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亮————眉如黛

作者:眉如黛  录入:12-09

好不容易回了公司,秦沧一边忙著物色新车,一边叫傅步言找了一个所谓的茅山道士作法,黄昏的时候,道士来了,在公司里转了又转,啧啧称奇,然後跟傅步言说:"你们这公司,可是我见过最乾净的一家了,平时积了不少德吧,也算难得了。"秦沧跟傅步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麽。那道士一眼看到秦沧,更是一脸惊惧的模样,看著秦沧说:"怪不得,怪不得,有你这样的人物,鬼怪哪敢出来。你前世怕是所受磨砺太多,转世之後怨气惊人。人和鬼比得就是气势,比得就是怨气,你怨气比它们要大,它们自然不敢近身。"
秦沧照样当那道士扯淡,倒是傅步言仔细谢过了道士,封了红包,好生把他送出门去,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当即吩咐下去,公司里加班的加班,守夜的守夜,一切照常。
那道士走後,天色已晚。原本纯白的大理石地板的缝隙中,有一层黑色薄雾散出,散入四周。隐没无踪。
周围死寂,已是夜晚。
这时候,秦沧开的那家名叫"沧海"的公司,还有零星几点灯光。习惯和秦沧一起留下来加班的傅步言,抱著一沓材料急急忙忙的赶向资料室影印,电梯不知道为什麽一直按不开,指示灯红色和绿色一直交替著乱闪,在黑暗中有些吓人,傅步言叹了一口气,开始走向黑暗的旋转楼梯,楼梯很窄,在黑暗中傅步言小心的摸索著,转过一个大弯的时候,傅步言一眼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吓得差点连退几级楼梯,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抱著什麽东西,背对著他"呜呜呜"的哭著。傅步言这才松下一口气,以前不是没有这些事情,这些乱跑的小孩子总是忘了怎麽出公司,於是走上前去,用手拍著那个小孩的肩膀,问:"小弟弟,怎麽了,为什麽哭啊?"
小孩慢慢转过来,笑著说:"我没有哭啊。"小孩慢慢把抱著的东西举起来给傅步言看,说:"是妈妈在哭。"
小孩手里的,正是那颗,傅步言做梦也忘不了的人头。

5
第二天,傅步言被人发现躺在冰冷的楼梯上。
安安静静的躺著,像是一场疲劳後的沉睡,脸上没有一点惊惧的表情,像是在做一场事不关己的梦境,悠然而自得,一如漫步閒庭。
"也许是死了吧......"有人这样想著,大著胆子去探他的体温,也是冰凉的。
於是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却连一个拨电话的人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的,看著,议论著,议论著。
知道闻讯而来的秦沧匆匆忙忙跑过来,什麽都不说,只是分开人群,分开人群,抱著那个异常冰凉的身体,跑下楼梯,跑上大街,跑进医院。
秦沧跟主治的医生是这样说的,他说:"救活他,或者我杀了你。"医生也不见怪,检查的良久,然後俯身在傅步言的胸口,然後起身微笑著跟秦沧说:"还没死......你听听。"
秦沧学著医生的模样,将耳朵紧紧贴在傅步言的胸口,然後听到了微弱而坚定心脏跳跃的声音。他有一种欣喜到哭泣的错觉,他觉得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过那麽好听的声音,哪怕是一朵一朵的花开似锦,一片一片的雪融冰消,觉得从毛孔开始有一种新生般的活跃和舒张。
那人,果然是在做梦吧,不然为什麽会睡的那麽熟?秦沧想。
如果那时就明白他才是特别的,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吧。
傅步言一直在睡觉。熟睡。
医生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假设,有时说:"也许那个人一直在加班,没有睡好吧?"秦沧就骂:"我跟他天天一起加班的,那我怎麽没事呢!"
医生有时又说:"是不是他最近太疲倦了啊,遇到了什麽想不开的事情啊?"秦沧说:"有老子照著他,他有什麽想不开!"
