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诺米

　　对着善意友好的笑容，裴冉也对他们笑笑："谢谢你们。我也相信会好起来的。"
　　出了店门，小冉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沐浴在阳光下，他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透过门上的小窗，小冉看到那个人还是静静地躺在医院白色的床褥里。他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去。其实每次来这里，他都希望一转身就可以看到那个人突然睁开眼睛，对他不屑地笑笑，或者干脆和以前一样争得面红耳赤。可是，没次他刻意缓缓转过身，却也只是看到那个人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地躺着。
　　他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也照进病房里。
　　"今天外面天气很好呢。嗯，就是很适合放风筝的那种天气。"裴冉一边把百合插进花瓶，一边学他哥的样子跟这个人讲话。
　　"今天花店的人还说一直为你祈祷着呢。"小冉撇撇嘴，"想不到你人品不怎么样，还到处都挺吃得开。"
　　"喂，我哥今天不能来了，所以指派了本大爷来伺候你。"小冉举着刮胡刀说，"一会儿不小心刮疼你了，跟我说一声。"随后他自嘲地笑笑，要是真是那样就好了。
　　"其实，我哥今天去监狱了。那个卫朝，是在今天执行死刑。我哥说想见他最后一面。"小冉手中的刮胡刀小心地在张晓煦布满泡沫的脸上游移着。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吧，半年了。医生说，其实你算幸运的了。子弹只是穿过了颅腔，对大脑的损伤也不是很大。只要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睡着的时候发生了好多事。小映之前还总是来看你，骂你，可是也没把你骂醒。他后来走了，说是有好多事情想要做，等不到你醒了。他离开的时候把Endless转到我哥名下了，他说他不想要了。他只想一个人轻松地离开，去很多从没去过的地方，做很多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他走的时候笑得挺开心。说是如果你醒了，转告你他会过得很好的。"
　　一阵微风吹进来，有几片树叶轻轻飘进了半敞的窗户。
　　"说实话，我还是觉得我哥配你有点委屈了。我哥真的很聪明，眼光又好，又很细心。那个叫夏颐的，就是一直帮你打理公司的朋友，还经常找我哥听取他的意见的。我哥把Endless的风气变了很多，那里已经没有MB了，单纯只是大家休闲的场所。"
　　小冉挠了挠头继续说："我考上大学了，虽然是挺一般的大学，但是我哥挺高兴的。你看，现在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就差你了。你也快点醒来吧，我哥伺候你这边年也够累的。你说过会让他幸福的，所以，快点醒来吧。"
　　喃喃了半天，裴冉还是怀着些许的期待抬头看了眼，这一看让他下了一跳，手下一抖，张晓煦脸上出现了不小的一道红印。
　　
　　裴奕推开门进来时，正好看到小冉从床边跳开的样子。
　　"怎么了？"裴奕问着快步地走近。
　　"哥，他...他刚刚眨了一下眼！"裴冉惊惶地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张晓煦。
　　兄弟两个人静静地趴在床边看着。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了，可是张晓煦的眼睛始终静静地闭着。
　　裴奕叹气："是你眼花了吧。"
　　"可能吧。"小冉闷闷地回答。
　　裴奕轻轻用温水清洗了张晓煦的脸，小心地处理了他的伤口。
　　小冉这才反应过来，小声地问着；"哥，你不是说今天来不了吗？还有那个姓卫的..."
　　"我去监狱了，可是他不想见我。"裴奕看看表，"行刑马上要开始了。"
　　裴奕耐心地帮张晓煦按摩长期不运动的肌肉，帮他翻身，活动。
　　小冉挠挠头，轻声地带上门出去了，他想给这这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小冉以前很讨厌你记得吧？什么事都要跟你较真。可是他现在好像慢慢喜欢你了，今天还自告奋勇来照顾你。"裴奕说着笑了，小心地擦着张晓煦戴着戒指的右手无名指，同时，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无名指那枚刚好配对的戒指。然后轻轻地吻了吻张晓煦的那根手指。
　　"卫朝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裴奕轻轻叹气，"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偶然，大家是不是都不用这么痛苦了。"
　　"张晓煦，你真的睡了挺久的了，是时候醒过来了吧。"他说着缓缓拂着张晓煦的头发，静静地盯着他的脸。可惜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裴奕叹了口气，缓缓地起身。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由指尖传来的异样触感让他猛然回头。
　　张晓煦躺在床上对他虚弱地笑，抬起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握着他的右手。
　　"小奕..."张晓煦开口了，可他的声音很哑很小声也很难听。
　　"我...爱...你。"他展开了双臂，微笑着等待着裴奕扑过去。
