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在自然光线下闪烁着天然宝石的光泽,但这些光泽再为美丽,相对于少年那一头柔顺如银月光辉的长发,也只能黯然失色,做了陪衬。
毕竟萤火之光,又岂能与皓月争辉。
待清亮的茶水没过茶盏内壁三分之二时,江落便收回茶壶,放在了桌面。
在他手臂动作间,殷红与粉紫交相辉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一番动作,堪称赏心悦目,不是那种刻意的卑躬屈膝的讨好,而是仿佛做了平常事的娴熟与淡雅。
江落也没刻意让佛爷饮茶,他只是想等佛爷感到口渴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用他倒的茶润润喉。
赵盛阁看着少年完全无视他的模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少年目覆白绫,也能瞧出其样貌不凡,那一头不同常人的银色长发,更是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也难怪能令张启山这般铁石心肠的人物动了心…
只不过不知张启山对这美人,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想必这位就是佛爷您身边的江长官吧?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少年,与传闻中对比丝毫不显逊色。”赵盛阁眼底浮现一丝玩味,慢条斯理地道。
张启山抬眸看向他,目光深邃,宛若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仿佛蕴藏着某种极为阴森骇人的大恐怖。
赵盛阁脸上神情一凝,他所感到的压迫感比之前更盛,这让他哪怕是身处炽热大漠,竟也从骨头缝里渗出一股凉意。
他所带来的警卫员也同时承受着这股极强的压迫感,这种极为骇人的威慑,让他们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如同面对无形却又极为恐怖的敌人。
“哦?你又是谁?你倒是学一学外面的传闻是如何说我的?”少年人特有的清润骄矜声打破了这股无形弥漫着却又极为恐怖骇人的危险。
第435章
赵盛阁略微僵硬地移开视线,看向少年,笑着说道:“自然是说江长官你年少有为,是有真本领的人物,不然又怎能被张大佛爷留在身侧呢?”
江落听完骄矜地扬起下巴,唇角微勾,极为狂傲地道:“哼,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传闻呢,原来不过是一些真话,我自然是有真本领在身,还用得着他们说?毕竟佛爷身侧可不留无用的闲人!”
话落,他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上前半步,居高临下俯瞰赵盛阁,带着浓浓恶意,质问道:
“所以你又是谁?两地交界之所的官员我都见过,你不是这两地的人!难不成是想来跟我争佛爷身边第一下属的位置吗?那我可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装模作样夸小爷两句,小爷比试时就会饶了你一条狗命!”
赵盛阁被少年直白且丝毫不掩饰地恶意弄得一愣。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位跟在张启山身侧的少年长官居然是这种…混世魔王的性子?
汪家曾给了赵家一份关于这位江长官的资料。
上面只记录了五年前长硰城发生骇人听闻的大变革,张启山亲自督办,九门血流成河的那一日,江落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自此,江落便代替了消失无踪的张日山成为了张启山身侧第一得力。
之后关于江落的资料少之又少,只知其武艺高强,其身手极有可能到了准老九门,甚至更高。
除此之外,他们查不出任何一点江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就好似这个名为江落的少年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但他们谁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名为江落的少年被养得很好,武艺高强的身手自然也是要有人费尽心思教导的。
他们最开始怀疑江落是张启山早年与某位隐秘红颜生下的私生子。
因着长硰城的特殊地理位置,过往的岁月里一直处于战火纷飞的状态,张启山为了保全唯一血脉,故意将这位私生子藏了起来。
如今到了和平年代,他也老了,若是长生无望,那正是给这个私生子铺路接班的时候。
就在他们认定了这两位的亲生父子关系时。
后面张启山领着少年到了黄沙漫天的交界之所,两人居然在同一间屋子里同吃同住,甚至据说是住着同一张床…
即便是亲父子关系,这两人的行为举止也太过亲密…
毕竟张启山这种地位的人,可不像是个会溺宠自己儿子到这种地步的人。
所以最终他们将这个少年长官定性为,张启山养在身边的情人。
可如今看来,却又有些不像。
毕竟即便是现在的张启山,他张家势力不在京城,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权势滔天,甚至不比他们赵家差多少。
这样的人物,当真会养一个浅薄到连自己想法都遮掩不住的情人在身侧吗?还把这个情人捧到了除他以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还有张启山刚才称少年“是最得他心的小辈”,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奇怪。
江落对视上赵盛阁探究的冒犯视线后,神情更加冷冽,即便是目覆鲛绡也遮不住他的恶毒,他又退回佛爷身侧,用天真撒娇的语气,说着极为血腥的话:
“佛爷,他究竟是谁呀?他看我的眼神我很不喜欢,我想将他眼珠子挖出来,再用外面沙漠里的蝎子钻进他的眼眶里,吸干他的脑髓!”
