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手机么?”我问司机,“借我用一下。”
司机一手打着方向盘,另一支手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丧气地说道:“仲信,我晚上不能出来了,实在抱歉。”
他很吃惊,“为什么?”
我想了想,中暑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照实说,“我在山上中暑了。”
他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又紧张起来,他说:“我去看你。”
“你很忙,算了。”我有气无力。
他忽然生气,蛮不讲理的声音:“我去看你!你住在几栋几号?”
“真的没事。”我婉言拒绝。
“你不说我就一家一家去敲!”他冷冷的声音居然震得我耳朵里嗡嗡的响了半天。
好好好。没想到他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我终于妥协。
想来就来吧。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破了相还怕给人看?
我速战速决,匆忙挂断。
“女朋友?”司机乐呵呵地看着我,问得我挺不好意思。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真不是。一个朋友。”我急忙撇清。
“回去叫她给你煮点绿豆汤,搁冰箱里稍稍镇一下,多喝点就好了。”那司机依旧乐呵呵地,眼睛盯着前方路面,不时地瞟我几眼。
“恩,恩,”我实在不能再多说什么,再多说这误会可就真要大了去了。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家,我苦笑,竟然有这么远?早上走的时候倒是没感觉。真是奇怪。
我掏出所有的钱双手递给他。他只抽了一张五十的,在我眼前扬了扬:“小子,下次可小心了!”
“您收着。”我还想把钱塞给他,却被他推了回来:“嘿!你小子钱多得送不出去么?”
我只好收回,看着他关上车门。那辆脏兮兮的奥迪在烈日下匆忙离去,我连它的车牌都没记住。
我捂着脸刚想转身上楼,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亦明。”
(待续)
《彩虹牌小飞侠》第十二章
更新时间: 08/04 2002
《彩虹牌小飞侠》
阿塔
十二
我捂著脸刚想转身上楼,却被人从身後拉住。
“亦明。”
“到……”我拖长了声音懒懒地回答他道。
他把我转过去,面朝著他,“怎麽伤成这样?”他紧紧地盯著我的伤口 问道。
我轻轻一笑:“上去再说好麽。”
他皱著眉,跟在我的身後进了屋。
我耸耸肩,留他一个人呆在客厅。我得先去冲一下,否则这个样子怎麽 待客?
等我冲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以後,发现他站在客厅里不安地踱来踱 去,没有片刻的安宁。看见我出来了,他匆忙地走了过来:“要不要包 扎?”
我放松地坐在沙发上,费力地冲他挤眉弄眼:“真的没事,中暑而已, 哪个夏天不中一回?又不是中了彩票,你那麽紧张干什麽?”
“你说是中暑?中暑怎麽会见血?”他坐到了我的身旁,抓住了我的手 臂,仔细地看著我的伤口,问道:“深麽?”
“当然不深,只是倒下去的时候擦破了点皮而已。”我把酒精递给 他,“要不要帮我擦点酒精?”
他不说话,却伸手接了过去。
他轻轻地擦著我的伤口,我咬著牙,笑嘻嘻地看著他,得意地问 道:“我比关云长如何?”
他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亏你想得出?”
我摇头,正想要继续发挥,却被他一把抓住。他捏著我的下巴,低声说 道:“别乱动!该擦脸了。”
我老老实实地被他抓著,口齿不清地说道:“仲信,实在是抱歉,你送 我的护身符丢在山上了。”
他停了下来看我:“上山?这麽热的天你还上山?”
“写不下去,出去走走。”我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对他说:“再送我一个吧?”
他轻轻地笑:“再送那种东西就无聊了,下次送你一个更特别的。”
“是什麽?”我的好奇心被他成功激发,猛然睁开了双眼,等待他说出 意料之外的惊喜答案。
“现在当然不能告诉你,你什麽时候生日?那时送你。”他送我一个大 大的笑容。
“就是下个月,九月十号。”我靠在沙发上仰起头来看著他。
“喂,”他忽然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却又有些困扰地说道,“你这个 样子,……好象在等我吻你一样。象睡美人……”
“可惜你不是白马王子,”睡美人?说起美人这个词,只怕你比我合适 一百倍一千倍。恩,说我象睡美人?还是免了罢,我宁愿作小飞侠。
“我怎麽了?我不帅麽?我没有钱麽?我没有地位麽?我不配吻醒 你?”他努力保持严肃,却还是忍不住,笑得一塌糊涂,倒在沙发上。
“我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吟游诗人,”我夸张地将衣兜翻了过来,很穷 酸地说:“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睡美人,如果你肯嫁给我,保证你每天都可以享受满汉全席。”他回 答的同样夸张。
我听不出是真是假,於是瞪他:“喂喂喂,我可是伤患啊?拿我开心你 於心何忍?”
