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拥抱的瞬间,巴德赛的眼正好对上卡多林回转过来的视线,慢慢的,他笑了。迷人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宛如一潭深琼。
有时他在想,命运是否可以缩成一瞬。
好像是过去"他"的气息,穿透了我的身体。
不安、恐惧,熟悉的存在。
"喂,你怎么又停住了?"在总督府的庭院向里走的巴德赛回头催促落后的好友,"不是你带我来卡多林家的吗?"
"但我很担心卡多林小姐会不高兴。"弗吉尔还在犹豫中。
"有意思。"巴德赛淡淡的笑道。
"真的,巴德赛!"看见对方不在意的样子,弗吉尔解释,"一想到也许她一觉醒来觉得我可无透顶了,就不禁退缩起来了......"
看着逆光下黑发男子的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笑容,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那我一个人进去好了。说定了,在这里等我出来。"
也不等人回答,他就径自走了进去,留下惊讶中的弗吉尔。
"你怎么不进屋去呀,多恩少爷?"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
"菲利!"
卡多林提着黑色长裙打开大厅的门,准备离开房子。大厅里正好站着她的父亲和另一个男人。
见到女儿出来的卡多林大人为两人介绍。"玛格丽塔,认识一下,这位是布尔韦尔船长。"
"冒昧问一下,我似乎见过小姐。"那个男人开口问道,"小姐有印象吗?"
"嗯,好像是......在码头附近。"糟糕......昨晚的事让父亲知道可不好。
"但仔细一想又不像,那个人好像有点这样。"巴德赛用食指向下拉着眼皮,模仿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噗--"那个样子让卡多林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么初次见面,卡多林小姐。"
"荣幸之至,有趣的船长先生。"
"你真的一直在等他出来啊?"
"没办法啊,答应了的。"
菲利和弗吉尔无聊的坐在庭院的台阶上聊天。
"他出来的时候也许会说‘原来你还在呀?'不觉得很好笑吗?"
对于这句话,弗吉尔可没有心思发笑。"不好意思,我不了解你幽默。"
"算了,你和那位先生是好朋友吧?"菲利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目视前方,将视点落在遥远的地方。"他是否在塞浦路斯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的确。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从他身上看见了我遥远故乡的影子。"没猜错......看见他就明白了。
四年前,在那里遇见了卡多林,最后一次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惠勒,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在狼狈的我面前,他的话让我难以抗拒的诱惑。......不要走,那是谁的声音,最耿耿于心的......塞浦路斯。
"这里!巴德赛,这里!"
弗吉尔的话打断了菲利的沉思,宅邸方向走来高挑的身影,他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在看见菲利的霎那,他诡异的笑了。
"还在等待明天吗?那么关于以前呢?"
"巴德塞?"夹在两人中间的弗吉尔弄不清楚状况。
"没事了,我们走吧。"
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菲利的口中淡淡的吐出一句话。那是许久不曾提起的单词。
"......纷尼......"
阳光倾泻在塔尖上,折射在威尼斯散开的金发中--
现在是每个静悄悄的午后,侏儒的童话时间。
"......在我家乡塞浦路斯有个据说会魔法的水手,在海边遇见了一件做梦般的事。那个水手的名字叫做‘惠勒'。"
一个夜晚,漫天的星星冷冷的望着沉默的大海,回了一个人走在寂静的海边,他突然听到很大的海浪声,于是走过去......
在闪着银光的浪花中,他看见了强烈的影像。
一个浑身雪白的海中妖精环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类男子,鲜红的血液自他的唇边缓缓滑下。
"你在塞浦路斯还遇见了什么呢,巴德塞大人?"
"当然是很多美女喽,但哪儿也比不上威尼斯......"巴德赛对黑发女人调笑道,对于长期在海上不沾陆地的人而言,女人是最好的调剂品。
"咦?玛格丽塔小姐,你从这儿去哪里呢?"看不惯她的花花公子的模样,伏击而故意对着窗口喊道。
......"拜托,从这里看出去只有塔楼的尖顶。"
另一个人也过来凑热闹。"喂,巴德赛,你当真和卡多林小姐订婚了?"
"哦?你什么时候给我定下的呀?"
"别说我,整个威尼斯都在说。"
"是啊,大家都在传闻你几乎每天都去她家,而且小姐还主动和你说话。"
眼见好友衣服无所谓的样子,弗吉尔好心的劝阻,"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的心就像铁一样又冷又硬。"
"嗯,听说她拒绝了十几个求婚者。"
"九时,我哥也曾......"
巴德赛缓缓的自软塌上坐起来,支着扶手,"你有真正看过吗,弗吉尔?那位高傲小姐的内心,兴趣里面是恋爱的蜜汁哦。"
"难道这就是你来威尼斯的目的?"
