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苏析木意识到爷爷是在冲他笑，也暂时抛开了不舍，对着爷爷笑。
小朋友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颗甜蜜的小梨涡。
是一个很漂亮的笑。
他想，爷爷可能是要搬家了。
说不定是要搬去和他家里人一起住了。
爷爷的屋子还在这里，以后他们可能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在小小的孩子眼中，像是怪兽一样高大的钢铁战车，在这片居民区一共停留了两个小时。
在带走了最后一个居民后，负责架势车辆的管理员爬上车，巨大刺耳的车辆发动声响起，呼啸着带起一地沙土，吞吐着大片的黑烟离开了原地。
苏析木趴在门缝上，比他个子高一些的243也学着趴在门缝上。
同样是望着车辆离开后卷起的漫天沙土，苏析木眨了眨眼睛，怕沙子会掉进他眼睛里，到时候眼睛会痛。243却是在某个瞬间，眼中有一抹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在管理员走后，居民区又是好一阵的平静日子。
苏析木和243，小哥俩越玩越好，甚至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当苏析木再次准备出门放风时，243第一次表达出了想要一起出门的欲望。
他和自己的哥哥们被锁链连在一起，他想要出门的话，就要带着两个哥哥一起走。
243对此表现的很执着，力气大得像一个小牛犊一样，闷头往外冲。
最终，他战胜了自己没太大主动性的大哥，以及也没太多反抗性的二哥，锁链哗啦哗啦的，拖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居民区没有监控，也没什么人在这个时间点出来。
这还是苏析木第一次被哥哥们陪着一起出门，他像一只精力很好的快乐小鸟儿，一路上眼眸都亮晶晶的，和哥哥们分享他这段时间发现的各种新奇好玩的地方。
“哥哥你看，那里是滑滑梯。”小家伙伸手指着一处天然形成的小沙丘，说那是滑滑梯。
然后就自己走到沙丘最上面，给哥哥们示范起了滑滑梯要怎么玩。
243一马当先，弟弟刚滑完，他就已经也拖着哥哥们走到了沙丘上。
一屁股坐下来，243毫不迟疑的用腿和屁股加速，以极快的速度从‘滑滑梯’上滑了下来。
也连带着他这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哥哥，跟着一起滚了下来。沾了一身土。
从沙丘上滑下来后，243还看到了不远处长在类似仙人掌植物上的小黄花。
他看起来有些兴奋的伸手指那株植物：“嗯！”
苏析木见哥哥和大哥哥没有受伤，这才也跟着朝小哥哥手指的方向看。
仙人掌离得不远，他迈着小步子走到植物下面，熟练的捡起凋落的花，回头递给还在兴奋的小哥哥。
他特意捡了三朵，想要分给三个哥哥一人一朵。
只是还没等把剩下两朵分出去，242就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弟弟，再看看被自己抱着睡了两个多月的小家伙。
忽然动静不算大的踩了踩脚下的石子。
人类是模仿能力很强的生物。
之前表现麻木，对外界的任何变化都仿佛一无所觉，是因为周围所有人都是这样。
现在原本寂静的房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会哭会笑，每天还要人抱着睡的小粘包，242虽然不至于立刻也变成这个样子，但到底还是被搅动了一池波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感觉不舒服，难受。这种不舒服有别于手臂受伤的痛感，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像之前那样沉默忍耐，却还是忍不住又用力踩了踩脚下的石子。
直到属于他的那朵小黄花也被递过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才奇异的平复了许多，最后只剩下一点点。
242抬脚放过脚下的那颗小石子，用手碰了碰手中花朵的花瓣。
娇嫩的黄色花瓣在触碰下轻颤，连带着花蕊也一起颤了颤。
如果是以前，哪怕是用脚踩过无数朵这样的花，242也不会在意。
或者说，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花。
就像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从来不知道，城市里除了灰蒙蒙的铁皮房子，还有这样的颜色。
花在触碰下轻颤，242便收回了手，没有再碰它。
243举着自己人生中受到的第二朵花，另一只手牵起送他花的弟弟，再次跑上了小小的沙丘。
