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同体(第二部)————阙儿【完结】

作者:阙儿【完结】  录入:12-10
自 由 自 在   「不要发抖,你练习过很多次的吧。」超然的冷静,她抓住他不住颤抖的身子,附在他耳边低声的说著。  只是,这些事真能练习就有用吗?  「你要随机应变,知道吗?」虽然她这麽说,然而却发觉握在手里的躯体抖得更厉害了。阿季,很害怕哪……   「等他出去後,你一定要看好他,可以吗?拜托你了……因为我那时一定……」没力气再站起来了。继续颤抖著,他几乎连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的勇气都没有了。  然而好不容易等他冷静了下来,打开门後,却发现里面没有人。  「嘘,你先说,他应该是躲起来要给你惊喜……你边说,我边找。」眸光逐渐黯沉,她也晓得自己的这份“帮忙”,只有吃力不讨好的份。  「雨玲,你知道吗?我已经快实现我的计划了,那个人,那个叫步语尘的白痴的一生就快要被我毁了!你知道吗?我好高兴……却也好难过……为何当初云平会那麽死心踏地的,爱著这种人……这种什麽也没有、什麽也不会的蠢蛋。」  满是醉意的嘲弄声,他抱著仍旧不停发抖的身体,一字一句的说著。而每说一句,就多在心上划下一刀。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做的事。  「你喝醉了。」她打开他房间的门,依然没看到人影,朝他点了点後头,意示他继续往下说。说那连她自己听了,都忍不住悲伤的话语。  怎麽会有人这麽傻,要选择这种方式分离呢?她又为什麽又答应他做这种事呢?摇摇头,她继续寻找那个在她眼里,是个过份幸福的男孩。  也许那个男孩吃了很多苦,但在她眼中,步语尘却比阿季幸福得太多了。或许该说,单纯一点的人比较没烦恼。像阿季这种太替他人著想的人,才真的是傻子。所有的东西全往自己身上扛,就像不要命般的。  宁可让对方误会自己、对自己绝望、对自己死心,也不愿对方冒险,然後自己去承受那痛苦的後遗症。所以她总觉得,阿季其实在很早之前,就不想活了吧?因为有求生意志的人类,绝不会做这种可能会让自己丧命的事。  对一个心脏原本就有著先天残缺的人而言,这种绝对会加重心脏负荷的事,不是自杀又是什麽呢?更何况是那种,连旁人听了都会忍不住难过的话语……   「哈,没有、没有……你不知道……我真的很难过,你知道吗,当年我让云平抱著时,他居然著喊步语尘那贱人的名字……你说可不可笑、悲不悲哀?而现在那个害死云平的人,却对我死心踏地的……你说,他够不够贱?还有啊……我跟你说……我抱了他好多次,你知道吗……够贱、够淫荡,抱在怀里时,那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哈哈……」  他才说完,虽然已经听了很多遍,但她还是忍不住颤了身子一下。因为她每听一次就会发觉,陈云平真正可怕的地方。那就是将两个爱他的人,折磨、扭曲得破碎不堪。  「我看是物以类聚,可悲的人就和可悲的人碰在一块。你醉得厉害,最好先洗个澡让自己清醒点,否则他又突然下来找你就惨了。」最後,她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就只剩阿季房里的那个衣柜。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叹了口气,把衣柜的门拉开。却发现,那个分明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男孩,紧闭著双眼,缩在里头毫无出来的意愿。  或许,每个人在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时,潜意识的,都会选择自我逃避。  「季绝,他躲在你的衣柜里,就叫你别喝酒了,哼哼……」好胆小的人。看到步语尘的动作,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愤怒。凭什麽他可以胆小的拒绝一切,而阿季却得把自己逼得那麽勇敢呢?  猛然的,一把将他扯出衣柜,让他狠狠的朝地上摔去。  「死了吗?趴在地上是怎样?」见那躺在地上的人久久不动,她满是不耐的蹲下身去。  「步语尘?」脸色发白的,他人坐在沙发里,身子却不住的发抖。  「是呀。」  「几岁了还装死?真是胆小哪,难怪季绝要恨你了。」不悦的扯扯唇,却发现说完躺在地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或许,他宁可当作什麽也没听到吧。自 由 自 在   「还不起来?