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打工手记 ————摘星无语

花儿娇,花儿媚,花儿是如此的多情而脆弱.
养在花瓶里细心的照料,也摆脱不了短暂的时间里憔悴.
守着一个花期,尽心的用我们的温情延长她的寿命,也为我们自己创造一段美丽的人生~
生命因你而美丽.
D:2003.10.16 星期四 W:晴,天气还可以,微凉 M:开心,失落,开心

第一眼见到新子,花子店里的老板吴新宇是在上海电视的纪实频道,她娇小的身体穿梭在各种花中,在这个钢铁城市里像只安静的精灵,守护着生命中属于她的那份净土,短短的十分钟,我的大脑记住了hanaka这个日文和吴新宇这三个字.
对我而言,她是我的向往,高中时代我们四姐妹有个共同的心愿,要在上海这个冷漠而繁华的都市里开一家花店,她的名字就叫绿,代表生命与希望,代表回归自然与美丽信念,但是我们四个心有余而力却不足,也许是因为我们过分的沉溺在想象中而忽略了现实~
没有经济实力,再美丽的梦幻也仅仅是空中楼阁~

抱着这个信念来石门一路找她,第一次错过了,她去了北方,而我认识了店里的小项与李旭,还有小应,也许因为彼此陌生的关系,第一天与她们的谈话不仅客套,而且还有自己一直在赔笑脸,一下子打掉了我的信心,我是一个容易半途而废的人,但是为了绿,为了那些娇媚的花儿,我并不想这样就放弃了.
与新子约好星期四会面,她从青岛回来,今天起了个早,好久没有为一样东西而精神了,懒散惯的自己一边梳洗一边设想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结果.
我的心在公交上是兴奋而充满期待的.
人生对我而言明天总比今天好,下一秒一定会是个快乐.
到了石门一路站,出了地铁,今天上班的不是那天的三个,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她纤细的身影忙碌的整理店里的一切.
我大着胆上前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她,向来羞怯的自己对陌生人总是难以从容的,她很好说话,第一印象给我很轻松,我们的谈话没有距离感,只有两个年轻而相近的女孩进行一次简单的交流,这种感觉极其自在.
她让我和她一块为花修剪,这是每天必要的工作之一,还教我怎么修剪,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打理,偶尔路过的客人她就起身为他们介绍,很难想象自己以后也要像她一样对陌生人侃侃而谈,只是专心的把那些干掉的叶子,还有花的梗修好,放进干净的水中,不敢动架子上的花瓶,我在家里洗碗的结局已经提防我出门在外少动这些瓷啊,玻璃啊的玩意~
早上的生意不是很好,差不多的人都只是路过被花子吸引而近来瞅瞅的,与买花无关,一个漂亮的女孩看中了一盆插花,她的妆画的很细致,她让我们在十点左右为她送到指定的地点.
今天的花不多,接近十点差不多都修好了,她问我是我去送花还是她去,我想还是自己去比较好,对店里的东西都不熟,要是留下来客人来了就不好了.
石门一路自己都没来过,很陌生,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地址的位置,原来是上海电视台,她只写了广电大厦.
女孩如她的妆一样就是适合在办公室里存在的,她签收好我就回来了,第一天就碰上送货,挺好的,心里有点乐!~
我给新子发了个短信,她说没有这么快过来,让我等等.
李旭来了,她和书琴(下午我才知道她的名字)说了几个有关生意上的事,我只是在一旁认真的听,中午她们让我去吃饭,我吃了点东西就回来了,李旭基本上不怎么搭理我,只有书琴和我聊天,后来她说老板要我回去,她们现在不收人,如果我有时间可以过来玩,还说了很多客套的话,可是新子发给我的短信里没有说只是让我等,她没这么快过来,所以自己就赖着了,一直庆幸书琴能和我说话,要不自己会尴尬死的,下午店里开始忙了起来,客人很多,书琴还要去外送,本来我想去的,可是因为和李旭不熟,就没敢说了,她一直让我先回去,我说反正今天没事,就在这里学习学习,就这样呆了下来.