因为想要和哥哥们合群，苏析木在送完三朵花后，也又跑过去给自己捡了一朵。
此时，他和小哥哥一样，一手拿着花，两个人并排坐在沙丘上。
怕大哥哥和哥哥又被小哥哥带着从沙丘上滚下来，在和小哥哥一起玩滑滑梯前，小家伙还特意又起身，牵着大哥哥和哥哥的手，让他们也坐下。
等把大哥哥和哥哥都安排好后，苏析木重新坐回自己的原位，在注意到小哥哥朝他看过来的目光后，立刻点点头，小手往前一指：“我们冲！”
下一秒，243脚下一个助力，以屁股近乎要摩擦起火的速度，飞快下滑。
241不动如山，受力被带着一起滑下去。好歹是没有再滚。
242滑动时，注意到手中的花又开始轻颤，缓缓将另一只手抬起，挡住迎面吹来的风。
反倒是苏析木这个负责发号施令的小朋友，落到了最后。滑得也慢悠悠的，最后因为没有助推，甚至还停在了半道上。
小家伙尴尬起身，轻咳一声，装作无事发生。
结果下次再滑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次小哥哥也精准的停在了沙丘半腰上。
可能是因为之前没有接触过任何娱乐项目，仅仅只是一个可以滑下来的小沙丘，就让243玩得乐此不疲。
跑上跑上的大量运动，让他的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玩到最后，243喘着气，再次从沙丘上滑下来时，忽然喊了一声：“啊！”
“啊！”
“啊啊！”
就好像是过量的快乐在胸腔中积累，让他头晕目眩，又不知该怎么释放，最后只能是本能的喊出来。
就这样一直玩到了半下午的午睡时间，243还是显得非常恋恋不舍，甚至席地而躺，大有想要在这里午睡的架势。
可惜没有成功。
他能拖着自己的两个哥哥们出门。
同样的，如果大哥想要拖着他去哪一个地方，他也是反抗不了的。
241的生物钟已经很固定了，这个时间点，他觉得他们必须要午睡了。
243出来的时候有多精神，被拖着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他呜呜啊啊的坐在地上耍赖，逼急了还能说两句话：“不！不！”
但抗争的结果也只是坐在地上被大哥拖着走，屁股后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沙印。
苏析木见到小哥哥这样样子，抿抿嘴巴，特别乖乖的跑上前牵住哥哥的手。
他也要回家，睡午觉了。
这样快乐的娱乐活动，优点有很多很多。
最起码第二天243再想要出门的时候，已经不用拽着的自己的两个哥哥往前走了。
但这样的活动，也有一个很难忽视的缺点。
那就是很消耗体力。
13区规定，居民们每两天，才能去往一次投食管，在那里把自己的肚子填个半饱。
管理员是不会让自己管辖下的居民完全吃饱的，因为根据很久以前的一些经验，完全吃饱了的居民，总是更难管一些。
精力足够了，有可能就会想要更多，并且试着思考。
思考，多么可怕的词语啊，它只能被一些特定的人拥有。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等到他们可以再次前往投食管进行补充的时候，一大家子人，除了苏析木，剩下的三个已经全都是饿的眼冒金星，腿软无力。
就这，上午时，243居然还想要试着出去玩。
结果人刚一踏出门，就啪嗒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这两天运动量最多，现在自然也腿软得最快。
243不明所以，爬也要爬到沙丘去，和弟弟继续一起玩：“去，去……”
倒是苏析木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孩子蹲下身来，摆着手哄他：“不，不。”
“小哥哥，肚子，饿。”说完，怕小哥哥还是听不懂，他还用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比划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了解到，哥哥们好像和他不太一样。
比如他手腕上没有长长的链子。比如哥哥们不可以直接从墙里面走。再比如，哥哥们需要吃饭，才不会饿肚子。
苏析木只知道，哥哥们每次吃饭，也是要一起出门吃。
他有一次想要跟着一起去看一看，但哥哥可能是觉得上次按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回来，没有让他出门，是一件很对的事情。所以后来不论是什么集体活动，都不会让他跟着一起出去了。
上个星期哥哥们去洗澡，也没有让他一起去。
243见弟弟摸肚子，也跟着摸肚子。感受着那不容忽视的饥饿感，他居然还是觉得去沙丘比较重要一些，依旧是执着的往沙丘的方向看。
只是因为弟弟和他说了不，他才没有再付出行动。
反倒是242见状，眼眸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思索的神采。
不过再出门前，他依旧抵着小家伙的额头，把他慢慢推回了屋子。
