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衍急切的眸子望进冷聿的心里只剩下悲哀,为什么他至今依然可以认为做错事情改了就好,或者只要补偿就可以弥补,已经无力去告诉他有的时候做错就是错了,没办法更改,没办法补偿,即使打你骂你不理你也没办法原谅。微转一下手腕,躲开孟云衍的手,冷聿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不能原谅。"
"不,冷聿,可以的,可以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你相信我,相信我。"孟云衍再次握住冷聿的手腕,将他拖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怀中用力挣扎的身体,好像只要一放手就再也抱不回来一样。
冷聿不顾一切的挣扎着,孟云衍也是不顾一切的抱着,两人在床上抱着几乎打起滚来。无论冷聿怎样挣,就是挣不出孟云衍的双臂,他发现现在他和孟云衍的力气差很多,就在走神的一瞬间,身子已经被翻转了九十度,变成了孟云衍在上他在下的状况。几经翻扯,只靠一条带子维系在冷聿身上的浴袍也已经被扯至小臂,大片的胸膛已经露了出来,看起来非常暧昧。
不曾想到这样的面对,两人的呼吸都微微一窒,孟云衍转而促狭一笑,就要低头去啄冷聿的嘴唇。他以为冷聿会躲的,可是没有,触感冰凉颤抖,正想向更深处缱绻探索,却意外捕获了身下那抹凄惶的目光。
瞬间明白了那抹目光的含义,孟云衍触电般从床上弹起,快速的把冷聿的浴袍给他重新套好,又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对不起,冷聿,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一点都没有。"
冷聿有些疑惑茫然地看着孟云衍,以至于孟云衍碰都不敢再碰他,天知道他是不一样的,他不可能把他和他床上其他的人混为一谈。
第二天的晚上冷聿还是走进了他和孟云衍合租的公寓,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等孟云衍同意分开吗?只要他一天不同意,他们就这么一天天的拖下去吗?冷聿从心里厌恶自己这样的想法,只是,还是不自觉地把步子迈向那一边。
孟云衍仍是在的,他根本没有去上班。有些不安的看着冷聿进门,甚至在发现他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时松了口气。
冷聿没有再提分手的事情,很听话的吃了晚饭,然后就走进了卧室,洗完澡早早地爬上床,好像是这几天累极了,两个晚上几乎都是睁着眼过的,孟云衍觉得他很快就睡着了。
冷聿不在的白天孟云衍都是用来补眠的,只是白天睡不踏实,晚上辗转难眠,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怎样才能让冷聿原谅他,想不到,只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留住他。
卧室的一些声响让孟云衍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门被踹的已经关不严了,无声地推开卧室的门,孟云衍看到冷聿披着那件单薄的睡袍站在窗前,冷聿歪着头向上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
孟云衍虽然顾忌却还是走进去将一个薄被裹在他的身上,"天冷。"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孟云衍又走了出去,"快点睡吧,天快亮了。"
天亮的时候冷聿从卧室走出来还是前几天那倦倦的样子,想是自从起来就没再睡过了。
周五晚上,冷聿坐在桌前静静的吃着饭,刚喝了半碗米粥,就觉得东西从胃里往上翻,推开椅子奔向洗手间,把刚刚吃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强烈的恶心让他不停的干呕,已经顾不得在他背后用力拍他背的孟云衍。吐完很舒服,眼泪也畅快的被咳了出来。
慢慢平息了那股翻涌的难受,刚刚漱了漱口就被孟云衍扛到床上。出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翻出上次医院开的胃药,放到他的手心,孟云衍看着他喝下去。
给他掖好被角,孟云衍本想在他的额头上亲亲,最终还是忍住了。"早点睡觉,晚上要是不舒服,记得叫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出门的时候关上了灯。
不知是半夜几点,孟云衍本来就没睡着,只听到卧室轻微的响动就推门走了进去,担心地望着冷聿睡着的脸,很不安稳的满面是汗,口中还发出听不清的声音,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孟云衍正要叫醒他问个究竟,谁知他自己忽然睁开眼睛仓皇地看着孟云衍,以为他又误会了,孟云衍正要解释却被他一把抱住。
抱住冷聿才发现他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怀中有些冰凉的身体瑟瑟的抖着。
"怎么了?冷聿,是不是不舒服?"
"很......痛......痛......"
"哪里?哪里痛?"
冷聿拉着孟云衍的手放在自己肋骨的位置,"被车......撞到,很痛......"
车?孟云衍有些反应不过来,后来突然想到冷聿曾经为了救昕儿和几个人打架,后来被那些人骑机车撞断了三根肋骨,那个时候冷聿才十三岁,而和他打架的人却个个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孩子那个时候应该是很怕的吧......
抬起冷聿的脸,"做恶梦了?"
冷聿仍是微微迷惑地看着孟云衍,但是呼吸已经慢慢平稳下来。
孟云衍一只手轻轻揉着冷聿的肋骨处,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后背,"没事,只是梦而已,只是梦......"
