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录·御前小白龙----黑木黎子

作者:  录入:12-06

"那和上一战有什么区别?"穆彦保留着看法试探地问道。
"看来都是以退为进,并且都是我方处于劣势,但我们面临的却是和上次不同的敌人。"
穆彦满意的笑了,熠凉说这个人"难得",究竟"难得"到什么程度确实没仔细想过,而他这个军事常识不多的土包子竟也能想出这种"美人计"来投其所好,看来他平庸不了多少日子了。
"美人计?"龙青石不解地问道:"什么美人计?军营里连炊事班的人都是男丁,哪里来的美人?如果一定要说有嘛,熠凉倒还可以算是,不过他也是男的呀!"
穆彦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解答说:"对于一个英雄,打败他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美女去侍奉他,让他意志消散。而对于正宁王,得到土地就好比英雄得到了美人,一如这下棋,你要让他吃,还要让他吃得痛快(青石:切!我才不让他吃呢!还吃得痛快!要吃也让某人来吃嘛~~~),要让他骄傲,让他轻敌。"
龙青石挠挠耳朵,嘿嘿一笑:"原来「美人」是指这个意思呀!不过我就怕对方不上咱们的当,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桑耶成昆并不是皇上最忌惮的人,他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多疑,别小看这一点,它足以离间敌军十万大军呢!"
"那对付他的办法不是很多?"
"这样想倒也不全对,因为他的实力雄厚。而且打仗讲求的是速度,宁可拙而速战,不可求巧而久拖的,尤其是对于常年征战的跖国来说,军需再少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把先帝那一辈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农田也因为战乱而饱受其害,好在皇上精明,打仗从来不在自己家里打,都到人家的地盘上去,害的也是别人家的农田。"
这话听来怪扎耳根子的,龙青石瞪了穆彦一眼,不高兴地问道:"不是说天下一家吗?别的国家也是人,也得活不是?到后来还不是收归跖国,成为跖国的一部分了吗?依我看,熠凉只顾原始版图的昌盛,不顾新进藩邦的安危,是个昏君!"
这话吱溜钻进耳,了得了!穆彦跳了起来:"我不许你这么诋毁皇上!"
龙青石理直气壮地说:"我从不诋毁别人,他如果不从百姓、士卒的利益出发,谁还去支援他?作为臣子,你们不是去夸耀他的功绩就好,而应该引导他怎样治理国家。"
"龙青石,你可知将帅有哪五种致命的危险?"
龙青石瞟了穆彦一眼,一言不发。
穆彦摆起老战士的架子教育道:"一是有勇无谋,二是临阵畏怯,三是急噪易怒,四是过于自尊,而你属于第五种--仁慈爱民,惟恐祸害士众,这就可能被敌人出奇烦扰而陷于被动。在战争平息以前,军事以外的各类事件不可能完善,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战胜,不是农业你明白吗!"
第四章 兄弟阋墙-2
龙青石的两道浓眉耸了一下,皱到一起:"穆彦,我们打仗为了什么?"
"当然是保家卫国了!"
龙青石打了个楞,接着问:"那为什么裴罗国要攻打我们?"
穆彦不假思索地答道:"为了实现他的野心啊!"
紧接话茬,龙青石又问:"那他们很可恶是不是?"
"嗯,对。"
龙青石步步紧逼,一问接一问:"他为了上下齐心会宣称自己为百姓夺得肥沃的耕地,让他们过更好的日子是不是?"
"那当然喽!"
"那熠凉为了自己的野心去侵略周遍的国家,让他们的田地荒芜,又要掠夺他们的粮食却一点也不可恶是不是?"
"是......"穆彦发觉龙青石同自己打了一个小小的迂回战,连忙改口:"噢,不、不是!"
龙青石胜利似的眨眨眼睛笑道:"就是嘛!只顾本土而不顾将来也要成为自己臣民的人群的死活是不对的。仗要打,农业也要发展,那才是真正的好把式呢!老伙计,你说对不对呀?"