他忍著笑点头,然後巧妙地转换了话题,“晚上真不出去吃了麽?”
我的心忽然落空,彷徨无所依。
我摇头,指指自己的脸:“伤成这个样子不是我的错,可是跑出去吓到 人就是我的错了。”
“怎麽会,”他微笑:“你这样出去也吓不了人。”
“好好好,那就出去走走。”我实在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被他取笑,於是 点头同意。
我们一起走了下去,在路上闲逛。
我喜欢这样,喜欢这种感觉。我们两个靠在一起,慢慢地走著,偶尔说 几句话,相视一笑便能心神领会。就算什麽也不做,只是两个人出来走 走也很快乐。
夏季昼长夜短,路上还是一片光明,除了悠闲的路人就是低飞著的蜻 蜓,多得惊人。
这里的蜻蜓一律都是红头蜻蜓。淡红色的翅膀,薄得近乎透明,飞起来 好象一架架微型的滑翔机,从我们的身边俯冲到地面上,却又忽然拉 起,冲向天空。
我忽然兴起,想要捉一只回去养。
他拉住我,有些哭笑不得:“你捉不住的。”
“为什麽?”我故意这麽问他。
“亦明?”他很无奈,“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你的心理年龄。”
我大笑,“可惜我不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
我正色地对他说:“至少我不会飞来飞去地到处掳女孩子。”
“对,你想要的是蜻蜓,小飞侠先生。”他忍俊不禁,然後又轻轻叹 气:“亦明,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快活。”
“我可不是弄臣,”我看他含笑的眼睛,“也不是小丑。方先生,其实 我没有义务要你开心快活,你知道麽?”
“难道你想要报酬?”他微笑著紧跟不放。
“当然得看你能给我什麽了。”我立刻撤退,准备防守。
“什麽都可以,”他毫不退缩地看著我,一双清澈的眼睛却闪著咄咄逼 人的光。
“什麽都可以……”我喃喃地重复著,“什麽都可以?”
“对。”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还没有想好,”我推开他,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伸出手来。”我对他说:“我们来玩老虎杠子猪。说不定一会儿我就 能想到该要什麽了。”
他微笑地坐在我旁边,随意地摊开双手,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
我大喊:“一二三……”
糟糕。
我是老虎他是杠子。
我再喊:“一二三……”
咦?
他是老虎我是猪。
我在努力,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这样一路玩下来我不是被打就是被 吃,连一次回转的机会都没有。我忽然觉得凄惨无比悲苦伶仃,天啊? 难道非要我喊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都显灵才能赢?
“喂,你作弊吧?”我抓住他的手,非常的不满:“怎麽能次次都 赢?”
他笑得很无辜:“我反应快嘛!”
可是,这样的反应也未免太快了吧?全都是他在赢啊!
“你要记著,到底多少下了?”他微笑著看我。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们玩得可是要打脸的。
“十八。”我很干脆,不过是玩而已,我不信他真的能下狠手打我?
“喂!是二十三下才对吧?”他忍著笑问我。
不必记得这麽清吧?我在心里抱怨。
“……你想到了要什麽麽?”他忽然问我。
我的心脏突然停顿了一下,仿佛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哗哗的。
“没有。”我小声地说。
“那麽,亦明,我们来赌一样东西如何?”他忽然按住我的手,游戏被 迫喊了暂停。
“赌什麽?”我看著他,并非一片茫然。
“赌……”他犹豫了一下,我的心仿佛被吊了起来,空空地悬在半空, 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他终於继续:“赌我到底还有没有另一半。”
“何必赌?”我大笑:“把手拿过来,本仙给你看上一看。”
他不信,却还是把左手伸了过来。
一双修长的手,有些冰冷,轻轻地放在我的手掌上。
我的天……我忽然无法呼吸。这样的掌纹,连一丝杂纹都没有……
仿佛有一桶千年的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冻僵了我的全身。
“爱情线太深,你是个情痴,一生只爱一个人,”我轻轻地握著他的 手,心里忽然一阵绞痛,後半句堵在那里怎麽也说不出口:而且,你和 你所爱的人……将会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待续)
《彩虹牌小飞侠》第十三章
《彩虹牌小飞侠》
十三
阿塔
他的爱情线干净分明,深深的而且没有一丝杂纹……
“爱情线太深,你是个情痴,一生只爱一个人……”我轻轻地握著他的手,心里忽然一阵绞痛,後半句堵在喉咙那里怎麽也说不出口:而 且,你和你所爱的人,将会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真的么?”他微笑着,好象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当真。
我点头,心里纷乱如麻。
他只是微笑,不置可否,我苦笑:“不必担心,我看得极准,很少出错。”说话的时候,四周的空气拼命地挤压着我,不肯分给我一点点氧气,令我无法呼吸。
他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亦明,没想到你相信这些?”