哥哥推他的力气很轻，苏析木根本感觉不到疼。他现在都快把这当成是哥哥出门前的惯用告别动作了。
就和挥手是一样的。
把最小的弟弟安顿好后，兄弟三人再次抬脚往投食管的方向走去。
13区的投食管，乍一看就好像是又一个大烟囱。
粗大的管道中流出白色的糊状物，然后均匀分布在横放的一排排食槽中。
食槽下面有一个脚踏板，踩一下，就会有一份食物被分出来。
偌大的场地上，除了来进食的居民，负责监管的管理员只有一位。
但哪怕是只有一位管路员，仅仅只是偶尔在食槽间穿梭巡视一会儿，居然也能把这么些人管理的井井有条。
就好像温顺的羊群与牧羊犬。
哪怕仅仅只是两三只羊合起力来，都可以轻易用蹄子踩死形单影只的牧羊犬。
但却没有羊选择这样做。
它们天生被牧羊犬管束着。
241带着弟弟们排了很久的队，直到他的脚步也开始飘忽，可能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终于，后方有一排食槽空出了一个位置。
241站在食槽前，用脚踩了一下食槽下的踏板，一份属于他的糊状物被分出来，241立刻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轮到242.
男孩站在食槽前看了一会儿，没有像之前每一次那样，立刻把头伸进食槽里面。
而是抬头先朝前面看了一眼，然后低头，从宽大的袍子里拿出自己的小水桶，飞快的踩了一下踏板。
投食管里流出来的白色糊状物，勉强可以称作是营养液的东西，就这样，在还没有流入食槽时，就先被小水桶装了进去。
装好后，242继续把小水桶藏在自己的袍子里，又踩了一下踏板。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又几乎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和创举。
下一秒，白色的营养液再次填满了食槽。
242低头，吃了起来。
吃完，轮到243开始吃了。
这时，管理员从三人身后路过，242面无表情，连颤都没有颤一下。
管理员的脚步乜有丝毫停留。
等到243也吃完了，242再次上前，又接了一次营养液。直到小桶差点儿装不下。
241眸光微动，看着重新走回来的管理员，将衣袖搭在了小桶露出来的一角上。
243也看到了哥哥的动作，但他不出声。
兄弟三人就这样从投食区偷渡出了整整一小桶营养液。
回到家，关上门后，看到和以往许多次一样，听到声音后就朝着他跑过来的小家伙，242将被自己宽大袖袍遮住的小桶拿出来，放到小家伙面前，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哥哥，这是什么？”被哥哥摸肚子的小朋友眨着眼睛好奇。
243已经能够听懂这个词的意思了。
他伸手，把小桶往前面推了推，然后拍拍自己半饱的肚子，吐出两个字：“饿，吃！”
苏析木也听懂了。
原来这个就是哥哥们每次出门去吃的东西。
虽然他不用吃饭也不饿，但是当食物真正摆在面前时，小家伙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
只是这一大桶，怎么吃呢？
小家伙左看右看，也没有找到勺子之类的餐具。
小哥哥又和他说了一声‘吃’。
没办法，苏析木只好把小脸儿凑到桶边，试着吸溜了一口。
这个味道……
把一口营养液硬生生咽下去了的小家伙浑身一颤，上前抱着哥哥的腰，又想哭了。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果然是有大坏蛋的！
吃的东西，都做的这么，难吃！
242不理解，为什么不吃东西，反而是过来抱着他。
等到感觉小家伙抱着他的力气稍微小了一些，242依旧是用手指轻轻抵住小黏包的额头，把人从怀里慢慢推出来，然后又把桶放到小家伙面前，示意他吃。
苏析木看看小桶，又看看哥哥，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肚子示意：“哥哥，我不饿，我不用吃东西的。”
他本来就是有点好奇，才想要尝一尝哥哥们经常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虽然这真的很难吃，但他也已经懵懂理解到，这些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其实是很珍贵的。
哥哥们不像他以前那样，可以一天吃三次饭。他们只可以两天吃一次。
所以，很难吃，很珍贵。他不喜欢，但是不可以浪费。
他摸完自己的肚子，又去摸哥哥的肚子，扁扁的，不像是他以前吃饱后，肚子圆溜溜的感觉。
两天才可以吃一次饭，还不能吃饱。
小小年纪的苏析木，已经隐约体会到了心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让哥哥们排排坐下，用力提起小木桶，举到哥哥嘴边。