少年明明是银月清晖下的仙人之姿,声音天真稚拙到可爱,可偏生说出话却是恶毒到令人发指。
赵盛阁丝毫没有怀疑少年话里的真实性,因为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少年那毫不掩饰地恶毒阴狠。
他甚至感觉,若是张启山现在点头应允,这恶毒的少年恐怕会立即动手,用他话里极为凶残恶毒的方式,将他活活折磨死。
张启山看向神情已然完全僵住,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笑容的赵盛阁,唇角微勾,状若责备,但语气却带了丝玩味:“江落,不得无礼!这位是京中赵家人,是来视察古潼京工程进展的。”
他说完,转过头看向赵盛阁,毫无诚意地说着歉意的话:“小辈岁数不大,正是'护食'的时候,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按耐不住性子了,说话语气重了点,只是‘少年心性’而已,你也勿怪。”
赵盛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少年心性”这四字又被张启山还了回来。
他只得装作不在乎,没听懂,大度地笑道:“少年人嘛,有点脾性是好事!”
张启山拍了下江落的手背道:“去给人家道个歉,以后可不能说这般任性的话了。”
江落小下巴又扬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努了努嘴,就在赵盛阁准备继续装大度之际,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佛爷,他在军中职务应该没有我的大吧?我这训下面的兵,训惯了,谁让他刚才见到上级,不给我敬礼问好的!外加他看我的恶心眼神,我这才没忍住训了他两句!”
张启山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他即便没有你职务高,你也不该这般羞辱于他,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别人无礼,你就要比他还无礼吗?”
江落乖乖低下头:“对不起佛爷,我错了,狗咬我一口,我不能去咬狗…”
赵盛阁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明里暗里把他贬得狗屁不是样子,脸色铁青,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笑容,表面的体面。
江落十分真诚地看向赵盛阁,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声音变得天真烂漫:“对不起了,我想赵‘长官’应该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与我一个‘少年人’计较吧?”
就在赵盛阁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时,刚才出去备茶的亲兵回来了。
他刚才派去取“礼物”的警卫员也回来了。
赵盛阁看了眼装得一脸天真无邪,实则内里浅薄恶毒的少年,又看了眼稳如泰山的张启山,心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人家摆明了跟他撕破脸皮,那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哪怕这里是张启山的地方,他也不惧!
他是京中赵家人,他更是那位派来的人,张启山绝不敢杀他!
赵盛阁直接无视了这个恶毒浅薄少年虚假到但凡是个人就能识破的毫无诚意的道歉。
他朝着拎着笼子的警卫员招了招手。
警卫员将蒙着黑纱的笼子放到桌面上,随后便退到一旁。
可还不等赵盛阁开口,江落根本不给他故弄玄虚的机会,直接一把扯下笼子外蒙着的黑纱。
“我倒是要看看你给佛爷送了什么东西,要是什么破烂玩意儿,你就趁早拿回去吧,别出来丢人现眼…”
赵盛阁这么多年,哪怕是在龙国战乱时,也是顺风顺水。
现在在京中更是人人称谓的天之骄子,他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来之前他从未想过会遇到这么个浅薄恶毒的少年。
他甚至看了眼张启山,心里更是困惑不解,张启山这种能坐到如今这般位置的人,怎会将这样一个浅薄之人放在身边,还放任其身居高位,他难道就不怕引起手底下的人不满吗?
江落见赵盛阁居然敢盯着佛爷瞧,面上冷意更甚,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倒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呢,原来就是一只鸟啊!这么一只破鸟你竟也敢当成宝贝进献给佛爷?你以为佛爷跟你一样没有见识吗?!”
赵盛阁都要被气笑了,看向他的眼神饱含轻蔑:“啧!没想到佛爷身边的江副官居然是这般脾性。
这笼中雀鸟可不是一般的鸟,江副官看仔细了,此鸟的羽毛有十九种绚丽颜色,是我之好友从西洋那边重金得来,又费力托运回国的!
