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哇,又有了,慕云,这是第几封了?"
看到信箱里一封秀气十足的信,家彦比我还兴奋地叫了出来。
我取出信,信封上边除了"卫慕云 亲启"几个字样,就没别的了。我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处理。
"打开看看是哪个女生呀。"
家彦催着我。
瞄了一眼那秀丽的字体,沉吟片刻,我把信放回原处,家彦吃惊得直瞪眼:
"你不看?太可惜了吧?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耶。"
我扯开嘴角。
"算了,我没兴趣。"
家彦听了捶胸顿足,大大叹气。
"拜托!这么受欢迎还说这种话,存心让我们这种人呕死啊?不知有多少女生对伟大的学生会长抱有无限梦幻的想法,要知道你是这么冷情的人一定会哭死!工作虽然重要,但也不至于这么没情没趣吧?在中学时也这样......"
"我有喜欢的人。"
"啊?"
还在一个劲抱怨的家彦像听到什么重大消息似的瞪大了眼。
"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
"那个人是谁?"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我还有些摸不清头脑。我明明正往办公楼那边走,拐过一个转角,就被一只手臂抓住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被塞进一间空教室,而呈现在我面前的则是那张若非情非得已,我压根不想看到的脸孔。
"你说什么?"
我使劲夺回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问,心里反感到了极点。
按照约定,当我还是卫慕云的时候,不应该跟他有所牵扯,偏偏他每次都像故意似的,一点不把我的抗议放在心上。而我,每当在他面前,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维持卫慕云的形象。
"那个人是谁?"
他盯着我的眼仿佛闪着一簇火焰,声音也较平日阴沉许多。
"什么谁是谁?"
"你所谓喜欢的人。"
"什么?"
我一愣,看向他。
如果是平常,他一定会露出得意而讥讽的表情,但现在却没有,反而眼中的阴霾愈重。
"你该不会连自己说的话都记不得了吧?"
我沉下脸。
"有话直说,不必绕圈子,我赶时间。"
话音方落,就瞧见他眼中射出一缕刀刃似的光芒,身不由己地,我竟后退了半步,随后痛恨起自己这种懦弱的反应。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何需这么怕他?沉住气,我强迫自己镇定自若地回望他。
"赶时间?"
他缓缓向我踱近,低低的声音令我背脊生寒,寒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我倒很想知道,你的时间都用到哪去了?以至于每次和我在一起都像是打仗似的......"
实在不明白他哪里不对劲,尽管很想逃跑,我还是坚持站稳脚跟,不让他看出丝毫的畏惧。然而他一下把我抓了过去,压倒在一张课桌上。
这下我的冷静全面崩溃。
"你做什么!"
恼恨地叫着,我双手推拒,却很快被他按到头顶上方,而他的另一只手也随即把我的眼镜取走。失去了遮掩内心的屏障,我登时慌惧起来,语气也不再平静。
"骆祺轩!你不要太过分!你说过......"
"你又想拿那个约定来压我了是吗?"
他冷声道,眸中的火光却逐渐明显。
"当初我说得很清楚,交换的条件是卫慕风!"
对啊,我也遂他所愿了,不是吗?他还有哪点不满意?
我瞪着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不要忘了,是我提出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逼近我的脸,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他瞳孔中在燃烧。
我心一缩,凉气迫上喉头。咬了咬嘴唇,我再一次对上他的视线,看出他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兴起。
以前也有不少次激怒他,但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究竟是什么让他大动干戈?莫非他真的想把我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指尖逐渐冰凉,愤怒之余,我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恐惧......
他的目光锁紧我,手劲猛然加重。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什么......?"
一个吃痛,我冷汗涔涔。
不用看也知道,我的手腕一定起了一圈的淤青。
"你不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啊?我疑惑地望他。
他怎么知道?这么无孔不入!
"哼,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矮冬瓜早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会不知道?"
我哑然。
家彦那个大嘴巴!
"这件事符实吗?"
他略微抬高的问话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瞅着他,我的怒气渐渐囤积。
"与你有关吗?"
我反问道。就因为这个,无故迁怒于我,我可不打算白白受过。
几乎同时,抓在我手腕上的力度大到差点把我的骨头扭断。
"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由闷哼了一声,但也激起无限怒意。
"是又如何!"
他的瞳孔遽然缩紧,迸射出骇人的光芒,下巴的肌肉也绷着。受怒气驱使,我脱口道:
"我是一直有喜欢的人,但是,那与你一点关系没有......唔!"
嘴巴一下被恶狠狠地吞噬,压迫而来的窒息令我难受地扭动起身子。滚滚的热流告示着他的怒火,碾过我的每一寸身心。
"混蛋......放......!"