木桶是真的很小，哪怕里面营养液都快装满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也可以提得动。
242一开始不张嘴，只是盯着小家伙的肚子看。直到又被‘严厉’催促了一遍，这才张嘴喝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不在投食管处进食。
241和243同样。
一小桶营养液，在苏析木的分派加催促和解释他不用吃东西下，终于是分完了。
多余的两份营养液，分给只算吃了半饱的三个人，其实也没有达到很夸张的饱腹感。
只是243在吃完这额外的加餐后，依旧满是惊奇的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和弟弟学说话，‘饿’这个词，他很容易就理解了，也记下了。
可与‘饿’相对应的‘饱’，他却怎么都学不会，怎么都理解不了。
直到今天，他感受着身体某个部位第一次传来的微微满足感。他指着自己的肚子，和弟弟说：“饱？”
苏析木点点头。
243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高兴的咧开嘴，又大声喊了一句：“饱！”
241同样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不知道有没有在想什么。
自从242学会偷渡营养液后，家里的条件肉眼可见的‘阔绰’了不少。
最起码243不会再因为每天多玩了一会儿沙丘，就饿得腿软。
时间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又过了几个月，13区再次迎来了采集日。
243早就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心里烦躁，却只会用手臂磨地面的243了，同样是在采集日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家里转了好几圈，每转一圈，就要语气恶狠狠的说一句：“讨厌！”
如果是在半年前，他虽然心里抗拒，却不会反抗什么。
现在，243却开始思考起了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忍受疼痛。
为什么不可以拒绝。
没有人告诉他这个答案。
苏析木也不知道。
他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懵懵懂懂呢，能凭着想要给哥哥们找药的冲劲，一个人探索到墙壁的另一边，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243也没有觉得弟弟一定要给他答案。
不转圈时，他就学着哥哥那样，把弟弟抱在怀里，叮嘱他：“明天，不，不，可以，出，出……”
可能是还没被这个世界荼毒污染太久的缘故，243的自我意识觉醒的并不算艰难，学习能力也很不错。
早在两个月前，他甚至开始试着思考一些相对复杂的问题。
比如：弟弟好像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哥哥242似乎比他更早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采集那天，把跟出来的小家伙又推回了房间里。
珍贵的存在，是需要藏起来的，才不会被夺走。
这是243在这段时间的偷渡营养液行动中，隐约得出的经验。
他说不出来具体的，只知道，弟弟是比营养液更加、更加、更加……珍贵的。
所以，要更努力的藏起来，保护。
半年下来，苏析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对于243的称呼，也开始三哥和小哥哥混着喊，俨然把他们四个人看做是一家人了。
从三哥的反应里，苏析木隐约猜到了什么。
直到现在，对于半年前发生的哥哥们集体受伤事件，他依旧记的很清楚。
现在，是又有人要伤害哥哥了吗？
苏析木很生气，他没有听三哥的叮嘱，而是捋起袖子，给哥哥们看他的肌肉，然后做了个出拳的动作：“我，我明天也去，去，去打坏人！”
“我很厉害的。我明天看到有坏人拿刀要割人，就先拿石头砸他！”
“砸完，我就，就跑。他们抓不到我。”
这半年里，小家伙天天出去玩，也没见怎么黑。捋起袖子给哥哥们看肌肉，实际上藕节似的小胳膊上，一按就是一个小坑，哪里来的肌肉。
他怕说服不了哥哥们，还哒哒哒跑到角落里，拿了自己的武器出来。
是一个用较为锋利的石片磨成的小铲子。
小铲子是他口述外加指导做法，然后大哥每晚把石片放在地面上磨一磨，慢慢就变成一个小铲子了。
小家伙拿着自己的铲子，做了一个下铲的动作，示意他如果砸不到人，用铲子铲坏人脚跟，对方也会很疼的。
这样，坏人都来追他，就没有人还顾得上用刀割大哥二哥还有三哥了。