名为紫胸佛法僧。
这名字听起来慈悲为怀,但它却是鸟界里的凶残美人,生性顽劣好斗,喜吃肉食,想来江长官年少正是少年心性的时候,与此鸟脾性相投,会对此感兴趣,所以此笼中鸟是特赠予江副官的。”
听着他阴阳怪气,话里藏刀,江落早就不耐烦了,好不容易等他停嘴,江落眼底划过恶劣的光。
雪白小脸立马露出一副受了气的模样,手下动作极快,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桌面上那杯茶盏里的茶水连带着几片茶叶便被泼在了赵盛阁的脸上。
帐篷内顿时死一样的寂静。
真的很静。
不是一般的静。
赵盛阁鼻梁上还挂着一片茶叶,茶水从他的脸庞滴答滴答下滑,坠落在墨色衣领,晕染成片片深色,狼狈至极。
他面色涨成猪肝色,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少年,怒声责道:“张大佛爷这就是你属下的行事作风?!”
赵盛阁带来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毕竟谁能想到这种场合,在场之人的身份妥妥是大佬级别的人物,会发生这种泼人一脸茶的事情啊!
离赵盛阁最近的一位警卫员赶紧上前擦他脸上的茶,但却被赵盛阁愤怒推开。
赵盛阁眼球充血,恶狠狠地盯着江落这张可憎的脸,威胁道:“张大佛爷您的属下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那位有意见?!我赵盛阁是代表那位来这…”
没等他说完,江落直接将那一茶壶还冒着热气的滚烫茶水朝着他泼了过去。
但显然这次他刻意放缓了动作,让赵盛阁面露惊愕恐慌地躲开了。
滚烫的茶水被泼在了红木桌椅上,冒着白色热气,发出滋滋声响。
赵盛阁被警卫员扶着,脸色都白了,他指着江落:“你,你…”
江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坐到佛爷的怀里,活脱脱一副佞宠模样,红润的唇撅得老高,双臂紧紧搂着佛爷的脖颈,声音直接盖过赵盛阁讨人嫌的声音,他委屈抱怨:
“佛爷佛爷!您看看这个姓赵的!他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他一个聪明人?一只破鸟被他说得天花乱坠,不还是一只鸟吗?难不成沾了他的唾沫就变了凤凰?”
“而且他一边介绍那破鸟一边用那种恶心眼神看着我,他就是把我比作笼中鸟!”
“我泼了他一杯茶都便宜他了!这杯茶就是把他那破鸟卖上百十来个他也喝不到,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佛爷您瞧瞧这个姓赵的贱人!还敢给我扣帽子!”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依!我就要他死!我就要他死!佛爷佛爷!我就要他死!”
江落一口气突突完,还十分顽劣地在张启山怀里扭来扭去,就像熊孩子向大家长撒娇扮痴耍无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要趴地上打滚儿,嗷嗷哭的模样。
张启山被他的声音震得都不禁往后伸了伸脖子,将受罪的耳朵远离顽劣的少年。
他其实也没想到江落居然会这般做…
在江落语言攻击下,赵盛阁完全破功,涨成猪肝色的脸都被气得扭曲,耳朵嗡鸣听不清。
江落还在张启山怀里扭动,他见佛爷不说话,顿时将小脸朝向狼狈的赵盛阁,隔着鲛绡阴狠恶毒地瞪着他,然后握住佛爷宽大厚实的手掌放到自己脸蛋上,用委屈又天真的语气撒娇:
“佛爷我生气了,您不让他死,您今个儿就哄不好我了!您快让亲兵进来将姓赵的贱人,还有他带来的这些人都绑起来!我要弄死他们!”
少年把恣睢跋扈、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厚颜无耻,演绎的淋漓尽致。
赵盛阁原本气得要撂下狠话,但他转眼却见张启山原本喜怒莫测的脸上,居然露出放纵宠溺又无奈的笑,心下猛地一沉。
他有些紧张地握住一旁警卫员的手臂,生怕张启山被这个浅薄恶毒、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少年迷得失了智,真如少年话中所说将他们一行人都给杀了。
好在张启山最终只是用玩味地眼神轻瞥了眼他们,拍了拍还在怀里不断扭动的少年背部,用不赞同的语气道:“乖,起来,别在这种场合胡闹…”
江落又恶狠狠地瞪了赵盛阁几眼,搂着他的脖颈,不满地坐直身子,红润润的唇撅得很高,恶毒道:“不要!我不管!我就要他死!”