柔声的哄着,直到冷聿的眸子慢慢变得清明,然后有些说不出的懊悔,无措,还有哀伤。"冷聿,我陪着你睡,好吗?"孟云衍的声音,像是蛊惑。
冷聿微微一怔,心里还是小小的矛盾了下,最终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那你自己睡。"孟云衍抽出两只手臂,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缓缓走出卧室。
冷聿早上起床意外没有孟云衍的踪影,等到拿着包出门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将包甩在沙发上,冷聿坐了下来。沙发上好像还残存着孟云衍的气息,想起半夜的失态,冷聿不由有些怔忡,很久了,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痛得喘不过气来的梦。
门被很轻的打开了,孟云衍大包小包的不知拎进什么东西,进门看到冷聿愣了一下,"你已经醒了啊,怎么不多睡会儿?"说完转身走出门外,居然抱了棵圣诞树回来。
冷聿想了想,今天居然是二十四号,圣诞了啊。不过他很少过圣诞节,在康叔那里也是过春节。
"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烧卖了,过来吃点吧。"
冷聿站起来看着孟云衍把烧卖摆在桌上,又转过身去拿醋碟,最后摆上筷子,就等他去吃了。抿抿唇,冷聿有些干涩的开口,"云衍,我......"
"先过来吃点。"孟云衍当作没听到,只管朝冷聿招手。
冷聿站在那里不动,说不出口,因为他不舍得,却不得不说。
"先吃东西,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孟云衍干脆走过去拉冷聿的手。
冷聿的手冰冰的,最近总是暖不过来,可他还是感觉到孟云衍的手比他的还凉,还有一丝颤抖。冷聿触电般的甩开,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不想随了他。
"我想,今天就搬回去住了。"
"住多久?"
虽然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幼稚,可是他不能不答,"不会回来了吧。"声音低低的,低得自己都心痛。
"还是分手是不是?你不再和我一起了?嗯?"孟云衍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双手抓住冷聿的手臂晃着,委屈得像是他才是被背叛的那个。
"云衍,问题不在我。"
"在我,在我,我改还不行吗?"
冷聿轻轻叹口气就要甩开孟云衍的手,"我现在就走。"
"不行,我不让你走,反正我不让你走!"
孟云衍吼着用力把冷聿推向沙发,却忘了中间还隔着一个茶几,冷聿磕磕绊绊倒在沙发上,茶几上的东西也被冷聿的身子扫下不少,咣啷一声,盛着乌龟的鱼缸碎在地上。
冷聿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动了动自己撞痛的身体,起身就向卧室走。
"冷聿,别......"孟云衍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别走,冷聿,你只要不走,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说,你说......"
冷聿不说话,只是僵硬的向前,即使不曾前进过。
"好,好,我让你搬。"孟云衍转到前面,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过完圣诞,过完圣诞再走好不好,我到时绝不拦你,好不好?好不好?"
本以为依冷聿倔强的脾气,一定又会像从前一样摇摇头,谁知他真的答应了,虽然很勉强的点点头,但已经足够让孟云衍破涕为笑了。
孟云衍找了一个盆把地上的两只小乌龟放进去,又转身去拾地上的碎片,很意外他没有扎到手,原来孟云衍做事总是笨手笨脚的,捡碎片这种工作他没有一次不流血的,冷聿看着,他发现,其实孟云衍为了他也学了不少东西。
虽然冷聿答应了留下过圣诞,可是这两天两人仍是没有好转,冷聿几乎一句话不说,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和孟云衍一起,其他的时候不是躲在书房就是躲在卧室。只是冷聿做噩梦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要孟云衍使劲的晃才能把他晃醒,他梦到的都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有时睁开眼睛还没清醒的时候他会颤抖地窝在孟云衍的怀里流泪,像个孩子一样,等到清醒了,就又是一脸冷漠,掩不住疲倦和哀伤的冷漠。孟云衍会问他梦到什么,想到刚刚也忍不住窝在他怀里,便不介意告诉他,但也只是淡笑着轻描淡写的回一句,做错事被康叔罚或小时候被继父打。
孟云衍都是等他平静了就走了,因为他不肯和他一起睡,望着外面依然漆黑的天,冷聿不明白,为什么小的时候亲身经历的时候都没有哭,现在梦到却流泪了呢。孟云衍把挂着彩灯的圣诞树放进了卧室,冷聿会盯着房顶一闪一闪的亮光,直到天亮......
倒计时的感觉,两人都有,只是孟云衍还不肯放弃......
周一冷聿下班回来,推门的时候他有一丝犹豫,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冷聿,你回来啦,过来看我做饭,我今天跟方可学了一整天呢,他都夸我做得不错了,来。"孟云衍不由分说地拉着冷聿进了厨房。
厨房已经被孟云衍折腾得天翻地覆了,不过灶台上锅里的东西看起来还好,做的好像是豆腐。
冷聿抿抿唇,欲言又止,只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明天我还要去学呢,方可那小子请了半个月的假,闲着他太不厚道了,我要是学半个月应该就会做十五个菜了。"孟云衍笑着转头看向冷聿,冷聿却在那垂眉低首象是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很快的敛了笑意,又很快的笑开,"想吃什么告诉我,明天我去学,嗯?"
