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家皇帝与木头盟主[上]————雅纪

“今天暂时放过你。”赵悠云抬头对龙越冰道，“给我好好记住家规第十条，为人要诚实谦逊，不得有任何欺瞒家长的行为。”
“难道我不够诚实谦逊吗？”龙越冰指指自己。
“你在说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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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０）
 
日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会武功的事根本隐瞒不过任何人，更别说是赵悠云了。龙越冰比较担心自己会成为练武场永远的靶子。他这个人，虽不算懒得出奇，对武功也还算有兴趣，但通常只有用在做坏事的时候才会乐于发挥。平常若要他陪人练一练武，他倒宁愿去睡大觉。
脱离王宫闯荡江湖的日子已经两个多月了，但是龙越冰身边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一件激动人心的大事。除了不时地捉弄一下古板的赵悠云之外，清淡的生活几乎可以用无趣来形容。
总的说来，龙越冰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现在的日子即使和他想像中的有极大偏差也无所谓，不过，如果连最喜欢做的事都不能做，他恐怕迟早会郁闷而亡。
连续发出二十四声叹息，打了三十三个呵欠之后，躺在房顶上晒太阳的龙越冰终于想出了新的乐子。
借了赵家最多银子的人，当属赵悠云的大姐心怡，此外还有二姐春华，三姐丽锦，四姐雨燕，五姐映梅。据说，这五个人在出嫁之前就是有名的败家女，嗜赌成性，奢华不必，成天只知道打马吊和花钱，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而且性子还凶悍异常，和谨遵家训的赵悠云比起来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赵家一直无人能管教她们，赵父只求她们尽早出嫁以还家中清静。然而，这五个女人偏偏都去嫁了些贪婪懒惰的男人（当然也没有好男人敢娶她们就是了……），临走时拿走一大批豪华嫁妆不说，没零用钱时还常常跑回娘家搜刮银两和珍宝。有了这五个女人作怪，赵家想不穷似乎也不太可能。
龙越冰为自己定下的下一个任务是，去赵悠云的五个姐姐家讨债。
任务明显是困难的。赵悠云这个老实人借别人钱时连借条都没让对方打，无凭无据，到时候对方要赖帐是很容易的。但是无论条件怎样，都为难不了这个本朝历史上最混帐的君主。
龙越冰打听好所有情况后，向赵悠云仔细询问了住址。赵悠云问他要去做什么，龙越冰只说自己要以新任管家的身份去探望五位已经出嫁的小姐。
花了几天时间准备的龙越冰在这天终于出了门，用身上最后的钱雇了辆马车，朝赵家大小姐赵心怡的夫家王家驶去。
 