穆彦窘得无话可说,要他向这比自己资历浅的人认输也要分是什么场合,在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可不大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
龙青石的眼睛顽皮起来了,他问:"穆彦你知道将帅有哪五种致命的危险?"
穆彦的眼皮抽了两下,龙青石补充道:"你属于第四种--太过自尊。"
穆彦的脸冷一阵热一阵,这个龙青石,到底是乡下人土包子没礼貌不懂规矩,竟然这么尖刻地嘲笑自己,别说双方的出身有天壤之别,就是论岁数他也不应该这样。不论在沙场还是在皇宫大内,除了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头子,哪个人不给自己三分面子,又有哪个人会像龙青石这样对待自己?穆彦觉得挺委屈,扭过头就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又回到帐中--谁让他被安排和龙青石一顶帐篷呢?
龙青石看着他噼里啪啦摔下盔甲钻进地铺睬也不睬自己,知道自己又惹对方生气了,不过穆彦也真够娇气的,一点也不像家乡的伙伴那样热情。听说有钱人家的小姐都关在屋里不出来,那可真够憋闷的,咱们作坊附近的姑娘们就经常结伴出去玩,那样多快活呀!难道有钱人家的公子也被关着不能出来?要不然穆彦怎么这么不开心?他是给熠凉做事的,熠凉若要关着他他就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不听皇帝的话不是要被喀嚓的吗!
他还想跟穆彦说两句,才凑过去跪到旁边,烦人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赶来了,京城来的急报,说是神都对卉浦来了个回马枪,情势危急。龙青石觉得这消息似乎报给元帅更合适,为什么会跑到自己这里来?不容他多想,穆彦就跳起来冲进了熠凉的帐篷,他也就跟着进去吵醒了元帅,把事情向熠凉汇报。
熠凉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朕以为东明和金钩两位将军是有能力捍卫皇城的,况且我们的行军路线本来就是由北回京,传朕口谕:弃城。"
"什么?弃城!"穆彦和龙青石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弃城不就等于让纳兰明瑞的元帅白费了这招调虎离山吗?不就失去了自己的核心基地吗?在目前这种不利的被西、北夹击的情势下如果弃城,不但惑乱军心,还让各地诸侯趁火打劫。乱了!全乱了!简直一团糟!
熠凉显出一抹含蓄的浅笑:"朕还没说完呢,军心不军心的,朕自有把握。狡猾的士兵容易心生疑惑,而我军纯朴的士兵只有滔滔热血,这就是百战百胜的原因。有人会怀疑自己景仰的神灵的决策吗?同样,军队的齐心就是一种士兵对将帅的迷信,一种神化的迷信。主帅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毫不怀疑地照办。"
龙青石这时才发觉熠凉的狂妄不止比穆彦高出一点点,也许是因为他的年纪比穆彦还大的缘故吧?龙青石不禁好奇地请示对策,熠凉听他主动向自己提问,饶有兴致地注视对方,像没睡醒似的。
又是龙青石对着那双眼睛之后狼狈的闪避,熠凉才不大尽兴似的回答他:"驻扎在本地的三万人马已经是个不大的数目,我们把其中一万调遣回京,但要号称二十万,这「二十万」人由穆彦和龙青石带领回去抗击神都。"
穆彦一听,几乎撅起嘴来:"为什么不让雷屿和我一块儿回去却又和这个草包?"
"哟!"熠凉像有了什么新发现:"你们两个,才一柱香工夫就闹别扭了?刚才谁说今天心里快活要请人喝酒的?"
穆彦耳朵一红,舌头打起结来:"没、我们没闹别扭......"
