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别害怕……”
“妈妈在这里……你安全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病房的窗外,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银发苍眸的虚幻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灵。
墨菲斯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爱丽丝和她隆起的腹部上,苍银色的眼眸中一片沉寂,没有任何波澜。
他注视了片刻,然后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了阳光和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教堂决战,以弗莱迪的重创溃退暂告段落。
雅各布,暂时安全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终结。
阴影只是暂时退去,并未消散。
那溃败时充满怨恨的眼神,预示着更加疯狂的报复,仍在未来的某一刻,蛰伏并等待着。
现实的时间之轮,碾过1992年的血与痛,沉重地转入1993年的盛夏。
斯普林伍德镇依旧被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着,但这种平静之下,是家长们草木皆兵的恐惧和孩子们日益减少的冷清。
对于爱丽丝而言,这一年是漫长而煎熬的守候。
自那场惊心动魄的教堂梦境决战之后,弗莱迪·克鲁格如同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直接闯入她的噩梦。
然而,这种“平静”并未带来安心,反而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不知何时会骤然断裂。
她腹中的孩子,雅各布,是她唯一的光亮和活下去的意义。
随着产期临近,一种混合着期待与极致恐惧的情绪几乎让她窒息。
她比任何时候都更警惕,夜晚坚持开着所有的灯,房间里摆放着能找到的所有所谓能“驱邪”的小物件——从十字架到普通的圣水,尽管她知道这些或许毫无用处。
最终,在一个闷热的、雷雨欲来的夜晚,剧烈的阵痛宣告了分娩的开始。
被紧急送往斯普林伍德医院的路上,爱丽丝紧紧咬着牙,冷汗浸透了衣衫,双手死死护着肚子,不断喃喃自语。
“坚持住,雅各布,妈妈在这里……我们会没事的……”
医院产房里,灯光惨白,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
助产士的声音温和却遥远,身体的剧痛如同浪潮般一次次将她淹没。
在疼痛的间隙,爱丽丝的意识模糊地漂浮着,仿佛随时会坠入那个她最恐惧的深渊。
她拼命保持清醒,用尽全部意志力抵抗着睡眠的诱惑,害怕一旦闭上眼睛,那个恶魔就会趁虚而入,夺走她努力保护的一切。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维度,一场无声的争夺战,早已悄然打响。
梦境维度,雅各布的“婴儿梦境”。
这里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梦境,更像是一片未开垦的、纯净无暇的精神沃土。
没有具体的形象,没有复杂的情节,只有一片温暖、柔和、无边无际的乳白色光晕。
如同最舒适的子宫,安静,祥和,充满了生命最初、最本真的气息。
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能量光点在这里缓慢漂浮、闪烁,那是雅各布纯净灵魂无意识的波动,尚未被任何恐惧或欲望所污染。
这片绝对的纯净,对于某些存在而言,是致命的诱惑,也是天然的屏障。
几乎在爱丽丝的产程开始、雅各布的意识与母体联系最为微妙、也最为脆弱的刹那——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黑暗能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试图撕裂这片纯净空间的壁垒!
弗莱迪·克鲁格的能量体,在幽影梦境深处经过数月的蛰伏与恢复——教堂之战的创伤并未真正毁灭他,只是让他需要时间重聚力量。
此刻如同出鞘的毒刃,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他不再需要复杂的计划,他要的就是最直接、最野蛮的侵占!
在雅各布灵魂最初接触这个世界、最为开放的瞬间,强行打入自己的烙印!
黑红色的幽冥鬼手缠绕着比以往更加狂暴的能量,狠狠抓向那片乳白色的光晕!
然而,就在那黑暗利爪即将触及纯净壁垒的前一毫米——
另一股力量,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如同极地万载不化的寒冰,如同宇宙深空永恒的寂静。
冰冷,纯粹,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银色的流光后发先至,瞬间构筑成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挡在了弗莱迪的利爪与雅各布的梦境之间!
