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伐利亚最美的天鹅————nookman

普菲斯特梅斯特，赶紧伸手扶住无力的国王，将国王扶到沙发上坐下。
"陛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路德维希国王，轻轻的摇了摇头，注视着窗外。
"这段时间以来，总是有大臣跟我说，理查德德无视道德伦理，与他人的妻子关系暧昧，我总是不相信。因为就在不久前，理查德德还对我说，我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灵，我是他快乐与艺术的源泉。"说到这国王的语气里突然闪现了一丝生气，但是又很快的消失不见了。"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臣也只是耳闻而已。再说，像瓦格纳先生那样的艺术大师生活上多少有些狂放，被人误解也是有可能的，也许他与毕罗夫人的恋情不过是一些无聊的谣言。"虽然普菲斯特梅斯特并不喜欢瓦格纳这个人，但是那天在史塔恩堡湖畔的对话却让他相信瓦格纳是爱着国王的。
"不，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谣言，我知道。理查德需要一位能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他的人，一位能为他抛弃一切和他生活与工作无关的所有人际关系的人。而我，却不时的因为身为君主的职责而远离他。我污辱了他所给予我的热情，所以他也将对我施于对我来说最大的报复--离开我，不再让我再沐浴在他音乐的光芒中，不再让我沉醉于他浪漫的诗句里。"国王的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手中。虽然没有哭泣的声音，但是不住颤抖的双肩却表露出无尽的悲伤。
普菲斯特梅斯特没有想到瓦格纳对于自己的伴侣有着如此严苛的要求，同样他也没想到路德维希国王居然也视这样的要求如此的理所当然。
国王的悲伤令他也同样感觉到无比的难过，毕竟他曾经那么肯定的相信这位君主会得到幸福。
在这盛夏的书房中，普菲斯特梅斯特却感受到了一如严冬一般的寒冷。

"法兰兹，我要你帮助我做一件事，不要让其它朝臣知道。"
"只要是陛下的吩咐，臣一定竭力办到。"
"我希望你能为我去见一见理查德，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他"，国王从抽屉中拿出一幅自己的画像和一枚戒指，"并且告诉他，无论他最终如何选择，我也将永远是他艺术的追随者、支助者。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他陷入了困境中，我都将竭尽我所能帮助他。还有，我......"路德维希二世这时停了下来，不知下面的话该不该说出来。
而此时的普菲斯特梅斯特，似乎好像听到了国王心中代表了国王对瓦格纳所有感情的那一句最深情的告白。
普菲斯特梅斯特静静注视着国王，等待着他那最想传达给他爱的人的话语从他的双唇中吐露出来。
时间随着书房中时钟滴嗒，滴嗒的声音在流逝，但路德维希国王却如同中了魔咒一般静静的一动不动，而那迟迟未说出的话语好像已经慢慢的融化在空气中了。
普菲斯特梅斯特觉得时间仿佛过了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国王的声音从沙发的一端飘了过来。
"就这么多......"
"那么陛下，臣告退了。"普菲斯特梅斯特正欲退出书房，离开这个处处飘浮着悲伤的房间。
"法兰兹！"国王的突然的呼唤拉住了即将迈出房门的脚步。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温柔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个一脸倦容的少年国王。
"我是不是很傻，当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提醒过我时，我却一个人坚持，结果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臣的过错。"
"啊？"
"臣不是也一直没有反对过陛下与瓦格纳先交往吗？"自从那次与瓦格纳会面之后，普菲斯特梅斯特就对国王与瓦格纳的感情保持默认的立场。"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也有臣很大的责任,请陛下不用过分自责，如果一定要责备，那就请责备臣吧。是臣的失职才使陛下受到这样的伤害。"
如果自己当时能看远些，尽力阻止的话，也许这位还是少年的国王就不会那么的痛苦了，普菲斯特梅斯特心中是这么想的。
"请陛下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情我会为您办好的。您的健康是巴伐利亚最宝贵的财富。"
听到如此温和的声音说出如此温暖的话语，年轻的国王的脸上浮现出舒缓的笑容，"法兰兹，你总是这么的温柔。谢谢你。"
几天来路德维希国王第一次觉得肩上不再沉重，胸口不再压抑。

