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昂星说,"动动看。"
倾城笑着挥挥手,"没什么,早不疼了。"
"那,你休息吧。洗澡的时候小心些。要不要我找个什么防水的东西给你包上。"
"不用。"
昂星煮了面,捧来客厅吃,一面看新闻,突然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倾城披着浴袍,斜靠在卧室门口,定定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昂星问。
"没什么,看看你。"倾城答的淡然。
"你怎么还是不擦干头发,很容易着凉,还总是不穿拖鞋,地板是大理石,很凉。"昂星埋怨他,"真不会照顾自己。"
"那,以后你照顾我好不好?"
"怎么可能,"昂星笑,"你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们不同组织。"
"对哦。你是一生堂的人,我是东乡门的人。"倾城喃喃自语。
"你会照顾玫瑰吗?"倾城突然问。
"当然。"昂星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我和玫瑰,哪个比较好?"
昂星笑,"你们怎么比,什么都不一样,什么好不好的?"
"谁比较漂亮?"
昂星看着倾城,倒答不出来了。按说,玫瑰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但是真论面孔美,倾城远胜于玫瑰,倾城的容貌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了,如果硬要说缺憾,那只能说,他是一个男孩子,而且,倾城身上透出的那种少年的不羁潇洒,有一股青春逼人的魅力,同时不经意间,他又会流露出几分少女的清纯羞涩,形成十分独特而突奇的气质,真的与众不同。
"问你呢?谁比较漂亮?"倾城见昂星迟迟不答,追问道。
"你们是不一样的,不能比较。"昂星皱起眉头。
"你想不想要我?"倾城很直接地问。
昂星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类问题,摇摇头,置之一笑。
"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昂星调小电视的音量,语气温和地说:"你去休息吧。"
倾城又站一会儿,砰地关上门。
昂星悄悄松一口气。总是受这种试练,不多修行修行涵养工夫还真不行。
昂星又在四时许,来到天空城,,早有东乡门的人告诉他,倾城还无法下班,有人客需他陪。于是昂星叫一杯酒,悄悄坐在舞厅一角。
舞厅另一边,倾城正陪着一位看似只三十出头的贵妇。
贵妇手放倾城肩上,半边身子偎在倾城身上,握一杯酒,笑个不住,一面不住用手指轻抚倾城的脖颈。
"你最近都好像无心工作似得。"贵妇怨到,"约你往东南亚一游,都不肯答应。难得我现在有空。"
倾城握住贵妇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我最近不方便出门,我老板不让我去。"
"为什么。"
"有人要整我呗。"
贵妇瞪大眼睛,"什么人这么大胆!"
倾城就着她的手,在她杯内喝一口酒,"我都不怕,你紧张什么。只是近期不便离开本市而已。"
贵妇握住倾城的手,细细看他英俊的脸,"你可不能出事,我会伤心的。"
"真的吗?"
"当然,人家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倾城再喝一口酒,将唇凑近那妇人,吻住她,将酒喂入她口中。贵妇似八爪鱼般紧紧抱着倾城不放。
真的担心我吗?倾城在心中冷笑,真的仅仅只是担心我吗?
昂星目睹这一幕,别转脸。
"嗨。"有人打招呼。
昂星抬头,"玫瑰。"
玫瑰穿一袭银红色的丝绸吊带长裙,美好身段尽显,一脸柔和的笑意,轻轻坐在昂星身边。
"来接人?"
"是。来早了点。"
"不,是客人加了钟数。"
玫瑰向倾城处看了看,"那女人出手相当大方,东乡门的人对她十分巴结。倾城人很聪明,很会得哄客人开心,长客不少。"
昂星不语。
"你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的小孩子这么受欢迎吗?"
"不知道。"
"因为年轻啊。年轻就是一切,什么也敌不过年轻。年轻真好。"玫瑰轻叹。
昂星笑了,"玫瑰,你一样年轻。"
"不。"玫瑰不无惆怅,"我老了,真的是不比十八二十了,你看看现在这天空城里当红的,都是才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子。"
昂星轻轻把手放玫瑰肩上,"玫瑰,但是你是最善体人意,最温柔可人的玫瑰。"
"昂星,你真会哄人开心。"
昂星看出玫瑰已有七分醉意,于是轻轻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玫瑰,你知我从不讲大话。"
"谢谢!"
远远的,倾城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意凝结,眯起眼睛。
好不容易送走了贵妇人,昂星带倾城回家。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倾城没有第二次遇袭,于是东乡门里有人沉不住气了,开始向钱老大建议,可否答应客人的要求,让倾城外游。
但是朱雀反对。
自有一生堂的人传朱雀的话过来:"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钱老大权恒再三,还是同意朱雀的观点,让昂星继续保护倾城,一切小心从事。他们真心怕这根摇钱树受到伤害。
越是平静,背后就越是有危机。昂星十分清楚这一点,多年来杀手的职业素养已经令到他十分的沉稳。他不动声色,但是内心不时提醒自己:注意!注意!