啧,陈云平真是可怜哪,怎会为了这种人断了一生?」话一落,步语尘果真就这麽的弹坐了起来,一脸怒气的瞪著她。  「哈哈哈……真的是步语尘耶!」身体抖得很厉害,就连笑声都在发抖,但是,坐在地上的人儿却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些微的异样。  「你听到了?刚才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双手握拳,每说一句,心里就更难受一些。他多麽希望步语尘现在就气得走过来,赏他一巴掌,然後就走人。因为这样,他就不必再继续说这种残忍的话。  「没听到,我什麽也没听到。」出乎意料的,步语尘朝他漾了个笑容,一个叫他害怕不已的笑容。  接著他自己反倒先凝住了噙在唇边的笑容,神色也跟著凝重了起来。因为他笑不出来,他没办法笑像之常练习的那样笑。  「啧,这就是爱哪……季绝,我先出去门外等,可别闹出人命。」叹了口气,屋子里的气氛太沉重,沉重到叫她忍不住先逃离了那个地方,然後将一切都扔给了扬季绝。  她果然,很胆小。阖上门後,陈雨玲忍不住在门外蹲坐了下来,这麽的自我嘲弄著。 62.   「阿绝,你知道我今天会来,所以又像上次愚人节一样,要吓我的对吧?」只见步语尘笑眼嘻嘻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一脸“你骗不了我”的表情朝他走了过来。  而坐在沙发上的扬季绝见到步语尘这模样後,脸色益发的泛白了起来。他果然没猜错,那个傻子宁愿欺骗自己也要相信他。痛苦的蹙起眉心,扬季绝的心里是五味杂陈。他不晓得该高兴亦或是该难过,他也很想笑笑的跟语尘说:对呀,我又在吓你了!可是他不能,他这麽做只会害死他罢了。  待步语尘走近後,便想也没想的,便将他抓了过来压在身下,还不忘献上那双漂亮修长的双手,让它们不偏不倚的掐压在步语尘的颈子上。  「步.语.尘。哈哈……你可知,这三个字让我怨了多少年?」狭促的凤眼一眯,就连语调也带著嘲讽,冷然且泛酸。  既然要让他恨,那就恨得彻底一些吧……就像放弃了和绝望了一般,扬季绝脸上的笑容扬得更加的冰冷。  「不要说、不要说!我不想听,我……咳、咳……」然而他才正要开口,便听到步语尘如此的哭喊著,阻著他的。没多做思考的,那掐在步语尘脖子上的双手便加重了力道。  「你不想听、你不想听?」说著说著,扬季绝忽然冰冰冷冷的大笑出声。  「你可真自私,当年就因为你不想听平儿的任何话,才让那麽一个才华扬溢的天骄之子,撒手人寰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面孔却也因此挣拧了起来。那双过份漂亮的凤眼里,是满满的怨恨、分明的怨恨,那是对自己厌恶至极的怨恨。  看著被他压在身下,明明只要一使劲便能推开自己的步语尘,因他的这一句话,而整个人僵住和心痛流泪的模样,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扬季绝,有好几次,都很想紧紧的搂抱住他,然後告诉他,他有多麽的爱他,才不会因为云平而伤害他,才不会……   只可惜,步语尘怕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他只会将他恨得入心,然後回台北安然无事的过著生活。但哪怕是这样也好,他宁可步语尘平平顺顺的过一辈子,就算是恨他一辈子也没关系,总比被他害死还好……总比步家四口全部因为他而遭遇不幸还好。与其四个人死去,那不如他一个人痛苦就好。  尔後他忽然整个人压下身来欺近步语尘,唇边噙著的笑意虽灿烂得美丽,却如一朵带剌的玫瑰。带剌的玫瑰,或许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保护那个看得到它身上的剌的人。  因为清清楚楚的看到它的剌,所以晓得靠近它的话会受伤。於是那个人便会识相的不去碰它,也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告诉你,你永远不明白那段日子里,我活得有多麽的痛苦。我会特地来跟你念同一间学校,也是为了这长久以来的计划──一个让你人生彻底完蛋的计划。」那抑扬顿挫分明的语句,在折磨著自己和那倏然紧紧闭上眼、捂住双耳的人儿。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你骗我!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挣扎著,吼叫声,那明明已经在发抖的身体,却依旧不相信这些摊得明明白白的讽人话语。  「谁跟你开玩笑了?呵,我只是要将你带给平儿和我的痛苦,加诸百倍还在你身上罢了。