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忧郁的大盗————墓园

作者:墓园  录入:12-02



"你笑什么?"更更不满得看我。


"没......只是觉得,你实在太TM可爱了!"


我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就去吻他赤裸的胸。


"哎,哎,你正经点儿!跟你讨论正事呢!"他推拒着,声音却随着我的动作逐渐低沉和含糊起来。


"早起男人的性欲是很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我严肃地说,伸头去吻他的嘴唇。


于是他的"我还要上班......"后半句就这样被我给吞了下去。



6.


更更那天早上严重迟到,他一边骂我一边急匆匆得穿衣服。我微微笑着欣赏他生气的样子,忽然注意到他耳畔一抹亮色一闪。心里一动,走上去撩开他鬓角的碎发,那一粒剔透如石榴果实的耳钉赫然呈现眼前。


我心中一暖,吻一下他的耳朵,低声说:"我现在倒觉得大盗是你的仰慕者呢,我的爱人太出色了。"


更更脸微微一红,转身走了,从门口传来他的声音:


"记得买菜!"


早上的时间全部都用来码字。在电脑前坐了两个半小时,头昏脑胀。抬头一看挂钟,已然中午十一点,想起更更的叮嘱,锁了门出去买菜。


这所房子是我出了第一本书后买下的,当初是看中了它的环境。这是一个新建的居民小区,在城郊,幽静,空气好,并且同楼的人似乎也没什么串门的习惯。最初的时候我还没有认识更更,选择这里纯粹是因为生性好静,也不怎么热衷于跟人打交道。更更搬来后这儿的条件更是得天独厚,没有好事的人去关心我们两个房东和房客之间,是否关系过于亲密。


购物也很方便,平常除非买书或者跑编辑部,我是懒得搭公车去市区的。出了小区大门就有一家很大的超市。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足矣。


漫不经心选了一些保鲜膜裹着的蔬菜,我开始往回走。沿着草坪中开出的蜿蜒石子小路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有个牵着狗的少年迎面走来。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瞬,有一股奇特的香气伴着青草香丝一般得掠过。


我打一个激灵。这个香味,好熟悉。忽然心里一震--这不就是昨天闻到的陌生香水味吗?


连忙转头去看那少年的时候,他已然转过了前方的转角,消失不见了。


更更下班以后我跟他讲了这件事情,他一惊,问道:"你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我努力回忆着,当时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而已。不过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个头跟你差不多,身材中等偏瘦的那一种,很黑的短发,穿白绒衫,脸没有看很清楚,但似乎是蛮清秀的。"


更更皱皱眉。


"你确定那个香水味就是昨天闻到的吗?你又不是狗,怎么鼻子那么灵。"


我语气笃定:"绝对没错,我对香味是很敏感的,而且,那种香水的味道很特别,我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


更更还是不以为然。


"就算你没闻错,但使用同一种香水的人,在这个城市内起码有几千人,就算再缩小到我们这个小区,也多少有十几个,你不能就凭这个肯定什么吧!"


我苦笑:"我这不还没下什么结论嘛!只是心里比较在意而已。"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更更,你说大盗有没可能是我们小区的人?!"


"什么?"更更疑惑得看我。


"我们一直在同自己有关系的人身上考虑,怎么就偏偏忽略了我们周围的人呢!"我说着,开始兴奋起来:"比如说,住在我们同楼的,对楼的,他们中间如果有人有心,完全可以凭借各种手段观察到家里内部的情况,甚至包括我们的生活习惯,作息时间!"


更更有些担心得看着我,轻声说:"青彦,你多虑了吧,哪有那么无聊的人......"


我耐心的说服他:"怎么就不可能呢?他的行为实在是太离奇了!我简直都可以想象得到有人在暗中刻意观察我们,再趁我们出门的时候潜入到家里来......"


"青彦,你这叫被害妄想症!"更更忽然大声说道,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解的看他。


"更更,可是这件事情关乎我们自己,必须要弄清楚呀。"


更更漂亮的眉心微蹙起来,烦乱得挥一挥手。


"青彦,我知道你是一个作家所以浪漫,善于想象,但我们都是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人,没工夫玩这种推理游戏。我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宁愿就相信只是你的书迷或者某个仰慕者想要多了解你一点。如果以后他不再出现,我就只把它当作我们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你那样疑神疑鬼,只会给自己平添许多烦恼而已。"


我顿时哑口无言。


心里仍是结着疙瘩,却不知道如何去反驳。更更说得没错,也许我的确是有些神经质了,可能这是作家的通病吧?生活就是生活,它是吃在嘴里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是无比具体的东西,它是不会永远像书里写的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跌宕起伏离奇浪漫的,也许如更更所说,大盗就只是我的某个书迷或者仰慕者之类,用这种隐晦的做法试图了解我或者仅只是留下纪念罢了。我们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那么,我又去追究它做什么呢?