张启山无奈地搂着他,看向赵盛阁,语气温和道:“小孩儿不懂事,少年心性脾气大了些,你也别在意,就当他跟你闹着玩。”
赵盛阁心里都骂娘了,面庞扭曲的近乎狰狞,但他看出张启山眼底的冷意,他咬着牙,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沤出的声音,屈辱地从牙缝里挤出:“呵呵,没事,毕竟少年心性。”
目覆鲛绡的少年勾起唇角,给了他一个不屑而蔑然的笑容,继而投身男人怀抱,冷沉的小脸如同冰雪消融一般,笑得粲然,天真无邪:“佛爷,下一次他若是还敢跟我阴阳怪气,您一定要杀了他哦!不然我真的要不高兴了!”
张启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后背,看向脸色铁青的赵盛阁道:“少年人的心性就是这般,跟头顶上的天一样善变,赵小兄弟别往心里去,想来你也舟车劳顿,我让手底下的人带你去帐篷里好好休息一番。”
赵盛阁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心口堵得几乎上不来气…
第437章
待惹人嫌的人都走了后,江落握着佛爷宽厚的手掌覆在了他眼上的鲛绡处,哼哼唧唧道:“佛爷帮我解开…”
张启山从少年掌心中抽出手,掐了几下少年白嫩的脸蛋儿,声音中满是无奈:“下次不要这样,讨厌一个人不要当众撕破脸…”
江落猛地上前,“吧唧”一口堵住他的薄唇,然后歪着脑袋道:“知道啦知道啦,不当众撕破脸,省着他死了,有人怀疑我!”
张启山神情凝滞了下,语气满是无奈:“胡说八道。”
江落把头埋在他颈间蹭了蹭,嘻嘻笑着:“谁让他胆敢跟您阴阳怪气的,我偏生就要让他明面上难堪,让他即便心里不满,也不敢再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您面前放肆…”
张启山感觉好似有股热气冲进了眼睛里,让眼球有些酸涩,他一手搂着江落的腰,一手解开他脑后系着的鲛绡,轻柔地吻了吻他的脸颊,像是叹息般吐出两个字:“傻子。”
江落眨着眼睫,一双圆润眸子弯弯如皓月,直白又热烈地回吻他的唇,随后埋在他的颈间,依旧笑嘻嘻地道:“我是佛爷您的小笨狗!”
惹得张启山又无奈轻斥道:“你啊!越发没个正形了!”
一旁在笼子里的鸟儿在这时唧唧叫了两声,把江落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一把将鸟笼挪了过来,就这么窝在佛爷怀里,将手伸了进去逗弄着这个所谓的鸟界的罗刹美人。
“佛爷,您说那姓赵的还会下去吗?”
张启山垂眸看着少年天真的眉目,低低的笑了起来。
江落脸颊莫名一红,眨巴着眼睫,嗡声嗡气道:“佛爷您怎么平白无故地笑我?”
张启山轻拍着他的后背:“赵盛阁是一定会下去,你到时候可不要玩过火了,他的命不能留在这里。”
江落抿了下唇,眼底闪过遗憾,乖乖道:“佛爷您放心吧,下面那些黑毛蛇,九头蛇柏都很听话的…当然乖乖更听话,佛爷您不让他死,阎王来了他都得等着!”
张启山用下颌抵了抵他的脸蛋儿:“越发爱说胡话了。”
笼中的鸟儿用尖尖的缘要啄咬江落,江落看也不看,直接反手捏住它的羽翼,目光专注地看着佛爷,弯了弯眉眼,眸光璀璨如星子,恣意地笑了起来。
张启山被他的笑容感染,也挂上了浅淡和煦的笑容:“喜欢吗?喜欢我让人给你多抓几只,在这荒芜之地怪无趣的,有几只能陪你玩也好。”
江落松开了那鸟的翅膀,很是傲娇道:“只有佛爷您送给我的,我才会喜欢!这鸟儿无趣,还不如下面那些小长虫禁玩。”
张启山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发,没有再说话。
江落越是这般,他就越是愧疚,他也只能这样无用地愧疚着。
历史长河翻起的水花都能将人拍得粉身碎骨,他却把全心信任他的江落带到了一艘摇摇欲坠、结局早已注定会万劫不复的船上…
江落感受到佛爷极力隐藏的难过,他也跟着难过。
但他不再像以前那般表达出来,他不会再把不开心的情绪堆在佛爷身上…
佛爷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多了,他不想佛爷因为他再伤神。
江落在佛爷怀里坐直上半身,双手捧着他的脸,眉眼弯弯地朝着他笑,眸中炽热诚挚的爱意如同传闻中朝圣之山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低头将吻落在他的脸上,从额头,眼尾,鼻梁再到薄唇下颌脖颈,每一处都留下了虔诚膜拜的痕迹…
最终他紧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有力沉稳的心脏跳动。
他鼻翼间闻着他身上味道,明明身处炽热的大漠,却带了霜雪的味道,带着无形的凛冽。
张启山垂目看向江落时,眉眼间满是温柔散漫,他抬起微凉的指尖,落在江落白皙脸颊上,像春日里被风吹在雨里的柳絮。
他在无声哀叹,那双满是柔情的眸,再抬起时,只剩下黑沉的诡谲险恶、阴谋算计。
柳絮因风起,可在这茫茫沙漠中,哪里来的杨柳,哪里又会有柳絮呢?