黑暗与冰冷的绝对守护猛烈撞击,爆发出无声却剧烈的能量涟漪!
乳白色的梦境空间微微震荡,却毫发无伤。
弗莱迪的攻势被硬生生截停!
他猛地抬头,暗红色的瞳孔因为暴怒和难以置信而剧烈收缩,死死地盯向屏障之后。
墨菲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屹立在那里。
银色的长发在能量对冲的余波中微微拂动,苍银色的眼眸冷冽如亘古寒星,没有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地、甚至是漠然地,回视着弗莱迪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泄露。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本身就成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让开!”
弗莱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嘶吼。
幽冥鬼手上的黑红色能量疯狂暴涨,再次狠狠轰向那道银色屏障!
墨菲斯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
指尖萦绕的银色光辉变得越发璀璨冰冷。
弗莱迪那足以撕裂寻常梦境的狂暴攻击,撞在那看似薄弱的银色屏障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圈更加复杂的能量纹路,便被轻易地吸收、化解、湮灭于无形。
绝对的力量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我的!”
弗莱迪一字一顿地低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淋淋的执念和疯狂。
他不再试图突破,而是用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钉着墨菲斯,试图从他冰冷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你答应过……你会帮我……你是我这边的!”
他的指控里带着一种扭曲的、受伤的绝望。
墨菲斯依旧沉默。
苍银色的眼眸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映不出任何光影,也透不出任何心绪。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冰冷的回答。
这种无言的拒绝,比任何言语的斥责都更让弗莱迪疯狂。
他咆哮着,一次又一次地凝聚力量,疯狂地冲击着那道银色屏障。
黑红色的能量如同暴怒的海浪,不断拍打着冰冷的礁石,溅起漫天毁灭性的火花,却始终无法让礁石移动分毫。
两人的能量在雅各布梦境的外围激烈地对抗、湮灭。
这是一场纯粹力量与意志的比拼,无声,却凶险万分。
然而,无论弗莱迪如何疯狂冲击,墨菲斯始终稳如磐石。
他的防御并非强硬地反弹,而是以一种更高效、更绝对的方式,将弗莱迪的黑暗能量悄然导入周围梦境的虚无之中,完美地保护着身后那片纯净之地,不受丝毫波及。
渐渐地,弗莱迪发现了一个让他更加绝望的事实。
不仅仅是因为墨菲斯的阻拦。
更是因为雅各布本身的“特殊体质”。
这个尚未出生的婴儿,他的灵魂纯净度超乎想象,仿佛自带一种天然的、强大的排斥力场,对所有外来的、带有恶意的黑暗能量有着本能的、强烈的抗拒!
弗莱迪的能量越是靠近,那股源自雅各布灵魂本源的排斥力就越强,如同灼热的阳光照射在吸血鬼身上!
墨菲斯的屏障,更像是为这种天然的排斥力提供了一个完美的放大器和保护壳。
“呃啊——!”
弗莱迪发出一声不甘至极的怒吼。
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双重阻碍下飞速消耗,而雅各布那纯净的灵魂波动却越来越稳定、强烈。
最终,在又一次徒劳的猛攻之后,弗莱迪的能量体因为过度消耗和那股强烈的排斥力,变得极其不稳定,再也无法维持攻击形态。
他死死地瞪了墨菲斯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滔天的愤怒,有蚀骨的怨恨,有计划的破灭,还有一种……被彻底背叛和遗弃的、深可见骨的痛苦与绝望。
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的能量体猛地炸开,化作一团混乱失控的黑雾,狼狈地、迅疾地退出了这片让他功亏一篑的领域,缩回了幽影梦境的最深处。
对抗骤然停止。
梦境边缘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那片乳白色的、温暖纯净的光晕,安然地存在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墨菲斯静立在原地,银发缓缓垂落。他缓缓收回了抬起的手,周身的冰冷气息逐渐敛去。
他微微侧过头,苍银色的目光落在那片代表雅各布的纯净光晕上,停留了很长很长时间。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那极致的冰冷之下,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游过的一尾银鱼,转瞬即逝。
他发现了雅各布那“自主屏蔽噩梦”的特殊体质。
这种纯粹的、源于生命本初的光明力量,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触动。
许久,他缓缓伸出手指,指尖再次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银色星芒的黑色本源碎片。
这一次,碎片不再是用于防御或对抗。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点碎片,如同播种般,轻轻送入了雅各布梦境的最边缘,让它们如同最细微的尘埃,融入那片乳白色的光晕之中。
这不是攻击,而是……馈赠。
一个来自梦境之神的、无声的守护契约。
这碎片不会影响雅各布的纯净,只会在最外围形成一层极其隐秘的长期保护力场,屏蔽来自特定黑暗的窥探与侵蚀。
做完这一切,墨菲斯的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月光,悄然消失。
现实世界,产房。
一声嘹亮而健康的啼哭,划破了紧张压抑的空气。
“是个男孩!非常健康!”