一时我竟像个失望的孩子般颓然,一声不吭得回房间去了,并且刻意去忽略了,背后的更更有几许担忧的视线。可是到底,这件事情我还是放不下的。


日记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盗都没有再来过。我发现自己开始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经常在写字的时候,那些个久远年代的记忆会像小飞虫一样在脑中盘旋,有时候仅仅是几个片断,几个场景,几段对话,有女孩子莲花般火红的裙角一扫而过,抑或是毒辣的日光下,男孩们被晒得黝黑的肢体,湿漉漉的碰撞,在日光下蒸腾的咸涩的汗水。我经常被这些记忆搅扰得不得不停下工作,于是越发烦躁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似乎开始盼望着大盗的到来,每天回到家,先要察看拖鞋的摆放和房间里的东西,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会有一丝失望。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著,也许是执著得想要找回那本日记,也许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随意出入我们家的大盗,究竟是何许人物。


"青彦,你最近睡得不好么?"


有一天做饭的时候,更更突然停下来,皱着眉头端详着我的脸,冷不丁问出一句。


"怎么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它透露出了什么。


"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更更轻声说,眼睛里埋着深深的担忧。


我顿时感到心里有些湿漉漉的,于是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没关系,这是这几天赶稿比较辛苦罢了。别担心,嗯?"


他半信半疑得看了我一眼,沉吟一下,忽然放下手中的青菜,把围裙一解,说:"走,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散散心。"


同更更一起走在大街上,已是黄昏。街道很宽,行人稀疏,一眼望不到头。目光所及,都笼罩在日暮时的金色霞光里。我忽然想起来和更更看的一部电影《日落大道》,想日落大道,就是这个感觉吧。走着走着,拐进了一条颇深的巷子,我们一向喜欢这种幽深安宁的地方。四下无人,我默默的,牵起了更更的手,感到他的皮肤微微颤动一下,立即像温顺的动物一样紧贴着我了。我忽然想起和更更在一起已经快要五年,我们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像最初相恋时那样战战兢兢得偷偷牵手,此刻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顿时一片温暖。


走进去不长一段,遇到了一个乞丐。他身上穿着脏污得已经辩不出颜色的破袄,面前放着一只缺了口的瓷缸,蜷着身子躺在地面厚厚的尘土里。


更更怜悯得看着他,从钱包拿出一些零钱放在他的瓷缸里,他似乎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看到更更放在他瓷缸里的钱,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忙不迭得向更更点头鞠躬,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却全都是一些不甚清晰的音节。


更更一愣,黯然道:"原来是个哑巴。"


仿佛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面引起一片波澜,这句话突然令我浑身一个激灵,某些声音,或者确切说是某些记忆碎片,一下子从脑海深处窜了出来。


--坤哥弟弟是跟着他妈改嫁过来的,你听说过的吧,被逼嫁给坤哥爸爸的那个。


教室里,一个单薄的身子在午后昏黄的色调里转过身来,美丽幽暗的眼看着我,睫毛形成一个扇面。


--我弟弟,是个哑巴。


坤哥站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下,低声说,向后退一步,脸缓缓沉进树荫的暗影里。



7.



我开始越发迫切得感到必须找到大盗。我有一种预感,他同那个业已逝去的年代有某种联系,而这联系的媒介,是那一本日记。日子久了,我已经无法清晰得回忆起那本日记上记录的内容,记忆经常出现断面。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我去追查这奇特事件背后的一切,这也许同过去有关,也许同命运有关。


我开始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观察身边的居民上面,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某些神态,某些习惯,都被记录在我的眼睛里。与此同时,写作开始荒废下来,家里接到的催稿电话逐渐增多。我整日徘徊在大院里,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侦察兵,眼睛成了雷达,耳朵成了窃听器。