小家伙自己在那里拿着铲子表演了一通，直到表演结束，242上前，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从他手里接过铲子，转头就踮脚把铲子放到比较高的地方去了。
很明显的没收作案工具。
苏析木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把他小铲子藏起来的二哥，有点委屈：“哥哥…”
242把他抱起来，安抚的晃了晃。
苏析木待在哥哥怀里，被哥哥晃悠了好一会儿，才语气低落的问：“哥哥，因为我是小朋友对吗？”
“那些坏人，都是很厉害的大人了。”
“如果我也立刻长大就好了。”
这样，他就也可以以很厉害的大人身份，去阻止坏人做坏事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唯一的武器被藏起来后，自己都拿不到。
242用手轻拍他，苏析木抬抬头，有点想妈妈。
哥哥，好像妈妈啊。
不对，是比妈妈还要妈妈。
他记不得，妈妈有没有这样哄过他了。
哪怕心里再不情愿，第二天，采集日照常开始。
兄弟三人特意起早了一些出的门，出门时，242把自己的一件衣服叠起来垫在了还在睡觉的小家伙背后。
243本来以为，这次采集就和以前一样，所有人一起排着队，让最前面的人挨个取一块肉，然后再去旁边用更疼的方式止血。
谁知，这次，当站在最前面的大哥伸出手臂后，最前面拿刀的那个人却忽然看着他的眼睛，惊呼一声。
“长官，他的眼睛，已经开始转变了。”负责采集的人对更前面站着的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说。
那个被称作长官的人闻言，立刻走下来，看了眼243的眼睛，满意的点头。
以往黑色的眼眸，现在细看，已经能看出暗金的色彩。
243不做声，采集员和长官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反而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243没有再被采样，而是被带到另外一个全白的小房间里。
因为有锁链证明亲缘关系，241和242也同样被带了过去。
三人一起被穿着白褂的研究员摆弄研究着。也被取了一些血样。
全程不算多好受，但和外面那简单粗暴的采样相比，应该算是温和了许多。
最后，一位研究员带着笑意的把检查结果拿给长官看，语气自然：“他们的父系基因和母系基因，分别来自两个很普通的肉民。没想到两相结合，质量却极好。”
“他们三个，都有不同程度的转化，最低的也已经完成了70%。”
“只不过有些转化会改变外表，有些不会。243号的转化，就改变了他的眼睛颜色。”
说完，研究员又有些可惜的叹了声气：“唉，早知道他们父母的基因结合之下，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当初应该让他们的父母成为种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得连骨头都找不到。
拿着报告翻看的长官闻言也有些可惜，不过今天还没开始采集，就已经发现了三个高转化率的，也算是意外之喜。
将心里的那一点可惜放下，长官又带着241/242/243三人来到了另一个小房间等待。
他有些期待，今天会不会再有惊喜出现。所以便吩咐了先检测45片区的肉块样本。
45片区，就是241他们住的那个铁皮房子所在的区域。
就这样从早上等到下午，在研究员们优先加急的处理下，45片区的样本被检测完毕，又找到了两个。
那两个取样完成后，就离开了采集点，又回到了45片区。
等了快一天，才只又等来了两个低转化率的，长官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最后打了个哈欠，示意司机带着屋里那三个，一起去45片区拉人，拉完人后，按照以往的惯例，直接送到13区内区就行。
243被司机牵着锁链带上后车厢，一路上，他注意到这是回去的路，这才松开了自己一直紧握成拳的手。
和半年前那辆车一样，这辆车也停在了他们家门口不远处。
屋子里，在心里算着时间，不知道哥哥们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的苏析木，就时不时的趴在门缝上看外面。
直到门外不远处停了一辆很眼熟的大车，他在后车厢里看到了一直没有回来的哥哥们。
他记的很清楚，隔壁爷爷和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姨姨，就是坐这辆车离开了，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此时的小家伙终于是懂了。
原来这辆车，不是搬家的车。它是要把人带走的车。
因为哥哥们不会不带他，就自己搬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