挣扎的无力和不甘心令我深深痛恨着自己。
为什么每一次......都必须在这个可恨的男人的淫威下屈服?
"说这话的是卫慕风还是卫慕云?"
待我差点因窒息而昏厥过去时,他松开了我的唇,冷硬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我睁开眼,嘴唇因呼吸不稳而发着抖。
一度发黑的视野映入那恶魔般恐怖而又邪美的脸庞。
"有......什么区别吗?卫慕风喜欢的就是卫慕云喜欢的......我们的一切都是共有的!"
我迫使自己冷笑,好维持一线的自尊。
纵使受他操控,我的身、我的心仍不属于他!
他眉间一紧。
"你们爱上同一个女人?"
女人?很意外他会得出这个结论,不过一般情况下也该是这样吧?
我不想再多说。
"这些都与你无关吧?"
不知什么时候探上我颈脖的大手一勒,尚未舒顺的气息又一次遭到阻塞。
他想杀了我吗?不甘地瞪视着他,我不愿让自己看起来过于悲惨。
"无关?"
他重复着,忽然冷笑起来,在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上尤显得恐怖。笑声响了两声骤止,他揪起我,眸中迅速地席卷起黑色的风暴。
"我说过我要的是卫慕风!从头到尾!从身到心!如今,你已经失言了!我又何需遵守什么见鬼的约定!"
什么......?
来不及思考,我的衬衫就被粗暴地一把撕开。仿佛对待最破烂的物品,没有丝毫情感的成分,他用最残酷的刑法惩治着我!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极大的侮辱!
更过分的,他一看到我胸前的那枚坠子,眼中立刻迸出两簇火焰,大手一扯,链坠当地落地。我惊怒交加,欲起身去拣,马上又被压了回去。
"唔......该死的......!你干什么......"
"是你的错!全都是你......"
他的咒骂很快为一阵粗暴的吻所替代,暴虐的行为宣告着他滔天的怒气,我的反抗也只会火上加油而已。
毫不温暖的手劲,几欲将人窒息的狂吻,残酷暴烈的掠夺,仿佛要撕裂一切的眼神......让我几度以为,下一刻就要死去!
没有多余的力气让我抵拒,也没有时间让我思考他何以如此愤怒,如刀刃一般的疼痛自下而上冲击着我的内脏,全身像遭受电墼一样痛苦地抽搐着,但却没有人怜悯。喉咙涌起无限的苦涩,每一根神经的末梢都痛得发麻。
左手,在空中抓舞,似要抓住一丝足以令我感到慰藉的东西,却......只有一室的冷空气......
我的手,疼痛不堪的左手,终于也只能无力地垂下......
迷茫的眼,看不到了......
世界在我面前逐渐灰暗起来,没有了慕云守护的我,就像一具空壳,渐渐地,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以你这样的身体,还能抱女人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折磨够了,感到餍足了,立刻把我狠狠丢开。
尖刻的声音如同冰刀,在耳边划过。
我没有力气动弹,也没有力气说话,只闭了闭眼,保持沉默。但这样的沉默似乎让他误会了,我一下被当做沙包一样地揪起,他冒火的双眸在眼前闪动。
平视着他,不知是否因感官已完全麻木,我竟觉得此时的他有些滑稽,能让这一向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家伙露出这么怒行于色的表情,看来我也不算太亏。也许我将心中可笑的想法表现在脸上了罢,只见他的眼里先是一怔,随后腾现更大的怒火。
"你听清楚!"
他勒住我的颈脖,目露凶光,饱含威胁。
"我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得不到手!在我面前,你最好乖乖地做卫慕风!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哪个人有什么瓜葛,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做卫慕风......?
好一个声色俱厉的威胁......
"你笑什么?"
发现我嘴边漾起似有若无的笑,他瞪大了眼。
我慢慢转动眼珠看他,嘲讽的意味一点一点加深。张了张口,声音出奇的沙哑。
"你......想看到真正的卫慕风是吗?所以......用慕云来要挟我......"
看着他惊疑的表情,我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感。以前,站在嘲讽一方的都是他,这一次,该轮到他尝尝这种滋味了。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如你所愿了吗......?你以为......卫慕风是你想要就可以要到的吗?如果,你要我成为卫慕风,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这个身子,你可以占有,但是......卫慕风的心,永远属于另一个人!"
话既出口,他的脸色立即风云变色。
呼吸一窒,我的喉咙被掐得死紧。从他微颤的手感觉得出,我成功地将他的愤怒引爆了。
"你不怕我将你不是卫慕云的事情泄露出去?"