有一个女孩帮她的朋友定了一束玫瑰第一次送给女孩子的,十一支,店里没有,李旭以为东方路有,就和她约定了两点送到,结果东方路也没有了,书琴一回来,她就急冲冲的上花市去取花了,留下我和书琴,我们又开始聊天,我问了她关于一些自己不懂的花的知识,她都一一告诉我了,很多她也不知道,她来这里才一个月多,所以都不是很清楚.
两个女孩来,说是昨天约好今天过来开发票的,书琴告诉她老板还没来,没有发票单子,让她们明天来,那两个女的很生气,说话和吵架一般,一定要我们给她确切的时间,书琴问我怎么办,我才想到自己有手机就发给新子告诉她这里的情况,新子说叫她们明天来,磨蹭了很久她们还是不肯,最后送了她们一束花,才解决了问题.
当时的自己紧张的脑子一片混乱,很少和人打交道,遇上难缠的更是少了.
书琴说这种人就这样,然后就说像我这样的女孩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我告诉她自己的心愿是开一家花店,她说她也是,隔壁的阿姨过来和她打招呼,她们用上海话聊的很愉快,我傻傻的看她们聊天,书琴是江苏的,不过因为亲戚都是说上海话的,自己跟着她们也学的很流利了.
阿姨知道我的来由,让我加油,她人很好.突然觉得这里的人应该都不是难以相处的,自己讲话也顺畅多了.
李旭冲冲忙的回来,利落的包好玫瑰,就又离开了,看她的手法和凝重的表情,对她的好感油然升起,(那天回家,我给影儿打电话时说她和小项那个拽的样,让我憋了一肚子的闷气,自己向来是那种什么东西都憋不住的,不开心说出来,之后就忘了,原来自己还是这么片面.)
书琴说李旭学花学了五年了,一般的花束都难不倒她,这才知道在这里工作的女孩都和自己和新子一样喜欢花,一样是为了花而努力,感觉又亲近了许多.
可是她那张没有笑容的脸始终让我很难把她和花联系上,总觉得真正爱花的人看到花就能幸福的笑开.
傍晚的时候李旭和新子一道回来了,新子比我在电视上看到的还娇小,她的样子很像以前的一个朋友,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可是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难以反驳,像个女强人,很有主见,她说现在不请人了,欢迎我随时过来玩,总之每句话都带着客套,那一秒钟自己的大脑又停止了运转,只是不停的点头和恩恩,还有结结巴巴的说着自己的来意,她说那好吧,我可以随时来这里,包括现在就能留下来跟她们学学,等她月底决定了是否要开分店,才能决定要不要我,我说没关系的,自己只是喜欢花,和花子,在电视里看到就很喜欢了.
她问我要不要和她们一道去花市看看,我就跟着她去了,一路上她在教李旭一些待客之道,让她尽量对每一个客人保持笑容,无论是买的,还是看的,还有很多类似的问题.花市在陕西路上,新子交代完有事就先离开了,她让我和李旭一道跟着黄鱼车回去,还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坐黄鱼车,确实.
一大纸箱的花都是从昆明运过来的.
黄鱼车的车夫是从安徽来的,李旭和他聊天聊的很开,完全不像自己之前认识的,也许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难处.
因为花太重,到了地铁处,只好从残疾人电梯处下了,车夫人很好,帮我们一一完成,本来自己六点就要回家了,结果留下来和小应,书琴一道修花,小应也做了五年对花也很了解,再修花的过程里相互知道了姓名.
对她们的感觉也深化了一点.
大家年龄不相上下,很快就熟了,玫瑰花的刺是需要修理掉的,否则很容易扎手,我的拇指在修刺时被刮花了,一大箱子的花花了两个多小时才修理好,我们三个坐的腰酸背疼的,原来卖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是这么辛苦的,和自己想的完全是两码事,不过今天过的很富足,很满意,心也是满满的.
小应把整理好的花束带到东方路去,很重,我从电梯处抱到花子处,手全麻了,而小应得抱到东方路,心疼了起来.