医生最後说:"是不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遇到了什麽有过节的人啊,是不是感染了什麽奇怪的毒素啊?"秦沧奇怪的看著他,说:"你是医生,有什麽感染你会查不出?"
医生很委屈的想,那个沉睡的人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麽问题,只有控制右半脑制造幻觉的激素奇怪的分泌过多了,除非这点小事也算得上问题。
生理盐水的葡萄糖缓慢的注射到傅步言的静脉中。秦沧还恍惚记得他第一次陪傅步言来打吊针的时候,傅步言总抱怨那液体滴落的太快,撑的自己的静脉涨痛的,仿佛快破了。涨痛难忍,简直想要把针头拔出来。想到这些,秦沧不由自主的一次次把流量速度的小旋钮拧小,拧到最後不能再拧了,秦沧还是有些担心的看著傅步言苍白到透明的右手,看著那些淡淡的青筋,想知道它们会不会涨痛。
液体,滴答,滴答的滴落。用极慢的速度,秦沧轻轻的撑开傅步言紧握的手指,然後握在手中。液体滴落的很慢,所以两个多小时过去後,还剩下小半袋没有滴完。查房的护士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缓慢的速度,然後气冲冲的把按钮拨大了一圈又一圈。秦沧惊呼出声:"他会不舒服的,不能这麽快!"那护士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先生,请不要质疑,我的经验不知道比你多多少!"
秦沧犹豫了一会,只好更加握紧了傅步言的手。调整过滴速後,傅步言似乎睡得越来越不熟,眼皮下,他的眼珠开始慢慢的转动,鼻翼小小的抽动著,然後在不久後挣扎著从美梦中醒来,半撑著身体,扭曲著眉毛,第一句说的就是:"好痛,......手,涨的好痛!"
他在闻讯赶来的医生面前,用力的撕下胶布,拔出针头,却带出一连串的吓人的血迹,滴成了两米的一道竖直的红线,一时血如泉涌!秦沧一时呆了,反应过来後扑过去想止住那血。那些医生也反应过来了,七手八脚的忙乎了一阵。
秦沧只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一时什麽都不想说,只是这时傅步言却突然用没有流血的另外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满脸兴奋的跟他说。
傅步言说:"唉,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啊。"
秦沧有些生气的低骂道:"你半夜出去拿材料,怎麽跑到那里去做梦了!"
傅步言说:"不是啊,我也忘了,只记得上了楼梯,然後不知道为什麽睡著了。诶,那个梦真的很奇怪啊。"
秦沧勉强收了脾气,顺著他的话头,问:"梦到什麽了?"
傅步言低著头,微弯著嘴角,说:"我梦到一个人,穿著古时候的衣服,鲜红色,像血一样的颜色,有著宽大的袖子,站在房间里,另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看著台上的大大的铜镜,站著的人就那样挽著坐著的人的一缕头发,拿著银制的梳子,慢慢的替他梳,一直梳。你绝对没有见过那麽好看的头发,披在背上,像一片黑色的瀑布。"
秦沧不在意的敷衍道:"喔?那他们梳了多久的头发?"
傅步言说:"厄,很久吧,大概就那样梳了一天一夜吧,但是看著却一点都不觉得累,真想一生一世就看他们这样梳下去。"
秦沧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傅步言昏睡过去的时间恰好也是一天一夜。可一个人做梦的时候,梦境绝不会长过43秒啊。
傅步言哪里知道秦沧在想什麽,他闭了眼继续想自己做的梦,不善打理的头发已经留到了肩膀上,在阳光上折射出柔顺的光泽,像一面黑色的瀑布。

6
秦沧见到傅步言醒了,又叫医生检查了一遍,见他无事,帮他叫了一辆计程车,送他回自己租的公寓,然後自己步行回了公司。
公司里莫名的人心慌慌,不久前那女子自杀的事情已经在"沧海"传开了,傅步言莫名其妙的昏厥更让人相信起"女鬼复仇"来,秦沧对这些慌乱的下属不置可否,眼神却有隐隐的轻蔑。第二天一人发了一个说是开了光的护身符才算稳定了君心。
第二天,明明已经好了的傅步言,却意外的没有来公司。
秦沧觉得有些担心,於是犹豫了一下,放下了加班的工作,早退了去敲傅步言家的门。敲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情急之下,拿出公司考勤的记分卡在门缝中刷了几遍,轻而易举的侵入了那落伍的公寓的木质门板,不过那卡也算是报废了。
秦沧随手扔了卡,鞋也不换,冲进傅步言的卧室,那公寓小的出奇,真不知道明明待遇从优的总裁助理把钱花在什麽上面了。进了卧室,秦沧又急又气的看到傅步言在床上睡得正熟,忍不住就像上去,对著那个害他白担心的那个人扇几个耳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狠狠的把他身上的床单一掀,骂道:"你睡糊涂了是不是!上班也......"