这家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龙越冰到达王家后的第一感觉。一听说龙越冰是从赵家来的人，负责应门的管家先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嘭”的一声把大门重新关上。
遭到非常无礼的对待，龙越冰一点也不生气。只见他纵身一跃上了围墙，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院内。
王家的房子比赵家结实，王家的花园比赵家繁盛，王家的仆人比赵家多，王家的鸡比赵家肥，王家的屋顶不漏雨……看上去这样富足的家庭，有什么理由还向赵悠云借钱呢？
龙越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内厅，看见有几个女人正围着桌子打马吊，“哗啦”“哗啦”的搓牌声不绝于耳。
龙越冰招呼也不打，就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喝。唔……王家就连这点也比赵家好，至少茶壶不是空的，茶还是热的。
“哪来的仆人？怎么这样没规矩！”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发话了。她边问还边不忘摸牌。龙越冰猜测她应该就是赵悠云的大姐。只可惜过度的脂粉毁坏了她的容貌，看上去和充满自然美的赵悠云一点也不像。
“王夫人，今天在下是以赵家管家的身份前来的。”龙越冰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杯盖。
“赵家？”女人柳眉一挑，“来干什么？”
“来取被您借走的那两万两白银。”
女人一听到“白银”二字，脸色骤然大变。她一推牌桌站了起来，把几位牌友都吓了一跳。
“什么银子？”她的口气咄咄逼人，“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我借了娘家的银子？”
早知她会赖帐的龙越冰也不恼，他站起身来，缓缓地在厅里踱起了步。
“银子的事您的确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是……”龙越冰微微地笑，“从赵家拿走的那些古董珍宝，可是每一件都在清单上有记录呢。”
龙越冰生得英俊非凡，一笑起来让那些女人移不开眼睛，然而他下面的所作所为却吓得她们魂飞魄散。
只见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花瓶，再轻松地放手。
“比如……著名工匠黄资轩做的这个美丽的花瓶……”
花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然后他又拿起一个盘子。
“又比如……景乐年间的这个盘子……”
“哗啦”一声，盘子又碎了。
赵心怡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大叫“来人啊——来人啊——”，几个护院便急匆匆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把他给我轰出去！”赵心怡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王夫人……待客之道可不是这样的噢。”
面对着向他扑来的壮汉，龙越冰悠然自得地微笑着。他一闪，躲开了护院的拳头，又一回踢，打得对方哭爹喊娘。没有多久，几个壮汉便成为了地上的一滩烂泥，只知道“哎哟哎哟”地呻吟。
“你……”赵心怡差点气晕过去，“没天理了！武林盟主赵悠云竟然敢派人对付自己的亲姐姐……！”
“我的行为赵悠云无关，这纯粹是我个人的意志，你如果敢向他重提今日之事，就等着受死吧。”龙越冰走到牌桌前，抽出腰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桌子上。
此刻的他完全敛去了优雅的笑容，用前所未有的阴冷口吻低沉地道：
“女人，不要以为你弟弟本性老实就妄想去欺负他。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赵家的一天，我就不允许任何人对赵悠云不利。”
当然……我自己除外。
“那个……我们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赵心怡的牌友们吓得纷纷起身，慌忙逃走。
“还钱吧，还钱吧，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嘛。”龙越冰的口气忽然一转，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只不过赵心怡看在眼里，只会有更加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还钱的话，我就只好天天来造访您了，每一天，每一夜，都不离开。白天在您家门口打小人，中午帮您好好‘照顾’您全家，晚上在您耳边喊冤……当然，您报官也是没有用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再说了，我手中掌握着您夫君去年做生意时耍手段吞并对方财产，并最后导致对方自缢身亡的证据。恩恩，总之要说的我都说完了……”
龙越冰拔起桌上没入大半刀锋的匕首，拿在手上把玩，笑问道；
“现在由您决定，还，还是不还？”
“……我还！我还！我马上还！”赵心怡慌慌忙忙地逃进里屋。
“那我就先回去了噢，明日请把银两主动送到赵府来啊。”
龙越冰望着女人狼狈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
 