抬头望去，天空中已是繁星点点了。

马车奔驰在小路上，这是普菲斯特梅斯特第三次来到培勒特别墅，同样还是夜里，如果无视心情的话，普菲斯特梅斯特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夜景非常的美，美得让人无法将目光收回。
嘎的一声，马车停了下了。这次的目的地，培勒特别墅此刻就在眼前。轻轻敲响了别墅的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映入眼中的是一位美丽而高雅的女士的脸。
"尊贵的夫人，您好！"普菲斯特梅斯特几乎在第一眼见到这位女士时，他就已经确定传闻中的毕罗夫人，她身上那种独立而卓然不凡的气质令人过目难忘，"我是国王近卫队队长－法兰兹·冯·普菲斯特梅斯特。想见一下瓦格纳先生。"
"您好，普菲斯特梅斯特先生，很抱歉，瓦格纳先生现在不在，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屋稍等片刻。"柔美的声音配合着优雅的举止，无一不体现出她良好的教养和贵族的血统。
"那请恕我打扰了。"
这是普菲斯特梅斯特第一次迈进了这所被称为培勒特别墅的房子。一进屋之普菲斯特梅斯特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整栋屋子都装饰着从维也纳布商那运来的最高级的布料，窗户上安装的是华丽的彩绘玻璃，而正中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耀眼的水晶烛台。屋内放置着最高档的家具，摆设着华美的装饰品。
一切有如童话中影子，豪华而夸张，如梦如幻。

普菲斯特梅斯特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些大臣对瓦格纳如此不满，特别是财务大臣为什么提到瓦格纳就不禁咬牙切齿。在这种战事吃紧的特殊时期，连宫廷中的开销都不得不削减，却有人拿着国库中的钱过着如此奢侈的生活。想到这里普菲斯特梅斯特不禁皱起了眉头。
"普菲斯特梅斯特先生，请喝茶。"纤细而洁白的手将一杯香醇的红茶端到了客人的面前，"我是柯西玛·冯·毕罗，很高兴认识您。"
"能认识您尊贵的夫人，也是我的荣幸。"
毕罗夫人微笑的看着正想端起茶杯喝茶的普菲斯特梅斯特。被如此美丽的女士长时间盯着看令普菲斯特梅斯特不禁怀疑起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请问夫人，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哦，真是对不起了。我只是经常听到瓦格纳先生提到普菲斯特梅斯特先生，并且对您非常的赞赏。我一直很好奇您是一位怎样的人，所以今天见到先生您，就不礼貌的多看了一下，希望您不要介意。"
"哪里，只是没想到瓦格纳先生会在夫人面前提及我而已。"
"瓦格纳先生说先生是一位沉稳内敛又温柔的人，而且非常的俊美，今天一见先生，果然如瓦格纳先生所言一般像极了传说中的英雄骑士。"
"是吗，那是瓦格纳先生过奖了。与先生那种拥有非凡才华的艺术大师相比，我不过只是一介平庸的俗人而已。"普菲斯特梅斯特很难相信与他只见过几次面的瓦格纳会给予他如此高的评价，他更倾向于相信是毕罗夫人礼貌性的赞美。"能从如此美丽的夫人的口中听到这般的评价，实在是令我幸喜若狂。"
接下来的对话是再普通不过的寒喧，但是偶然提及的关于瓦格纳的几段对话中，普菲斯特梅斯特却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在这位高贵的女士身上与路德维希国王不相上下的对于瓦格纳近似盲目的崇拜。但不同的是，毕罗夫人除了博学的知识，更有处世的实际能力，更重要的是她渴望只完全为瓦格纳奉献毫不计较世俗的眼光态度与承受外界的压力的能力。
当普菲斯特梅斯特听到毕罗夫人用着坚定的口气说着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为瓦格纳和他的艺术去奉献时，普菲斯特梅斯特眼前的毕罗夫人与渴望将一生奉献给神的圣徒的形象重叠了起来。
普菲斯特梅斯特知道这位心思严肃，意志坚定的女性无疑是最符合瓦格纳要求的理想伴侣。瓦格纳身边那个离他最近的位置是留给这位女士，而不是路德维希国王的。