"目的嘛......才不可能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呢。"
"--惠勒问那个看见自己的海妖,‘你为什么要杀了这个孩子?'"
"......你不担心?"海妖用轻灵的嗓音反问着。
"如果我那么担心自己的话,我也得死在这儿了。因为他是和我在同一条船上的同伴。"他虽然是这样说着,脸上弥散着淡然的味道。
"......那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海妖用他那纯澈的眼睛盯着站在面前的修长身影,那个人拥有不逊于他的外貌。
"现在死去的,又不是我。"他张扬的笑容在空气中弥漫,隐隐带着潮湿的海的气息,模糊又深邃,不可见底。
"真是......古怪的人呢。"一般人可说不出这种话。
菲利用手遮住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就从指缝间流泻出来。"海妖似乎也是这么认为。"
"你真是奇怪的人,我才舍不得杀掉这么稀罕的人呢,从现在开始,就呆在我的身边吧,只作我一个人的同伴。"
海水是温柔的,有时会想躲在里面一辈子也不出来。
"那我该怎么见你呢?海妖?妖怪?妖精?"
"好!就妖精。"
就这样,惠勒和海妖一起生活,直到有一天,惠勒在洞穴中醒来没有发现纷尼,他走到东血口,看见那俊美的海妖在水中拖着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人类男子。"
"除了回了,你们怎么全死了呢?如果你们也像小狗般顺从,就像惠勒一样,我会多开心呀!......但现在,比起你们全部,我只想惠勒一个人留在我身边。"
听完他的话,惠勒原本阴沉的镰刀上了一丝特别的表情,再转身返回洞穴的时候他的脸上带上了得意的表情。
"就这样,他打定主意,要离开纷尼了。"
"为什么在明知人家离不开的时候?"
"因为他清楚就算自己违反纷尼的意志,纷尼也不会杀掉他的。"
......不要走!惠勒!
"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泡在海水里的日子。"他伸手拉下纷尼亲手为他戴上的贝壳项链,"我是人类,应给待在没有你的陆地世界。你是海妖,就应该待在没有我的海洋中。
我一直叫你‘纷尼',那是‘妖精'的意思。看你的眼睛,是哭泣的表情,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生活在海洋里的鱼,不会拥有从土壤中出生的心。
"但我可以请求吧。"纷尼用透露着悲伤的眼睛注视着他,"用你的魔法让我可以再为另一个人而哭泣,就算没有泪也没有关系,我想要以瓶这样的‘爱之水'。"
"那是为什么呢,巴德塞?"整理好行装的弗吉尔看着正在着衣的好友问道。
"为了在威尼斯找一个人,在塞浦路斯,有人一直在念叨着他。"将长发大致拢在身后用发带绑住。
"在塞浦路斯预见的女人?"
"算......是吧。"他不太确定的回答。
"喂,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呀?"弗吉尔催促道。
"因为,我不知道那是否只是一个幻像。"碧蓝海水中的美丽人物,虚幻缥缈的海市蜃楼。
"幻想?"疑惑的问道。
"他的名字叫‘纷尼'......‘妖精'的意思。两年前,在海滩认识了他,而我要寻找的,就是为这个为他取名的人,历时两年,我到了地中海的各个港口,打听了无数的人,而在威尼斯,我找到了。"巴的腮边说边整理衣服,而他的意识还沉浸在回忆之中。
卡多林府前,菲利恭敬的站着,漂亮的五官低眉顺眼。"小姐正在等候两位的光临。"
"那么,惠勒制出了‘爱之水'吗?"
"当然......但他上了海妖的当,被拖入了海中,‘爱之水'倾泻在那片海水中,纷尼想将他灌入惠勒的身体里。"
"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海妖不幸的将自己的爱人淹死了。因为他才是爱得最多的那一个。"
菲利双手支在围栏上,顶着下巴,静静凝视远方,风吹动他的发烧,回想刚才讲述的故事。
"真巧,菲利也是从塞浦路斯来的。"
"嗯,弗吉尔对我说过。"
卡多林和巴德塞在庭院里散步,但是没有弗吉尔的踪影。
"巴德赛,弗吉尔对我说你很狡猾哦,他说每次要陪你来,而你却让他先回家,更恐怖的是,我们头一次见面时,让他等在外面。"卡多林碧蓝的眼睛直视着身边的男人。
"我只是和年轻小姐结交时胆量大些,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前一天。"巴德赛温柔的眼神地下是深测难懂的湛蓝。
"对,是在码头上。"
随着角度的变化,巴德赛可以看见菲利的所在,路出别有用意的笑容,他伸手抬起卡多林的下巴,缓缓的靠过去,慢慢的吻住她,"......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情不自禁的爱上你了,玛格丽塔。"
他的话消失在唇边,卡多林虽然感到十分震惊,但她没有抵抗,或许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吧,而这个英俊的男人的心思并不在眼前的女性身上,他的注意力权集中在一旁的侏儒上。
收回诡异的眼神,他问着卡多林家的女孩。"玛格丽塔,在塞浦路斯有个关于海妖的传说,不知道菲利对你讲过没有?"