你一点也不晓得平儿和我过得有多痛苦,我甚至还要帮平儿想法子讨你欢心,甚至连他醉了错把我当成你抱时,也只能笑自己犯贱。」一使劲的扒开步语尘的手,他以著不允许他逃避的音量,字句分明的说著。  「你一点也不明白……绝望是怎样的感觉。你说你曾和平儿约定好要开花店,所以讨厌进花店。那你又知道他曾跟我约定了些什麽?我们约定好要上建中,结果呢?他联考时张张白卷,考完不久便自杀了,而且完全没有告诉我他有这个念头!我那天看了他留给你的DV,我才晓得我这个人有多贱,贱到他连要死了,都只担心、牵挂你这个对他完全绝情的人,而不是我这个陪他走过一年多、他身旁最亲密的人!」  那声声的凌利话语,像幻化为刀锋般的,一字字的刻进两人的心底。然而他说到最後,嗓音却转为哽咽的悲涩。  自己的心都揪得发疼了,却依旧忍不住心疼起那一脸错愕的人儿。扬季绝说著说著,声音都不自觉得哽咽了起来,眼泪也不自觉的滴落下来。那不是为自己感到难过,而是为被他伤害的步语尘感到不舍。  正因为自己的无能,所以才只能选择这种辱人的方式分离。他是多麽的卑鄙、多麽的没用哪……哭,不住的哭,痛苦的闭上双眼一个使劲的哭。他曾说要把命给他,而今却只能这般的伤害他,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又何论是全然不知的语尘呢?  待他吸了口气,睁开双眼时,步语尘那带著绝望的笑容却又不住流泪的模样,一瞬间狠狠的撞进他的心里。撞得发疼了、撞得流血了。他想空出手去拭掉他的泪时,却在一瞬眼让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了。於是止住了这个想法,止住了动作,他也多麽希望,可以将自己的心跳就这麽的止住。  「所以,你在这一年多来,压根儿就没爱过我是吗?」沙哑的声音,像是带著最後一丝的希望,如此的盼望著他给的是一个明朗的答案,而非致命伤人的答案。  扬季绝愣了一会儿,只用著染满过份哀伤的眼眸直直的望著身下的人。自 由 自 在   语尘,为何你要问我这个问题?为何你连一点希望和後路也不愿留给我?忍不住的,在心底这麽的埋怨起来。然而过了一会儿後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这个资格怨恨什麽。  现在这种情形,把语尘逼到这麽绝望的,不正是自己呵?这一切,不正是他自作自受应得的吗?任凭泪水不停的洒下,扬季绝哽著嗓音,还是说出了那事先早有预防这情形发生的辱人话语。  「没有……我只不过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叫平儿连生命也不要,只要你永远记得他。我只不过想知道,你被平儿抱跟被我抱,究竟有什麽差别,一样都是上床,为何你逼死了他,却爱惨了我。」  这段话不仅敲碎了步语尘的心,也压碎了自己的心。他听见了那种清脆莫名的悲哀,心脏被人扯得支离破碎的声音。不论是他的,亦或是尘的。但他也只能闭上眼,假装一切都没听见,一切都还是那麽的安静。    爱与伤害之间 你说呢 应该怎麽样去分割  直到他听见步语尘那过份哀伤的狂笑声,他才又睁开眼,继续这种可笑的保护方式。仅管,心脏已经开始发疼,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他依旧忽略自己身体朝自己抗议的讯息,继续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那,你是不是也想逼死我?真这麽恨我,那杀了我吧!」或许是看破了一切,当步语尘停止大笑後,突然抓住扬季绝的双手,更往他自己的颈上掐去。  「我还不想因为你,而将我的一生全毁了。」扬季绝让他这个猛来的动作惊得心脏发疼,赫然的扳开他的手,反将它们紧紧的压抵在沙发上。  「要死,滚出去外边死,别死在我家,坏了风水更坏了我的一生。」最後,他终於忍受不了,将一把揪起来给推出门外。推出门时,脸上还挂了抹异常冷然的笑容。  那是冷透心扉的笑,对自己心灰意冷的笑。什麽都没了,什麽都没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就这麽抵著门滑坐到地上,低声的笑了起来。一手揪著心脏的位置,无可抑止的揪痛了起来。  有没有一双手,握住了便不轻易放手?──有啊!只可惜,现在的我不得不放手。虽然把手连皮带肉的拔离时,跟著喷洒出来的血直叫人炫惑又疼痛。  有没有一个肩膀,可以倚靠一辈子都有安全感?──有呀!只可惜,那个肩膀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没有一场拥抱,紧紧的让两人再也不分开?──没有……永远,再也找寻不到这种拥抱了。