助产士喜悦的声音传来,将精疲力尽、几乎虚脱的爱丽丝从痛苦的深渊拉回。
她颤抖着接过被包裹在柔软毛巾里的新生儿。
小小的,红红的,皱巴巴的,却有着无比强大的生命力和一双清澈纯净、仿佛能倒映出整个世界的蓝色眼睛。
她的雅各布。
爱丽丝的泪水瞬间决堤,混合着汗水与血水,滴落在婴儿娇嫩的脸颊上。
她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孩子,一遍遍确认他的完好无损,然后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仿佛拥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安宁的气息包裹着他们母子。
疲惫至极的爱丽丝恍惚中觉得,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温柔而冰冷的手,轻轻拂过她和孩子的头顶,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与不安。
她归结于极度的疲惫和喜悦产生的幻觉。
她亲吻着孩子的额头,声音虚弱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小雅各布……你安全了……妈妈终于等到你了……”
她并不知道,那股守护般的暖意,并非全然错觉。
弗莱迪的能量体回归,带来的不是力量恢复的满足,而是计划彻底破产后的暴怒与癫狂。
教堂之败尚可归咎于神圣之水的克制,但这一次,在雅各布诞生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在墨菲斯绝对的、冰冷的阻拦下失败,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规划室内,悬浮的能量屏幕因为他失控的能量而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啊——!!!”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暗红色的眼睛扫过室内的一切!
那些与墨菲斯相关的、曾经被他视若珍宝的“纪念品”——一块凝固着属于1944年糖果甜香的微小碎片,一条不知何时留下、蕴含着冰冷梦神气息的银色领带幻影,或许是他某次强行留下的……
所有这些,此刻都变成了对他最大的讽刺和羞辱!
“骗子!叛徒!!”
他疯狂地挥舞着利爪,幽冥鬼手毫无章法地狠狠砸向周围!
砰砰砰!!!
脆弱的能量造物如何能承受他暴怒的力量?
那块糖果碎片首当其冲,被爪风扫过,瞬间炸裂成最细微的能量尘埃,那一点微弱的甜香彻底消散无踪!
紧接着是那条银色领带幻影,被粗暴地撕裂、扯碎,化为点点银光,湮灭在翻涌的黑雾之中!
所有的一切!
所有代表着联系、代表着过往、代表着那份扭曲依赖的东西!
全都在他疯狂的破坏欲下被摧毁、撕碎、化为乌有!