在屋内那巨大的座钟敲响了八点的时候，一身华丽装扮的瓦格纳走进了会大厅。当他见到坐在沙发上的普菲斯特梅斯特时，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喜悦。
普菲斯特梅斯特立即起身，微微的弯腰行了一个礼。"我来拜访先生是有一些事情想同先生单独谈谈。不知道先生现在是否方便。"
"原来是普菲斯特，与你交谈我随时都是空闲。那么我们就去二楼的书房吧。"当走到楼梯时瓦格纳回过头"柯西玛，我在会客时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毕罗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跟着瓦格纳进入了二楼的书房，当听到书房那厚重的门沉沉的关上的那一刻，普菲斯特梅斯特感觉到心也重重的一沉。
"瓦格纳先生，我希望之后我与您交谈的内容您能保密，"见到瓦格纳点头首肯后，普菲斯特梅斯特便继续说了下去"国王陛下要我将这两样东西转交给您。"
普菲斯特梅斯特才将一直藏在怀中的国王要转交给瓦格纳的物品拿了出来。

"你是因为国王的命令才来的。"
瓦格纳眯着眼看着还拿在普菲斯特梅斯特手中的东西。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是的，还有陛下有话要传达给您。陛下说无论您最终如何选择，陛下永远是他艺术的追随者与支助者。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您陷入了困境中，陛下都将竭尽他所能帮助您。"
"请普菲斯特梅斯特也将我的一片感激之情转达给陛下。他的赏赐我将终生保留。"说着便将两件物品收进了抽屉中一个精致的天鹅绒的盒子中。"那我是不是必须离开这个美丽的国度呢？"
"目前国王并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普菲斯特梅斯特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国王仍希望瓦格纳能够留在慕尼黑，即使不能再见面，即使对方的心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普菲斯特先生怎么看呢？我是该走还是继续留在这个犹如人间仙境的国家呢？"依旧还是背着身，虽然能清楚的听到话语却完全见不到表情。普菲斯特梅斯特见到瓦格纳如此严肃的语气不禁有些吃惊。
"出于国家的利益来说，很多大臣都希望先生能离开巴伐利亚的土地。但即使是离开了，金钱方面先生也完全不用担心，正如陛下所说的他会终生支助先生的。"
"哦，是吗，看来我相当的不受欢迎呀。"
"不并不是这样，只是许多人并不能理解先生的生活方式。而且...而且国王并不希望先生离开，即使有一天陛下亲自下达了驱逐令，哪怕只有一天，陛下也希望先生能够多一天留在这片土地上。哪怕是再也无法见面，能和先生共同踏在慕尼黑的土地上，也能给陛下带来无限的欢愉。"
"我不想知道那些大臣，还有国王陛下的想法，我只在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是希望我赶快滚走，还是希望我能够留下呢？"
此刻壁炉中的火光正辉映在瓦格纳的眼中，普菲斯特梅斯特第一次看清他眼中那火热而单纯情感。
那种眼神令普菲斯特梅斯特全身一阵莫名的躁热，一种窒息的感觉令他喉中发不出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问他问他的想法。
"不回答吗？我根本就不想离开这个风景如画的国家！" 瓦格纳转过身来面对着普菲斯特梅斯特，但在灯光昏暗的书房中，普菲斯特梅斯特看不清楚诗人的表情。只有那燃着火焰的眼睛分外清晰。
