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 第三部————mars in july

　　“哈哈。”老人竟然有些高兴，“因为我作为一个魔法师，可能一辈子只能做一个没有精神碌碌而为的魔法师，可是……我找到了自己更喜欢，更能让我展现才华的事情。”
　　“嗯？是哦……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织带。”小妖精似是而非的点点头，目光转回墙壁，“好漂亮！”
　　“你这样觉得？”老人站起身，摘下镜片，缓缓走了过去，“你可以挑选一条。”
　　48

　　“什麽！”路伊跳起来，皱著眉，一脸的苦相，“不成不成，这些东西这麽漂亮，有的上面还有石头……宝石，一定很贵的！我现在可是全靠凯里在养，没钱没钱啦！”
　　“呵呵，你不知道麽？我的织带的价钱，是靠我自己来定的，不过……你不能自己选择。”老人笑呵呵的，瞥一眼站在一旁的凯里，心情看起来比刚才好很多。
　　“不能自己选？难道您来替我选？”抓抓脑袋，有些不明白。
　　“不，织带会选择自己的主人。你来看吧，你自己会明白的。”老人指引著他的目光，“他会自己吸引自己的主人。”
　　深绿色的宝石，清澈而纯粹，被雕琢成绿叶的形状，奇妙的镶嵌在一片柔软的深浅不同的绿之中，散落著淡淡的金色，仿佛一旁赋予在阳光之下的草地，纹路出乎意料的简单却又带著莫名的吸引力。
　　“这个……”路伊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碰触──好漂亮啊！仿佛能吸住魂魄一般──不过，看起来好像也是很贵的样子呢……皱皱眉毛，很舍不得却还是硬逼著自己把手指收回来。
　　“这个麽？”老人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取下墙上的织带，“伸出手来。”
　　“啊……我可能……”咕哝著，路伊终於还是伸出手，只见老人手指灵巧的一动，织带已经贴合的缠绕上去，配扣也是用同样的绿色宝石做成的。
　　“多合适啊……”绿色的织带配上白皙的皮肤，感觉仿佛有了生命，绿色的宝石好象散发出微微的光华，老人不禁赞叹著。
　　“这个……要多少……多少钱？”路伊很困难才问出这个问题──虽然现在再让他把手上的织带摘下来的确很难，可是──偷偷瞥一眼身後的凯里，会不会很贵，给他造成困扰啊！
　　“这个？你说过你没有钱吧？”老人顺著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人，“是要他出钱麽？”
　　“不要太贵噢！凯里很辛苦的工作的来养活我们两个！”路伊很认真的回答，“如果真的很贵的话，我就不要了，因为凯里他真的很喜欢钱，你要太多的钱他会难过的！”
　　“这样啊？”老人刚直的面孔上出现一抹狡诈的微笑，转过身子走向凯里，不停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你会出钱麽？”同样是很漂亮的少年，和那个男孩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如果说那个男孩清澈的话，眼前这个有著特殊蓝灰色眸子的少年，却给人“水”，啊不，更准确说，是“海”的感觉。仿佛有著无数的过去，却被他深深包容， 有著无比的韧性和生命力。
　　“那些材料，很不一般啊。”凯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您除了编织手艺的高超，材料的奇特也是一直很出名的啊。”
　　“你看出来了？”老人微微笑著，“说说看？”
　　“那个绿色的宝石，应该是现在已经很稀少的绿晶吧，先不说它本身的珍贵，光是要雕琢成那麽精巧的形状，就是很费功夫的，价值不菲……还有，织带的材质应该不是普通的线绳，我想想……是斑兰的叶子吧！那种兰草大家顶多拿来欣赏炫耀，像您这样糟蹋的可不多，至於那金色，应该是金丝……”他没说一句，老人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同样，路伊的手也会颤抖一下。
　　天啊，听起来很名贵的样子呢……
　　“不错啊！你小小年纪竟然知道那麽多……”
　　“还可以，但是您墙上其它的很多织带的材料，恐怕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凯里礼貌的回以微笑。这是他的工作啊，鉴别各种珍贵的药草，珠宝，认识不同的文物以及有价值的物品，他从十一岁开始新生，独自一个人流浪，为了生存，曾经如饥似渴的吸收著这些知识啊。
　　“那也很不错了……你准备出多少钱？”老人的目光带些挑衅。
　　看著对著自己手上织带一脸恋恋不舍的路伊，浅绿色的眸子中写满了矛盾──好孩子呢！答案还有可能是别的麽？看来还是不够爱钱啊……
　　“您说，随意，不过……被您亲手带上的饰物从来没有被摘下过，不是麽？”凯里同样笑著。