只有灼热的令人迷失的风沙罢了。
赵盛阁领着人在这昼夜温差极大的奇异沙漠中待了两周。
但地下工程区没有张启山的人引路,他们即便是手里有汪家给的地图标记也不敢轻易进去。
他本想领着人先回交界之所暂住,可一旦返回交界之所再想进到这片见鬼的白色沙漠没有张启山的人引领,也根本进不来!
他妈的!
出师不利,一开始就被张启山与他那个浅薄恶毒的副官羞辱捉弄。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将近半月的时间都处于这种受制于人状态,这让赵盛阁逐渐暴躁。
他内心积压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像一点就燃的爆竹。
今日他手底下的人窥探到有一小批科研人员拎着特制的银色箱子从军用越野车下来,进入了地下工程。
这件事就如同一个导火索,让赵盛阁再也坐不住了。
“让人带好装备,我们明日卯时进入地下。”
赵盛阁眉眼间满是阴狠,冷声命令道。
“可是,长官张大佛爷不是说…”
啪——!
开口提出疑惑之人,话还未说完脸上就浮现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张大佛爷,张大佛爷!你们的直属长官是我赵盛阁!不是他张启山!”
赵盛阁脸色阴沉,当场破功,抓住警卫的衣领,劈头盖脸一顿怒吼。
警卫脸色难看,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是,是…”
赵盛阁松开他的衣领,眼神越发阴冷。
古潼京工程里存在的那些东西若真有那么危险,里面的科研、修建人员可都是普通人,他们怎么都没事?
两个星期过去,赵盛阁早就坐不住了,若是按照张启山所说,下面的东西处于躁动活跃期,他难道还要在这坐以待毙等上半年三载吗?
那等他回到京城黄瓜菜都凉了!
张启山还有他身边那个江落,妈的!
这两人说的话都不可信!
赵盛阁想到这些时日的屈辱,双目赤红,心中满是怨毒。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下去亲眼瞧上一瞧!
那位交代的事情他若是办不好,赵家这一代可不止他一人…
“长官,姓赵的带着一半的人即将踏入c2区域。”亲兵恭敬禀报道。
隧道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少年雪白如玉的小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缓缓道:“知道了,不必阻拦。”
亲兵:“是,长官。”
江落回头望了眼隧道尽头的房间,看向关卡处的亲兵,命令道:“在我未回来之前,佛爷那里任何人都不许放进去,无论是谁!听明白了吗?”
关卡处的亲兵们:“是,江副官!”
江落转过身,洁白无瑕的鲛绡微微浮动,在晕黄的光线下,显得缥缈梦幻。
江落嘴里哼着不可名状的怪异音调,左手轻拂隧道墙壁,慢悠悠宛若漫步般朝着c2区域走着。
而被他指尖轻拂过的隧道石壁内,好似隐藏着某种活性生物在跟随他的步伐方向蠕动,细碎的尘灰簌簌落下,在晕黄的烛光下像渐起的尘雾。
站在关卡处的亲兵们见此一幕,不由心生寒意。
那些诡异危险的“长虫”居然被江长官所操控!
赵盛阁等人已经踏入标有危险符号警示的c2区域。
里面通道路况比外面更加错综复杂,若是不留下标记,恐怕进入之后,再难出来。
“这里真的被开发过吗?”
越往里走,赵盛阁越觉得不对劲,前面的隧道根本不像人为凿建而成,反而像经历过漫长时间自然形成。
他们每通过一个较为开阔的空间,都能看到嶙峋怪石,布满凸起的岩石上还附着着一层像是苔藓一样的深绿物质。
那些深绿在昏暗中泛着令人发毛的冷光。
每一处都透露着古怪。
他们已经往里行进两千五百米,可却还未见到地图上最开始标记的建筑群。
这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即便是所有人都点燃了火把,头顶戴着探照灯,也不能照亮一米开外的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