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独孤长恨

作者:独孤长恨  录入:12-08

明止耸耸肩,了然一切的拍上冷相的肩,递上一坛婚婚宴上陈年好酒,自己也拿了一坛大口喝了一半,浓郁的酒香顿时挥洒在空气中,迷醉诱人。
雪剑风也拿一坛一饮而尽,听谛扬眉敛目拍开一坛洒封,也咕咕的喝了一大口。
忻之湄与沐红衣轻叹一声离开了大殿。
对面,红烛帐暧,这边酒冷情伤。这即不是她们想见的,还不如不见。
元烈走进自己的寝宫,思沅公主不禁俏脸微红,步入的男子有一张阳刚英俊的脸,这张脸展示无可挑剔的刚硬棱角,两道剑眉斜斜飞起,左边写着野性,右边写着坚毅,难得的是他还有赤子一样纯净的目光,无可竭制的增加着他的魅力。
只是这目光看向她时,布满了绝望,孩子一样的眼里,有着被人抛弃的痛苦。元烈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就像看不见她一样。
她轻声道:"白天的事情解决了吗?"
元烈一震,这才将目光投向她,缓缓道:"对不起,白天让你受惊了。"
她心微微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男子心中有一个谁也无法替代的人,那个人如果不要为了将他捧上神坛,是不可能把他让给任何一个人的。她相信冷寒烟爱元烈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因为,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元烈,冷寒烟要元烈受万民敬仰,要他君临天下,要他有一个正常幸福的家庭,有娇妻儿女,这份爱早已经超过所有.
在大婚的前一晚,两个男子惊世骇俗的牵着手走出宫门之前,冷相曾来找过她,那时,冷相对她说,代我好好照顾元烈.那种凄冷中带悲怆的表情深深的久久停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明白冷相为什么要那么说,但总是感觉冷相的性命不长的样子,他这么做,简直是在安排身后事.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元烈,一面是因小女人的妒忌心,一面是害怕元烈知道她的想法后,真的会为了冷寒烟不顾一切而去.
今夜是属于她和她最爱的男子的,她不想破坏这种气氛,她娇羞等着元烈过来,可是,元烈一直没有反应,甚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他坐在床边,对着窗台上的一朵小花发呆.
那花是四海的格桑花,她自然认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岚朝的皇宫,她也隐隐猜出来,略微沉思之后,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一片冰凉,即然不属于她思沅的,她又何必强求,她轻轻的离开龙床,坐到了檀木书桌前,龙飞凤舞写起书函来,写好之后,她拿到元烈面前,书函上面端正写着两个正楷大字,\\\"休书\\\"
元烈的眼渐渐的亮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第一次正面打量这个女子,她有一双明亮不含尘垢的眼睛,清光绝世,一身的红衣,束腰紧袖,漆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双髻,各绾一朵金色银叶的绸花,耳边碎发用细细的金丝编成数十络垂坠于颈旁,眉间点了一枚赤红朱砂,风姿绰约,谁说她和烟像的,如果烟是山,就是冰山,白雪皑皑,而她就是青山,秀雅动人。
"谢谢。"元烈赶紧将书信收入怀中,这样的女子,他真的配不上,只能说烟挑人的眼光太好,居然给他挑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子,得不到,就去成全,这样的心胸,真的堪比圣人了。
"你是第一次对我笑,君武帝。"思沅轻轻扬起嘴角,见到元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心中也只能叹这样的性情男子,不是她先遇见的。"对了,我觉得冷相有点不对。"
"不是,烟也只是面上冷而已,他不是坏人,你不要被他今天杀人的样子吓倒了。"元烈急急为冷寒烟分辩。