八点多才回家,临走的时候带了一束自己随意包的花,心情非常好.在地铁里暖暖的,在市区温度也还可以,直到公交到小区门口才冷了下来,寒气袭人,自行车的车坐是湿湿的.今天市区没有下雨,这里应该打过雨点~

星期五,晴

六点钟闹钟一闹就醒来,全身瘫软,又窝在床上很久,才爬起来,不能轻易被打败,烧完稀饭,妈妈也起床了,自己吃了点就出门了,因为在郊区,进市区很麻烦,要转车,九点花子开门,自己七点多些就得出发了,还好是小区的专车速度快多了.
到了,今天是李旭上早班,脱了外套就开始帮忙了,我们才修了一会花,新子就来了,她问我怎么也这么早来,我说反正在家里也是玩,早点出来挺好的,她教我要怎么修花,还有怎样摆设才能衬托出美的感觉,说的自己晕头转向的,总结出来的规律就是同一色系的最后摆在一起,这样看起来比较简单和美观,花瓶配花也是为了突显花的美,才说了一会,一群日本人来了,把她带走了,李旭去送花,留我一个人在修花,客人来的时候,只好结巴的把昨天学到的复述一下,说道价钱,我又迷糊了,只好告诉他们我只是来玩的,店主出去了.
李旭回来时她还没有回来,今天的李旭已经会主动和我说话了,我们两个也可以像认识的人那样了.不再拘束了,这样真好,她告诉我因为以前太相信人,所以常常上当,现在才对人有设防,我们就这样聊着聊着也熟稔了,她97年就来上海,一直在花店里工作,刚开始也不会包花,后来都是自己照着书上学的,所以她插的花和包的花没有定律的,都是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很有创意,很特别,心情不好,一般的时候,就很平常了,而小应就不一样了,她有名师指教过,所以很好,还说了很多,而且今天她的笑容多了,人与人的相处,有时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只要彼此间多点善意与真诚.
今天我开始学着说欢迎光临,可是每回都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怪难受的,不过对人说你好,谢谢,再见和慢走,还有笑脸,我会的也只是生活的基本礼仪,学会了折纸袋,纸袋很容易折的,原本以为是买的.
傍晚的时候我去送花,人寿保险公司职员生日,好远哦,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们公司正在开会,我不好意思红着脸敲门,问他们这里有没有某某某,我是花店送花来的,公司里的人都惊讶的说啊,今天是你生日啊?然后我把花递给他说了声生日快乐,这辈子可是第一次对陌生人说这句话,才说完,耳根就滚烫滚烫的,他签收好,自己说了谢谢,再见,最后还说了句生日快乐,才离开,在电梯里连对方的样子也记不起来!~
好难得哦,一直待在家里,外面的世界还是头一回见的.
回去的路上心情很好,可是在路旁看见一只死去的鸟儿,眼泪就滚了出来,突然压抑了起来,花也有生命的,可是却那么短暂,鸟儿也是,可同样也是那么短暂
而人呢?一直都觉得人的死是件好事,可以解脱.
那花,那鸟呢?
到了花子看着那些小盆栽,绿色的开的满,心情又好了些.
开始学着怎么推荐给客人,而且居然推荐成功了,好难得哦,心情又跟着高涨,自己一直是个很容易快乐的人,只要别人的一个笑脸就能开心很久了~
晚上本来还是想早点回去,可是晚上的生意很好,客人很多,虽然买的不多,但自己是很乐意帮他们介绍的.
又晚回家了~~

