部尚书,也都险些失态。
如今秦枭在朝中只有一个楚九辩,其他官位也很难有空缺。
索性他就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弄一个新的部门出来,他手里没有文臣,便直接将由秦太尉培养出来的洪福叫出来用,这招可真是高。
但这司礼监一旦确定成立,那洪公公就不只是监督细盐买卖这么简单了,他会成为新的势力,成为秦枭真正的耳目。
司礼监会时刻监督着六部行事,其他人再做什么都会被掣肘,都会更容易被秦枭拿捏住把柄。
而且这样一个部门,由洪福这个秦家人管理,那其他权贵便是想拉拢都不可能。
秦枭这一招真是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便是最初只想给秦枭添一点堵的王朋义,此刻都忘了要说什么。
自然,听到百里鸿的话后,楚九辩也有些惊讶。
昨日他和秦枭确实给百里鸿讲了为什么洪公公白天不能陪他,也尽量把洪福工作的重要性讲了。
小朋友当时就煞有介事地说自己听懂了。
这件事推行起来复杂,所以当时秦枭和楚九辩就没告诉小孩要怎么与大臣们说这件事,他们二人是准备自己来说。
不过当时他们商议的时候,小皇帝就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想来是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所以眼下,百里鸿是在自由发挥。
这么小的孩子,不仅听懂了他们说的话,还有胆量自己做主在朝堂上说出这一番言论,果真不简单。
楚九辩不由想到了原著中对百里鸿的描述——
幼龄洞见朝局,少年掌政拓万里盛世,智冠千古,政通四海,乃后世帝王之典范。
不愧是男主,聪明的像个小神童就算了,成长速度还如此惊人。
看来洪公公才是最了解百里鸿的人,知道以对方的能力,已经可以把《论语》读懂了。
楚九辩看向秦枭,见对方也朝他看了过来。
不过只相视一瞬,两人便默契地移开了。
而其他人却不惊讶百里鸿能说出这番话,因为此前朝堂之上这小皇帝也会时不时说上几句,不过那些话一听就知道是秦枭教的。
幼帝与权臣,便是如此。
也不怪他们谁都想要坐上秦枭如今的位置,这跟直接做了皇帝有什么区别?
朝中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王朋义也终于定了定心,态度比刚才更端正了些:“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他与王致远的想法不完全一样,对于那个已经死了的堂弟王文赋,他也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对方。
可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还无动于衷。
自然,站在秦枭的立场上,对方这般做法完全没问题。
但站在王朋义的立场和私心,他却觉得秦枭的手段太过刚硬狠厉,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明明可以不用死人。
或许,这便是祖父总说他软弱的原因。
他确实心软,确实狠不下心针对外人,更狠不下心将家族亲人舍弃。
因此眼下的他心里是有气的,这才想要借着洪公公的事为难一下秦枭,却不想竟带出了“司礼监”这样的大事来。
因而此刻他那点想找茬的心都没了,彻底认真起来。
秦枭老神在在地坐着,视线扫过众人,将他们微妙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洪福站在龙椅旁,余光里能看到小皇帝模糊的身影。
小朋友第一次在朝堂上说了舅舅和先生没教过的话,有些紧张,如今被为难后下意识看向两人。
但楚九辩微垂着眼,秦枭也无动于衷,百里鸿当即明白这是两人要他自己发挥。
他们是在给他成长的机会!
百里鸿缓缓呼出口气,心里默念着“朕要强大起来,朕要保护大家”,然后才开口道:“有何不妥?”
“内廷与外廷素来互不相干,命洪福公公监督细盐买卖已是不妥,如何能再设立司礼监?”王朋义蹙眉道,“且自古以来就没有太监掌权的先例。”
礼部侍郎陆乔波也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太监乃刑余之人,便是奴才。若是让这些人掌权,岂不让人嘲笑我朝无人?朝廷颜面何存?”
话落,御史台也有一姓陆的御史走出来,道:“陛下,御史台的职责便是监督百官,这司礼监若是也行使监督之权,那御史台岂不成了摆设?”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百里鸿刚建立起来的自信给打击到了。
他觉得这些人说的不对,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求助般看向舅舅。
但舅舅背对着他,看不到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他便又看向楚九辩。
好在楚九辩正巧抬了眼。
四目相对,小朋友眼里都有了水光,看着可委屈。
楚九辩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可怜孩子,刚想努力装大人就被吓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