　　“啊……是啊……”老人忽然转过身，目光迅速在墙上搜寻著，快步走到一角，拿了个什麽东西转了回来，“伸手。”命令的语气。
　　“啊？”凯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麽和什麽啊？
　　老人干脆主动托起他的右手，同样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冰凉的感觉袭上皮肤。
　　“这……”凯里吃惊的看向自己的手腕，海蓝色的织带竟然和自己的手腕恰好贴合，和路伊刚刚的那条相比，这条粗了一些，戴在手上的感觉有些像一只手环。更奇怪的是，上面的图案，竟然是──鱼鳞？
　　“呵呵，我当初做这个的时候，还以为可能永远不会找到适合的那个人，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老人现在的表情和他们刚刚看见时可是完全不同了，“我一直都相信，每一条织带，都会拥有一个自己的主人，虽然不知道他在何方，但也只有他，才能够真正拥有他！”
　　“这是……”路伊好奇的探头去看，鱼鳞？和凯里还真是很相配啊！“鱼鳞？什麽鱼的啊？”
　　“这……这……”嘴唇颤抖著，几乎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海瞳？”
　　“是，海瞳，大海的眼睛，真的是海洋真正的结晶。”老人微笑著接口，“我也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得到这些海瞳碎片的，是一个曾经来到这里的女人给我让我自行处理的。我觉得那些碎片丢掉很可惜，就做了它。”
　　海瞳啊！被称作海洋的结晶，闪闪发亮的蓝色玉石，只产於深海的海底──在自己幼小的时候，这曾经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现在，它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它属於你了。”老人的手指慈爱的抚过光滑的织带表面，语气里有些恋恋不舍。
　　“可是……这两条会不会要很多钱？”路伊怯生生的问出自己的问题。
　　“哈，钱？”老人咧开嘴角，“你们能给我多少？我要它做什麽？我只要让我的这些宝贝找到自己的主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小妖精犹豫著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用，你们不用给我一个铜币──但是……”目光扫向一旁的凯里，“记住，被我戴上的织带，是绝对不能够被摘下来的，所以──不要想著可以转送他人，连我的宝贝们自己也不会答应的啊！”
　　“不用钱！真的不用钱！好棒！”伸直自己的手臂，看著绿色的腕带，高兴得几乎要疯狂，“我和凯里都有属於自己的幸运带了！哈哈哈！好厉害！真的好棒！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麽美丽的东西……如果法雷尔也有……”话语戛然而止。
　　“法雷尔？”老人有些好奇的看著凯里瞬时灰白的面孔，聪明的拉过路伊低声问道，“你们的同伴？”
　　“他啊……”有些尴尬的看一眼凯里，路伊闷闷的不知道说些什麽才好，“他是吧……”
　　“是吧？”老人眯眯眼睛，不知道闪过一丝什麽，“那麽……你觉得，这里有适合他的东西麽？”
　　“哎？”路伊不解的眨眨眼睛，有些疑惑。
　　“我是说适合他的织带。”老人重复了一次。
　　“这……”浅绿色的眼睛在墙上搜寻，但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哎，好像……没有吧！”
　　“没有啊？真的是很为难啊！”老人有些做作的皱起眉头，“真的一条都没有？”
　　目光再次扫视，结果还是摇头。
　　“没有。”看了这麽多，好像没有那一条看起来能够和法雷尔很配呢！
　　“那你呢……”老人转过头看向凯里，“你也觉得没有嘛？”
　　“我……”尽管脸色苍白但还是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
　　“你都没有看过就能说不知道？”老人上前拉住他，“来吧！好好看看！”
　　“我……”游移的目光凝滞，凯里突然间好像著了魔一般缓缓走上前去，手指在墙面上空不断的移动，最终，停了下来，“这个。”
　　“这个？”老人站在他的身後低喃，有著说不清的含义。
　　那只是一条看起来很普通的织带，没有什麽花纹，颜色也是普通的白，虽然是很纯洁的白色──可是说实话，并没有什麽特殊。
　　“你真的肯定？”
　　“我……肯定。”嘴唇在颤抖，为什麽呢？为什麽要这麽难过？
　　“那麽……”老人瘦长的手掌从後面覆上它的，“我也很象证实一下，你的答案──是否正确。” [秋]