倾城似乎早已不把上次受伤的事放在心上,东乡门自然也有人跳出来说了:"谁敢动我们的人,不想活了!"他仍不可外游,并仍与昂星住在一起,于是天天嚷无聊。
昂星也觉得同住的生活很无奈,因为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独享所有的空间,但是现在变成两个,还要适应对方的生活习惯,个性如他般的人,仍觉得不十分习惯。一向安静的他,面对倾城带来的种种噪音,也要花时间调适。
但在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开始习惯有对方的生活。
昂星慢慢发现,倾城并不象初见的那般讨厌。他只是有时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客人,态度冷淡些,说话尖刻些,在天空城内,他唱、笑,陪客人跳舞喝酒,一个牛郎能做的,他全做。但是回到住处,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喜欢打电动,听热门音乐。
最重要的是,昂星发现,倾城其实很寂寞,也很怕寂寞。他总是在天空城内尽情释放自己年轻的能量,喝大量的酒,回来倒头就睡,以此逃避。
昂星也寂寞,但是,他会用其他方法来排缱。
与昂星斗法,似乎成为倾城愉乐自己的一部分,他会在回来后,故意不停地吸烟,昂星本人并无烟瘾,也讨厌人家吸烟,倾城就故意与他唱反调,昂星无奈,只得多装一具空气调节器。
反正,倾城似乎就想激怒昂星,但是为什么要激怒他,激怒他之后会怎么样,他完全不考虑。
而昂星,似乎天天在修练着自己的涵养工夫,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昂星想,日子长了,倾城总会自己觉得无聊而停止的,他必竟还是个孩子,而且,离任务结束的时间,只剩两个月了,一想到这儿,他就会忍不住开心起来,那时,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请自己一生堂里的一众淘伴来家里了。
昂星比预想的时间要早的来到天空城。
有人告诉他,倾城在十楼,1009室,昂星上来一看,十楼有客房及二十一点的赌厅。他选了偏厅一处角落坐下来,正好可以斜看到1009室。
昂星要一杯啤酒,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1009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一身高级白领的名贵衣饰,低下头整理了袖扣,脸带满意表情,勿勿离去。
昂星不由心中纳罕,记错房号了。
正想着,一转头发现玫瑰走过来。
穿着钉有亮片的T恤和牛仔裤的玫瑰,脚上穿着一双大红色的高跟缎子拖鞋,看来她这爱红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玫瑰笑着打招呼:"来啦。还不请我喝一杯?"
昂星叫了一杯酒,一面递给玫瑰,一面凑过去小声说:"你知道倾城在哪儿吗?"
"你不是正看着呢么。"玫瑰一脸诧异,"1009房啊。"
"我刚刚见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
玫瑰细细打量着昂星的表情,发现他真的是一脸诧异,于是脸色沉了下来,"昂星,你不是今天才出来的吧。"
"什么?"
"这么好的人物,钱老大怎么可能只让他做女客的生意。"玫瑰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昂星的心似一下子沉入湖底。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少年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深深地痛楚无奈;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做贱自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脸上,总流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明白了他为什么可以很无所谓地问自己为什么不想和他上床。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
玫瑰发现昂星脸色不对,不再多说什么,轻轻拍拍他的肩,扭身离开。
又再过了一会,倾城自1009室走出来,头发湿湿,显然刚洗过澡,一面扣衬衫纽扣。
一刹那间,昂星突然对眼前这个少年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怜悯,他一直以为,倾城不过是陪陪各色怨妇,吃吃软饭,但是真没想到,他竟然。。。
一时间,昂星心内五味掺杂,他是真的真的没想到只有十七岁的倾城竟然一直在如此的讨生活。
正想着,倾城已经看见他了,一径走了过来。
回到住所,倾城照例先进浴室。
昂星做了三明治和炒饭,一面看电视,一面吃饭。
正吃着,一回头看见倾城握一杯酒走过来,穿着一件大花的和式浴袍。倾城似乎不论天气冷热,永远在住所都是穿一条短短的运动短裤,配一件比短裤长不了多少的和式浴衣。
昂星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天天只见倾城一身大花大紫的穿着。但是又不由得承认,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倾城穿上这样的浴袍,还蛮可爱。
倾城一面看电视,一面不住的用手去摸自己的脖颈,不时扭动。
"今天真是腰酸背痛。"
"谁让你一天到晚跳舞跳得那么疯。"他可是见过倾城与一众辣妹热舞的样子了。
"开心哪,那样跳舞很HIGH很过瘾。"
"那你还抱怨什么。"
倾城撇嘴,"但是我肌肉酸疼。"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一面凑过来,说:"你一定会按摩的对不对。一定会,你们这一行应该人人都懂点医疗常识的吧,可以自医嘛。帮我按摩一下?"