他的眼神好似要吃人,但声音却没有威胁的那般笃定,反而还有些中气不足,仿佛握有把柄的不是他。
我的目光也逐渐尖锐起来。
"如果......你敢毁了慕云,我也会告示所有的人,是你......逼死了我们兄弟!你才是罪魁祸首!"
"你......"
他浑身一颤,似被我的话语震住,惊愕地望着我,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也许因为长久的怨愤,以及长久的不甘心,我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无穷的气力。
猛地挥开他的手,我缓缓坐起身。
"这种程度的侵犯,根本不算什么!再告诉你,我爱的人就是卫慕云!"
丢下这枚炸弹,我清楚地从他眼里看到了震惊与不信。
"如果不是因为慕云,我不会苟活至今,若你毁了他,我同样不会独活!"
到达这样的地步,已经够了......
是的,我是卫慕风,但同时也是卫慕云。在那样无情的羞辱下,我不仅玷污了卫慕风,也玷污了对慕云的爱!
只因为一句威胁......
失去尊严,失去保护的屏障,我不能再失去慕云的爱!
"会长,这是上星期的报告。"
我颔首接过,正待翻看,发现这名风纪委员一脸的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嗯......就是那个......关于骆祺轩同学的事情......"
她不安地看着我。
我翻着资料的手一顿,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不知道会长有没有听人反映过,他这几天和外校的不良少年闹得很凶呢,好像还打了架,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其他同学......"
我怔了良久。
"......有这种事?"
风纪委员赶忙点点头。
"对啊,虽说他以前就很可怕,但还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事情出来,可这阵子不晓得什么原因,他三天两头就在外边打架,甚至有小流氓在校门口叫板,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校际赛又快到了,如果有学生被牵扯进去可就不妙了。"
"是吗......?"
我紧皱起眉。
出了这些事,我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总之,老师也拿他没有办法,所以......只有拜托会长你了!"
......
什么?
风纪委员一直说着,直到最后那句话传来,我才如大梦初醒地抬起头。
眼前的这个女生万分抱歉地道:
"我知道,这是我的职责才对,可是......我实在不敢......所以,拜托!会长,你去劝劝骆祺轩吧!大家也都觉得,他可能会比较听你的......"
"啊?"
还没理清楚思绪,我又是一愣。
"因为会长你是唯一可以接近他的人啊。"
风纪委员理所当然地说。
"你说什么?"
我吃惊地瞪圆了眼,不明白他们何来的这种结论。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咦?难道不是吗?骆祺轩不是经常来找会长吗?他虽然态度很恶劣,但却只理睬会长你一个啊。"
是这样吗?平时我给他们的是这种看法?
惊讶了半天,我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骆祺轩......这个名字,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理会的......
"会长......"
以为说错了话,风纪委员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微一思忖,我敛起负面的情绪,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会去说的。"
"太好了,谢谢你!会长!"
望着风纪委员雀跃地离开,我的心情却开始沉重起来。
自讨苦吃啊......可是不管又不行,谁叫我坐在学生会长这个位置呢?
疲惫地往椅背上一靠,我合了合眼。如果是慕云,他会怎么做......?
自从那一天起,足足一个星期,我和那个家伙没打过照面。他也不像往常那样,每到固定时间就会像恶魔一样出现,然后......予我以噩梦一样的激情......
不知是不是那番话起了作用,总而言之,没有看到他,不用面对那双仿佛可看透人心的黑眸,我感觉轻松了许多,甚至以为他终于玩腻了这个游戏。
可是现在却捅出另一番麻烦......
唯一可以接近......
想起方才风纪委员的那句话,我真有些啼笑皆非。
好不容易可以清静下来,若在这个时候去插手他的事情,不晓得又会被做出什么事来。我万分清楚骆骐轩绝对不是那种任人说了算的家伙。
那双眼眸,黑得几乎恐怖的眼眸,仿佛燃烧了千百年的业火,在那个时候,似乎掺进了什么,那样浓烈地瞪着我。
愤怒、憎恨、震惊......似乎还有......悲伤......
我实在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折磨我真的可以给他带来快意吗?那又何必出现那样的表情......?
放学后,我特地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停留了一会。
不久,那颀长的身影出现了。我有些惊讶,因为他看起来竟不似往日所认识的,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的他,脸上布满阴霾,眼中多了一份先前不曾看到过的烦躁和厌愤。难怪人人避之惟恐不及,以前的他就已经很可怕了,现在这样子,更是无人敢接近。
正想着,他的目光突然对了过来。心下一惊,我呆得忘了掩饰,只见他眼底显现几分诧异,随即面色铁青。在留下极其恐怖的一眼后,他转身走了,我则久久不能动弹。几分钟后,回过神,才发现手心尽是湿冷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