思沅一直含笑的看着他,他才发觉自己太激动了。
"唉,真羡慕冷相,有你这样维护他。"伴随着一声叹息,如玉朱唇轻启道:"在你们出宫的之前冷相曾来找过我,叫我代他照顾你,我不觉冷相是会说那样话的人,必有蹊跷。"
话刚完,元烈已不知所踪,大殿的门大开,红烛泪熄,一室清辉别样冷,新娘嘴角含着一抹淡笑,坐到桌旁,细细的品着合雹酒,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月光下的灵溪。
南疆湿热地区常见的水边地带,茂盛的生长着蕨类和灌木,鸢尾和睡莲在溪边上寂寞的开放着。榕树的根须和藤萝在风中飘飘荡荡,轻轻在水面上沾起一串涟漪。碧绿的水清澈见底,银色的鱼儿轻灵的游弋来去,偶尔跃出水面叼食飞来飞去的小虫。
溪中有一列大大小小的白石墩子,宛如珍珠般散落水面。
所谓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
每一次,在静坐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景象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微笑着,想。有藤萝的花瓣悄悄地落在他白色袍子的衣襟上,他俊美的脸上一直都是从容而温和的微笑。
原本他是南疆最出色的巫师的,如果不真遇上冷寒烟那个小鬼,他会一直宁静淡泊下去,他不该出去找那个锁他哥哥心的女子,他偷偷的爱了哥哥那久,被一个女子轻易夺去了,真是心有不甘。
到了四海皇宫,让他最惊异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女子,而是她身边那个如同仙童一样少年,不识人间烟火的样子,模样像极了哥哥。但抬眸间凌厉逼人目光,却让人胆寒。
宫中起了大火,焚烧一切,那少年冷冷站在树下,手持火把,他的母亲视他为妖孽,竟然把他按入湖水里企图淹死,忽然,那少年对在一边的他笑了,跟哥哥笑的时候一模一样,他鬼使神差的救下了他,杀了他的母亲,那个少年还是对他笑,只不过笑中带着讽刺,他的心被少年的笑刺痛了,他只是他棋盘上一颗棋子,亦是这般的将那个下棋人收藏在心底里。
少年的名字,叫冷寒烟,天生布局的棋手。
后来,这个少年在最爱的哥哥面前诲蔑他,又害死了他的哥哥。
七月七日出生的孩子,将毁了他的族人,这句话是真的。
冷寒烟做到了,他杀一切有负于他的人,抛弃他的父亲,生而不教的母亲,然后,把他这个惟一有关连的人也杀了。
他说元烈是傻子,并没有说错,冷寒烟比任何人都工于心计,比所有人都清醒,所以,没有人知道冷寒烟到底想要干什么。
"冷寒烟......是么?"在他身边的俏丽女子,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泛过,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脖子上挂着一只金丝绣的锦囊,银钏在她雪白的手腕和足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啊,桃姬,他叫冷寒烟。"他淡淡道,即使几度轮回,百劫沧桑,即使身体毁灭、心魂片碎,却也是每一粒碎片上都会映出他的影子?
"你都死过一次还忘不了他吗?他那样狠毒一见就砍掉你的脑袋,那个男子周身都鬼气,杀过的人成千上万了。"桃姬皱眉,她是千年桃花精,一样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那么残忍的。犹记得当初救月罗时的情景,万鬼噬身的他,还是不肯下地府,念在这个男子天天给她浇水,说话的份上,她用禁法留住了他的魂魄。
那样一个人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她没好气的看着一山谷嗷嗷叫的僵尸,为了那个不惜伤天害理,命令这群僵尸去侵占岚朝吗?他就不怕,有违天和,万劫不复吗?
月罗淡淡的笑了,柔和的眼神,陡然间透出了狠厉的冷光对着眼前密密麻麻僵尸,身上腾起的杀戮之气,冷叱:"去岚朝吧,挡者---死。"
说完的时候,他已经跟随僵尸前行了三丈,三丈之内,寸草不留。

元烈站在神庙的祭台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僵尸群中血战的男子,看着他那样的杀气和剑光,握着剑的手微抖,眼神震惊--难道...难道这,就是这个烟的所谓安排?