秦沧这时才发现傅步言睡得异常的熟,这个一向浅眠的人丝毫不知有人入侵,他身上还穿著一套脸颊的印有卡通图案的长袖睡衣,有几个钮扣没扣,露出锁骨和一大片苍白的肌肤,带著一种任人宰割般的弱者姿态。秦沧鬼使神差的轻轻抚上了裸露的皮肤,很凉,很滑。
他又在做梦了。秦沧想。
不知道这次他要梦几天?
秦沧皱著眉头打量了一下这个,此时毫无防备的,没有抵抗能力的人。抱怨了一声,然後双手把他抱了起来,拿床单裹了一层,然後大大方方的把傅步言运出了门,转移到自己的高级住宅。放到没有人居住的二楼客房中,叫来自己的私人医生,帮他挂著葡萄糖,叫他爱睡几天就睡几天,总之睡不死他。
这次又会梦到什麽?
秦沧厌恶的踢了一下沙发,这种被人左右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甚至不想让他在房间中再呆下去,很快的又出了门。这时,在傅步言的床前,一股浓浓的黑烟汇成一个小小的人形,正是上次在走道里的小孩。他面孔苍白,却没有抱上次那个人头,小孩在床前开了傅步言一会,露出一个算得上开心的笑容。"大哥哥......我来看你了喔。你上次劝我不要哭,我这次可没有哭喔。"小孩说,那声音有点稚气,带著种种的回想,像是落不到地面的调子,在空中萦绕著,有森森的鬼气弥漫,"我好饿,妈妈好吵好吵,一直在哭,我已经把她吃掉了,我好饿好饿,所以把妈妈的朋友也一个一个的吃掉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已经长高了一些呢......"小孩说:"我要快点吃,吃得饱饱的,才能快快长大。看到大哥哥,我就想长得再快一点。大哥哥的朋友......哼,真是讨厌。等我长大了,就不会害怕他了。"
"大哥哥,你只要陪我一个人玩就好了。"
小孩自言自语的说著,有稚气的语言说著无边无际的话语,最後又化为黑烟,隐入空气中。
第二天,一个女性的职员,死在"沧海"的厕所里,全身被什麽东西,啮咬的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7
"秦总......"
"恩"秦沧不置可否的答了一声。
"这是辞职信。"
秦沧笑了,说:"你一个人带这麽多分啊......"
来的那个职员脸色白了一下,诺诺的说:"秦总,不是我们不想在这里干了,实在是发生的那件事......谁不爱惜自己的命啊,别人不珍惜自己还是得小心著......"
秦沧冷笑著说:"辞职也不是不可以......"他伸手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合同,他说:"这是公司当年与你们签定的合同,不满五年辞职要承担的违约金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加上公司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平时好吃好喝养你们干什麽,现在就惜命了啊!"
职员惧怕的低下了头。
这时候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正是秦沧,秦沧换上了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跟他说:"我没有什麽厚重的家世,刚开始跟你们一样,也是小职员,"沧海"是我一手构造的,你们都是跟了我一段时间的人,我不信你们对它一点感情没有。这样吧,你下去跟他们说,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沧海"取消加班,天黑之前我们就提前下班......"