冷聿终于把盯在地板某处的目光收回来望向孟云衍,"我今天就走。"
"冷聿......"
"你说过不会拦我。"
"啊!"轻呼一声,孟云衍光顾着看着冷聿,油从锅里溅出来落在他手上。
自己揉着自己的手,抬头却见冷聿依然无动于衷,孟云衍有些愤怒的盯着冷聿,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了,他是彻底的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砰的一声,铲子摔进锅里,孟云衍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火还在燃着,豆腐已经变黑了,冷聿木然的关上了火,卷起袖子,他把厨房打扫干净。他要是走了,孟云衍是不会自己打扫的。
刚出厨房就看到孟云衍从门口拎来两个大箱子,像是谁给他送来的,大概是蓝未。
孟云衍把两个箱子拉到卧室重重的放下,"走吧!"转出来他把冷聿拉了进去,冲他吼,"不是走吗?我不拦你!收拾东西,走吧!这房子你不住我也不住,咱们都走!"
冷聿默默地走了进去,拉开衣柜,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铺在床上,把两人的分开然后叠好。其实他,什么都不用收拾的,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而且,什么都可以不要,其实也不想要。他不仅帮自己整理,也顺便帮孟云衍也整理了,如果孟云衍真的想搬东西走的话,那他自己是不可能收拾整齐的。
看着冷聿蹲在地上往箱子里放衣服,孟云衍只觉得越看越沉不住气,一把推开冷聿然后又狠狠地抱住他。"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云衍......"
"你不要我了吗?你不是也说过你爱我,不爱了吗?我们之前在一起不是也很幸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会做得很好,比原来更好,好不好?好不好?冷聿,好不好?"
可以感觉到顺着自己的脖子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冷聿坐在地上,拉着孟云衍也坐了下来,两人相拥着,冷聿轻轻的抚着孟云衍的背,"云衍,我接受不了,当我想到你......那些照片,我觉得我自己......也许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介意,原来不介意可是现在不能不介意......我不想......你知道我不想自己觉得自己那么轻贱......"
"你没有你没有!你知道我没有那么看你!"孟云衍把冷聿更紧的抱着。
"云衍......可是我这么觉得,我觉得我再和你在一起,我就像个......我有我的自尊,有我能接受的底线......我们......我们真的不能再继续了......是我,是我做不到。"冷聿静静地说着,话里没有一丝的起伏,没有责怪,没有怨恨。
孟云衍放松了两臂,他知道真的完了,他们......真的完了,头轻轻的靠在冷聿的肩膀,"那没有你我怎么办?没有我你做恶梦怎么办?"
听着孟云衍浓重的鼻音,像小孩子样的问话,冷聿淡淡地笑了,"会好的吧......"
29(尾声)
明天就是新年,孟云衍坐在车里,静静的望着十二楼的一扇窗户,他记得原来他经常这么望着,一边看着一边和冷聿打电话,很安静的幸福。现在他也经常把车停在下面这样看着,为的却是窗户那里一闪而过的人影。
灯灭了,孟云衍依然在车里坐着,没有离去的意思,他知道,半夜,灯还会再亮的。灯再亮的时候那人会坐在窗台,这样他就可以看着他直到天亮了。
"大哥,明天还订婚吗?要是不订小弟我就带着美人奔赴澳洲之旅了。"电话那头传来孟云双轻佻的声音。
"去吧,不会有什么订婚的。"
"新年快乐,大哥。"
"我不快乐,你快乐吧。"
冷聿从恶梦中醒来,怔然的盯着房顶很久,等到心跳渐渐平稳,他坐起来,打开房间的灯。
每晚都会做恶梦,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小的时候经常有,但自从十四岁以后就从来没有过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出的冷汗几乎能把睡衣湿透,冰到骨头里的感觉。只有最初的三天,那个时候孟云衍会搂着他,那个时候孟云衍的身上很温暖,那个时候他会流泪。
原以为自己长大了做恶梦反而会流泪,然而和孟云衍分开后做恶梦醒来依然是没有一点湿意,难道只有窝在孟云衍的怀里才会哭?难道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就能让自己这么没出息?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了两步坐上窗台,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黑,夜晚还很漫长,可是他已经睡不着了。他环着自己的双臂,和孟云衍分开后,悲伤很淡,痛苦很淡,只是冷,暖也暖不过来的冷,刻骨......
看到灯亮的那一刻,孟云衍就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一群衣着前卫的男孩女孩就搂搂抱抱的过来了。
"孟哥,有什么好玩儿的?"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孩儿扔给孟云衍一听啤酒。
"请你们帮忙。"
"说,孟哥的忙,说什么也要帮。"
"我车后面有烟花,放烟花,放到天亮为止。"
哈哈哈!说完,男孩女孩都笑了,"孟哥这哪是要帮忙,分明是看我们的新年过得太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