　　49

　　“斯……”跳起身甩动着手臂，不能忽略上面传来的灼热。
　　“你怎么了？”紫发美女瞥一眼突然失常的男子。
　　“我……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魔法。”灼热的感觉消失了，有着红色短发的男子停止了动作，呆呆的看向自己的手臂，“这个……这个是什么？”
　　洁白无瑕的腕带，环绕在手臂上。
　　“哎？”女人上前看了看，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这好像是那个老家伙做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男子看着自己的手腕。
　　“你的那个叫……什么……啊！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幸运带！”女人按按额头，叫出来，“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老家伙的作品啊！明明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偏偏专心去当个工人，成天编这种东西！”有些不屑的撇撇嘴。
　　“可是……你能解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么？”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下来的。
　　“哎？这个嘛……”女人起身舒展一下四肢，“有些事情，你不去想它，它也会自己来找你啊！”
　　“你说他？”
　　“什么啊！我要睡觉了！”女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我说的是他们啊！还有，你也该走了吧！我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呆下去了。”
　　“我……知道了。”仍然是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织带，是——他们么？
　　“那个东西……去哪里了？”路伊吃惊的指着墙上的一小块空白。
　　“真的啊……”老人的语气也有些惊讶。
　　“算了。”凯里的面孔仍然是惨白着，“谢谢您的礼物，我想我们该走了。”不想再呆下去了！不想知道任何和他有关的事情！生活只是生活，平静一些不是更好！
　　“走？”老人看看那张面孔，笑了笑，“好吧！反正你们留在这里我也不能请你们吃午饭……不过……”拉长的话音留住了凯里急忙向外走的步伐，“你对他的感情，一定强烈到你自己都不能相信的程度吧……”
　　瞬间僵直了的身子，透露出一些连凯里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我们走了。”不要听！不要想！你什么都没有听到！不断对自己说着，大步走出去。
　　“啊……再见！”恭敬的鞠了个躬，小妖精这才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凯里凯里，不要走那么快嘛……”
　　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等待着路伊追上。
　　“好了……呼……我们走吧！”好不容易赶上的小妖精，看见那仍然苍白的面孔，一句废话也不敢说——怕怕咧……
　　“走吧，我们回去收拾行李？”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凯里只是不想在这里多呆上一秒钟。被戳穿事实的那种尴尬，被触摸到心事的颤抖，这些，全部都忘记好了！何必再想起！
　　“哎？刚刚上午，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哪！你不是说今天休息……”
　　冷冷的一眼瞥过来，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知道了啦！买两块点心上路总可以吧……”
　　“你做什么？”短发男子盯着女人的举动。
　　“收拾东西上路啊！”女人拨拨自己紫色的大波浪，说的理所当然。
　　“我记得要走的是我吧？”
　　“嗯？我要和你一起走啊？不行么？”女人弹弹自己紫红色的指甲，说的满不在乎。
　　“不行！”男子把自己的被囊甩到身上，很干脆的拒绝。
　　“喂！你个白痴！”女人一挥手，“我说要和你一起走就一起走，你有意见管什么用？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笨蛋！竟然还要反抗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法雷尔！”女人吼了出来，“不许反驳我！反正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一起走怎么了？你当我愿意么？我只不过是闲着太无聊而已！”
　　“咳……”听到自己的名字，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法雷尔——于一个月前完全不同的法雷尔，清清嗓子，橙色的眸子看向地面，“好吧。”
　　“哼！”这样不就好啦！罗嗦半天真是浪费时间！“好啦！不过你记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什么事情都要听我的！还有！对啦……我们要去哪里？”
　　“精灵王的神殿。”
　　“嗯。啊？你知不知道很远的！你不会是想走着去吧！！！”
　　“那你说应该怎么去？”
　　“拜托，你才是那种真正正牌的魔法师，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不是有魔杖么？你那个可不像我那根一样只是一个摆设。”
　　“我不想随意使用魔法，你知道的，魔法师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可以……”
　　“我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反正如果让我走路我是绝对不肯的！”
　　“那……”
　　“办法由你想，只要不让我累到，什么都好！”
　　“哎……”法雷尔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叹气的欲望。
　　“你叹什么气？”女人的眉毛挑挑，“是有意见么？你现在只能后悔为什么是我救了你！”

　　“喂，你醒了？”一个算不上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底醒没醒？”一团黑影笼罩在眼前。
　　“呜？”勉强张开双眼，朦胧中，看到一个长发女子站在身旁。
　　“嗯，看来是醒了，喏，喝水。”
　　清凉的液体灌下喉咙，神志渐渐清明。
　　“你是谁？”猛然撑起身体，脑中再一次的眩晕，但仍然瞪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我？”女子有着紫色的大波浪长发，面孔娇艳，纤细的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你如果是问我的话，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嗯？”救命恩人？
　　“法雷尔，你不会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记得——什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是很整洁的白色的魔法师装扮，之前的记忆如拼图的碎片一般，在脑中渐渐凝结。
　　“白痴了么？”女人的手在他的眼前挥舞，“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在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在逐渐熄灭的篝火旁边的——那一场分别，好像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忘记的，“没有忘记。”
　　“那就好……哎呀，你怎么会搞成那个样子啊？真够狼狈！我其实只不过好奇过去看一下而已，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结果没有想到就看到你这个样子……”女人走向一旁的桌子，背对着他发出兮兮索索的声音，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你……是谁？”听她的口气，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了，而且——她一直在注意他们？
　　“我？你不记得我了嘛？”女人回过头，手里拿了一只冒着热气的杯子，忽然又恍然大悟，“哦，我忘记了，你是应该不认得我。”
　　“嗯？”什么意思？接过杯子，看着里面是深褐色的液体，选择毫不犹豫的喝下去——杯子里是什么东西，都无所谓。
　　“我们以前见过面，只是……”女子拿回他手中的空杯，神秘的笑笑，“你不会记得的。”
　　“你到底是……”昏昏沉沉的睡意袭上。