那个职员,也没有什麽好说的,把那一沓辞职信又拿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转身又说了一句:"秦总,那我们爲了公司,也都拼了这回,你可得管著我们,早点了了这事啊。"
秦沧见著他出去,狠狠的把一个烟灰缸扔到门上,他五官扭曲著说:"让我捉到你,什麽鬼什麽妖,老子就一刀刀把你切了剁了解恨!让你连投胎都去不了!妈的居然敢坏老子的业绩!"
秦沧一个拳头打在墙上,然後喘息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装。套出一只烟叼在嘴里,慢慢的等暮色降临。
天黑後,"沧海"的员工早早的走了,整个公司空空荡荡的。
收拾垃圾的重点工每逢这个时候都要一层一层的把垃圾带走,那个体形臃肿的女人带著承重的黑色塑胶袋艰难的爬著楼梯,电梯又坏了,怎麽老是都不修呢......
那女人抱怨著抹了一把汗,走到二楼的时候,看周围没人,飞快的跑到厕所里,把新换的厕纸和洗手液装到自己的口袋中。
显然,她这样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传过来。
"你爲什麽要拿这些呢......"
那个女的吓了一跳,四周打量著,哪里有一个影子。刚放下心来,突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这些可以吃吗?......"
那个女的吓的把东西掉到地上,发现原本还继续工作著的电灯忽明忽灭的快速闪东著,灯泡一个一个响亮的破碎,坏了的灯介面还在电源通过後发出一闪一闪微弱的红光,那个女的吓得遥遥晃晃的,厕所,门板,马桶,水池,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视野中同时剧烈的摇晃。
在晃动中,马桶中突然开始涌出红色的液体,逐渐的漫过那个女人的小腿。
那个女人疯狂的尖叫著四处转著自己的头,疯狂的喊:"谁!谁在那里!出来!快点出来!!"
那个声音从她背後传过来,声音轻轻的说:"我就在......这里啊"
那个女的一惊,眼角扫向厕所水池前光滑的镜子,她的身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苍白的男孩,他慢慢的大张著嘴,嘴角撕裂到可怕的地步,一直裂到耳边,流出的血弄脏了他的衣服......
那个男孩飞快的咬上那个女的肥胖赘肉累累的脖子。一只成年男性的大手也在这个时候狠狠抓上了男孩的衣领,狠狠的把他提了起来,那个男孩原本近乎透明的身体在他手中仿佛实体化了。那人正是秦沧。
"放开!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男孩挣脱不了的时候,他发出了刺耳至极的尖叫,耳膜仿佛要在这尖叫中破裂,流出血来。
与此同时,那个男孩的脖颈极不自然的转动著,直至面孔呈180转了过来,面对著秦沧,诡异的笑著,在他的牙齿咬上秦沧的前一刻,秦沧厌恶的把他狠狠的扔到墙上,然後冲下去卡住他的脖子,用力的收拢,那张原本还像人类的面孔在窒息般的疼痛中扭曲变形,那个男孩努力向上挣扎,而脖子上的皮肤还牢牢卡在秦沧手上,并且逐渐有了像烧伤般的黑色伤痕。整个皮肤像要脱落似的偏向脖子,而那个男孩仿佛不要他的皮肤,眼眶处已经可以看到红色的肌肉。
"小念,你在干什麽呢......"
听到这个声音,小孩马上停止了挣扎。秦沧吃惊的向後看去,发现傅步言还穿著他那件卡通睡衣,站在厕所门前。秦沧一吃惊,手上的劲就松了,那个男孩就掉了下来。
"小念,怎麽还不回去呢。你们明天不是还要上幼稚园吗?怎麽......你妈妈还和你爸爸吵架吗,还有哭吗?"
那个男孩慢慢的站起来,对著傅步言诡异的笑著,在他弯下身子後,用力亲了亲他的脸,然後慢慢的消失在门口。
秦沧吃惊的看著傅步言似乎还残留著那男孩口水的侧脸。觉得腹部一阵恶心的抽搐,几乎要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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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少到可以忽略的H......^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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