龙青石瞅着他这个人怎么这么撒谎呢?这可不应该,一脱口便说:"我刚才和他讨论问题,他楞是不同意我的看法。"
看到熠凉望着自己,穆彦恨找不着地洞钻进去,他冲龙青石抱怨了一声:"说什么呢!这不是很正常吗?一点鸡毛蒜皮也要让皇上操心,要一起回去就一起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熠凉忍俊不禁,吩咐道:"你先出去查一下,神都的消息是否经过规定渠道传过来的。"
穆彦受了命出去部署,熠凉又对还在场的龙青石笑笑:"现在我们来说说,你和穆彦是怎么回事。"
龙青石依着他的手势坐下,便把刚才两个人在战争和农事上的分歧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最后他还强调了一句,也给熠凉的不良作风加加压:"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慌。人不吃饭了还咋个打仗?那土地因为打仗而长期封着禁令还往哪儿去种呢?难不成种在屁眼里?就算它神了真种进屁眼儿里头,那也就一人种一株--我们是种出来喂养蚂蚁的吗?所以我说打仗、种田应该双管齐下,他就不高兴了。"
熠凉幽雅的脸儿笑得孩子一般,还别说,这龙青石若真把这些话对着穆彦当面讲,穆彦极有可能会气绝身亡。以穆彦一本正经的性格真不大容易接受这个心直口快的龙青石。他们能站在一起捍卫跖国的国土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奇迹了。这是龙青石的功劳,熠凉相信他这种率真的魅力早晚会把穆彦彻底改变。冰遇到了火总会融化,可是冰化成水却会浇灭火焰。熠凉不经意地轻弹眼皮,庆幸穆彦并不是一块冰,他的心中也藏着一团火,不会毁灭龙青石的火。
龙青石看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也就没有插话,却在坐席上不安定起来。熠凉察觉到他正襟危坐的异常,二话不说便走过去扶他起来将手身至臀下。龙青石一惊,急忙揪住熠凉的袖子,那口气才没至于岔掉。这让熠凉更加佩服他那股倔劲儿,看他脸都涨得通红,却连一个疼字也不喊,还跟着穆彦东奔西跑,又陪着自己坐到现在。
明知道龙青石不会说,熠凉还是轻忽忽问了一句:"疼吗?"
龙青石不会明白熠凉其实是在自问。熠凉至爱的人是先帝盾蒙时代的近卫军团统领华合泽,可是那个人死了,在自己的掌控之外死了。熠凉在问自己是不是为亲自选择的情人的替身心疼。他发过誓也下过决心,要在找到一个替身的当天起就对那个人付出最大限度的爱,把来不及送给合泽的东西延续下去。他把手伸进袍内,觉得亲自检查一下会比较踏实,顺口又问:"穆彦打的?"
龙青石支吾着,已分明感觉到亵裤被脱去,如果是从前在乡下那是一点也不会感到难为情,现在对着这么个衣冠楚楚的人,他只看到距离,他觉得心里有虫子在飞,熠凉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直白,龙青石浑身发毛,想回答完了就逃走:"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是我违反军规......"
"呵,这我当然知道,穆彦他爱面子,许多事情不会让步,不过他也有分寸。你说他过于自尊是不是很危险?万一被敌人设计诟辱,他会陷入轻举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们要帮助他摆脱危险,你说是不是?"
一听要帮助别人,龙青石可高兴了,他最喜欢帮助别人了,熠凉说穆彦很严格,没什么不好,可他觉得有一点不好。熠凉兴致勃勃地问道:"哦?是不是因为他不讲义气,打了你?"
"不,是我觉得他总是开心不起来,让我也跟着不大开心。"
熠凉恍然大悟似的仰面笑了:"对,穆彦着孩子是不大开心呢。青石会帮助他开心起来吗?"
"我可以试试啊。"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龙青石笑着抽出被熠凉夹在胸前的手,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穆彦若遭人诽谤会有什么反应,熠凉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即使现在的穆彦在大敌面前还有分寸,也扛不住太猛烈的致命攻击,帮助他改善态度就是给自己的庄园修固栅栏。他回过神又问回原来的问题:"你......没上药吗?"