"......是那个什么‘爱之水'吧,听他说过。"
"那故事的结局呢?"
"海妖将水手淹死在海里了。"
巴德赛的嘴角渐渐上扬,"你们家那个漂亮小侏儒还真会吓人呢!那个水手还活着。"
"虽然他耀眼的头发退去了光泽,蓝色的眼睛暗淡如同夜晚,但他至少还生活的美满幸福。"
事情总是突然又奇怪。
"......希望卡多林大人能答应我的请求。"
听完这番话的卡多林家的男主人的脸上并未露出高兴的表情。"我想你保证,你的请求是我的荣幸,但为了避免双方的难堪,我得提醒你她的坏脾气。"
"玛格丽塔倔得要命,关于她拒绝了求婚者们的传言,不知你是否有所耳闻?"
巴德赛微笑着,"如此说来,全看小姐本人的意思了。对吧?"
"......是的。"
目送那个黑发的年轻求婚者离开,总督大人打开通向里屋的门,"你全听见了吧,菲利?那个男人......是从黑夜的海洋中来的,眼看着女儿就要被卷入那漩涡中,而我却无能为力。"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他的心头,使他感到无比的疲惫,菲利背靠着墙沉默不语。
威尼斯的冬天。
冰冷的空气,挤不出半片雪花来。
"听说卡多林家那个傲慢的小姐,总算肯下嫁了呢!"
走在威尼斯,关于巴德赛与卡多林小姐的婚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街上到处是无聊的人,菲利不耐烦地走在街道上,却迎面碰到了话题的主人公。
"呀,菲利!要一起走吗?"巴德赛笑着看他。
......"没理由乐意和你一起走吧,而且我只是小姐得下人。"
菲利默视着前方,与巴德赛擦肩而过。
"就算没心情你难道不会对迎面而来的人抬头看一下吗?更别提笑一下了。......只要你对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姐说依据,他就不会和我这个你明知不爱她的人结婚了,可怜她还那么信任一个木偶人。"
停下脚步,他轻轻的又优雅的摘下帽子,"请你不要......妄自猜测我的心情,我什么也不是,比不上从威尼斯上空飘过的一片云,就算想留恋什么,也不会留下。"
"但你留在了塞浦路斯的海边,在一个人的心中成了一个完美的船说,漂亮、温柔、坚强,完整的美德现在却退化成一幅躯壳。你从未完美过,‘惠勒',那个做出完美姿态的你,只不过是骗取生存的胆小鬼。"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巴德赛陈述着。
"你是在被海边的妖精迷住后,开始对‘惠勒'产生兴趣的吧?"他侧过身,"那么,我会告诉你,面具背后的真实是多么幽暗的深渊。"]
平淡的语调潜伏着万丈深渊,有一瞬间,巴德赛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英挺俊美的年轻人,深邃的眸子令人恐惧。
"祝你们幸福,船长先生!"
转身远去的身影只留下这一句话。
......是在威胁我吧。
还是......
巴德赛自嘲的笑着。
追逐‘惠勒'的这几年,似乎有点退缩了呢。
"和那时一样的......海的蓝色。"
菲利仰躺在床上,出神的看着手中的蓝色液体,没有戴手套的手上,那蓝色的烙印和液体的颜色纠缠在一起。
明天......将是陆地的婚礼,海洋的祭祀。
威尼斯的阳光明媚。
男人和女人在神的见证下订立誓约。
远远近近,捉不住的幸福。
笼罩着光,就神圣了吗?
在上帝面前的誓言,像天使的翅膀一样苍白。
"你能作出‘爱之水'嘛,菲利?"
"关于巴德赛那些让我不安的谣言,就会永远消失了。"
卡多林小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因自私而猜疑,作出爱的伪装,借口......
纷尼想让我卷进那无底的漩涡,在每个人心中重复、扩展。
--封闭的世界,沉闷的世界,想挣脱的世界,被踩在脚下的世界,最终,面目全非。
"想去米兰呢!"
"去呀......"
"还是去塞浦路斯吧......海水......"
"在威尼斯不是一样吗......"
"那里更漂亮......"
"美丽的海妖......"
"讨厌......蓝色的......"
"歌声......"
耳边响起各种声音,纷杂的思绪让他使劲捂住头。
"菲利!"
"菲利!"
"有什么事?"
"肥力,去为巴德赛端杯葡萄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