星期六,晴
今天上早班的是书琴,我到的时候她才开门,我们就开始一起忙活了,她说很多花都死了,这些花死的很快,看着地上花的尸体,心里又感伤了起来,突然不想开花店了,如果用花短暂的生命成全自己的幸福,那花又算什么呢?也许花圃更适合自己,在那里只要与花交流,细心的打理,可以救活和养育出很多花,那会更适合自己.
昨天晚上给影儿打电话,告诉她这两天的事,影儿也很开心,她说真希望早点开绿,十一月中旬她会上来的,每回我们一通电话都能讲很久而且越讲越兴奋,搞得自己快一点才洗完澡的,睡觉.妈妈说这样很容易垮掉的,瞧瞧,才两天就瘦了,妈妈总是这样,老希望我什么苦都不用吃,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妹妹月底也会来看我,不过只能是一天,她妈妈要她去加拿大,所以又难受了起来,不想才见到她就要分开.
站了两天,双腿只要一着地就酸痛,因为高兴,这些也就不重要了,我不知道自己这回的热情能保持多久,但是愿意尽力,尽力了才不会有遗憾,否则又要对不起自己了.
一个日本女人带着她的女儿来买含羞草,含羞草昨天刚刚卖完了,现在没有,很抱歉,小女孩很可爱,让我想到了妹妹,她们中文都说的很好,妹妹也是!~
我们忙了一会,花子就来了,扫地的时候一个搁在角落的花瓶碎了,不知道原来就是坏的还是被自己扫坏的,紧张的问书琴怎么办,书琴说没事的,这是常有的事,大家都打碎过,心里还是不安的,自己只是来这里学习的,弄坏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好的,在家里妈妈顶多说小心,在外面,会让人觉得你做事不认真,心猿意马的,在别人心中会留下坏的印象的.于是这一天对每一声的乒乒乓乓都心惊胆战的,书琴笑我太紧张了,不要像一根弦一样绷的紧紧的,可是自己一紧张就这样,心理承受能力极低.
上午的生意不错,中午时,新子买了草莓味的酸奶和寿司给我吃,一般我是不吃这些的,可是总觉得自己那么挑食不好,应该学着什么都吃的,就顶着恶心吃完了,吃好了,胃一直不舒服,只好又去买了很多散胃的食物了,所以今天吃的特别饱.
新子说她朋友今天要过来,所以呆会就我们两个留下来,李旭过会也会来,她先吃完走了.
我吃完回店里,李旭已经来了,她在做手花,据说有什么会展上需要手花,她做的很快,也很漂亮,看起来做法虽然简单,可是自己试了试老是丑不垃圾的的,妈妈还说自己手巧,看看,人家那样才是手巧呢~一定要学会.
下午的生意很淡,我有点急,每天如果没有一定的销售量的话,花子是很难存在下去的.
一个老爷爷来了,我知道他不是来买花的,不过还是很认真的为他介绍,今天我已经会说欢迎光临了,聊着聊着才知道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是看纪实报道,今天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了,听我说道我也是他很开心,他说他也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和新子一样,现在在当教授,很喜欢养花,家里也养,还说了很多,我们的谈话很亲切,在这里真好,随时都能遇见各式各样的人,最后他临走时给了我两张名片,还要了我的电话和名字.
晚上的生意又好了起来,做生意其实很难的,这是爸爸一直不愿意我开绿的原因,他说他努力了十几年才有今天的成就,不希望我和他一样辛苦,包括妈妈说要让我出国,他也不肯,他说女儿是用来保护的,儿子才是用来磨练的,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能让她去的太远,我告诉他想在花店里帮忙,他刚开始很不愿意,后来看我这么努力,也就不说了,真好!~

晚上又晚回家了,爸爸担心我,和妈妈在客厅里等我回来,说以后不能这么晚回来,路途这么远,我一个女孩家的.我也知道,可是在花子每回都告诉自己早点回家,最后都因为客人很多,自己很高兴为他们介绍就忘了时间了~
最近我的笑容更多了!

星期天,晴
用一个字概括今天,累,用两个字概括今天很累,用三个字概括今天特别累~
很久没有像这样子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属于自己了,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无法计算了,脚底疼得不能动,脚指头疼得想狠狠的踹掉鞋~总之今天累得我不想动,上了公交就睡着了.

一大清早,带了虾仁炒白果<年糕的另一种叫法>在车上刚刚闭上眼睛,睁开时就到汉中路了,今天星期天,塞车率不高,所以特别快.
九点前就到了花子,书琴也刚到,和她一起像平时一样为花修剪,每个花瓶都要洗得很干净,换上干净的水,我不停的对每朵花说,要活久一些.整理盆栽,这些盆栽大部分是室内植物,不需要阳光,喜干旱,只要你用一点点的心就能养的很好的,自己家里的绿色植物养的很好,每回快死掉,只要不停的祈祷他们还是活过来的,花也像人一样,需要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