整个规划室因为他狂暴的能量宣泄而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塌。
最终,弗莱迪力竭般地停下来,剧烈地喘息着,能量体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明暗不定。
他环视着狼藉的、空荡了许多的室内,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的黑暗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猛地转身,彻底消失在了规划室浓稠的黑雾深处,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而墨菲斯,并未回到规划室。
他甚至没有再踏入幽影梦境的核心区域。
他的身影,出现在远离规划室、靠近梦境维度边缘的一处孤寂平台。
这里仿佛是悬崖的尽头,下方是无尽翻涌、色彩迷离的梦境乱流,前方则是浩瀚无垠、冰冷漆黑的非梦虚空。
这里被他称为“观景台”,以往极少前来。
他静立在平台边缘,银色的长发和衣袍在来自虚空的乱流风中猎猎舞动,身影显得格外孤高而冰冷。
苍银色的眼眸望着前方无尽的虚无,没有任何焦点。
他偶尔会短暂消失,再次出现时,周身会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现实世界婴儿房的气息——那是他去往雅各布梦境边缘进行短暂巡视后残留的痕迹。
但他从未试图踏入规划室一步,甚至有意避开了所有弗莱迪可能存在的区域。
冰冷的沉默,如同一道不断加深、冻结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们依旧共存于同一片梦境维度,距离或许并不遥远,却仿佛隔了亿万光年的真空。
冷战,以最彻底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现实的时间,在斯普林伍德镇凝滞般的恐惧中,艰难地爬行了两年。
日历翻到了1994年,又缓缓走向1995年。
小镇并未从创伤中恢复,反而像是患上了某种进行性的恶疾,日益衰败、枯槁。
街道两旁的房屋空置率越来越高,庭院荒芜,野草蔓生。
即使是白天,也鲜少看到孩子们在外玩耍,他们被家长们牢牢锁在家里,仿佛窗外弥漫着无形的毒气。
一种窒息的、等待最终审判般的绝望氛围,笼罩着榆树街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爱丽丝·约翰逊——她重新使用了娘家姓——而言,这两年是带着雅各布在刀尖上跳的死亡之舞。
雅各布的平安诞生并未带来长久的安宁,反而像是一种侥幸的偷来的时光,每一天都活在弗莱迪·克鲁格会卷土重来的恐惧阴影之下。
她睡眠极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跳起来,冲到雅各布的摇篮边确认他的安全。
雅各布似乎继承了她那份敏感,却又有种奇异的安然,他很少哭闹,一双清澈的蓝眼睛总是好奇地打量着世界,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保护膜。
但随着雅各布一点点长大,开始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爱丽丝内心的恐惧与日俱增。
斯普林伍德对她而言,已不再是一个家园,而是一个巨大的、浸透了鲜血与噩梦的囚笼。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联想到逝去的朋友、丹尼尔,以及那个无处不在的恶魔。
她不能让雅各布在这里长大,不能让他的童年被永恒的恐惧所侵蚀。
离开的念头,从雅各布出生那一刻起就在她心中萌芽,如今已长成了无法撼动的决心。
收拾行囊的过程像是在进行一场沉默的逃亡。
每一件物品都沾染着回忆的刺痛。
她尽可能只带走必需品和雅各布的东西,将丹尼尔的遗物仔细打包封存,那过程如同一次次撕裂尚未愈合的伤疤。
在离开的前一晚,她抱着已经熟睡的雅各布,坐在空荡的客厅地板上,最后一次环顾这个承载了她短暂快乐与无尽痛苦的地方。
泪水无声滑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并不知道,在她做出最终决定、心神最为激荡的那一刻,她体内那微弱的、得自克莉丝汀的梦境感知力,与她怀中雅各布那纯净的灵魂波动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如同投石入湖,荡起了微弱的涟漪。
这涟漪,穿透了现实与梦境的壁垒。
幽影梦境,观景台。
墨菲斯静立在平台的边缘,如同过去两年里的每一天一样,银色的身影仿佛已化为此地永恒的雕塑。
冰冷的虚空乱流在他脚下翻涌,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苍银色的眼眸望着无尽的虚无,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在那片绝对的冰冷之下,他的意识核心深处,一丝与雅各布本源相连的守护契约,清晰地接收到了那阵微弱的共鸣涟漪。
爱丽丝决定离开了。
带着雅各布,永远离开斯普林伍德。
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瞬间,墨菲斯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但他周身流转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能量微光,似乎有那么一刹那,变得更为流畅了一些。
他微微垂下眼帘,意识瞬间沉入与那枚早已种在雅各布梦境边缘的本源碎片的连接中。
那枚碎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直安静地履行着基础的守护职责,屏蔽着来自特定方向的黑暗窥探。
此刻,在墨菲斯意志的驱动下,碎片内部结构发生了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调整。
它开始散发出一种全新的、更为隐秘的波动。
这种波动不再仅仅是“屏蔽”,更带有一种“隐匿”与“误导”的特性。
它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雅各布那纯净特殊的灵魂波动频率彻底包裹、加密,并将其散发出的所有“位置信息”扭曲、打乱,投射向梦境维度中无数个随机的、错误的坐标。