　　"白痴！刚醒来发什么花痴！"说是这么说，裴奕还是重重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闻到久违的气息，张晓煦满意地眯上了眼，泪水却顺着眼角缓缓地落下来。于此同时，他病人服的前襟也被裴奕哭湿了很大一片。
　　裴冉趴在窗户外面，边偷看，边笑着抹眼角。然后一路小跑地去找医生了。
　　
　　晚上，尽情欢爱后，精疲力尽的两个人相拥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你那时候怎么就突然就醒了？"裴奕头枕在张晓煦坐肩，懒懒地问着。
　　张晓煦笑了："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做了一个梦，然后那个梦结束了，我就醒了。"
　　看着裴奕疑问的眼神，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梦到卫朝了。他骂我混蛋，骂我就会一个人闷头睡，把麻烦都丢给你。他说你这个玩具他不要了，不过既然我要抢回去就要好好对待你。"说着张晓煦在裴奕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看来，一切都好起来了。"
　　裴奕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张晓煦把玩他的手指，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这对戒指我本来想要留到对你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再拿出来的。"张晓煦笑了，"这本来是我想要拿来向你求婚的，却被你提前投入使用了。"
　　"小奕，我爱你。"张晓煦喃喃着，轻吻裴奕的唇，"我们结婚吧，好吗？"
　　裴奕温柔地回应他的吻，却没给他任何答复。
　　直到两个人的唇再次分开，他才笑笑："好啊，我就免为其难娶了你吧。"
　　张晓煦满脸笑意地扑上去，嘴里嘻嘻哈哈着："老公，你可要照顾我一辈子！"
　　
　　卧室里，充满了情人的欢笑。幸福透过欢笑声，飘荡在空气里。
　　
　　　　　　　　　　　　　　　　　　　
　　　　　　　　　　　　　　　
　　　　　　　　　　　　　　　　　　　 -- The End
　　
　　
　　　　
　　后记
　　
　　首先很感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本文和对我的支持^^ 很高兴看到这篇文章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其实本来想写成悲剧的，可是鉴于自己功力和大家的希望，还是写了一个幸福的尾声。
　　也许我潜意识里和大家一样，也希望他们能有个完满的结局^_^
　　文文里面的人物我都喜欢，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自己的努力。我希望我笔下的人物每个都有鲜明的特色，也希望大家会喜欢他们。
　　我开始写文没多久，觉得填完一个大坑也是一件蛮辛苦的事情^^好在一直由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我才一路坚持到现在。
　　至于文里的其他几个配角人物，他们的故事，我会在以后的番外里慢慢道出的。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更加努力的！
番外 你所不知道的我

　　小学三年级的某个周三下午，暖暖的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照在裴奕眼前的书本上。那个时候，学校还是周三下午和周日全天放假。自从小学起，裴奕当教授的爸爸每天都会给他布置很多课余的学习任务，如果放假就会把他反锁在家里，让他安静的学习。对此，裴奕从来没有不满或者反抗过。
　　院子里一帮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在空气里回荡著。裴奕趴在窗前看到了那是张晓煦领了一帮小孩踢足球玩呢。张晓煦是这个小区里出了名的人物。从小就打架闹事、逃学旷课不断，是大人眼里标准的坏孩子典范。但是院子里的孩子都喜欢和他一起玩。
　　
　　张晓煦抬眼看了看二楼拉著窗帘的一个窗子，他知道那是裴奕家。裴奕士这个小区里出了名的人物。标准的好孩子，年年拿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老师家长提到他除了表扬就没别的话了。
　　没劲儿！肯定有在家学习呢，书呆子！
　　张晓煦想著踢了一脚球，角度没掌握好用力过大，直接砸破了二楼那扇拉著窗帘的窗户玻璃。
　　其他孩子叽叽喳喳地说，张晓煦啊，你倒霉了，你把优等生家的窗户打了。
　　张晓煦撇撇嘴，他又不是故意的。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派谁上去把皮球讨回来，二楼阳台的门突然开了。裴奕把那个肇事的皮球扔了下来，直至落在张晓煦面前。
　　张晓煦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著要不要说对不起。没等他犹豫完，裴奕扭头又进去了。
　　望著空荡荡的阳台，张晓煦心里有些不忿。犯得著这麽不理人吗？本来还想叫他一起踢球呢！算了，以後再也不想找他玩了！
　　其他孩子嚷嚷著继续玩，张晓煦却脸一板，丢下句不玩了，就捧著足球走了。
　　
　　裴奕在楼上望著他离开的身影，想著自己从来都不贪玩的，可为什麽刚才还皮球的时候差点忍不住说想要和他一起玩了呢？
　　他摇摇头，又重坐在书桌前学习。
　　