昂星看着他闪亮的黑眼眸,想一下,就站起身。"在沙发上趴好。"
"哦哦,"倾城有些诧异,这怪人居然答应了。
昂星只按了几下,倾城就叫喊起来:"喂喂喂,你轻一点,轻一点。"
昂星耻笑他,"看你细皮嫩肉的,一定缺乏锻炼。"
"我又不当打手,你管我缺不缺的。轻一点轻一点。"
昂星想到一个问题,"你没有纹身?"
"没有。"
"为什么?"昂星知道,倾城的许多行家,都有纹身图案,他们认为这样才算入格。
"因为怕客人不喜欢。我可不像那些街边货,我是很高级的,我的客人也是高级的。凡是高级的客人会不喜欢的东西,我都没有。"
昂星想想,也是,倾城虽说在他看来,穿衣品味实在不高,但他人长的美,也没人计较这一点,而且他真的没有很多其他行家的特征,他不纹身,不化妆,不戴耳环戒指项链等任何的饰物,指甲也修剪的短而且整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年轻、清新、充满活力的感觉,就好像随时可在街头、球场、快餐店见到的那些少年们一样,同时,虽然倾城长得"貌美如花",但是,他身上并无一丝一毫的脂粉气,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吸引大批人客了。
随着按摩的手势,倾城的浴袍向下滑落了一些,整个脖颈露了出来,昂星一眼看到上面几处青紫色的唇印。他回想到天空城的那一幕,心中不油的又生出几丝怜悯,于是又不由自主地转而想到自己,自己的经历、身份,昂星觉得自己和倾城之间,根本无所谓谁怜悯谁,一时之间,突然思绪纷杂,不知不觉停下手。
"你怎么停了?"倾城回过头。
倾城一叫,唤醒了星昂,倾城看到了昂星的表情,突然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一抬手,捂住自己的颈间,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
两人对视着。
终于,倾城站起来,转身回房间。
昂星长长的轻叹一声。
今天一开车,昂星就觉得不对劲,有一辆黑色的跑车,不急不徐的跟在自己的车后,即不驶近超车,也不离得太远。他从倒后镜仔细地看过,那辆车并无车牌。
昂星对后坐上坐着的倾城说:"快点,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上来。"
"为什么?"
"别废话。我们被盯上了。"
倾城显然惊慌起来,急忙由后座爬过来,坐在昂星身边,一面紧张的回头看,"哪个车?"
昂星一手把他按倒在座位上,"别回头!"说着,按动车上安装的保护装置,一面透明的墙自两排坐位间升起来。
"这是什么?"
"防弹墙。不想死就老实别动,头低下。"昂星并没有加速,但是小心的观察着跟踪自己的车,一面盘算着对策。
倾城趴在自己膝上,抬起脸来看着昂星。昂星平静的面容没有丝毫的紧张,他看起来十分的沉着、冷静,双眼中满是坚毅。
昂星撇一眼倾城,看到倾城的表情,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倾城的头,"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那些人伤到你。"
倾城怔怔地想着他的话,出神。
昂星的车是经过改装的,但是他感觉到,性能方面,还是比不过后面的车,他在想:到底该怎么办?他们有几个人?是回住所、黑风堂、亦或是找个地方,干掉那几个人?看不清后面车里到底坐了几个人,可能是四个,也许更多。看来对方早有预谋。
既然对方要动手,不见血恐怕是不行,不如干脆点。昂星打定主意,方向盘一转,开往码头。
"你要开到哪儿,我们怎么办?"倾城问,这个少年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略带惊慌。
"哼,没见过大场面的人。"昂星在心中暗笑,"我像他这样大时,我早就。。。"口中却只淡淡地说:"你只要听我的就可以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哦。"倾城语气中不无迷惑。
车子驶近了码头的一处货仓,昂星停下车,走出来,静静站在车旁。
倾城缩在前坐上。
后面的黑色车子开了过来,缓缓驶近,停住。
车上走下三个黑衣人。
倾城注意到,昂星一向平静温和的面容,露出啸铩的阴凉,像变了一个人,深沉的眼中,寒光一闪。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开枪。
对方的两个人应声倒下。
根本无需与对方对话。
第三个人马上以车身为掩护,与昂星火拼。倾城掩住耳朵,原来近听,枪声是如此之震耳。
对方的枪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毫无动静。
倾城从车内探出来,"他们都死了吗?"
"回去!"昂星一声怒喝。
来不及了,对方已经开枪。昂星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替倾城挡住。
倾城感觉到昂星的身体一震,他中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