然而却还是没有大盗的半点线索。


我开始有些心灰意懒,编辑不断的催稿也让我烦恼和疲倦起来。


这一天正在阳台上浇花,突然就发起呆来。我想起来高中时的教室。当初教学楼的设计者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白痴,楼的走向错误,我们位于一楼的教室成了独一无二的夏暖冬凉,并且总是阴暗的。也许这沉闷的色调实在同年青活泼的我们性格不符合,于是每一年学期初都有人从家里带花来,摆放在教室的窗台上。有时是文竹,有时是马蹄莲,有时甚至是月季或者牡丹。虽然这些植物大多都因为没有充足的阳光照射而夭折,那却是我少时的记忆里面短暂却最明亮的颜色。那时候我总喜欢在上课时盯着那些花儿和它们翠绿的叶子看,想起一个词"人面桃花"。有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可以看见老师在黑板上书写时,粉笔灰簌簌得掉下来,在光线中跳起纷乱的舞,落在讲桌上,窗台上,花儿娇嫩的花瓣上,葱绿的叶片上。


我站在这个夏日光线充足的阳台上,看着十六岁的我,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桌子是乳白色的木头做的,上面有深深浅浅的刻痕,是无数的人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心事。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拍了拍十六岁的我的肩,一张小纸条递过来--


你又走神啦。


于是十六岁的我和二十六岁的我都醒了。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水已经从花盆里溢出来,直淌到了我的皮鞋上。我赶紧把水壶一提,放回到窗台上去。


这座大楼同相邻的两栋一样,阳台都是凸出封闭式的。同我们家阳台相隔二三米,分别是隔壁的四号楼和六号楼一左一右两个阳台。手指触到玻璃的一刹,我忽然心里一动,把没有加防盗栅栏的推拉式窗户打开,探出头去。


之前大盗来的几次,门锁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会不会,他是通过其他途径进来的呢?


我想着,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仔细观察着周围有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七楼的高度顿时令我一阵眩晕。我尝试去想象从自己现在的位置爬到相邻的阳台上去,只是想象却也一阵心悸,马上把这个念头否决掉了。


关上窗户的一刹,忽然有个白色的身影在四号楼的阳台上一闪。我一愣,那个身影似曾相识。下意识的又拉开窗户,看了过去。


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我,目光投射过来。


白色绒衫,漆黑的短发,虽然隔着一层玻璃有些模糊不清,我却几乎立刻就断定,那正是那天偶遇的牵狗的少年!


他看了看我,很快又进去了。


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就那样呆了半晌,感到心脏在胸腔里怦怦得四处撞击。我已经分不清这心情是兴奋激动恐慌抑或别的什么。这一刻我的脑子分外清醒--


四号楼七楼,右手边。


我等不到更更回来了。这件事情,我要自己去弄清。


搬来这里的两年多,我几乎没有去拜访过任何这里的居民,甚至是门对门的邻居。这是都市人的生活方式,我并不排斥,反而觉得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也因为如此,我最基本交际能力都几乎失掉了。


站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门前时,我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我反复琢磨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这样唐突的前来又该如何收场,但这所有的疑问都被有关大盗的猜测盖过了。我只是想来,确认某些东西。


我微微颤抖着,按下了门铃。


丁冬丁冬。门铃清脆的叫着,有人在里面问了一句"谁呀?"拖鞋摩擦着地板的声音。锁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8



8.



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从门里探出来,看了看我。


"有什么事儿么?"


眼前的少年揉揉乱蓬蓬的头发,小小打个哈欠,声音慵懒得问道。


我顿时慌了手脚。这不只因为我还没有想好合适的理由,更因为从他身上,我又一次闻到了那奇特的香水味儿。


路上想的无数个借口从脑中飞速闪过,我忽然灵机一动,信口说道:"我是住隔壁七楼的,我......我觉得你家阳台上那盆三角梅开得很漂亮,想来请教下怎么养的......"


少年猫一样眯着的眼睛这才微微张开来,在我浑身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噢--"得一声,抓抓头,说道:"你是刚刚趴阳台窗户上那人吧,我看见你了。"然后促狭得一笑,道:"你眼睛可够尖的啊。"


我有些尴尬得笑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暗暗怪自己太毛躁,此时任是满腹墨水,却也派不上用场。我正搜肠刮肚得寻找着话题,少年却先开口了--


"进来坐啊。"


他把头往门里一偏,身子往后一让,门向后掀出一道宽阔的缝儿来。他转身向里面走去,穿着拖鞋的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着,橘红色的鞋底像两盏交替闪烁的小灯。


我平静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气,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推书 20234-12-02 :蟀哥霉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