因为想让我紧紧搂著再也不分开的人,已经不会再爱我了。  有没有一种约定,是相约每个来生都要和你相遇?──没有,因为我根本就来不及和他做这种约定……而且就算有来生,那个人也不会再想遇到我了……   有没有一段感情,深深刻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有啊!一辈子,直到死,都还会记在脑海里。因为也只能记在脑海里,因为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了,永远也没有了。  有没有一个人,是你用尽了一身力气还舍不得将他遗忘?──有啊,就算我死,那个人,还是会一直刻印在我心里。那个人,他的名唤作步语尘,永永远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因为……我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他哦!嘻嘻嘻……   ──只是很可惜的,能让我有这种感觉、想和他做这些事、做这种约定、一辈子也不愿遗忘的人,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像这些莫过於绝望的心碎话语,不断的在扬季绝心里低盪、再低盪。或许是为了惩罚自己,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的残忍。不停的重覆问著自己,然後重覆的回答著。  发疼的心,依旧发疼。多少次,他总希望在这种疼痛下死去,最最起码,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只可惜,在他还未亲眼看步语尘离开台南时,他舍不得断气。他还未亲眼看见步语尘从这个伤痛走出来时,他不忍心断气。  抖著手掏出口袋里的药,随手从旁边的箱子抽出一瓶罐泉水,就算活著比死了还痛苦,他依旧乖乖的将药送进口、将水送进口里。然後继续活著,继续让自己的自责对自己问话、然後答话,一再重覆的,折磨著自己,直到──他断气的那天,他才能停止对自己的惩罚。  ──如果活著比死了还痛苦,你还会想活著吗?────会呀……最起码,还会活到那个人可以再次扬起真心的笑容时。 63.   看著被关在门外,又笑又哭的步语尘,看在心底的陈雨玲有说不出的悲痛。因为她晓得,在门的另一边,阿季一定是拼了命的压著哭声,不让自己放声大哭。  就这是爱吗?爱是一体两面的,一面是柔入心的保护,另一面是剌入心的刀锋。而现在,阿季却不得不拿著这一体两面的爱,伤害彼此。摇了摇头後,她便蹲下身去,既然答应了阿季不让他寻死,那麽……她就一定会做到的。  「哭得好凄厉,你是女人吗?呵。」打破沈默的僵局,她冷著轻哑的嗓子,边说边将坐在地上的步语尘拉了起来。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以季绝的个性,既然他跟你摊牌了,那之後你再来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拉著他边走边说,她其实很怕这个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傻子又跑回来,然後浪费了他们的一番苦心。  或许,不该说是浪费了一番苦心,而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阿季,并没有坚强到可以再戴起那个面具,再如此狠心的伤害彼此;而是,阿季并没有那个本钱,再如此的将自己往鬼门里推。  像这种伤身又伤心的愚蠢行为,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恐怕到时死的不是步家四口,而是扬季绝那个真正的大傻瓜。她还在心底如此的感慨时,却又听见步语尘那种绝望似的狂笑声逸入耳中。  真正的……绝望了吗?异常冷然的望了步语尘一眼,然而藏在那冷然底下的,是无尽的哀伤和心疼。如果当初,她没有执意要去日本,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最最起码,她可以阻止云平的计划,而不是只能无可奈何的,看著两个曾经爱过云平的人走到这种地步。伤害对方,也伤害了自己的地步。一个是活在恨著对方的世界里,另一个是活在受自己内心煎熬的世界里。  不论是哪一个,都比死亡还痛苦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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