本来已经忘记自己尴尬场面的龙青石这才发现自己这么容易被调开注意力,"上......已经上过了......"这么别扭的时刻,没上药也得找个托词呀!可是熠凉要这么好骗就不是熠凉了,他仍然若无其事地追问:"谁给你弄的?你照着镜子自己弄的吗?还是让朕看看要不要紧。"正要撩起褂子,龙青石急了,慌忙舞动双臂,在熠凉怀里挣扎起来,这么大幅度的动作让熠凉吃惊,如果真要擒住他势必要花大力气,到时候会有人受伤,熠凉只好松开手来放他溜了出去。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好心好意帮他看伤对方却不领情,好像自己会伤害他一样。
哎,青石,朕不会伤害你的。熠凉在心里抒发着自己的友好,认为应该找个机会向对方解释一下,虽然他不习惯对别人解释某些事情,不过合泽不就是个不听解释就会陷入烦恼境地的傻人儿吗?所以有时间相处的时候一定要多告诉对方一点讯息。熠凉透亮的眼珠斜了斜,笑了。
不知道穆彦是不是亲自带着几个人在军营里问话,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影,熠凉打算出去看一看,反正一时半会也睡不下去了。
才挑开帐子,发觉驻地的篝火比睡下之前多了很多,有点反常,他预感出了乱子,随手拉了一员哨兵问:"出了什么事?"
那哨兵一脸焦虑,行了一礼回禀道:"报告大帅,经军医确认,我军所取饮的河水中有毒,好多弟兄们都中招了,惨不忍睹啊!"
熠凉旖旎的目光顿时一片肃杀,他冷冷地说了四个字--"岂有此理。"这四个字的音量婉转到吓人,内侍连忙给他披上披风畏畏缩缩地应承道:"哎哟爷!您瞧这天可真冷,白天里还恁热的,咋说变就变了呢!"
熠凉将头撇向他,问:"你说什么?"
内侍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否认:"没、奴才没说什么。"不料熠凉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去找雷屿,让他传朕军令:全军立刻停止饮用河水,把包袱里的牛皮打成卷儿插进陶罐接取夜晚的露水,要快!明早整队出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内侍似乎听出自己是立功了,哈腰奉承:"皇上圣明!"之后急跑到雷将军的营地宣旨传令。不大一会儿,全营的将士就纷纷解开包袱里的牛皮奉命行事。
龙青石身边那小卒从他的铺里卷了一块牛皮到露天为他接水,龙青石咧开嘴笑了,觉得这主意挺好,可是明早就要整军干仗还真和自己的估计大相径庭。他和穆彦从卉浦赶来,今晚才遇到熠凉的队伍,从裴罗投毒的手段来看,熠凉所处的地势因其被动而低落,敌高我低的不利地形对疲于奔命的部队来说无疑是一种重负。
归顺跖军之后,龙青石了解到从萨满发兵攻打瓦琉的跖军也只有五万,可熠凉却夸口说五十万,龙青石真为那些被熠凉吹死的牛感到惋惜。一个能统帅五十万庞大军队的人的能力大于一个统帅少数人组成的军队,他把自己的才能吹嘘到这样的极至也不害臊!而且这种把戏玩一次也就够了,居然故伎重施还要骗神都,可是对裴罗的宣称又是要放弃卉浦城。一个男人在同一件事上同时对两个女人说不同的情况,当两个女人相遇时他的谎言就会被揭穿,何况是比女人更聪明的敌方统治者呢?
龙青石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还是早点睡觉,养精蓄锐来得实际。可是他的估计又出岔子了,因为到第二天一清早他就从熠凉口中明白了自己和从军之前没有一点儿进步:一个善于布局的人,在落子吃掉瓦琉之前就能展望到今天会有被西北夹击的下场。吹牛不是对瓦琉,而是对神都的高压政策。由穆彦调查出神都回击的消息是从裴罗那边放出的风声,目的可想而知。而这股风一旦吹到最中部的神都,那么即便是谣传也会成真了。对弱势的敌人可以用武力使他屈服,对强敌则是攻心为上。要向裴罗表现出对卉浦的满不在乎,说要迁都中藏。小民百姓之间的小谎容易被揭穿,而王者之间的复杂联系却可以拖延时间。这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摸不着头脑,真是奥妙无穷啊!
推书 20234-12-06 :平凡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