我默然,定定地站在他的身旁,一言不发。
为何不信?
我曾经看过三十七条爱情线,每一条都和主人的未来巧妙地重合着,并不会偏离太远。
我低下了头,心里充满了苦涩。
缘分本是天注定。
三十七条爱情线都是如此,我又怎能不信?
“你会很幸福。这样的结局人间少有。”我努力振作,却不料表情声音全套设施开始自行运转,一切都已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见我说得肯定,便半开玩笑地对我说道:“亦明,那我信了。如果不准,你可要负责。”
我的心一沉。
他的每一句每一字都仿佛在问他的第一个情人,我一时失神,对着他喃喃自语道:“仲信,原来你这么痴情……”
为什么他还爱着他?就算是那个人曾经那样的欺骗了他?难道他至今还念念不忘,对那个狠心的负心人?
难道一切都是我在自做多情?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我想笑,却笑不出,却觉得泪水就要溢出。原来眼睛还有这样的功能,在特定的时候出卖你。
一生只爱一个人……刻骨铭心,不离不弃。
不过也难怪……爱之深,恨之切,不是么?
“你居然这么痴情……”我小声地说道。寂寥的声音在暮色中飘散远去,仿佛破碎的蛛丝,在风中飘荡。
他闻言皱眉,很不悦的样子:“亦明,你不要用这么可笑的词来形容我。”
啊……他在皱眉,我不喜欢看他皱眉,那样一双俊俏的眉被他狠狠地皱了起来,仿佛在我的心头上也打了一个结似的。我不敢看他,轻轻地扭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远处,落日的黄昏中,蜻蜓薄薄的翅膀仿佛在发光,轻盈的翅膀迅速地掠过了我颤抖的肩膀,优雅地滑向远方。
我抬脸看他,金黄色的日光柔柔地笼罩着他的身体,仿佛拥抱着他一般。
我心头一悸,突然想要狠狠地抱住他。我想要听他温柔的声音,看看他淡淡的微笑,就算他还爱着他,我不介意。只要他现在看着的人是我,只要他现在想的人是我,只要他现在还没有和他在一起。
除此以外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介意。
可是他却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心情。
我笑。为什么?为什么心里波涛汹涌,恶浪滔天,脸上竟然藏也藏不住,通通地显了出来。如今只恨父母没有把我生作偶人,否则一切表情皆可假扮一切心情皆可伪装。
“怎么了?”他微笑着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是不是后悔没有答应我的求婚?”
“我答应又怎么样?”我忽然失笑,真是的,我竟然已经习惯这样的玩笑,不再疑神疑鬼,不再心惊胆颤。我说:“落魄诗人配白马王子,所有的看客都不会同意。”
他又皱眉,大概是奇怪我说话的口气。我抬眼,看着他那双媚人的丹风眼,千万种情意,不论真假,尽在其中。
我茫然。那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当初那个人居然忍心背叛他?为什么?
若是我,便不会。
他说:“关他们什么事呢?只要主角快乐幸福就好。”那语气,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
我摇头。王子配公主,永远是众望所归,永远经典的配对,永远在排演,随时都可以上演,多好?
我老实地说:“王子难道不应该配公主,所有的人都希望如此,我们何必标新立异,何必与众不同?”
他又皱眉,想要笑,却又强忍住:“亦明,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出不了名……你实在太缺乏创意了。”
我生气:“你总是不忘损我?”
他正色道:“亦明,难道不是?你总是写些流俗的东西,永远只能投给最低层的娱乐小报,这样下去,你永远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我低头,无法反驳。
的确,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些正在连载的爱情小说的价值。我当然想要写出让人另眼看待的东西来,当然想要脱离那片充满了低价加工品的垃圾场,不然我不会在开新连载的同时还努力地写着另一部长篇小说。
可是,我不安。因为,故事的发展也许很不合道德逻辑。
那少年和那个家庭教师发生了关系,在下雨的夜里。
整个世界都在被狂暴的雨水冲刷着,只有他们两个在黑暗的防空洞里相拥而眠……
无知的少年陷入了欲望的旋涡,在暗处萌发的感情在另一个方向吞噬着他原本就空虚寂寞的心灵。他在无名的烦恼中挣扎,却陷入更深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