　　那天张晓煦在家等著裴奕的家长找来让他赔玻璃，可一直等到要睡觉了也没人来过。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睡了。他并不知道，裴奕因为在家扔飞盘打碎玻璃，被他爸爸罚写了二十张大字。他做梦的时候，裴奕正趴在台灯下写字。
　　
　　
　　五年级的期中考试那次，裴奕的语文、数学都考了满分。就连他们刚接触的那门张晓煦考了鸭蛋的英语，他也是满分。裴奕的卷子被老师拿来在班级里传阅，让大家参观学习。可是传著传著试卷就找不到了。
　　对此裴奕并不觉得很可惜，反正那些写满了字的纸张对他来说除了会被父亲说一句"还行，要继续努力。"外，再没有别的用途了。
　　虽然张晓煦嘴上表达著不屑，可是心里还是嫉妒得厉害。那可是他长这麽大第一次见到的三百的满分试卷呢。
　　後来，张晓煦在体育课上套回去上厕所。正巧看到班里几个跟他学得一样差的小子正撕著裴奕的试卷，准备往厕所里扔。
　　
　　下午裴奕到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书桌上那三张用胶带纸笨拙地粘贴在一起的试卷。他不知道是谁找回来。只是那个下午班里有三个男生脸上挂了彩，还有一个人旷课没来。那个人就使张晓煦。
　　傍晚，在游戏厅里窝了一下午的张晓煦被他妈揪著耳朵抓出来的时候，裴奕正从旁边经过。他抬眼看了看张晓煦嗷嗷叫的背影，想著会不会是这个人帮他把卷子找回来的？之後，他还是否定了这个设想。张晓煦讨厌他，他知道。
　　
　　
　　小学的毕业照片上，裴奕的位置在第一排最右边，班主任的旁边。张晓煦则是在最後一排的最左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那张照片上，他们都没有笑。
　　毕业典礼那天，校长在台上讲话，裴奕在台下无聊地把玩著手里的照片。他发现，如果把照片对角折一下，他和张晓煦看上去就像是站在一起了。
　　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坐在操场最後排的张晓煦正毕业照上给裴奕添胡子，添墨镜。他拿铅笔画的，画的很轻。在校长讲完话，大家热烈鼓掌的时候，他又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线条擦掉了。
　　
　　
　　初中的时候，两个人的学校隔了一条街。放学的时候，裴奕经常能看到对面人行道上张晓煦跟一帮同学追逐打闹。他们会嘻嘻哈哈的大吵大闹，也会蹲在不太卫生的小摊前开心地吃著小吃。
　　这种情况在第二年有了转变，张晓煦不再跟男生嬉闹了，而是拉著女生的小手，慢慢悠悠地边聊边走著。
　　整个初中生活结束的时候，张晓煦已经记不清自己交往过多少个女生了。
　　裴奕却记得很清楚。在草稿纸上写下"11"这个数字的时候，裴奕不小心用力过大戳透了两层纸。他把这两张纸揉成了团，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中考放榜的那天，张晓煦他妈在院子里追著他打，嫌他不争气地考到了全区最差的高中。那时候裴奕正拿著一幅地图，研究著两个学校的最短距离。
　　裴奕跨区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後就更忙了。每天很早就要出发，天黑了才能回来。班主任照顾他住的院的问题，特别批准他可以不上晚自习。可是裴奕还是坚持每天晚自习结束才回家。老师在班里表扬他，同学也被他的勤奋感染了。但是只有裴奕自己知道，其实他上晚自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样，他就有可能会碰到从游戏厅或者台球厅里闲逛出来的张晓煦了。
　　碰是碰见了，可是他们还是只是看彼此一眼而已。不打招呼，也不说话。
　　裴奕想他们可能永远就这样了，像是两条没有相交点的平行线。
　　有一次晚上裴奕从他们身边经过後，胖鱼忿忿地哼了一句："不就是学习好麽，有什麽好嚣张的？看他就不顺眼！改天非得揍他一顿教育他怎麽正眼看人！"
　　胖鱼的话刚落音，张晓煦就一个烟头飞了过去，把他的胖脸烫了个黑印。
　　"抱怨个屁！你有本事也考个第一我看看啊？妈的！就会挑事儿！你敢动他试试！"
　　呆了几秒後，胖鱼腆著脸嘻嘻哈哈地又凑上去了。只是他不明白，老大讨厌裴奕大家都知道，可又为什麽会罩著姓裴那小子呢？
　　
　　
　　那天下了雪，路上很滑，裴奕只能推著自行车艰难地往家走。他知道张晓煦他妈的头期已经过完了，他爸第二天就会带他到另一个城市去，大概以後都不会回来了。
　　今天不论怎麽样也要跟他说些什麽，就算只是说节哀顺便，一路顺风之类的也行。裴奕在心里这麽想。
　　刚拐过路口，他就被一堆人围住了。
　　"呦，这不是优等生吗？急著回家找妈妈抱呢吧！"带头的那个人说完，周围那些人都跟著笑了。
　　裴奕记得这个人好像叫卫军。几天前，同学说有人想找他当家教。裴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後来那个人亲自跑到他们学校来找他，裴奕还是没答应。那以後，这个叫卫军的倒没再提要找他讲课的事了，不过却隔三差五找他麻烦。不过会在路上堵住他，这还是第一次。
　　裴奕自动过滤了这帮人无聊的玩笑，推著车子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人从身後抓著领子往漆黑的小胡同里拽。拉不上他的领子的那些喽罗们，干脆把他的自行车也拖进了胡同。
　　"你他妈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卫军把他往墙上扔的时候，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
　　裴奕扶著墙站起来，连看都没看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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