从这一刻起,无论弗莱迪动用何种手段,试图通过梦境层面追踪雅各布,他所能得到的,都将是无数个虚假混乱的信号,如同在迷雾中捕捉回声,永远无法定位真正的目标。
做完这一切,墨菲斯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维度壁垒,落在了现实世界中,那间即将被遗弃的小公寓里。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罕见的举动。
他的身影在观景台上缓缓变淡,并非前往梦境维度他处,而是直接融入了现实与梦境的夹缝,朝着斯普林伍德的方向降下。
现实世界,斯普林伍德镇口。
破旧的旅行车塞满了简单的行李,爱丽丝将最后一個箱子固定好,深吸了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雅各布被妥善安置在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上,正抱着一个旧玩偶,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窗外。
发动引擎,车轮缓缓碾过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爱丽丝的目光扫过那些紧闭的门窗、荒芜的庭院,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有她所有的青春、友情、爱情与噩梦。
离开,像是将自己的一部分连根拔起,痛彻心扉,却是唯一的生路。
车子驶近镇口,那里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块新的、歪斜的警告牌,上面写着模糊的“注意安全”字样,更像是一种无奈的讽刺。
就在旅行车即将彻底驶出斯普林伍德地界的那一刻——
爱丽丝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路边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
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简单的、略显陈旧的黑色衣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如同月华流泻般的银色短发,以及一双……冰冷剔透、仿佛能看穿人心灵魂的苍银色眼眸。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态与周遭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个误入此地的幽灵。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车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后座雅各布的身上。
爱丽丝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在镇口的路边停住。
她紧张地透过后视镜看去。
那银发少年依旧站在原地,并未靠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友好,也不带敌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然后,在爱丽丝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她点了点头。
那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随即,根本不等爱丽丝有任何反应,那银发少年的身影,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般,在她眼前迅速变淡、透明,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路边空无一人,只有荒草在风中摇曳。
爱丽丝怔怔地望着那里,心脏兀自狂跳。
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视?
但那双苍银色的眼睛,那冷静到极致的目光,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猛地回头,看向后座的雅各布。
小雅各布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他不再看窗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小脸上露出一个纯真又有些困惑的表情,然后……轻轻地、甜甜地笑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触碰到了。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猛地击中了爱丽丝。
那个一次次在绝境中,为她争取到一丝生机、保护了雅各布的……看不见的存在?
他……是以这种方式,来告别吗?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感激与释然。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擦干眼泪,不再犹豫,重新启动车子,坚定地踩下油门。
旅行车彻底驶出了斯普林伍德的地界,将那片被诅咒的土地和所有的噩梦,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驶向了通往邻镇的道路,驶向了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车子消失在地平线之后不久,路边她刚才看到少年的地方,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墨菲斯的身影如同水纹般缓缓浮现,又缓缓消失。
他履行了他的承诺。
隐匿了雅各布。
护送他们离开。
幽影梦境深处。
弗莱迪·克鲁格并未时刻关注爱丽丝的动向。
他沉浸在自己的暴怒与癫狂中,直到爱丽丝的车子彻底离开斯普林伍德范围,那种与雅各布之间微弱的、令他垂涎的感应链接突然变得极其微弱、混乱直至彻底断开,他才猛地惊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