放任僵尸从岚朝东面,一路畅行无阻,将无数岚朝子民变成食物,然后把他们全部引诱到龙城,带着雪剑风他们杀光所有的人,不论是没有变成僵尸的平民,还是中了尸毒还没有失去神智的岚朝军人,他不分敌我,一律格杀,不留活口,杀后就烧,看这里的灰烬,都快堆到城墙了将城墙淹埋。
他看到的是地狱,而一身干涸血迹的烟则是地狱的魔王。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他喃喃的问。
"带王下去,雪,这里看见王的人统统杀掉。"冷寒烟一边的冷酷下令,一边冲入尸群之中。
"血与火,已经要湮没龙城了,王,死了这么多人是你不愿意,所以,你之后会下令处死冷相以平民愤。" 脸色冷凝,听谛吐出了一句预言。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元烈已经无力说话了,他见过最惨烈的景象也没有此时所见十分之一的恐怖。
"对不起了,王"雪剑风大力的在元烈颈部捅了一剑,今夜他实在不应该来,这样的场面他承受不了。
听谛的眼眸闪过一丝阴沉,忆起,冷相曾说过,要王想起他时,恨多过爱,莫非王今日所见这也是冷相算好的,冷寒烟啊冷寒烟,她发觉自己从不曾真的了解这个男子,细细想来,他们不过全是他手中的棋子,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多想又有何用。她顿时化回龙身,也步入杀戮的行伍之中。


一阵风起,龙城下雪了。雪花全是死人的骨灰,漫天吹向西面,死在异地的魂要回他们的家。
尘烟中,两个同样绝色的男子在山崖边对持,一个肩膀很宽,四肢修长,身材轩昂矫健;然而再看他的脸孔,却是俊美无匹、轮廓精致得近乎妖气,在他身后站十二个人,其中有三个蒙面黑衣,与他相持的那个站于苍茫天地之间,一袭白衣飘摇,空灵的如非实形,道"你杀了所有的人,烟。你会下地狱的。"
妖邪男子目光灼灼逼人,对着对面的白衣术士淡道:"月罗,这些不是你杀的与我何干,你不来犯,我就不会杀人,不是吗?"
白衣男子脸色苍白,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寒烟,你有心吗?"
冷寒烟站山顶,苍鹰在他头顶盘旋,天风吹起他柔软的长发。他闭上眼睛,面向西方站了很久,那是元烈在昏睡的地方,似乎是自语一般,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道:"心是东西?"
月罗面急骤失去血色,如同倒下的僵尸一样,他抬起手,此时,苍白秀气的手,却仿佛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一把如水的宝剑稳稳的拿在他的手心,他注视与他面对面的男子久不能移开眼眸,那人实在是夺天地之造化而成,却不是他的,得不到不如毁去吧,但他还有一事不明,道:"岚朝大乱,怎么不见四海和龙腾趁机发难,你到底做了什么。"
冷寒烟面上泛起一丝冷笑,恶毒道:"想知道,为什么岚国大乱,四海和龙腾都没有来犯吗?你死了,我就告诉你。"
带着杀气的话音一落,一阵夜风吹来,山林簌簌轻响。
"铮,铮"的拔剑声,忽然从冷寒烟的袖子传了出来,清亮悦耳。月罗一惊便知已失了动手的先机,他哥哥的教授的武功在冷寒烟使来,里面清灵飘然之意全失只剩下杀意,只剩不见鲜血绝不回鞘决绝。
冷寒烟的身形在半空中消失,只见冷月挂在林梢,夜风暗送,竹影横斜,哪里见半丝人影,连空中,也只有流霜飞舞。
半空中陡然传出一声清啸,如寒塘鹤唳,响彻九天。
"好功夫。"月罗抬手,仿佛是拂了拂鬓边被夜风吹散的发丝,"好一招明月来相照,幽篁复长啸,好久没见到有人用这一招了。"
他的声音清冷而孤寂,陡然见到这一招,他的心弦完全被打乱了,论心机一百个他都不烟的对手,叫他如何还击,还记得哥哥的话犹在耳边,"举重若轻,大巧不工,宁静致远,顺其自然"话音落的时候他放下了手,忽然,那一丛山石仿佛被看不见的利刃齐齐拦腰截断,一路纷纷横倒开,现出冷寒烟绝世而独立的身形来,此时,他看上去淡泊而又高贵,宛如仙人。
"哥哥。"月罗不禁脱口而出,不带妖气的烟,的确和哥哥一模一样,他已分不清自己爱的是谁了,是清雅的哥哥,还是孤绝的侄儿。这两个人仿佛在烟身上溶为一体时,他的手中剑不自觉的丢下了,满面泪流,情不自禁的跑了过去。