"整个欧洲，只有这个国家以最热情的姿态欢迎着我。整个欧洲，只有这个国家的君主以最真诚的态度聆听着我的声音。整个欧洲，只有这个国家里我才找到了有如同我作品中一样光辉的存在着的人物。"
瓦格纳突然伸出双手将普菲斯特梅斯特的手紧紧握住，放在唇边亲吻着。当普菲斯特梅斯特回过神来欲将手抽离时，瓦格纳却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惊讶，我从没想在这个日趋被现代文明冲击的时代中还有你这样宛如从传说中走出来的骑士般的人物存在。俊美，冷静，平和，温柔。一看到你，我耳边仿佛就已经响起了英雄的号角声。一看到你，那些台词便不住的涌入我的头脑中，灵感便源源不断涌入我的心中。你是我灵感的源泉，普菲斯特，你这位现实中的齐格弗里德（注：齐格弗里德就是德国民间故事＜尼伯龙根之歌＞中的主人公，亦为瓦格纳同名著名歌剧中的人物，也就是＜银英＞中那位万人迷齐格飞的原形。）你可曾感觉到我的感情？可曾听到我灵魂的声音？"
普菲斯特梅斯特觉得瓦格纳那夸张的艺术家的感情简直让他不敢相信，一想到楼下那位庄重的贵妇人一提到瓦格纳便热情洋溢如痴如狂；一想到那个平素在宫中温和的国王一提到瓦格纳便心醉神迷；一想到曾经对两人海誓山盟的偶像现在却在毫不在意的向另一个人表诉衷肠。普菲斯特梅斯特就气的不住颤抖。
"对于先生而言，"过于激动的情绪令普菲斯特梅斯特不得不停下平静下来。
"对于先生而言，曾经与先生海誓山盟的陛下；已经与先生互许终生的毕罗夫人又是怎样的存在？难道对于先生来说那些盟约，那些誓言不过是随口便可以说出的台词，是逢人便提的对白？"
好像没有想到普菲斯特梅斯特会这样的质问，瓦格纳不禁一愣。
"我看普菲斯特梅斯特好像有所误会，我需要单纯的家居生活和有才智的伴侣，并且对方对于我的性格和艺术毫不怀疑全心奉献，能够带给我实际的帮助、体谅和信心。在柯西玛身上我终于找到这些，而且她很爱我，同样我也爱她。"
"而对于陛下，我同样也爱着他，我们有着相似的喜好，相似的感觉，以及相通的心灵。我对陛下的爱，不同的是并不是作为伴侣的爱，能成为我伴侣的只有柯西玛。陛下也爱我，我清楚，但我并不是适合陛下的人，普菲斯特梅斯特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的那只天鹅吗？陛下就是巴伐利亚最美的天鹅，我希望这只天鹅能够重新长出羽翼振翅飞翔，但是我不是骑士，我不能也不会守在他身边保护着他，等待着他重回天际。而你－－"
瓦格纳突然停下注视着普菲斯特梅斯特，温柔的眼睛中却有着火样的热情。
"你对于我来说一如这巴伐利亚迷人的山水一般是我创作的缪斯女神。我对于你的感情，无关于伴侣，无关于知已，只是单纯的想看着你，仅此而已。如果有一天我真得不得不离开这里，我希望能得到一幅你的画像，你灿如黄金的头发和碧若汪洋的眼睛会让我回忆起巴伐利亚曾经明媚的阳光和清澈的湖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成为我的情人。"
"原来，你将缪斯女神当作你的情妇。"
"缪斯女神是每一位艺术家的情人。我也不例外。"
看着好像与自己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瓦格纳，普菲斯特梅斯特斯梅斯特迷惑了，他无法理解诗人所说的感情，正如他无法理解毕罗夫人与路德维希国王对于瓦格纳盲目的迷恋。
书房中笼罩在黑暗中的豪华令他感觉不到真实，脑中昏昏沉沉的。他不想再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下去，瓦格纳的话如同麻药一般快把他弄疯了。
"瓦格纳先生，我已经将国王的口信传达到了。还有我对你那无聊的提意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