（１１）
 
就这样，龙越冰今天去造访大姐，明天去造访二姐，后天去造访三姐，大后天四姐五姐已不用龙越冰亲自上门便主动把欠的钱还来了大半，估计是从几个姐姐那儿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赵悠云对这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惊讶不已。他只说了句“你们太客气了”，姐姐们就均回答道“即使是家里人，欠债还钱也是应该的”，并且还称自己以后不会再借了。
当然，赵悠云没有看到一旁的龙越冰在奸笑。
“真奇怪啊……”
待第五个姐姐走了很久，还站在原地的赵悠云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然后他转过身问龙越冰：
“你这几天去拜访我姐姐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龙越冰故意装傻。
“比如说话啊，做事啊……有没有特别奇怪的举动？”
“没有没有。”龙越冰果断地摇头道。
“是么……”赵悠云还是有点想不通，“可是我总觉得她们和以前不大一样……”
“有什么关系嘛，当家的。”龙越冰拍了拍赵悠云的肩，笑道，“她们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是件好事啊。现在钱归还了大半，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过穷日子了呢。”
“也是……”赵悠云点点头，心情也因刚才的话恢复了难得的愉快，“明天去多请几个人来做事，从此就不必再劳烦你亲自动手搞破坏了。”
“当家的……”龙越冰听了他意味不明的话，有些心虚地问道，“您该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我当然想赶你走。”
“不是吧……”
“……不过，既然契约上写了三年，我也只好留你三年。”赵悠云看着龙越冰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老老实实地当米虫吧。”
“当家的……”
到这个家以来，龙越冰还是第一次看见赵悠云笑。尽管这是轻轻地扬了扬嘴角，但这一微小的动作，却使得整张脸的感觉都起了变化……清丽的五官顿时灵动起来，教人看得痴了。
龙越冰此刻隐约能体会到为美人放弃江山的君主的心情了……虽然他本来就不怎么爱江山。
“发什么呆？”赵悠云抬起手在龙越冰眼前晃了晃，脸上也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当家的，你笑起来真好看……”龙越冰喃喃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快点进去吧。”
赵悠云转身便走，但他的脸颊，似乎微微地泛红了。
真的好可爱……龙越冰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家终于不再贫穷了，大家都等这一天等了好久。赵父还激动得又狂喷了几口血，然后光荣地晕了过去。
拿到银子的第二日，龙越冰便在门口贴出了招人告示，招马夫，花匠，修理工，女婢男仆……还把赵家酒楼里的人全换成清一色的相貌端正者，同时上街去买了一大堆他所认为的必需品，用了好几辆车才拉回了府上。只是后来因为过度的铺张浪费行为而被罚站了一下午。
但无论怎样，管家龙越冰算是翻身了。不用再做任何杂事，不用再住漏雨的房子，一群下人供他差遣，一堆银子供他花费，每天好吃懒做颐指气使，过着先前般的帝王式生活。赵悠云忙于武林事务和弟子操练，也没有多少时间多少经历能花在教训龙越冰身上。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而去。快入秋之时，这段时间一直处于难得平静状态的武林终于发生了一件事情。
月灵教的人杀死了林家的几个门徒。
月灵教向来心狠手辣，如果动手则必将赶尽杀绝，所以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过程是怎样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只知道林家那几个门徒外出办事突然失踪，然后，他们的尸体竟在第二天被堂而皇之地摆放在了林家大门口。林家好歹是名门，哪里受得了这种公然的挑衅，一时间讨伐月灵教之声四起，全家上下混乱不堪。
赵悠云身为林湘的孙子，自然要去负责安抚躁动的林家人，每天都在两家来回奔走，晚上常常睡不好觉。龙越冰见美人面露疲色，心中自然会产生怜惜之情。
每当龙越冰劝他好好休息一下时，赵悠云总会回答：
“不行，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必须担负起武林盟主应有的责任。”
责任，责任，责任……赵悠云心目中大概只有赵家的基业，爷爷的名声，和那本《怎样当好一个武林盟主》的书吧，其他的恐怕还入不了他的眼……比如爱情，又比如，自己。
这次还真是挑了个难实现的目标呢……
龙越冰在宽敞的后院散着步，又一次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但赵悠云还没有回来。
不过，只要一想到赵悠云脸上那难得的美丽微笑，龙越冰心中总会泛起微微的暖意。
“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悠云，你等着接招吧。”
龙越冰浅笑着低喃道。
唰……
屋顶上发出的细微声响，让龙越冰顿时起了警戒之心，他转身厉声质问道：
“什么人！？”
不料话音一落，屋顶突然跃下四个黑衣人，迅速朝龙越冰扑来！
有刺客……
龙越冰深邃的双眸收起了方才温柔的气息，眼神变得冷冽凌厉。
激烈的打斗，瞬间在宁静的院内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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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２）
 
龙越冰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与人对战过了。上一次是在五年前，那时他十八岁，还是太子。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几个想行刺他的人，并不动声色地命令心腹把尸体处理掉。
那时的他，不能露出任何的锋芒。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能早日实现内心真正的愿望。
眼前这四个黑衣人手持不同的武器，招招狠毒无比。赤手空拳的龙越冰操起院内摆放的长扫帚，奋力地回击。
势均力敌。尽管龙越冰这几年不常与人比武，但他的根底好得惊人。更何况，他还有个曾经名扬天下的师傅……
暗器。
龙越冰迅速地一闪，一排泛着寒光的毒针齐齐地插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好狠……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对你们客气。
龙越冰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
“半夜三更的！闹什么闹啊！？”
一个大嗓门忽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后只听“嗖”“嗖”两声，两把雪亮的大菜刀朝黑衣人急速飞来。
龙越冰顺势给了慌于躲闪的黑衣人一击，再偏过头一看……居然是厨娘……叉着腰在院门口气势汹汹地大叫。
“偷东西竟然偷到赵家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厨娘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而扯起嗓子道，“来人啊——德昌啊——风篱啊——有人要杀人啦——”
此刻根本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摸不清底细的老妇人，又见她开始叫人，互相使了使眼色后，翻身一跃逃走了。
“那个……”
沉寂了半天，龙越冰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向厨娘解释刚才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
“谁要杀人啊……”
片刻之后，被声音吵醒的众弟子纷纷涌入了后院，大部分都是睡眼惺忪。
“啊……没事。”厨娘转过身，笑眯眯地对众人说，“不好意思，我刚才误把岳管家当成贼了，没事没事……各位快回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