而下一刻,一把利剑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明白自己又被冷寒烟设计了,他满眼的沧桑与难受,淡淡的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烟我不想和你分开,不如一同死去吧。"
他抱住冷寒烟,在倒下的刹那,终于,把他抱入了怀中,在烟的耳边道:"哥哥,我爱你。"
他的身体拖着冷寒烟向悬崖的方向摇摇欲坠。
冷寒烟在此时此刻依然从容而孤决--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远游。对着快死的月罗,他回头对着众人笑了---冷彻如冰雪的笑容,那一刻,漫天星光似乎统统淡去了,他转过头,世间浮华在他身后烟消云散。
他,冷寒烟,国士无双的天下第一人。
带着他的传奇一生在龙城的山崖边消失了,不像被人拖进地狱,倒像是自己已不想在这个人世而离开了。
在龙城城楼上的元烈,心口一直在疼痛,这种痛,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身体里被剜去一样,他陡然从昏睡中清醒,龙城的冷月下,山崖边,一个极其美丽华艳的紫衣男子,在他眼前的堕下悬崖,时间凝固在那一刻。
"烟。"元烈嘶声大喊,疯了一样的追过来,然而已经是来不及。
"不要让元烈过来!"劫灰漫卷,跌落的那个紫衣冷相被死人缠绕着,却唤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过来,声音在山空旷的天地间回响,"-----不要让元烈过来!"
"烟-----"元烈撕心裂肺的狂吼,一边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两个人的声音交缠着进入耳内,雪剑风眼里的光如同冷电。
一剑横斜,狰然作响,她没有任迟疑、隔空挥剑,剑风破空处山,"轰--"大地猛然再度颤抖,山石被那样一剑震了震,轰然间迅速掉落下来。山石滚落,巨石落地,恰好拦住元烈的去路,元烈气极击破巨石,雪剑风的剑神出鬼没的刺在他的胸前,血一滴滴滑落,他无力的倒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深爱那个人跌落漆黑的深渊,。
"滚开,雪。"
他心痛如死,不知从何发力空手折断雪剑风的剑,想也不想,便也向着山崖踊身一跃。
"回来!"然而,手臂陡然被用力拉住。下意识的回头,眼前是一双冷漠如冰雪般的眼睛,冷酷镇定,厉声一字一字,"冷相已经死了!彻底死了!"
元烈猛然呆住,仿佛听不懂对方这样简单的话一般,怔怔看了眼前的人一瞬。
"冷相已经死了。"看着岚国皇帝这样空洞洞的眼神,雪剑风重复着,声音却已同样空洞。
忽然间,元烈扬起手,用尽全力一掌打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不救他!......你们为什么不救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剧烈的变化,元烈仿佛崩溃般的对着眼前的人嘶声大喊,眼神凌厉可怖,"你们就这样看着烟去寻死吗?"
"这就是我们龙腾不插手岚朝内乱的代价,冷寒烟死。"三个蒙面黑衣人的一个扯下面纱,唇薄如剑。眉直如剑。目亮如剑。英挺如剑。整个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剑。正是龙腾的护国将军傲世。
"如果冷相不死,我王永不可能明正言顺的称王,太子归还玉玺之日,就是他命丧之时。"三个蒙面黑衣人的一个也扯下面纱,是一位英俊年轻人,眉飞入鬓,高冠广袖,衣饰华美,目如朗星。嘴角上若有若无的笑纹还未收敛,整个人看起来如同太阳般光芒四射,不是四海的燕南薰是谁呢?
"东四省,这次一共死了七百八十万人,这个罪一定要有人扛。"听谛淡淡道:"所以冷相一定要死,这是他自己的安排,为了岚朝永绝后患。此后,岚朝再也不会下臣专权。岚朝天地,第一人只有你---元烈。你是岚朝的最圣明的王。"
元烈忽然苍凉的笑了,退了一步,铮然拔剑,挥向自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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